“个体可以涵盖整体?”
“没准儿”,困得难受,我点上一根烟,“这是一个技巧,比方说我吧,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比别人好,因为能力有限,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
“那你怎么做?”
“我只是把看待问题的角度转换一下,有时候是180度,有时候是90度,甚至有时候只是随便调整一个角度,不管它有多大。”
“你说的还是立场问题。”
“刚才是,现在不全是了”,我纠正道,“告诉你个秘密,我一般是遵从这样的原则办事。也就是说我虽然不能保证每件事情都做得比别人好,但我可以做的跟别人不一样。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技巧。你想想,你们都在同一个方向上做事,那么相比较而言,就只能有一个最好的。但是我不一样,我做事的方式跟你们不同,没有参照物,没有比较对象,也就没有可比性,所以,相对而言,我就是最突出的,而且,我的观点,我做出的任何结果,都是与众
不同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原创,或者创新。”
“你确实很优秀,我听说你大学时就很风光,是吗?”
“你指什么?画画还是私生活?”我笑笑。
“泛指!”她也笑。
“优秀不敢当”,我说,“骇人听闻,比较准确。”
“跟陈言认识多久了?她很可爱,我也喜欢她。”
“从网上摘下来的,认识好多年了,不过1年前才见面的。”
“网恋?”
“屁网恋!网上认识,网下交往。网络只是一个工具,类似于写信、通电话,只是感情交流的一种途径。”
“什么时候结婚?”顾欣的口气绵软下来。
“没影儿的事儿呢。你姐他们都不急,我着什么急?再说陈言还小。”
“我23,比我还小?”
“那当然,她81年出生的,刚20。”
“呵呵,拐骗幼女!”顾欣真的很漂亮,笑起来更漂亮。
“这么大罪名,我可消受不起”,我打个呵欠,“不聊了,困死了,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刚要上车,她拦住我。“如果有一天你跟陈言分开了,会考虑我吗?”幽幽的路灯下,她的眼睛看起来晶莹剔透,嘴唇厚实而性感。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刚才那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跟陈言同属那种未经世事的类型。
怎么单纯的女孩儿都这么直接呢?再说,顾勤不是说她喜欢上什么人都不敢说么?
110
陈言已经睡下。
我简单漱洗一下,也睡了。
次日醒来,外面下起了大雨。天上密布着乌云,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出门之前,我看陈言睡得正香,所以也就没有叫她。
路上很湿。我小心地驾驶车子,过了很久才到单位。
上了楼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妈的,昨天晚上加班加得脑子一塌糊涂,再加之后来顾欣跟我说的那番话,里里外外一搅和,脑子里全他妈都是泡沫。
“去哪儿了?”陈言已经起床,看我湿漉漉地进来,于是问我。
“忘了是周末”,我说,“刚傻逼烘烘地跑单位去了。”我换上拖鞋,脱下外套,抖抖头发上的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傻帽儿,吃饭了吗?”
“吃了”,我打开电视。
“哎,问你”,陈言喝一口牛奶,问道,“你觉得顾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一听她问顾欣,我有些尴尬。
“人品、长相,还有心眼儿。”
“都还不错”,我敷衍一下,“问这个干吗?”我扔掉手里的遥控器。
“我要看凤凰卫视。”
“没问题”,我把频道换过去,“你怎么对顾欣那么大兴趣?”
“去!”陈言瞪我一眼,“我觉得她喜欢你。”
“得了吧”,我掩饰住窘态,“我才几斤几两?!就我这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人家怎么会喜欢我,呵呵,你眼真拙,挺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竟然栽在我手上……”
“我说真的呢,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陈言严肃起来。
“我从来没当你是女人”,我开玩笑道。
“哼!”陈言扑过来,“那你当我是什么?”
“老婆啊!”我顺势接住她,双手插进胳肢窝,“以后不许胡思乱想”,我吓唬她,“否则……哼哼……”我挠她两下,她笑得花枝招展,“不管发生什么”,我停手,认真的看着她,“你都是唯一的!”
“我昨天晚上写了一首诗”,陈言挣脱我,跑进里屋去。
“你还会写诗?”
“那当然,跟你学呗!”她拿了一张纸,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
“我可不会写诗,我顶多也就一不入流的画家。”
“把耳朵竖起来!”陈言指挥我,然后挺胸收腹,煞有介事地摆开朗诵的架式,“我念给你听——”
创意
老婆,快来看
衣峰屁颠屁颠儿地跑出来,硬把我拽进厕所
只见他指着马桶里的一截大便
兴奋地说:看!像不像搜狐的狐狸尾巴
“哈哈哈哈……”没想到陈言这丫头竟把我那天早晨的一大发现当成素材,入诗了,“哈哈……”我强忍住笑,“这可是搜狐战胜新浪的一大契机,你赶紧申请广告专利,跟搜狐要钱去……”
“可这是诗吗?”陈言不自信地问。
“这是现实生活中最精妙的发现”,我说,“甭管是不是诗,只要它真实,能给生活带来欢乐或思考,那么,暂且就可以称之为诗。”
“诗的定义是什么?”
