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赶紧收敛了下,认真地分析说:“首先,咱们得隐藏盘龙寨的实力,就说是一个很小的土匪寨子,寨子穷得叮当响。当家的听说楚王府的郡主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整天朝思暮想,想要一睹芳容,这次斗胆抢了人,却发现抢错了,就想将错就错,将苏姑娘娶了当压寨夫人……”
说到这,沈离歌顿了顿。她发现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即使这是一种假想的情况,但她一想到苏慕雪可能被别人娶了,心里就一阵憋闷。她情不自禁望了一眼苏慕雪,发现苏慕雪也正若有所思地望向自己。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了,又都慌不迭地逃开,暗暗红了脸。
完了,沈离歌,你完了!沈离歌心里暗暗责骂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好在我这里有笔好生意跟盘龙寨谈,我愿意将苏锦记的丝绸押送生意交给盘龙寨,以后盘龙寨做正当生意,再也不用过这种刀口子上舔血的日子……寨子里的兄弟们很高兴,从此再不用过穷日子了,当家的一高兴,还和我拜了把兄弟……”
沈志平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你啥时候和我们当家的拜把子了?”
沈离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是在编故事……不过你这样也好,你自己相信了,讲给别人,别人才容易相信。”
沈志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沈志国说:“少插嘴,听沈爷的。”
沈离歌继续说:“既然生意谈成了,当家的也就不为难我们了,赶紧派人连夜送我们下山。在下山的过程中,你们听我吹嘘楚王府的楚老四他们个个多么厉害,福利待遇又好……”
“什么是福利待遇?”沈志平忍不住又插嘴问道。
沈离歌发现沈志平这个人单纯得还挺可爱,绝不是不懂装懂的那种人,解释道:“就是说吃得好,穿得好,工钱拿得多……懂了吗?”
“懂了。”沈志平点点头,摸摸后脑,“嘿嘿,是挺好的。”
沈离歌愣了一下,她望着沈志平,想起了桑儿,想起了桑儿爹,想起了她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这些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活在最下层,被命运、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人所奴役,自己却毫不知情。
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过。
沈离歌望向苏慕雪,苏慕雪也关切地望着自己,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也许,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伤感。一刹那,沈离歌暗暗咬了咬牙关,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苏慕雪也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沈志国追问道:“沈爷,然后呢?”
沈离歌吸了口气,声音多了分萧索:“然后,你们就心动了,也想投靠楚王府了。记住楚老四这个名字,到时候,说不定他还能起点作用。”
沈志国和沈志平齐齐听话地点头。
大家统一好口风后,沈离歌和苏慕雪回了车上,沈志国兄弟俩则又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车厢里有些沉默,沈离歌和苏慕雪都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沈离歌正在心神不宁地盘算着怎么跟苏慕雪开□代自己的身份。
不料,没等她鼓足勇气开口,苏慕雪倒是先开口了:“想不到,你还挺会编故事的。”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未看沈离歌,像是自言自语。
沈离歌听出她话中有话,心里一紧。
苏慕雪抱着膝盖,心不在焉地望着脚下,细若蚊蚁地轻声问道:“你,你不会也编故事骗我吧?”
沈离歌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僵硬地望着苏慕雪,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起昨晚想好的开场白和说辞,憋了半晌,她才颤声开口道:“……慕雪,我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苏慕雪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竟好像有些忸怩,不敢看她似的,脸上却强撑着镇静:“何,何事?”声音已是细不可闻。
她那娇羞的模样,只叫沈离歌的心又是一阵砰砰乱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将她抱到怀里。
但是眼前,显然不是时候。
沈离歌的嘴张了几张,才鼓足勇气发出声音:“慕雪,我……其实……我……”
正在
47、奸细 。。。
这时,车厢外从四面八方突然一起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一大片嘶鸣声!
整辆马车好像已经被一群马匹迅速包围了。
48
48、接风 。。。
苏慕雪未曾料到,山下一别,她和沈离歌一路上再无单独相见的机会。
楚老四虽然身受箭伤,却再也不敢松懈马虎;加上楚芸茹已经提前一天被护送回楚京,少了楚芸茹,他也少了很多赶路的顾忌。当下,他吩咐车队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连夜赶往楚京。
直到第二日晌午,车子已经接近楚京的城门,苏慕雪还未见到沈离歌的面。
她的脸上早已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
也不知道沈离歌情况怎样了?这样拼命赶路,会不会加重了伤势?他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吗?
玉儿一路冷眼瞅着小姐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时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咬牙,一把掀开车窗帘子,脆声问道:“这位军爷,劳烦您到后面两辆马车打听下,看看楚四哥和沈老板状况可好?”
