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父与子
成都这几天的天空总是灰朦朦的，这天下午不到四点天就快黑了。刚和瘸子忙完了事情，瘸子转身人就撤飘没影子了。我打算回家看看，我一个人便向站台走去等公交了，我想回家换身衣服洗个澡也好。
没等两分钟就遇到熟人了。她说，咿？帅哥，怎么在这儿碰到你了，回家哇？我见到她也很意外我说，你这大包小包的看来也是回去嘛！今天才星期五就没有上课了么？她说，今天学校就放人了，脏衣服堆多了就拿回去洗。我说，你也不嫌得麻烦，自己就舍不得在学校洗了。你这么好耍的人周末就没有安排活动哇？她说，这些衣服个人洗不干净啊！再说，每个星期都要回家，干脆就拿回去算了，我也不晓得现在为啥一到周末就喜欢往家跑了。我想她回家可以拿生活费可以换洗衣服，还可以吃到她妈给她做的好吃的。我说，读大学有时间就可以回去，离家近那点不好嘛，不像我们这些在外面飘的人。她笑着问我，还在外面混哇，晃的咋个样了？我说，有口泡菜下稀饭就对了。她笑了，但我没有去在意她的表情。
说着说着，公交来了，她示意要我帮她提个包。我接过手，看着远处开来的公交车，车内已经挤满了人。我顿时有种畏惧感，回家也许是难了点。车一到站台，人群就乱了，都急着上车。她正要去挤，我一把将她拉回，问，你是不是还住在东门上的？她应了声。我说，这一班车挤到位你人也够到位了。走！打的。
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师傅，到东门上，我说，我先送你回去嘛。她笑，让你送美女回去便宜你了。我对她的玩笑话已经没有精神去笑了，我说，我也是赶到回去吃夜饭。上了车，很快我有了倦意，合上眼就想睡觉了。但她又一直在说话。她开玩笑说，给我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嘛！万一以后我心血来潮的想起了你我好给你打电话。我给了，她又问，最近如何嘛，好不好？看样子还是比较光鲜哦，穿的都是牌子货了。我没回答她这句话，我说，你在那个学校读书嘛，万一以后我心血来潮想起你了可以来看你。她告诉我是成都信息工程学院。她有些气愤的说，最近也哓不得你在干啥子，人也找不到了，跟蒸发了一样。我都开学两个月了，你这才想起问这个。她又问了一个让我难以回答的问题。她问，现在跟林姐姐还有联系没有？我不知道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说，好好的问这个干啥子，对你很重要么？她说，没什么，就随口这么问了哈。我还是很平静的说，我没得她的电话，前段时间我电话又掉了，换了手机号。所以你们的消息我一点也找不到。她说，咋个在外面超的超哥是不是都这么假哦？你要她的电话号的话我这里有，你要不要嘛？面对她的抱怨，我说，不用了，可能我下两个星期要去重庆，到时候我自己去找她。她说，多时人家家都搬了。我不相信，我说，那还有以前的朋友嘛！总可以问到。她淡淡的说，那你去问嘛，我听说她好象去了北京。至于家搬没有我就哓不得了。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赶紧接起听，用手机去遮住我那半张很不自然的脸，不想给她看到我的表情。是瘸子打来的，我说，你妈的还没把事情说完岔路口倒拐你人就不见了，现在你人在那儿？电话那头很安静，他说，都几天没有睡安逸了，现在找地方睡觉。给你说，你也赶快回去休息会儿。半夜可能有事。我问，好事坏事？几点钟？他说，应该是又有人送票子来了，我也不知道几点，到时候等通知。我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听完电话，她看了看我，语气要缓和些了，她说，你电话都用V3了，但愿你比我们都先一步小康。就在这儿停车吧，我到了。师傅，前面巷子口停一下。她下了车，我探出头，说，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她应了声匆匆的过街了。也许她一直认为我很假。可是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跟她说明什么解释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五点二十，我到家了。刚走到小区大门口，保安忽然拦住了我，说，你找那个，这儿来登个记。我被他这么一问，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也不知道是我久了不回家还是我的长相越来越可疑了以至于保安这样问。我正经的说，我说业主杨建国的儿子。请问需要登记么？他却说，这儿姓杨的业主多了，你找那栋住户姓杨的业主嘛？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我也没多少精神去解释了，没理他就对直朝那个家的方向走去。他快步走上前挡住了我不让我走。我很礼貌的说，请你让开，我要回家。没想到他居然用强硬的口气说，还是说清楚一下嘛，我们也是为你们业主着想。既然说是我们业主了还废什么话不让道，顿时王遥刚才在车上跟我讲的那些话在我脑壳里闪了一下。很想发火，我大声吼了起来，瓜娃子！给老子让开。不要没事找事。他也跟我雄起了，你骂那个？其实这种人你好好跟他说他就不把你的话听进去非要骂他他才知道好歹。我骂他，你那个眼睛是狗啃过了的是不是，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要吵起来你才觉得好耍。他正要反击我。背后似乎有人叫住了他，小韩，那是我儿子。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老汉回来了。他的脸笑烂了一样在给那个保安赔着不是。我累极了，却转身发现，他脸上的皱纹如烂掉的苹果一样。我要叫他爸爸，那张脸已充分说明他老了。我很矛盾，也是头一回回家有这样的感觉。
