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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微无奈地坐下。生活就是这样，许多事情不能计较是与非，而是看你是否遵守了游戏规则。这种规则，甚至可以影响到许多事情。
凌盛和齐微，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那是齐微参加工作后的第三个星期一。因为新闻部的记者都出去采访了，伍弘让她跟着市长检查水库建设，时间是下午三点。齐微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集合地点，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起先她以为自己来早了，一直等到三点，始终不见有人来。她慌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忙打电话给伍弘确认时间和地点。伍弘在电话那头“哎哟”了一声，笑着说道：“怪我忙糊涂了，时间都让我给搞错了。应该是两点半集合的，你赶紧给市长秘书凌盛打个电话，看追不追得上？”伍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通，急得齐微直跺脚。
这个叫凌盛的人电话拨通了，感觉得出他对齐微的迟到非常生气。
“迟到多久了啊？别过来了！”
齐微没时间和他赌气，耐着性子打听出他们的位置，然后打的赶过去。
凌盛见是一个新来的年轻记者，顿时提高了声调。他严厉地说道：“你还来干什么？迟到了知不知道？真不像话！还来干什么？你们这些新来的记者素质怎么这么差？连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
电视台的记者同情地看着她。
这时候解释领导通知错了是多余的。齐微深吸一口气，硬把眼泪逼了回去。她慢慢地说道：“我迟到了，是我的不对。你提出批评是应该的，但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你的职责是当好秘书，我的职责是做好采访、写好稿子。现在我工作上有失误，你可以向我所在的单位提出意见，要求处分我或者采取其他措施。但请你不要用这种训斥的口气和带有侮辱性质的字眼。我非你所生，也不是隶属你的，我想你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来辱骂我，你也没有权利阻止我的采访。你是个有知识、有能力和魄力的人，可是作为一名在政府机构工作的知识分子，你真的还需要点修养。最起码懂得对人的尊重，有是知识，再有修养，你不是更完美了？”
齐微心里气呼呼地的，语调却是波澜不惊的。
凌盛愣住了，他跟在市长身边两年了，别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市长，批评他时，也是用很温和的语气。
而眼前，一个年纪轻轻的新来的不知好歹的女记者，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毫不客气地说他。凌盛非常恼火。
市长也听到了这些话，他转过身来，“呵呵”地朝齐微一笑。这一笑，齐微听不出是对她的话表示肯定还是笑她不识时务。不过，这一笑，气氛就轻松了，凌盛也不能说什么了。
检查结束了，齐微向电视台的记者要了稿子。再根据她后面所记的，综合成一篇四百字左右的文章。她就这样交给了编辑，全然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没有送给凌盛审稿。
没有人告诉她这些规矩。此前，她实习时跑的都是社会新闻，写好的稿子都是编辑和主任以及分管副总编把关。正式上班后，她写的最多是还是一些社会新闻以及经济报道，所以，她不知道现在还要由领导秘书来审自己的稿子。
交了差后，她到食堂去吃饭，钥匙、包、传呼机什么都没带。饭吃到一半就被一个刚刚失恋同事拉去看电影，一直到晚上九时才回来。同事还要拉她去酒吧，她推掉了，因为一到灯光暧昧的酒吧她就会头晕。
幸亏没去，否则问题更严重了。
她不知道，凌盛和伍弘都在急着找她，她的传呼机上全是这两人发的信息。
一见到她回办公室，伍弘高兴坏了，“你可回来了，赶紧给凌盛打电话。你的稿子还没审哪？我以为已经审过了，正奇怪怎么稿子写得这么短？要不是凌盛来问，我还准备就这样发上去了。”很难得，伍弘居然没有朝齐微发脾气。
离清样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因为怕传真看不清楚，伍弘带着齐微将稿子打印出来送往市政府审阅。凌盛一直在办公室等着。
齐微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稿子肯定被改得面目全非。果然，两页稿纸被涂得乱七八糟。一篇四百字的文章，被彻头彻尾地改掉了，凌盛还加了不少字。显然，今天凌盛对齐微是非常有意见的，当改完最后一个字后，他把笔一摔，失控地、毫无君子风度地朝齐微吼道：“市长讲话时你在干什么啊？有多少听进去了？你的心思到哪里去了？”
齐微不想多说，她把文章重新誊写了一遍，写上“凌盛”的名字后递给他。“你赶紧看看，我们要截稿了。”她心里想着：没风度！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混进公务员队伍的！
凌盛气呼呼地把自己的名字划掉，写上了齐微的名字，把稿子交还给了她。齐微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再见”，和伍弘一起离开。她心里是有气的，凌盛今天的所作所为其实伤害了她，让她觉得非常难过。她想，陆无忧是绝对不会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的。他对她，向来都是很疼爱很温柔的。可是，现在，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还会有人像他这样对她好吗？