“古人说,诗是酒;现代人说,诗是尿不湿;男人说,诗是情人;女人说,诗是小资是情调;当官的人说,诗是废物;想当官的人说,诗是仕途;有文化的人说,诗是思想是虚无飘渺;没文化的人说,诗是二十四节气是一亩三分田里的希望和收成;你说,诗是一截大便;而我说,诗是真实,不是那么多虚假的浪漫。”
“那诗人怎么说?”陈言被我勾起了兴趣。
“诗人说,诗是借口,是不用养家糊口,是闭门造车,是明明没胆子却硬要在脑子里杀人越货。呵呵,现在的诗人爱吹牛,总觉得自个儿了不起,其实说白了,也就一废物,光说不练,嘴皮子上满是劲儿,可实际上,屁本事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
“雷风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诗人,而且名气特别大,到头来,还不是要靠肮脏的手段往上爬?还有就是,你没看网上那么多诗人?!但凡现在能写俩字儿的,全他妈成诗人了。诗人,在21世纪的今天,绝对是个讽刺的称呼。至少在我这里,他们无足轻重。”
111
老牛在与我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大羌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徐允频频地望我,神色混浊不清,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牛找我的目的无非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去帮他。
其实老牛低估了我。我已经不再是刚毕业那会儿为了艺术而摇摇晃晃生活着的衣峰。我成熟了。在人群林立、欲望纷争的钢筋水泥中,我有了自己的方式和位置。
起初,老牛以为抓住了我跟大羌和好的这一把柄,我就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此刻,即使撮合我爸我妈复活,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定。
老牛闷闷不乐地走了。走的时候,唉声叹气。
我安慰了他几句,说,除了《模特》,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以报答他当初的重用。
老牛苦笑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羌和徐允一直跟我聊到酒店的餐厅打烊。
“还画画么?”出来之后,我问大羌。
“偶尔,你呢?”他在花坛边上坐下。
“一直都没放下”,我也坐下,“我那儿有几张珍贵的画布,上面沾染了几滴处女的血,不过已经风干了,我一直在找一种感觉,想以那些褪色的血斑为基础,弄几幅牛逼的作品出来。”
“是吗?”听到这里,大羌兴奋起来,“哪儿来的处女血?”
“滚你丫儿的”,我推他一把,“一说这种事儿你他妈就来劲。”
“衣峰那么讨人喜欢,别说是几滴处女血,我看就是几脸盆都弄得来!”徐允醋意大发。
“你也这么大人了”,我教训她,“别老跟个孩子似的,碰上合适的就赶紧嫁了得了,再这样空耗下去,消受得起么?”
“你管呢!”徐允撅我一句。
“你们俩嘴巴都够厉害的”,大羌笑笑,“一哥我先走了,你们再聊会儿。允姐再见。”
“哎”,大羌走了之后,我接过话茬儿问徐允,“你觉得大羌怎么样?我看你们俩挺般配,而且,感情也不错。你听,允姐允姐地叫着,多有味儿。”
“你没完了?”徐允撞我一下,旋即又娇媚起来,“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儿回来,是真的吗?”
“那么大人还假了不成?!怎么?跟你又没关系,你醋什么?”
“我可没醋!”徐允幽幽地叹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肯定就是那个叫陈言的丫头,当初你离开杭州之前打电话过来的那个,对吧?”
“对。”
“真没想到,连你都谈恋爱了。”她站起来,拍拍屁股。
“走么?”我问,“要不要我送你。”
“还用问?!”她钻进前座儿,一屁股坐下。
“我可事先声明”,我把车子倒出来,“你他妈要是再敢送我避孕套,老子干死你!”
“等着呢”,徐允瞪我一眼。
“你丫脸皮还是那么厚,算我怕你了,刚才那句当我放屁……”
112
整整一个上午,我没敢正眼看她。
肯定是那晚的抚袖而去惹得她不快,我想,这样下去不成,无论如何也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午饭过后,我厚着脸皮把顾欣叫出去,在单位楼下的草坪上小坐一会儿。
春天是个暧昧的季节。
春天的太阳是一年四季里最懂得想入非非的太阳——它含蓄,完全不像夏天的太阳那般色狼兮兮,更不像秋天的太阳那般慈眉善目,也不如冬天的太阳那般叫人温暖得想哭。
“今年的梅雨来的迟”,我不好意思直奔主题,于是便眯起眼睛,躺下来,仰头看天。
“地上多脏啊!”顾欣看我一眼,把脸躲过去。
“下场雨就好了”,我没话找话,“这里的空气好久都没洗澡了,比地上更脏。”
“别拐弯”,顾欣催我,“找我什么事?”
