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把狙击地点选择在这栋烂尾楼，是看上它足以鸟瞰对街停车场的地利之便。而且，在得手之后可以快速的全身而退。根据指示，他必须干净利落的干掉那两个女孩子，而那个男人，由于他还没有向瑞士银行的账户里打款，头儿的指示是先放他一马。
目标出现！一男两女，一个女的装扮十分另类，符合目标！
枪手把头靠向步枪的镜头，眯起眼睛瞄准。他手中的这把步枪不是一把普通的步枪。这是一把安装了瞄准具的改装版56式半自动步枪。
它的膛距和膛线极匀称，是国内现今自主研造最成熟的一种步枪，加装了瞄准具之后，其精准程度足以与狙击步枪相媲美。最完美的是这种枪的子弹在军营中随处可见，很难查出线索。
枪手带着戒心，调整着视线，他必须两弹解决，原因是改装版56式半自动步枪虽然很准，但射速慢，容弹量少，弹匣装弹操作复杂，很不适宜进行战斗，不过打出两发子弹还很容易。
他透过镜头观测，瞄准走在那男人身边的那个女孩，他不能先打前面的那一个，因为不能使他们警觉受到攻击。
瞄准器里的十字准星准确的对准目标，那个女孩梳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十字准星的位置就是在她的后心窝，两根麻花辫子的中央。
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喘得仿佛跑了好几公里的野营拉练。在扣下扳机的一刹那，他却迟疑了，那两条辫子让他想起年纪轻轻就死了的妹妹！
“操！”他吐出一句脏话，颤抖的手指犹豫着勾不下去，作为一名曾经部队里优秀的狙击手，他杀过很多的人，越南自卫反击战、中印边境冲突，他猎杀的都是真正的军人，或者是和同样的狙击手。而现在，他竟然要对一个无辜的女孩下手！
可是没有选择，他没有选择，一边是巨额金钱的诱惑，一边是受伤复员后微薄的收入和妻子天文数字一样的医疗费用。只要他扣下扳机，妻子，他的妻子就有希望找到配型的骨髓。他缓缓的咧嘴一笑，将枪口对准猎物的后背。
他扣扳机的时候，枪枝并没有发出声响。他在这把改装版56式半自动步枪上加装了一个消音器，降低声量，所以只听到空气中“扑”的一声，假如不是手上感受到步枪的后坐力，他可能不会相信子弹已经射出。
几乎是同时，左墨轩突然惊觉的向后方望了一眼，也许是冥冥中有神灵佑护吧！他回头的时候，揽着蓝岚的右手臂下意识的带着她向左边走了半步。有时候半厘米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子弹呼啸着擦过蓝岚的肩头，一霎那在她的肩上绽开惊艳一般的血花。失去准头的子弹呼啸着打中走在前面的安然的后背！那女孩子尖厉的尖叫声足以媲美空袭警报！
枪手赶忙再次透过镜头瞄准，目标都已经被那个男子扑倒在地上。他射中了吗！他注意到两个女孩子身上迅速扩大的血痕，似乎她们都昏迷不醒，再打一枪似乎不可能了。
左墨轩抬起头，镇定的视线扫视四周，清楚对准了枪手所在的楼顶的位置。有人想杀掉蓝岚灭口的想法啃噬着他的心灵，他恨不得马上冲上那座烂尾楼揪下那个凶手，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全身而退！
他扫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安然，一把抱起蓝岚快步朝停着的挂着军队牌照的吉普车跑去。蓝岚并没有昏过去，她回首瞪着俯卧在地了无生命迹象的安然，还有远处冲出大楼的熟悉身影——那是李扬吗！
“你杀了她！”左墨轩把蓝岚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并用安全带绑住她，“你杀了安然，你还想杀我，是不是！”
“闭嘴！”左墨轩怒吼着把一条毛巾按在她的伤口上，“按住你的伤口！”车子打着滑，开动起来。
李扬停在昏过去的安然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左墨轩的车绝尘而去，他知道左墨轩跑不掉，军区大门的守卫已经接到关闭大门的命令，他俯身抱起安然，这个女孩儿急需救治。
第十九章 无情（三）
“如果你想让我们两个马上死在这里，就尽情的捣乱吧！”左墨轩冲蓝岚吼着，他已经看到了前方缓缓关上的大门。而蓝岚却不安分的在和绑住她的安全带较着劲。
她肩上的伤口汩汩的冒着血，可她却试图解开安全带，而不是捂住伤口。
“按住伤口！”他腾出右手再次按住蓝岚手上的毛巾，“坐稳了！”
蓝岚麻木的停止挣扎，他的话刺破她慌乱的神经，她怔怔的看着左墨轩熟练的把油门一踩到底，吉普车怒吼着加速，重重地撞上了大门前面上的路障，把路障连同半掩的大门后面的两名哨兵都给撞出了几米开外。破碎的风挡玻璃洒了蓝岚一身，如果蓝岚不是被绑上了安全带，很可能早就被抛到破碎的前风挡玻璃飞出去了。
门口岗哨内的士兵发现有人冲岗，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一颗子弹打爆了后轮的轮胎，吉普车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左墨轩猛然踩住刹车，吉普车余下的三个轮胎磨擦着柏油路发出刺耳打滑声！
吉普车打着旋转一头栽向路边，巨大的惯性冲破了路边浓密的树墙的阻拦，象特技电影一般飞了起来，蓝岚吓得闭紧了眼睛，等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只听得轰然一声，吉普车半翻在路边的沟渠中，左墨轩动作神速的解开蓝岚和自己的安全带，抱着她从前风挡玻璃的破口处爬了出来。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一柄黑洞洞的狙击枪口，废楼上的那个枪手瞄准蓝岚，又一次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夹着破空之声打入蓝岚的胸口，枪口迸出殷红的血染红了左墨轩的衣襟。