回报社交稿的路上，伍弘向齐微解释，对于领导的一些重要讲话，审稿是有必要的。因为记者在记录、筛选和成稿的过程中，可能会把一些重要的信息过滤掉，却把不重要的信息散播了出去。没有把该表达的信息表达清楚，是写时政新闻的忌讳之一。而且，一般有关市委书记、市长等领导重要讲话的报道，需要写八百字左右的篇幅，副市长等领导的讲话可以视情况而定，一般控制在四五百字左右。那天，她还知道了领导的排名是非常讲究次序的，文章的内容可以有小差错，但领导排名若是错位了，那可是重大差错了。“前几个月，副总萧一云亲自去采写文化节活动，结果忙中出错把一名市委副书记的名字给漏掉了。第二天一大早人家秘书就把电话打到了总编办公室，文章都见报了也来不及挽错误了，萧一云只得跑到那名副书记的办公室，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答应给登一份更正启事并且再做一篇专访才算把人家的火给降下来了。齐微，你的文笔我是很放心的，编辑也都反映你写的文章基本不用修改，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把领导的名字和排名次序给弄错了。”
听到这里，齐微笑了：“放心吧，今后只要报道领导活动，我戴上两副眼镜去，六只眼睛总能把领导看清楚了吧。再抓住其中两个领导的秘书进行核实，这样就基本不会出错了。”
伍弘赞许地点点头。他还告诉她，这一规矩不仅仅是体现在报纸的，领导在电视上露面的时间和图像大小也是有讲究的。谁在电视上停留的时间长一些，谁的时间短一些，也是必须要把握好的。这么短短的一席话，让齐微感觉收获不小。
那天，她还知道了凌盛是领导打算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很年轻，只有二十九岁。伍弘暗示齐微，如果能嫁给凌盛，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在齐微的眼中，此时的伍弘也并不是那么讨厌了，甚至也有可爱之处。其实每个人都有他的闪光点，她在心里暗暗想道。
把稿子重新打好，交给值夜班的编辑。齐微顺便还交代了一句：“名字用‘凌盛’的吧，这种高深的文章我不会写。”她对凌盛还是有气，她讨厌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
要说才气，陆无忧比凌盛还有才华。在她眼里，只有陆无忧是最优秀的。而且，她的无忧还长得那么俊。她觉得用“俊”来形容陆无忧是再合适不过的，这不是说他没有阳刚之气，而是因为他的五官很精致，丰神俊朗。所以，在他们热恋的时候，齐微老爱喊陆无忧“俊俊”。每当这时候，陆无忧就会带着笑捏捏她的鼻子。两人，俨然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可是，这种甜蜜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和陆无忧，已经分开半年了，彼此不通音信，除了春节时那一个意外的传呼。
可是，回忆起全部甜蜜的往事，一幕幕清晰如昨，那样让她刻骨铭心。陆无忧还记得这些美好的往事吗？或者，他已经彻底把她忘记？
晚上十二点，离开报社后，齐微照例奔网吧而去。这是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再平常不过。
虽然对陆无忧的思念盖过了对凌盛的憎恨，她还是希望从此都不要见到这个讨厌的人。可是冤家路窄，第二天，两人又见面了，见面的原因是伍弘又让齐微跟着市长跑，他相信齐微不会再出错了。
出人意料的是，凌盛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他居然还对齐微露出了笑。
这个笑容让齐微心里打起了鼓，她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或是先礼后兵？
一切平静。凌盛主动和齐微聊起了天，虽然他没有说明自己前一天的举止严厉了些，但齐微看得出来，他有意在弥补留在她心里的不好印象。
这是轻松的一天，凌盛还称赞齐微进步快，第二天采写的稿子他看了一遍就通过了。
此后，齐微很明显地感觉到，凌盛看她的眼光越来越温柔。这让她不舒服，她不像有的女孩子，喜欢被众人追逐。她只希望和陆无忧享受这世上美好的男女之爱，对于别的人，她会不自在。可是，在凌盛没有开口表白之前，她是很难拒绝他对她的带着感情的好。如果自己会错了意，那不是闹了笑话？所以，齐微只是小心地、很委婉地流露出自己对凌盛无感情的意思，但凌盛显然不以为然。
凌盛是个很自负的人。他知道自己很受领导器重，将来肯定会平步青云，所以现在有不少人抢着拍他的马屁。只有这个可恶的齐微，居然这么“不识抬举”。一想到这点，凌盛就很恼火，然而，谁叫自己喜欢她呢？
不过，凌盛因为喜欢齐微，还是给齐微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冯源同意让步了。凌盛和新闻部的记者都熟悉，所以，即使齐微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冯源的半句不是，他还是知晓了她目前尴尬的处境。凌盛于是趁着一次和伍弘在饭局上碰到的机会，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笑着说伍主任非常照顾新来的年轻人。伍弘心领神会，他开始有意把政法线上的新闻交给齐微去跑，又鼓励冯源多往乡村跑，为以后有更好的发展铺好路子。同时他也答应如果出现重大新闻时，冯源也可以参与采写。此外，把政法线上单位征订报纸的任务留给冯源，因为这条线上的几个部门均是订报大户，能给冯源带来一笔不菲的发行费。
