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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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锦-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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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离歌意味深长地说道:“时代不同了,分工也会跟着变化……师太,我就不打扰你们学习了。不过,我有事要请苏小姐借一步说话,行吗?”
  梅师太点头道:“当然。”
  沈离歌转身对苏慕雪做了个请的姿势,苏慕雪颔首回礼,转身离开地时候看到梅师太,心里一阵忐忑…………梅师太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若有所思的,不知她看出了什么?
  苏慕雪心神不宁地随着沈离歌穿过幽暗的回廊前往绣庄的会客厅。
  回廊很长,光线只能投射进来不到一半。
  前面引路的那个背影在半明半暗之中,渐渐地有些不真实。
  苏慕雪默默地望着那个背影,不知怎的,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想起两个人第一次相见时,她看到的便是这个背影;
  她也想起番使的宴会上,引领她的,也是这个背影;
  她也想起采办大会上,挡在她前面的,也是这个背影……
  原来这个背影,早已经刻在自己的记忆中。尽管她不知道,这个背影为她挡住的是什么。但是,有这个背影挡在自己前面,自己心里便有种莫名的安宁的感觉……
  苏慕雪不知不觉中陷入了飘渺的思绪中,当沈离歌突然站住脚回身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有防备。
  “我……”
  “呀!”
  沈离歌刚一张口,苏慕雪已经低声惊呼一声,收不住脚步,跟他差点撞了个满怀。
  苏慕雪又惊又羞,忙不迭想要退后,手臂却陡得一紧!沈离歌已经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双臂。
  苏慕雪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她感到沈离歌的呼吸急促,手抖得厉害。
  “你,你没事吧?”
  苏慕雪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问道,她猛地回过神来,挣脱了手臂,向后大大地退了一步,只觉心跳如雷,浑身发抖。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小声答道:“没,没事……”声音居然一样有些古怪的沙哑,她的脸不禁腾地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强作镇静地问道:“沈老板找小女子出来,不知有何贵干?”
  “我……”沈离歌迟疑了一下,“我想问下苏小姐,柳姑娘她怎么样了?”
  苏慕雪一愣,他不是不管柳纤纤的死活了吗?想起柳纤纤痛不欲生的样子,一股不平之气夹杂着一股古古怪怪的陌生的酸涩涌了上来,她抿紧了嘴唇,冷下脸来,冷声道:“不好!”
  沈离歌仔细地望她一眼:“如果她没好,你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对吗?”
  苏慕雪错愕地望着他,难以掩饰心底的震动。
  天下竟有如此了解自己的人!然而,这份了解却让她觉得痛苦。这个人不该!也不该是这个人!
  一种宿命般的无力感涌了上来,苏慕雪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沈老板找我就是为了柳姑娘的事情吗?”
  “不。”沈离歌顿了顿,开口道:“我是想跟苏小姐商量一下,从明天起,苏小姐就别来绣庄了。”
  苏慕雪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沈离歌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难不成,苏小姐连苏家的绣庄都不想留住了?”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放心,事成之后,你们织锦坊绣庄该拿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但条件是,你不要插手宫廷绣的任何具体工作,包括织锦、包括刺绣、包括缂丝,尤其是画样……”
  苏慕雪怔怔望着他,她还是,还是一点都看不透他。