“蓝岚！”蓝岚听见左墨轩在她的耳边失声吼着，“蓝岚！你不能死！”
可是已经晚了，晚了，蓝岚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你到现在，也不说你到底是谁吗！你到底是谁！墨轩还是羽轩！”
左墨轩挣扎着按住她汩汩的流着鲜血的胸口，“求求你不要死！蓝岚！只要你别死，我什么都告诉你！”可还没等他说完，蓝岚的手无力的垂下，闭上了眼睛。
李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浑身是血的左墨轩，怀里抱着冰冷苍白的蓝岚，一切时间似乎都静止在那一刻，左墨轩浑然不觉那层层密密的指着他脑袋的枪管，他们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围满了荷枪实弹的部队战士。
毫无反应的左墨轩被拉离蓝岚，戴上了手铐。李扬抢过一名战士手中的枪，冲上去，却被随后赶来的李剑儒拉住。
“叔叔！您放开我！他竟然害死了蓝岚！”李扬挣扎着。
“李扬，你别冲动！”李剑儒示意战士们把左墨轩带走，“这枪伤只有专业的狙击手才能造成，我们现在应该寻找可疑的狙击点，找到那名狙击手！”
李剑儒镇定的指挥战士们围堵可疑的对象，而军区医院的紧急救护车也已经在第一时间到达。
李扬颓然的放手，他转身看着被抬到救护车上的蓝岚，她苍白无力的躺在简易的担架上，一大堆医疗仪器被匆忙摆放到她的四周，氧气瓶咝咝的响着，而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只是闪着微弱的线条，那线条轻微的波动着，几乎看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第十九章 无情（四）
“姓名！年龄！籍贯！”
“……”
左墨轩半靠坐在讯问室中间的椅子上，头发凌乱，形容憔悴，衣衫上斑斑驳驳的染满了蓝岚的血迹。他的左颊上有青紫的瘀痕，嘴角挂着干了的血丝。
面对他的沉默，显然是刚刚已经有人忍不住使用了武力，可是他仍然不发一言。
为首的军官把笔一撂，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倒是处变不惊，以不变应万变嘛。
“你冒充军官，非法潜入军事重地，这可是重罪！”
“……”
左墨轩仍然是不发一言，嘴唇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他空洞的目光仿佛停留在某个异度空间。
门开了，李剑儒站在门口，他的目光掠过室内的所有的人，然后停留在左墨轩的脸上。
“只留下他一个人，其余的人都出去，我要和单独谈谈。”
门在他的身后关上，李剑儒踱到左墨轩的面前，“那个女孩并没有死！”
左墨轩兀地一震，他的目光迎上李剑儒的，声音紧绷而干涩，“我要先见她一面！”
“那么，你可以说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李剑儒适时地把话题导入正题。
“我必须先见见她！”左墨轩坚持着。
“好吧！”李剑儒让步了，“但是必须有我们的士兵在场！”
外科重症监护室（SICU），一身无菌服的左墨轩被同样也是身穿无菌服的两名战士押进病房，病房里面安静极了，蓝岚躺在一大堆仪器和咝咝作响管子中间，惨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
左墨轩坐在蓝岚的床前，低下头，蓝岚惨白的小手了无生气的搭在床边，手腕上插着很多的针管，氧气瓶咝咝的响着，名目繁多的仪器屏幕也闪着点点的荧光。
“蓝岚，不管你能不能听得见，我都要跟你说，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左墨轩不顾旁边的两个监视他的士兵，娓娓的说着，
“这个世界上曾经真的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他们一个是哥哥墨轩，一个是弟弟羽轩，他们曾经约好了，如果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儿，就会把决定权交给那个女孩，她选哪一个，另一个就会无条件的退出。”
“……”
“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意外死亡，而那个女孩却爱的是那个死去的一个，那他们会怎么办呢！”
“……”
“他们约定：活下来的那一个，要好好的爱她、保护她、照顾她，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她爱的那一个，已经死了。永远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
“蓝岚，活下来，活下来让我爱你，只要你活下来，你想要哪一个我都可以给你。”
“……”
“或者！你想要的是另一个人！是李扬吧！那我也会把你让给他，我会安静的走开，我再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蓝岚，你想知道什么！你只要醒过来，我都会回答你！”
“……”
“蓝岚，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知道你想听我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左墨轩突然绝望的攥住蓝岚冰凉的小手，指尖颤抖，声音嘶哑：
