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去刺激她。
让她心存侥幸的是,她也感到了苏慕雪对自己的好感与深情。
她不是苏慕雪,对感情的事情懵懵懂懂,她从凝香楼的那次决裂就已经感觉出了苏慕雪隐忍的深情。当苏慕雪浅吟低唱“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时候,她很想告诉她: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那个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是的,她知道苏慕雪喜欢自己。
但是,悲哀的是,她也知道,苏慕雪喜欢的是一个叫沈离歌的男子。
沈离歌讨厌权衡,讨厌选择。
但她知道,她只能为爱的人选择一条最好的路。
43
43、守夜 。。。
苏慕雪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她不停地给沈离歌擦脸、擦手、冷敷,她甚至向石婆婆借来了针线活,帮着她缝制一件布搭子……她下意识地想尽一切方法强迫自己忙碌起来,因为忙碌起来,就不用思考,不会迷茫,不会心痛。
后半夜的时候,沈离歌终于退了烧。
石婆婆最后一次进来看他,松了口气,临走还好奇地嘟囔:“真不知道这娃是吃什么长大的,身体这么好。”
苏慕雪嘴角牵动了一下,想说说不定沈离歌吃的真是跟咱们不同,在他的世界里,从精神到物质似乎都与咱们不同。但是,她说不出来,针一颤,扎了她的指尖。她也不止血,默默地凝望着那指尖上慢慢冒出的血珠。她不觉得痛,因为心比这痛了千百倍。就在刚才,她才蓦然意识到,她从未真正走进过沈离歌的世界,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个陌生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
她失神地呆坐了良久,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和叶青枫从小青梅竹马,两人同饮一江水,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为什么反而对这个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自己也完全不了解的沈离歌,却怀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苏慕雪在照顾沈离歌的过程中才发现,他浑身的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混着虚汗浸湿,她虽不通医理,但也发过烧,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她自忖一个人没力气也不方便帮他换衣服,但至少应该帮他擦擦身上的汗水。
拿定主意,她克制着羞涩,颤手去解沈离歌的衣领。但就在她触及领襟的那一刻,沈离歌蓦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吼一声:“不要碰我!”
她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
苏慕雪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但沈离歌又没有下一步的动静。她又惊又羞地探头望去,发现沈离歌仍闭着眼,只不过在昏睡中也时刻戒备着,深怕别人动他的身体。
苏慕雪小心翼翼地想要挣脱出手来,却发现沈离歌攥得紧紧的,竟然挣不开。
她怕太用力惊醒了沈离歌,只得放弃,由他握着。
昏暗的灯光下,她茫然地盯着沈离歌的那只手,神思有些飘渺。那只手白皙修长,跟自己的好象,简直宛若一体……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想母亲,想弟弟,想宫廷绣,想楚王府……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交织成一团乱麻,而她自己,就是困在乱麻中央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那只困兽。
她的脑子挣扎了半天,越是挣扎越是困惑。最后,在极度的困惑与困倦中,她不知不觉伏在床边陷入了半睡半醒之中。
她睡得并不安稳,噩梦一波未停一波又来。
她一会梦见父亲,一会又母亲和弟弟出事了,一会又梦见沈离歌拿匕首扎进大腿的情景……最后,她梦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跌落湖中,她挣扎着起起伏伏,但很快精疲力竭,眼看就要溺水而亡。正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人影,好像是父亲?但一转眼,那人又变成了沈离歌。沈离歌温柔地笑着,一股酸楚的热浪涌上了眼眶,她正泫然欲泪的时候,沈离歌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松手,身下突然变成了万丈深渊,眼睁睁她便要坠下去,她惊恐地大叫一声,用力一攥!
苏慕雪浑身一个激灵,从梦中一下惊醒了过来!
这个梦太真实了,吓得她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油灯已经熄灭,晨光从小小的窗子照了进来。
苏慕雪看到陈旧的床,意识到自己醒了过来,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几分。然后,感觉又集中到了手上,她望过去,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沈离歌的手!
她吓了一跳,触电似的弹开。
这时,她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温柔地声音:“怎么,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心头一震,惊喜地抬头,只见沈离歌已经半躺起来,正温和地望着自己。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但显然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那自己睡觉的样子、还有睡梦中抓住他的手的事情,岂不是全被他看到了?
苏慕雪登时脸红耳赤。
她局促不安地仓促起身,慌乱地转变了话题:“你……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要喝水吗?”