28

28、心事 。。。 
 
 
作者有话要说:哇呀呀,晋江给换了个封面,调调还挺喜欢滴。
 
  这一天,苏家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种狂喜里。
  玉儿按捺不住,早早赶回家里,向苏夫人报告了叶青枫高中榜首、衣锦还乡的消息。当然,这里面最让人兴奋的环节是,叶青枫居然先去看望了苏慕雪,而后才回的家,这就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
  虽说苏叶两家已经断了亲事,但苏夫人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叶家这一次。
  一整个下午,她都满心欢喜地等着未来女婿上门造访。
  果然不出所料,叶青枫应酬完了专门为他接风洗尘的苏州各界名流,宴会一结束,便乘了马车,匆匆赶到了苏家。
  苏夫人早早迎了出来,喜气洋洋地说:“状元郎大喜!”
  叶青枫作揖道:“晚辈见过伯母。”
  “哎呦,我一个平头百姓,可受不起状元郎的大礼!”苏夫人一下闪开,话里有话地笑道。
  叶青枫正尴尬,苏府的奶妈在旁边笑道:“若是未来的岳母,那还有什么受不得的?”
  这句话正说到苏夫人和叶青枫心坎上,两人相视一笑,苏夫人道:“那我可就受了哈。”
  “应该的,应该的。”叶青枫一叠声地说,又规规矩矩做了个长揖。
  抬起身来,他四顾一下,没有发现苏慕雪的身影,忍不住问道:“伯母,慕雪呢?”
  “雪儿啊,她正在和她师叔商量宫廷绣的事情。”
  奶妈识趣地说:“我现在就去通报小姐。”
  “不用了!”苏夫人拦住她,“你直接带青枫去后花园的书房吧,她们在那里。”
  奶妈笑道:“我看也就叶公子有这福气,能进到咱们后花园。”
  叶青枫脸一红,心中又不禁有些得意。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到了后花园,书房里果然亮着灯。
  奶妈敲敲门,听到里面一个柔婉的声音说了声:“进来。”叶青枫听出是苏慕雪的声音,立刻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起来。
  奶妈推开门,笑嘻嘻地说:“小姐,叶公子来了。”
  苏慕雪和梅师太坐在书桌前正在讨论什么,此时抬头,望见叶青枫也跟了进来,她意外地站了起来,眉头不觉微皱了起来:“……此乃后宅,黑灯瞎火的,怎么……”
  奶妈听出她语带责备,忙解释道:“是夫人让我带叶公子来的。”
  叶青枫知道苏慕雪性情矜持,不由得郑重起来,开口道:“是青枫失礼了。青枫深夜造访,主要是因为我在京城的时候,写了几封信,都未收到回音,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所以才冒昧叨扰。”
  苏慕雪悄悄望一眼梅师太:“时候不早,咱们改日再谈吧。”
  叶青枫也知道有人在场,不便聊些儿女情长的私事,虽有些不甘,也不敢强逆苏慕雪的心意,建议道:“听伯母说,你最近都在忙宫廷绣的事情,那我明日在绣庄旁边寻一处茶坊,待你空歇的时候咱们再聊。”
  苏慕雪深知此事避无可避,便咬牙点头道:“好。”
  叶青枫这才松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望一眼苏慕雪,这才告退出门。
  奶妈也跟着退了出去,小心地关上了门。
  梅师太收回目光,再看苏慕雪时,已是低眉敛目,一脸平静。
  梅师太随口说道:“我看这叶公子对你倒是一片深情,人也算细心。”
  苏慕雪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梅师太接口微笑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此说来,雪儿喜欢的是君子如玉的那一种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温润如玉……
  苏慕雪的心一跳,随即脸红了,忸怩道:“慕雪不是这个意思……”
  梅师太笑道:“我看你这是欲盖弥彰,被师叔说中心事了吧?”
  苏慕雪面红耳赤,调转话题:“师叔,咱们还是继续商讨宫廷绣的方案吧……”
  梅师太看她一眼,温和道:“你当师叔耳聋目盲,什么都看不出来吗?这一晚上,你都是在强摄心神,分明是有心事。你师父不是一向教导你,刺绣需心平气静才行,你这样神思不属,只怕事倍功半不说,还伤了心气。倒不如将心事讲出来,说不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叔也好帮你参度参度。”
  梅师太的这几句话句句说在苏慕雪的心坎上,她是有满腹心事,却无处倾诉。梅师太如此体己的一番话,早已经让她的心一片酸热。那些伪装的坚强再也撑不住,满腹的委屈和迷惘涌了上来,鼻子一酸,泪水便模糊了双眼。但那些心事说出来,又仿若自己自作多情,实在难以启齿。
  梅师太看她这副为难的样子,一阵心痛,蹙眉叹息道:“你师父老早就说过,你从小表面温柔包容,内里却是个执着极端的性子,将来只怕你要在这性子上吃苦。现在,你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你这性子再要是与情字扯上关联,只怕更是上天入地的两个极端。师叔还是那句话,情深情浅不由人,缘起缘灭缘自在,不如顺其自然吧。”
  “慕雪只是……”苏慕雪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慕雪只是不明白……”
  梅师太心痛地揽住了她的肩,静静地问:“此事可是与沈老板—沈离歌有关?”
  苏慕雪的身子一震,抬头一望,看到梅师太一副了然一切的神情,不禁颤声问道:“师叔是如何知晓的?”
  “我不是说过‘旁观者清’嘛?”梅师太淡淡说道,“虽说你一直刻意冷淡沈离歌,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你的视线和耳朵。我看今天叶公子中途到绣庄拜访,也不曾牵动你半点心思,反而是他稍稍冷落了沈离歌,你便失了镇定。更别提钱三少大闹绣庄时,你居然不顾自己是一个弱女子,差点挺身而出……如此种种,都不过是情不自禁罢了。”
  苏慕雪惊得出了一身汗,难道自己竟然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地不顾廉耻了?
  梅师太看出她心事,安慰道:“你放心,我也是熟悉你的脾性,才看得明白。终归你收敛得好,在别人眼里倒也寻常。说不定,众人还以为你和他之间是有什么芥蒂呢!”
  苏慕雪定了定神,苦笑道:“我和他之间,倒确是诸多过节……”
  接下来,苏慕雪将沈离歌与她之间的交集按顺序一件件罗列了出来。末了,既羞愧且惶惑地望着梅师太:“师叔,弟子的心思这等不守规矩,算不算有违妇德?”
  梅师太若有所思道:“儿女之情,发乎心,动乎一念之间,岂是肉身所能束缚。更何况,苏家已与叶家断了婚约,你便是未许之身,何来有违妇德之说?只不过,这沈离歌确是有些蹊跷……”
  苏慕雪凄然道:“慕雪也体会是说所讲的情深情浅不由人,自然也不会强求这段心思有个什么结果。慕雪只是不明白,为何感觉和事实出入如此之大?”
  “情之一事,最为虚幻,也最教人迷惑。陷入情事的人,与醉酒无异,如入幻境,爱把心爱之人当做天上有地上无的那一个,实则是镜中花水中月,绝非真实。”
  苏慕雪听得心痛如绞,心里却不愿接受,眼泪不禁又涌了上来,她紧紧咬住下唇,颤声道:“我不甘心,不甘心这份心思所托非人。”
  梅师太深深望着她,心知残酷,却还是冷静地对她讲道:“你的这份不甘心是人之常情。但常言有道,痴情女子薄情郎,自古以来,也有多少好女子遇人不淑,一片深情空抛却……”
  苏慕雪的眼泪流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只剩了绝望,轻轻啜泣道:“难道慕雪真是如此命苦,竟真的遇到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是说沈离歌吗?”梅师太微微皱眉,“不瞒雪儿说,这沈离歌还真是一个我看不透的人物。”
  苏慕雪微微一怔,凝神听她叙述。
  梅师太脸上带着一抹困惑:“显而易见,他的城府迥异于常人,阅历也似与他的年龄颇不相符,最怪异的是,他总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淡定,或者说漠然,仿佛对一切都是成竹在胸。活了这半辈子,这等人物,我见过的屈指可数,加上他,也不过两个。”
  苏慕雪不禁问道:“还有谁?”
  梅师太脸色庄重起来,一字一顿道:“当今圣上!”
  苏慕雪一震,不由得噤声。
  梅师太顿了下,继续说道:“还有一件怪事,我从宫中来苏州前,听到宫中一些传言,说这次宫廷绣采办,是宫里已经指定了的。若真是如此,那沈离歌恐怕与宫里也有什么关系。起初我只当是谣言,但我自见了沈离歌,越发信了几分。”
  苏慕雪不禁想起沈离歌在采办大会上对周公公不亢不卑的态度,也不由将信将疑起来。她寻思了半天,小心地问道:“师叔阅人无数,您觉得沈离歌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
  梅师太见她仍执著于此,不禁摇摇头叹口气:“我既然看不透他,自然也不能对他下定论。但他的确有些古怪的地方,无情无义的人,通常反倒不愿意别人认定他无情无义。这沈离歌倒相反,非要人家都认定他无情无义,似乎有违常理,这是其一;其二,照理说,生意人求得的是最大利益,他现在这样做,怎么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这样反其道而行之,似是不通。”
  苏慕雪连连点头:“慕雪也是这样寻思,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事后,慕雪也反复思索过,沈离歌以前多次暗中相助,并未真正为难于我,直到宫廷绣采办大会,他突然中途反悔,情势便急转直下。而且,当日采办大会上,他的言行多有怪异之处。慕雪斗胆猜测,事情会不会跟宫廷绣有关……”
  梅师太沉吟一下,开口道:“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们把绣样的案子做完,我还须回京里呈报道织造府,待织造府审定下来才能开始绣工的活。到时,我在京里打听打听,这沈离歌到底跟宫里有什么关系,这次的宫廷绣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苏慕雪大喜,起身施礼道:“多谢师叔!”
  梅师太忙扶住她,迟疑道:“雪儿,师叔还是要提醒你,莫要抱太大希望。”
  苏慕雪明白她的担忧,淡淡一笑:“慕雪只求解开心结,并非求一个结果。我早已想好了,待宫廷绣结束了,弟子便随师叔去水月庵再住上几年,伺候师父,专心修习苏绣。若有缘参透道中玄机,便趁机跳出这红尘俗世,也不失为功德圆满。”
  梅师太皱眉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苏慕雪已经接口道:“师叔,不必相劝,不必担忧,慕雪也不会勉强自己,一切不如随缘。”
  梅师太震撼于她的聪敏和智慧,深深望着她,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正是,不如随缘。