“那晚不是故意的”,我坐起来,解释说,“陈言对我非常重要,而且我也不想拿感情的事儿来开玩笑,所以,希望你能体谅。”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你会那么认真。”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松一口气,“可能是因为太在乎,所以,不得不认真……”
“活该!”顾欣打断我。
“行,算我活该”,我笑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都说不会了”,顾欣装得满不在乎,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从刚才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一直在装。女人总是这样,一旦内心的某处秘密被揭开,便要死命维护,拿各种千奇百怪的手法来掩饰。
“你姐给我的杂志呢?”我换个话题。
“哦,差点忘了。带来好多天了,总是忘了给你。等一下上楼记得提醒我。”
“好的”,我说,“杂志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言说你姐去上海都快一个礼拜了,现在是别的老师代课。”
“不太清楚,你怎么不问我姐夫”,顾欣提醒我,“他肯定知道。”
“吆,这么快就叫姐夫了?”我尖着嗓子学太监那样拿腔拿调,“都他妈快一点了,他怎么还不来?”
“呶,不是来了吗?”顾欣指给我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朝洪波挥挥手,“刚才还在说你呢,呵呵,杂志的事情怎么样了?顾勤那边有信儿么?”
“上午刚来电话”,洪波过来,“这两天你过去一趟吧,顾勤嘴笨,你去帮帮她。”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洪波给我一根利群,“反正这两天也不忙。”
“没问题”,我帮他点上,也给自己点上,“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你什么时候走?”洪波问。
“你不是说越快越好么?马上就走。”
“也行”,洪波略微迟疑一下,旋即痛快地说,“你去吧,这次就全看你的了。”
“尽力吧”,我说,“兴许会让你们失望。哎,对了,顾欣,我跟你上楼拿杂志去,临阵磨枪,我得先看两眼,别到时候吹得驴唇不对马嘴。”
“快走啊!”看顾欣愣在那儿,我催她,“一会儿还得找人弄两本《模特》去,要不底气不足……”
“对”,洪波说,“你亲自出马,《模特》开道,肯定是关起门来抓老鼠——没跑儿。”
“但愿吧”,我说,“不过,我只负责杂志的栏目策划和内容编排,至于其他的内务细则,你让顾勤自个儿搞定。”
说完,我跟顾欣上了楼。
当初他们告诉我的没错儿,LIFE EXPRESS的确可与《时尚》媲美。无论是装帧、设计,还是杂志的格调、品位,在国内,均属上乘。
回家的路上,我给老牛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准备一套去年9月份之前的《模特》杂志,我说,过一会儿就去拿。
好在陈言下午没课,否则还得跑一趟浙江大学。
我跟陈言交待几句,说我会尽早回来。
陈言帮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嘱咐我路上小心开车,喝酒别总是没边儿,还有就是,出门在外不要沾花惹草,小心宾馆的小姐有病。
我频频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晚上睡觉记得关门”,我也没忘关心她,“还有,记得多盖被子,如果想我了就来个电话,千万别背着我偷……”
“偷你奶奶个球!”陈言领会过来,学我平时说话那样,两眼一瞪,狠狠给了我一拳。
113
到了上海,顾勤跟我在喜来登会合。
当晚,她请LIFE EXPRESS编辑部的有关主事人员吃饭,顺便给我介绍了杂志在上海和北京两地的发行情况。
席间,我问他们是否能就新创一个杭州版的《生活速递》给些建议或参考,在座的一位老者——后来才知道是杂志的上海地区主管——说,事情虽然可行,可是难度很大,要想做成,主要还得看我们的客户支持力度是否到位,然后剩下的就是,我们能否遵从他们的办刊宗旨,做出杭州版本的地方特色来。
看得出,顾勤想要攀附这位老者。
只见她不停地讨好他,给他倒酒,抛媚眼儿,私底下与他谈笑风生……
说实话,我对这种方式实在是不感冒。
“你有什么看法?”看我问完听完之后没再说话,老者问道。
“凭博波彩的实力,客户支持方面肯定没问题”,我说,“只是刚才您老所说的地方特色,我个人认为无需刻意强求。既然杂志的基础定位是广告,那么所谓的特色就一定要针对特定的产品和相对应的市场来说话,如果只是一味盲目地强调杂志本身风格而忽略产品特性,那么,定会失去杂志最核心的初衷理念,从而,削弱广告的导向力度。”
“你了解我们的杂志吗?”老者问。
“要说了解,肯定没你们多”,我说,“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广告人或者说是曾经的一本纯时尚类杂志的策划者”,我拿出包里的《模特》,扔到桌上,分散给各位,“我非常清楚LIFE EXPRESS的主旨是什么。是广告对么?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它没有售价,它是免费派送的,所以说,广告是它唯一的衣食父母,它所有的收益均需依附于广告。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听,但是,大家别忘了,广告才是核心,杂志本身只是一个载体,一个工具,它可以有性格,但是,决不能争抢精神。精神属于广告。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我个人认为的DM可能有些片面,如果我说错了,大家可以教育我。”
“说得好!”老者刚才死板的脸上绽开笑容,带头给我鼓掌。
“如果这件事情能成,衣峰将会作为主编的身份参与进来”,顾欣跟大伙说,“他曾是《模特》的一手策划,操作上,肯定没问题。”
“如果要做,LIFE EXPRESS想要做出杭州的地方特色,应该不难”,老者旁边的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说。
“我明白”,我把话茬接过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