沈离歌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拘谨的样子,想了想微笑道:“其实,我现在最想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石婆婆昨晚本来想给你换的……”苏慕雪敏感地觉察到沈离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光芒,她却心虚地想起昨晚自己想要给他擦身的经过,脸上一红,接着说道:“但你挣扎得厉害,她也只好作罢了。”
“哦。”沈离歌松了口气,转而又关切地问:“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苏慕雪摇了摇头,他关切的语气让她心里一阵无力。既然他已心有所属,又何苦对自己如此关心?她不得不暗暗告诫自己,对方也许只是出于一种患难的同情而已。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薛成戬,打起精神道:“你一定想象不到,盘龙寨二当家的竟是咱们昨日晌午遇到的那个吹箫的男子!”
“是他?”沈离歌愣了下,沉吟道:“这么说,盘龙寨要找的是真的郡主。我原来还以为他们劫持郡主是为了敲诈楚王府,现在看来不是为了钱,而是跟那个二当家的有关……你觉不觉得那个二当家的跟郡主之间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一般?”
苏慕雪听他说的拗口,但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没想到他也看出来了,讶然道:“不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那郡主,平时像个孩子似的胡闹,但一看到那二当家的,眼神表情都不一样了!”沈离歌不以为意地答道。
苏慕雪的心一跳,不知自己的心意,他可有看得出来?
“难怪我劝大家改道,郡主非不同意,原来她是想追上那个二当家的。”沈离歌愠怒地说,“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直接把郡主供出去算了!”
苏慕雪没有吭声,她多少知道沈离歌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强的尊卑有序的规矩。但是,她不敢,她不敢冒这种可能株连无辜的大险。
沈离歌沉吟着继续分析道:“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如果那个二当家的想要劫持郡主,他为什么要提前通知我们呢?他当时应该是好意劝我们改道啊!”
苏慕雪心中暗暗钦佩他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接口道:“昨晚,二当家说,劫持郡主,并不是他的意思。我感觉,这倒好像是大当家的一厢情愿的做法。奇怪的是,昨天薛成戬明明知道我不是郡主,却没有拆穿我的身份。还有一点很奇怪,薛成戬对我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而且他特别好奇我们和楚王府的生意……”
沈离歌的目光兴奋起来,自语道:“二当家的……看来我们得找二当家的聊聊……咦,”他顿住了,疑惑地盯着苏慕雪,“你说你昨天见到二当家的了?”
苏慕雪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沈离歌紧张地坐直了身子:“那他有没有……有没有……逼你做什么事情?”
苏慕雪回忆了一下,没有啊,薛成戬除了追问了自己几个问题,并没有逼自己做什么别的事情。沈离歌为什么语气这么古怪?她茫然摇了摇头。
沈离歌一下松了口气,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想了想,又转了一个话题:“慕雪,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盘龙寨的土匪好像不一般。你看他们打劫的时候,骑马的,走路的,射箭的,都排布得很有策略,连撤退的时候,都是很讲究战略战术。进他们山寨之前,我也观察了下,他们山寨的布防有防骑兵的那种木桩,还有专门安排弓箭手的城垛……我怎么觉得他们像部队上的人?一群土匪怎么会像军队一样专业?”
苏慕雪听得有些似懂非懂,排兵打仗这样的事情更是离她十万八千里,她完全没有概念。加上她当时全部心思都在沈离歌身上,压根没有研究过这些细节。
她只是惊异地发现,沈离歌一觉醒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他变得温柔,变得热情,变得直接,甚至,变得亲昵……他一口一声慕雪,叫得轻松自然,却叫得她心如撞鹿、心神不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慕雪……”
苏慕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从神游太虚里猛地回到现实中,正看到沈离歌关切询问的目光,脸上立刻绯红一片。
沈离歌向她伸出手:“你能扶我出去看看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顾不上避嫌,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关切道:“你的腿现在能起来吗?”
沈离歌挪动一□体,还是痛得咧了下嘴,嘴里却满不在乎地笑道:“这种只是普通的外伤,没到伤筋动骨的份上,只要别发炎就好说。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药管不管用。”
苏慕雪发觉他懂的东西很多,而且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稀奇古怪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懂这些?难道你打过仗、受过伤吗?”
沈离歌自嘲地笑了一下:“那倒没有,是电影里面看多了!”
“电影?”苏慕雪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沈离歌有些挠头:“就是类似书本,只不过,它里面有图画,有声音,还能动……”
苏慕雪愣了下:“你说的,是像皮影画的那种戏吗?”