他似乎怕我再和那保安吵，将我拉开说让我赶快回家。我和他并肩走回了家去。爸说，这几天你都去那潇洒了？咋一回来就跟保安都在吵，你那脾气要改才得行。我再晚回来你是不是还要捶他哦？不要学那些小混混作为。听着他语重心长的说，我已不想辩嘴了，点头说是。
回到家，家里的陈设变得整洁些了，似乎像屋子久了没人住一样，沙发上有床小被子，茶几上放着几张报纸。我向卧室扫了一眼，床铺的很干净。我谨慎的问，家里没有别人哇？爸说，废话！你爸又没有狐朋狗友的。他转口说，遭了，不晓得你今天回来，又没有买菜，干脆我们到外面吃算了。我说，不用，你又不是接待什么贵客，不用破费。我只是当儿子的。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吧。他说，只有方便面和几个罐头肉。在外面吃了好几天这东西了，我说，屋头不得米么？他似乎看出我有点累，说，那这样，我去外面端两个菜回来吃如何？
从一回来他的态度就很亲切，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有些难以让我适应。给我感觉倒像是在接待生意上的客户一样。虽然我已经很累了，但我想他肯定有话要跟我讲。我说，算了，你也难得去端，干脆还是去外面吃。他问，吃啥子？我说，随便吃些家常菜就是。
小区附近的这家食店，看来他是经常光顾。他脸上的表情，我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热情，是温暖还是对我这几天在外面到底干了些什么充满了好奇。我很累，也没有力气去分辨他是否有疑问是否有关心了。店老板很热情，我点了份火爆肥肠。想吃了饭就回去睡一会，在外面忙了好几天觉的确没有睡好，今早上八点就开始一直忙到四点。回家了，却得不到我想要的。
菜端上来了，我一边吃一边听着他说话，他问我，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咋个手机也停了。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就是住旅店吗你也要跟服务台讲清楚你需不要需要整理房间嘛？他说的很自然，带了一点点怨气。我平淡的说，给屋里打过电话，是个女的接的。他笑着说，那可能是你李阿姨嘛。那你电话咋打不通了，是不是把电话卖了？你要是缺钱可以找我要嘛，连人都找不到。我看着他，反问，现在吃饭咋个不喝二两小酒了，以前可是离不得那东西的哦？他平静带有喜色的说，你李阿姨说我身体不好，所以我戒了有段时间了。看着他的现在的样子，想起以前妈妈以前也要他少喝点酒他怎么都不肯。看来幸福总是偷偷摸摸的来。我说，前段时间我电话掉了，我也是这个星期刚换的电话，所以手机一变你找不到我人了。他说，那你也该给我说一声嘛！他的语气似乎带了些关心，少了往日我回家对我的那种反感。其实那天我确实打过电话给他想告诉他我的新号码以及我这几天在外面干什么，可惜是那位女士接的电话。我想我跟她没什么业务往来也扯不上什么又何必告诉她呢？结果后来也就忘了再打电话告诉他此事。我说，那现在给你说嘛。我掏出电话给他打了过去，说，以后有事打这个号。他看着我手里的电话很惊讶的说，你小伙子比你老汉超的好哦！这款电话好像今年很流行。你那儿来的钱买的？我有些冒皮的告诉他，这种电话叫V3，才出来不久的新机子。
他很警觉，他说，在外面没惹事嘛？钱要来的正大光明哦！我真不想解释了随便他怎么想，我说，身份证都办了好几年了，法律管我不管你，有啥事我自己晓得轻重。其实我也想过告诉他我最近在帮一个朋友打理生意，虽然钱不多，但养活自己问题不大。可现在说给他听他也可能不信。他顿时不高兴了，说，我也只是忠告你。你这个娃儿脾气就是舍不得改，不然你这样在社会上要吃大亏的。我毕竟是你爸，这种话还是要说，做人不能光往歪点子上想，人家的好心你也不要当成驴肝马肺来吃！要看得懂事，你忘了你是咋个来的成都了哇？高中读的上好八好的为了个女孩就打架，人家一句话没说对你就要吃人。所以我有时就很反感你回这个家，我也不想一见面就教训你这些。像刚才要不是我回来的快恐怕你多时就把那个保安打了。还是脾气要改才行，不然你以后就不要回来了。听着他越说越生气，我也不想在外面跟他吵这些。只可惜我只吃了两碗饭，桌子上的菜还没有吃完。但我还是想算账离开。我应付的说，改，以后肯定改。我连忙答应他也想让他别再揭我的旧伤疤了。我说，老板，收钱。
他坚持他来付，我说我这儿给了就是。他见我从兜里又摸出了一叠大票子来，顿时眉头皱起，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我对他说，我要先回去洗个澡。很快的躲开了他那锋利的话，一个人先回去了。
回到家，洗了澡准备换身干净衣服，可当我把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再到衣柜里找衣服时发现我原来放衣服的地方全是些女人衣服而我的衣物都不见了。我问我爸我的衣服放那里去了。他帮我找了圈也没找着，又帮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我想这个房间肯定是被那位他说的李阿姨收拾过的，虽然收拾的很整洁，但打开柜子后发现衣物不见了我顿时有种被人偷走什么东西的感觉。但我还是忍着笑着跟他说，没关系，房子大了家具多了东西放那儿了是记不清了，我自己再找一下就是了。我这么一说，他似乎回过神来，到客厅打了个电话。然后跑到阳台上提了个旅行箱进了卧室，他对我说，上次李阿姨来收拾了下房子，把你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也怪不得人家，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会给你收拾的，搞不好扔了都有可能。其实这两三年来，我的脾气改多了，就象听到这话我也不愿发火，我也只是说是。