伍弘和冯源非亲非故，他如此迁就冯源，是因为“小人难防”的道理。他看齐微相貌清秀善良，不像那种耍阴谋使诡计之人，所以得罪了她，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冯源就不同了，冯源这人太势利，他工于心计，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如何博取领导欢心。如果得罪了他，万一他使出什么阴险的手段来，那自己可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吃大亏，所以他宁愿让齐微吃苦头，也处处对冯源予以迁就。
但伍弘还是告诫冯源，不要太小瞧齐微，因为即使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也可能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如果他还想有更大的作为，就要对所有同事一事同仁，尤其是新进报社的小年轻，要对他们抱以真诚的尊重和欣赏。
冯源自觉做不到那样“豁达”，但他终于同意退出政法线，前提是保留采写这一条线上的重大新闻的权利。虽然看起来齐微仍是“吃亏”了，但她已经很满足，总算可以顺利地跑这条线了。
第三章
时光的年轮退到一年以前，那时候齐微念大三，青春年少。
“齐微，你在干吗？”刚到食堂打完开水，龙潇潇的电话就从上海打来，声音里带着笑。这个女孩子，总是开开心心的，似乎永远不知道忧愁为何物。
“我一个星期前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很酸的才子哟，叫‘南有乔木’。动不动就来一段诗词，受不了受不了。我去笑了他几句，他居然抓着我要和我对诗。对了半天，我大多都对不上，只好落荒而逃。现在我只好又新想了名字去上网，每天都担心他认出我，要抓着我对诗呢。嘿，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过得可真窝囊。”
龙潇潇是齐微从初中开始认识的好朋友，家境殷实，她的父亲在老家平城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袜厂。但是她却没有一般富家儿女那种目中无人的派头，性格率真而且可爱，齐微很喜欢她。
“你有空也上那个聊天室，跟他斗一斗，我就不相信中文系的高材生比不过他。实在不行，把你们寝室的姑娘们全叫上。”
齐微笑了：“学什么的呀，有这么厉害？”
“人家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是理科男生，外省的。挺有才气的，是你喜欢的类型。嘿嘿，说不定我的妹夫就是他呢！”
“你想得太多了吧。”齐微笑得差点岔气，龙潇潇向来很搞笑。
那时间街上网吧很少，学校里的机房则经常人满为患，而且上网时经常掉线，所以她很少去上网。
“去不去呀？我受不了他那嚣张的气焰，好像整一个聊天室就他一个会背些诗词。嫉妒，嫉妒啊！”
“好啦，答应你。你们在哪个聊天室？”
“天涯之子。他一般晚上六时以后在线。”
“好吧，等我吃了晚饭就去。让我去会会他，看能不能杀杀他的威风。”
早早地去抢位置。然后注册，登录。
果然，“南有乔木”正在聊天室里忙着吟诗作赋，一群美眉围着他转。齐微观察了一会，对他深厚的文学修养很是诧异，她对他有了想了解的兴趣。
“酸，受不了。”齐微发话过去，她的昵称是“蒹葭苍苍”。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你生两只眼睛干什么用的呀？这么斗大的字都不认识，难道小学也没念完吗？”
虽然语气不太友善，但多了“呀”和“吗”的语气词后，那些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一般都不会计较的。
“你这个丫头好泼辣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就现在开始，我决定叫‘白露为霜’了。”在聊天室里，大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因为谁也不认识谁，大家只是想在网络世界里释放自己的心情，所以无拘无束，只要玩笑不过火，完全没必要在意。
她忍俊不住：“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呵呵，你在思念谁啊？”
“你呀，老婆。”
晕倒！想不到还是着了他的道。
“你的脸皮真是比墙壁还厚呀。我猜你现在一颗牙齿也没有了，对吧？”她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奇怪，浑身都是火药味。
“为什么？”大脑短路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你很无‘齿’啊，嘿嘿。”
“南有乔木”半天没有回话，齐微以为他生气了。想想自己也有些过分，说话夹枪带棒的。
“生气了？”
“我不会轻易生气，否则很容易老的。”
她刚笑了笑，没想到很快不屈不挠地予以反击了，真没风度。
“如果你不漂亮，我可以说你很有气质；如果你没有气质，我可以说你很温柔；如果你不温柔，我可以说你很可爱；如果你不可爱，我可以说你很善良；如果你不善良——天啊，叫我怎么说你呢？（转摘）”
齐微笑出声来，她在网上看到过这段话，而且熟记在心。她的手迅速在键盘上敲打：“如果你不英俊，我可以说你很酷；如果你不酷，我可以说你很有风度；如果你没有风度，我可以说你很幽默；如果你不幽默，我可以说你很有才气；如果你不怎么有才气，我可以说你很有性格；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