“我爱你！蓝岚！我说我爱你啊！”
他突然惊惧的发现握在手里的小手轻轻的动了动，那颤微微的纤细指尖在他的手掌中微微的蠕动着，他带着惊喜和不敢相信的目光迎上她的。她的半阖的眼皮底下，透出的眼神清澈，神智清楚得像回光返照一般。
“不要对我说你爱我！你说你爱我，你就会真的爱我吗！”她用气若游丝的微小声音说道，“从一开始，你给我的就只是欲望，没有心、没有信任，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左墨轩仿佛像被一辆巨大的火车迎头撞上一般，面无血色。
蓝岚静静地看着血色从他的唇上消失，他震惊的看着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蓝岚的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冥冥中牵系着他们两人的那一丝红线，就这样断了……左墨轩仿佛听到了那根丝线铮然断裂的声音！
左墨轩松开她的手，默默地站起来，转身就向外走去，他目光中的最后一丝神采湮没了，只余下无边的空洞，没有了那似红线的牵系，没有了爱，没有了蓝岚，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可以留恋的呢！
病房门口，左墨轩和李扬迎面碰上，他们的目光焦灼着，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以男人对男人的目光相互凝视！
“我很爱她！”李扬挑衅一样的瞪着左墨轩。
“那你就好好爱她、保护她、照顾她，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左墨轩轻轻地在李扬的耳边说出几个字。
李扬惊怔的后退一步，左墨轩凝视着他的眼眸深处，“永远不要告诉她！永远！”
然后，他转过身，对两名押解他士兵说：“现在，带我去询问室吧！”
他大步地走向走廊的转角，伟岸而颀长的身影竟然是那么的孤单和寂寞。
李扬站在SICU病房前，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怔怔地发着呆。
第十九章 无情（五）
病房里静悄悄的，李扬对着昏睡着的蓝岚自言自语的说，
“醒过来吧，蓝岚！你已经睡了快一个礼拜了，都快成睡美人了！”
蓝岚昏睡着，那安详的样子，就像她从来都没有醒过来一样。
李扬把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摩挲着，她的手好小，好凉，“要不是这颗子弹恰巧打在了文胸的钢托上，而钢托阻挡了子弹的弹道，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了！”
蓝岚仍然闭着眼睛，只不过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闪着的线条，是那种缓慢的有规律的波动。
“究竟是谁想杀你和安然呢！”
李扬走出SICU病房，又转向相隔了半个走廊的另一间病房，安然就住在那间病房里。大老远的，他就听见安然的哀叫声。
“痛死了！痛死了！我不要活了！”
“然然乖！你可千万不能动啊！”
李扬站在门口听了半晌，才敲门进去，原来是安然的妈妈正在给安然喂吃的，可安然因为伤在后背，只能趴着，她大小姐的脾气发作了，拒绝吃东西。
看到李扬来了，安然也不好意思和妈妈撒娇了，只是赌气的把头藏在枕头里，不理他。
“怎么了！生气啦！”李扬好笑的坐在床边，看着安然因为透不过气又把头从枕头里拔出来。
这一次，他是第一次看到没有化浓妆的安然，没有了吓人的卡通假睫毛和夸张的浓妆，她的眼睛是那种中国女孩特有的杏仁形的丹凤眼，薄薄的单眼皮、挺直清秀的鼻梁，搭配上小巧的樱桃嘴，素面朝天的安然其实蛮清秀可爱的。
“看什么看！”安然忍着等她妈妈离开病房，对李扬大声吼着，“没见过美女呀！”
李扬几乎暴笑出声，“美女！”他做出一个晕倒的姿势，“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安然回瞪给他一个大大的卫生球眼，“别以为天下就剩蓝岚姐一个美女了！”
“好吧！我承认你是美女！”李扬敷衍小孩子一样拍拍她的肩。
“别敷衍我！”安然暴躁的甩甩肩，却牵动了后背的伤，“疼死我了！你是从蓝岚姐那里来吗！”
“是啊！”
“蓝岚姐怎么样！”
“还没醒，她可比你的伤重多了。”
“是啊！谢谢你的提醒！”
“安然，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拜托！我不想再听什么问题了！我的后背痛死了！”
“安然！”李扬神色凝重地扳过她的头，使她能直视自己的眼睛，“我着想问你，那一天你们到底是撞到了什么样的交易，使得有人会想置你们于死地！那个左墨轩他到底在这个交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不知道啦！”安然嘟着嘴，气哼哼的，“你叔叔早早就问过我很多次啦，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李叔叔啦，你去问他嘛！我想不起来啦！”
“如果我能从叔叔那里问出一丝半点来，我还能来烦你吗！”
李扬也生气了，“蓝岚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呢，你还在这里耍小孩子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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