“好咧!”一名骑马的侍卫应了一声。
玉儿放下了帘子,回头看到苏慕雪朝她感激地一笑。
玉儿的心情一阵烦乱,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背叛了谁。沉默了一下,她忍不住闷声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小姐,是不是因为沈老板救了你,所以你……你对他……”
苏慕雪并不急着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似是要等她把话说完。
玉儿看她神情,心中一阵气短,着急地说:“那叶公子……唉!”她用力踩了踩脚下,说不下去了。
苏慕雪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既未接话,也未动怒,但显然在认真郑重地思考她的这个问题。默不作声地沉思了一会,她嘴角微微牵动,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其实,我从未喜欢过叶大哥。”
她声音低柔,那话像是说给玉儿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玉儿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水,神情如梦,却又处处透着参透了某种玄机般的喜悦,整个人周身散发着一圈朦朦胧胧的看不见的光晕,说不出的柔美。
玉儿的心头再次一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即使再愚钝,她也发觉了小姐悄无声息的褪变。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但又像换了一个人。
原来的小姐的美貌自是不待言,但是却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让人不敢靠近。而现在的小姐,却从骨子里焕发出一种崭新的、柔软的、温润的、动人心魄的美,吸引人情不自禁去靠近。
小姐体内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第一次惊觉小姐这种变化的时候,她还弄不太清楚原因,现在,她却已经敢百分百肯定,是因为沈离歌。
玉儿呆呆看着小姐,突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无奈感,分不清心中是喜是忧。
这时,外面有人拍了拍车窗,两个人同时惊醒。
玉儿看一眼一脸期盼的苏慕雪,心中叹了一口气,抬起窗帘,刚才那侍卫道:“姑娘,四哥和沈老板都挺好,请两位放心。”
苏慕雪松了口气,一颗心却仍然无法全放下。
她看到玉儿失落的样子,约莫也猜出她的心思,正要抚慰几句,忽听车外一阵骚动:“楚京到了!”
苏慕雪眉心一跳,她迅速掀起车窗帘子微微一探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巍峨耸立的城墙,不知比苏州的城墙高大坚固了多少倍。苏慕雪轻抽了一口气,传说中的固若金汤也莫过于此吧。
望着那城墙,她有种荒谬的感觉,感觉好像回到了盘龙寨遭劫的时候,有种羊入虎口任人宰割的窒息感。当马车进入城门的一刹那,苏慕雪感觉心头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只有想到沈离歌会和自己站在一起迎接这一切的时候,她才能稍稍喘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沈离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呢?
马车经过楚京的街道时,苏慕雪再次惊叹…………楚京的繁华热闹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街上的人认出了楚王府的侍卫,好奇地望着马车,想要窥视马车里面的人。
苏慕雪害怕被看到,赶紧放下了帘子,不敢再往外探视。
待踏进楚王府,苏慕雪又一次被震撼了…………她深刻体会到了何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楚王府之大,结构布局之复杂,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平民百姓的想象。苏慕雪和玉儿,先是乘马车到侧门,在侧门改乘轿子。在换乘轿子的那片刻,她还来不及捕捉沈离歌的身影,便被请上了轿子。
上了轿子,过了一道有一道围墙,穿过了一扇又一扇门,足足走了半柱香功夫,才到了一个叫漱芳斋的地方。
下了轿子,苏慕雪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翘首企盼的母亲和弟弟。
“姐姐!”苏慕飞挣脱苏夫人,飞奔过来,直扑进苏慕雪怀中,抱紧了她含泪道:“姐姐,想死我了。你去哪里了?我和娘亲担心死你了……”
苏慕雪鼻子一酸,紧紧抱住了他,哽咽道:“姐姐也想你们……”
她抬头看到苏夫人也走了过来,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唤了一声:“娘……”
苏夫人一下热泪盈眶,张开双臂,将姐弟俩纳入了怀中:“我的儿啊……”
娘仨也顾不上有外人在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玉儿看着,也跟着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太太,小姐,别伤心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请小姐沐浴更衣。”站在苏夫人身后的楚王府丫鬟说了句。
苏夫人擦干眼泪,有些心神不宁:“是啊,雪儿。赶了一天的路,快让玉儿伺候着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王爷还要召见你呢!”
楚王爷要召见自己?苏慕雪不禁瑟缩了一下。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想起了沈离歌,赶紧四顾了一眼,心中立刻掠过一阵抑制不住的惊惶…………不知什么时候,沈离歌等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轿夫已经抬起轿子,准备离开。
“等等……”苏慕雪顾不上失态,顾不上母亲诧异的眼光,冒失地拦住轿夫,颤声问道:“请问跟我们一起进府的那几个人呢?”