沈离歌眼睛一亮,由衷地赞道:“对了!慕雪,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目光和语气中的毫不掩饰的欣赏让苏慕雪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她狼狈而羞怯地避开他亮晶晶的目光。心底却在不停叹气:唉,求你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会心跳,会眩晕,会胡思乱想的……
她咬着牙不敢吭声,搀扶着他慢慢走出门去。
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景象。
苏慕雪昨晚还没发觉什么,此时一看,原来他们住的地方是依山搭建的木楼的第二层。
两人扶栏望去,只见木楼前面是一片空地操场,一群青壮年男子正在整齐规划地操练。旁边的角落里,妇女和老人在洗衣服做饭,居然还有小孩子穿梭在其中。四周全部都是依山而建整齐划一的木楼。
苏慕雪大为惊讶,这完全不符合她对山贼寨子的想象,分明一个井然有序的小城镇。
44
44、私奔 。。。
苏慕雪几乎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女人架进了一个宽大房间,房间里早就备好了洗澡的大桶,铜镜上,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床上也是红色的鸳鸯被枕,屏风上挂了一件红色喜袍。
苏慕雪隐隐觉得不对头,挣扎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干什么?”一个壮妇粗声粗气地说,“当然是梳洗准备一下,晚上跟二当家的拜堂成亲啊!”
苏慕雪大吃一惊:“谁说要成亲?!不会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两个女人已经一左一右扯下了她的外衣,苏慕雪惊声尖叫:“你们—你们这是强抢民女!”
另一个女人扑哧笑出了声:“强抢民女?算你说对了,咱们寨子里的女人十有八九是抢来的,到最后不还都是服服帖帖的。”
“别跟她罗嗦了,快点吧!”先前的壮妇嚷了一句,苏慕雪便感觉自己被腾空架了起来,惊叫一声,人已经落入了盛满洗澡水的木桶。
苏慕雪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又是惊吓又是狼狈,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那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有点心虚地嘟囔一句:“哟,还装可怜呢!”
正在这时,石婆婆走了进来,见状慌忙道:“造孽呀,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郡主?!快出去,我来,让我来!”边说便将两个女人推了出去。
苏慕雪一看到石婆婆,就像见到了救星,忙扑到木桶边,一把拽住石婆婆,眼泪婆娑地哀求道:“婆婆救我!”
“这是说什么傻话呢?快,快,快,你的衣服都湿了,赶紧脱了洗个澡……”
苏慕雪惊魂未定地打断她的话:“婆婆,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了?谁说我要跟二当家的成亲?”
“怎么,你不知道?”石婆婆惊讶地说:“是大当家、二当家的一起定的啊!”
“不!不!不!”苏慕雪拼命地摇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唉,我也看出来了,你的心不在二当家的身上。”石婆婆叹了口气,“但这种事情,哪是咱们女人说了算的啊?再说了,你不顾自己,总不能不顾沈相公吧?”
“沈!沈离歌?!”苏慕雪瞪大了泪眼,恐惧一下攥住了她的心脏:“沈离歌他怎么了?”
石婆婆有些后悔失言,神情闪烁,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苏慕雪快急疯了,湿漉漉地就要往外爬:“你要不说,我出去找个人问清楚。”
“好了,好了!”石婆婆按住了她,无奈地说,“早上沈相公换好药以后,要求见二当家的。二当家的派人来接了他过去。后来,后来……”
苏慕雪急忙问:“后来怎么样了?”
石婆婆一跺脚:“后来听说二当家的把沈相公关进地牢了!”
“什么?”苏慕雪脚底一软,差点栽倒在木桶里。
石婆婆犹犹豫豫地说:“我猜想,是不是沈相公不同意二当家娶你,所以惹恼了二当家的?”
苏慕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了下来,她哽咽道:“他还受了伤,怎么能住牢房呢?二当家的在哪里?我要找他谈谈!我要让他放了他!”
石婆婆安抚着她的肩膀:“大当家的说了,只要你嫁给二当家的,就放沈相公出来。其实,二当家的人真不错,长相不错,文武双全,还会练兵打仗,我们寨子上下个个都服他!而且,自从他去年在楚京认识你之后,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啊?”
苏慕雪心乱如麻,低头不语,脑子里却在努力地搜寻着对策。
石婆婆见她不语,以为她顺从了,伸手帮她解开中衣,褪去衣衫。
苏慕雪一声不吭地洗完澡,换上红色的嫁衣,又陆续进来两个女人,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帮她收起长发,挽上发髻。铜镜里,是一个艳丽照人却又陌生的自己。
苏慕雪这才开口道:“石婆婆,我要见一下二当家的。”
一个女人插嘴道:“哟,新郎新娘要吉时才能见面的,现在就见面,恐怕不吉利!”
苏慕雪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他要现在不见我的话,我就让他晚上更不吉利。”
那个女人被她吓得一个寒噤。
石婆婆使了个眼色,笑着安慰说:“好,好,好,你在这等着,我亲自去找二当家的。”
苏慕雪穿着大红的喜袍,坐立不安地等着薛成戬。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才开了,薛成戬出现在门口,看到她,眼睛一亮。
“你把沈离歌怎样了?”苏慕雪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他面前。
薛成戬皱皱眉头:“你就这么关心沈离歌?”
“是!”苏慕雪毫不避讳地昂起下巴。
薛成戬沉思地望着她:“你对他了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