翻开箱子，我换了身王遥说的那种光鲜的正装。镜子面前的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不说得上成熟。突然有股很酸的味道冒到我喉咙管里，也不知道是刚才吃饭泡菜多吃了两筷子还是因为这个家里除了一个箱子外就什么都不是我的了。如果我把箱子带走那么这还是我的家么？那些可以让我回忆也就是能证明我的旧伤疤的东西恐怕在这房子里也找不到了。刚来成都的时候，我记得搬进这个家时的行李还是有很多，而今什么从前的照片以及那些小物件都找不到了，只剩下两三套所谓光鲜的衣服了。被他们扔掉的东西，我也不想再找了，找也找不到了；从前的时光也不会再找到了，想找也找不到了。
我忽然想起今天和瘸子在外面跑业务时，老板还送了几包软云。瘸子还给我分了两包，这会想抽烟了，可惜没得火。我见我爸在客厅抽烟，我说，把你火我用一下。抓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爸见我抽上了好烟说，小伙子你还真超了哦，烟也吃的这么体面！我吸了两口，没意思。把兜里的烟全拿了出来，说，都拿去，给你的。
他抽烟一直抽的很吝啬，烟屁股都烫嘴了似乎也舍不得丢他问我，。最近在外面搞啥子？看样子还是找了点钱，你娃娃只要不出麻烦事干啥子都要得。看来如果他是个官，要贿赂他两包软云就了事，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些了。可惜他不是个官，真不知道如果是中华或者放一条烟在他面前他又会怎么说。我说，和朋友在外面跑业务。他问，什么业务？我很淡的说，做的是正经行当。他说，其实我也想过，帮你也问过一些人。你看这样要得不，我给你找份工作，这样一个月收入这也稳定。上回你李阿姨说她朋友的一个公司里果你头差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去求一下人家。这样我也比较放心。说老实话，我还真没见他或者听说他因为我的事去求过谁。只记得原来有次打架被警察关进派出所他来领过一次人，回去挨了顿打外加上一个星期的骂。连赔别人的医药费他也没有舍得掏一分。尽管这样，我还是很认真的问，那个公司规模有好大，一个月咋个算薪水，主要是经营什么嘛？他说，好像是什么包装什么公司哦，要不我帮你问一下？其实我根本就不想靠他吃什么软饭，哪怕是出门当讨口子。看来在他面前我倔强的脾气是改变不了，我也不想改了。更何况他说的那种工作我早就干过，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份我自己喜欢的工作我又何必让他摆弄我呢，我说，其实像这样的工作我一两年前就做过，你要帮我找可以。但你必须告诉他们我只是个高中生文化，一个月几百块钱也只能糊嘴巴。他没有好气的说，几百块钱还不够哇？你也只是高中生，人家大学生才出来工作也只得千把块钱，你还想咋子嘛？再说你也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还要老子操这个心？我很想和吵起来，况且成都现在到处都可以找到一个月七八百的工作，那个就不叫找了，应该是捡。而且我现在的收入也不止这么点。然而在他面前我只能忍，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吵这些了。他又说道，本来这段时间我就打算让你李阿姨搬过来住。但我一想到就还有个你，我没忙到接她过来。现在她两娘母在外面租的房子住，我这边要管你那边要照顾不说，你起码个人要争气哟！不能让别人说你娃娃游手好闲才是。
他这么一说，我真的很意外。那个女人要搬过来住这个问题我也的确没有想过。那个女人和他要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想知道她长上什么样子。主要是她这么一来总共才一套二的房子我他妈睡那儿，连沙发也卷不了我的个子。
尽管他这样说，我还是控制着自己不要跟他吵，也不希望他跟我吵。我平静了下来，告诉他说，这几天我有点忙，现在我也不想谈这些，哪天等你心情好了再说这个事。给找工作的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我现在有碗饭端在手上的。好了，不说了，我去睡觉，你慢慢耍。
听他这么一说后，我想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我把话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起身到卧室睡觉去了。他追到卧室似乎还想跟我说什么，我告诉他，现在不适合谈这个，我累了，让我睡觉。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也不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他给我的现实。他丢下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