轿夫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抬起轿子,起身走了。
苏慕雪呆立原地,手脚一阵冰凉。
虽说是白天,楚王府却冷冷清清,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死寂。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莫名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沈离歌会不会就此消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想到这里,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股冷气蹿向了四肢百骸,全身都冷透了。
“雪儿,你怎么了?”苏夫人看她神色不对,忍不住担心地问了句。
苏慕雪失魂落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有种孤零零的感觉,好像风筝断了线,飘荡在冷寂的半空中,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不行,我得去找他。”苏慕雪茫然四顾,偌大的楚王府,到哪里去找一个人呢?
“你要找谁?”苏夫人警惕地问道。
“小姐!”玉儿拦住了苏慕雪,冲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王府的侍卫进城的时候已经告诉我了,晚上王爷会在奉贤阁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她将你们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显然是在提醒她还包括沈离歌。
苏慕雪呆呆问道:“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是楚老四命人通知我们的,你一路都心不在焉的,自然没注意了。”玉儿看苏夫人一脸狐疑,赶紧拉着苏慕雪先进去了。“小姐,你还是快些沐浴更衣吧,别耽误了晚上的宴会。”
进了屋,苏慕雪跟玉儿再三确定了晚宴的事情,心中却仍是七上八下。
玉儿给她收拾浴桶的时候,她心神不宁,抱着双臂,在房中紧张地来回踱步。
玉儿一准备完,她立刻拉住玉儿,哀求道:“玉儿,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沈离歌他们住在哪里?”
“小姐,你这么紧张是为了什么?”玉儿很不理解她的表现,“难道楚王府还会吃了他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慕雪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楚王府深不可测,又背负着谋反的天大阴谋,万一要是楚王知道了沈离歌的身份,想要让他销声匿迹。那偌大的楚王府,犹如汪洋大海,想要吞噬几个人,只怕连个水泡都不会泛起,说不定外界根本不会知晓发生过什么。
苏慕雪被自己的假设吓着了。
她打了个冷战,苍白着脸说:“我自己去找……”
玉儿忙拉住她,告饶道:“好了,小姐!你赶紧沐浴,我去找人打听一下。”
玉儿好不容易劝服了她,服侍她褪去衣衫,浸入热水中,这才离开。
苏慕雪茫然地浸在热水中,脑海中想起的自己刚才发现沈离歌不见了的那种恐慌;而玉儿一句无心的提醒,却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万一失去沈离歌的那种冰冷蚀骨的恐惧和绝望。
虽然一切只是一个假设,已经足够她害怕得浑身发冷,浑身发抖。
水很热,苏慕雪的身子却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
当她抚上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脸上也是一片湿冷,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她呆呆望着沾满冰凉泪水的双手,蓦然崩溃了。她抱着身子,沿着桶壁慢慢滑了下去,低声呜咽起来。
原来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情!
苏慕雪想要理智地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忧虑过度造成的一种幻觉,也许不一会,沈离歌就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她却偏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某种可能的假设而痛苦得心碎欲裂、肝肠寸断!
原来没有了那个人,自己是如此怯懦,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她知道了,有些事情,她承受不起!
她不敢哭出大声,双手用力攥着桶沿,额头用力抵在桶壁上,紧咬着嘴唇,压抑地低声啜泣!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苏慕雪惊惧地抬头,看到苏夫人闯了进来。
苏夫人惊愕地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脸上突然涌起一股悲痛欲绝的神色,她反手关上门,踉跄着冲上前来,一下扑到桶边上,痛哭流涕:“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苏慕雪有些晕眩,一时不明白母亲的反应。
“雪儿,雪儿,你是不是被那些土匪……”苏夫人哭得更悲惨了。
苏慕雪这才醒悟过来,母亲是误解了。
但她刚才悲伤的情绪被苏夫人一打断,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她迅速洗了把脸,洗去泪痕,拉过擦身的巾子,低声安慰道:“娘,您放心,女儿还是……还是完璧之身。”
“真的吗?”苏夫人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苏慕雪点点头。
苏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苏慕雪的左臂,仔细一看,雪白如玉的手臂上,一颗守宫砂鲜红醒目。苏夫人大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雪儿你还是清白的!”
苏慕雪尴尬地缩回手臂:“娘,你先出去,让我换好衣服。”
“我是你娘,你还怕什么羞?”苏夫人瞪她一眼,伸手将衣服给她扔到桶边,皱眉想着自己的心事,自语道:“但是,现在楚京都流传你被山贼劫走了,十有八九,清白不保。糟了,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王爷知道你是清白的,但也难保不对楚王府的声誉造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