29

29、心意 。。。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太多,各位大人最好别追得太紧,隔几天再来看看说不定还有点惊喜撒……
万恶的更文速度……
 
  第二天,当苏慕雪从容不迫地出现在绣庄的时候,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离歌瞬息万变的眼神…………那里面先是意外,随即是本能的欣喜,欣喜很快又转换为疑惑,疑惑中又带着些失措,失措中迅速深思了一下,深思之后便隐隐升起一股怒意。
  不等他开口,苏慕雪已经抢先说道:“沈老板,您昨天的提议我已经考虑过了。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女子既已入选了这宫廷绣,自当竭尽全力,不辱皇命,绝不会做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更何况,宫廷绣对修习绣工的人来说,也是梦寐以求一生难得的际遇,慕雪有幸参与,也断不会自绝了这次学习的机会。”
  她这几句话讲得不疾不徐,声音不高不低,但平和之中透出斩钉截铁不容置否的坚定。
  沈离歌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愕。
  他不知道,经过昨夜梅师太的开导和梳理,苏慕雪已经拨开了心中的迷雾,心中一片澄明,加上最近几个月的历练,心性愈见成熟,竟比从前更是沉稳淡定了许多。
  “至于这绣庄……”苏慕雪顿了一下,“相信以沈老板的实力,随时可以信手拈来,毋须跟小女子谈什么条件。”她望着沈离歌已经皱紧的眉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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