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龙:“一个是负责办好报刊亭的各种批文,另一个是负责公司的管理工作,起草全部的管理制度,特别是财务管理!”
文静:“马超龙你听我说呵,你既然要我来帮你,我就不仅仅是来跑那些具体事务的。我要对你这里的一切进行调整,而且我还有个条件!”
马超龙:“我明白,你是说工资待遇吧!我答应……”文静:“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要尊重我的意见,而且任何制度都要从你自己做起!”
马超龙:“这好办!”
马超龙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把它贴在耳畔:“喂,长子,什么事?”
长子:“老板,城管办的人刚才来过了,他们要我把亭子搬走。”
马超龙:“为什么?”
长子:“他们说我们的亭子没有办证,是非法经营。”
文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马超龙打电话。
马超龙:“别理他们!他们再来要你搬,你就告诉他们,我们的亭子有批文,要他们来找我!”他啪地关掉了手机。
马超龙气急败坏地说:“我就是不搬,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文静不明就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马超龙:“没什么事。你既然来了,就马上开始工作。首先把报刊亭的批文办下来,这是当务之急,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
文静:“你快把相关的文件资料拿给我看看。”
马超龙:“你找我姐吧,她那里都有。”他一面说一面走出了办公室。
文静从椅子上站起来,追至门边:“哎,你怎么就走了?”
马超龙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阶基,身子向前倾斜着走到街对面去了。
7。
马超龙坐在轿车里喃喃自语了一阵,然后焦躁不安地拔通了康道阳的手机。
马超龙:“道阳,你现在在哪里?……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整天泡在股市。城管办的人马上就要来搬长子的报刊亭了,你快赶过去,守在那里。对,不要让他们搬,我就过来!”
他关掉手机,对司机说:“开快点,先到安置区带上前几天见过的那个哑巴。”他从背包里拿出一部135照相机,接着说:“等一会我们把哑巴送到长子那个报刊亭去,城管办的人拆除亭子的时候,你就坐在汽车上拍照。拍清楚点,多拍几张。”
司机点着头,加快了车速。
8。
汽车在安置区内的道路上缓慢地行驶。马超龙和司机都张大眼睛,往道路两旁瞍寻着。
忽然,司机指着颓败的厂房前一段被垃圾挤塌的墙垣:“他在那里。”
马超龙把目光投过去,看到了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他正躬着身子翻拣垃圾。
马超龙拍着司机的肩背连声说:“开过去,开过去。”
汽车开到那个拣垃圾的男人身旁停下了。马超龙从车上下来,手上拿着一张拾元纸币对哑巴晃动着。哑巴直起腰,仰着一张黑不溜啾的呆板的脸,眨动着沾满眼屎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马超龙。
马超龙将钱钞伸到哑巴的眼前,指了指轿车,做出要哑巴上车的姿势。
哑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汽车,再指着钱,最后又指着自己,张着嘴笑了。
马超龙点着头,将哑巴手中的一根拣垃圾的铁钩扔到墙脚下,扶着哑巴坐进了汽车。
汽车向市区开去。
马超龙帮哑巴脱去脏衣服,为他穿上一件干净运动衫,并用面巾纸将他脸上的污垢擦干净,使他看上去整洁一点。
司机回头问马超龙:“老板,我们找他去拍照有什么用?”
马超龙:“你不明白吧,他是哑巴,是个残废,我们让他往报刊亭前一站,看谁还敢拆亭子。他们要是真拆,我们就照下来,送到报社去,这就成了他们欺负残疾人的铁证!”
司机:“老板,这样做合适吗?”
马超龙:“怎么不合适?谁拆我的亭子,我就丢谁的面子!”
马超龙变得更加不择手段,更加歇斯底里了,竟然使出了市井无赖的方式。
汽车已经驶入证券交易所前的街道上,马超龙要司机放慢了速度。
透过汽车的茶色窗玻璃,可以看见交易所前站了不少人,还停了一辆起重吊车,一辆卡车和一辆小轿车。
康道阳和长子正在与城管办的人员激烈地争吵着。
马超龙对司机说:“再开过去一点,停在那棵电线杆旁边。”
汽车缓缓开了过去,在电线杆旁停下了。
马超龙拍着司机的肩膀说:“我带他下去了。你把窗玻璃摇下来,拍照的时候镜头要对准亭子。车内不好拍就到下面去拍,一定要拍到。”
马超龙拉开车门,牵着哑巴走了过去。
马超龙拨开人群,将哑巴推到城管人员的面前:“同志,他就是这个报刊亭的主人,他是个哑巴,是个残废,就靠这个亭子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哪!你们拆了他的亭子,他们怎么生活下去?你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马超龙拍了拍哑子,指着亭子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又指了指城管人员。
哑巴懵懵懂懂地点着头,走过去抓城管人员的衣服。城管人员伸手一拦,哑巴身体一倾,跌倒在地上。周围一片哗然。
躲在轿车内的司机抓准时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马超龙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悄悄拉了拉康道阳,撇下哑巴,回到汽车上。他们慌忙离开了现常9。马超龙坐在转椅上,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对坐在沙发上的康道阳说:“道阳,今天的事真有意思,哈哈,比我预料的效果还要好。他们虽然吊走了我的亭子,我也抓到了他们的把柄!”
康道阳笑着说:“老板,你是从哪里找到那个哑巴的?”
马超龙得意地说:“只要有钱,什么人找不到?前几天我在安置区发现了他,就觉得这个人对我有用,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常道阳,你把胶卷拿到照相馆去冲洗一下。等照片一出来,我就找彭舸写一篇哄动性的文章,从舆论上给他们施加些压力,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允许我安装报刊亭了。”
康道阳附合道:“现在邮政局已占了主干道,我们在一些次要街道摆亭子总该可以吧!不过这样一闹,我们跟城管的关系就完全破裂了,以后的事情只怕更难办了。”
马超龙沉吟道:“顾不了这么多了!”
康道阳:“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能与城管办硬碰。只能采取运动战的办法,检查的时候把亭子挪一挪,检查完了又放回去。关键还是要处理好与基层部门的关系!”
马超龙啪地一声把手中的胶卷放在桌子上,呼地站起来,一声不响地低着头走出去了。
10。
海岸上一溜儿排了几十张小圆桌,每张圆桌的中央都插了一把遮阳桑游人们坐在塑料椅上一面饮着咖啡或者香茶,一面吹着凉爽的海风,观赏海湾迷人的夜景。
波浪在轻柔地荡漾。树影背后弥漫过来的微弱的灯光,与天空的明月相互辉映,更增添了海滨公园的奇特魅力。
马超龙一个人坐在一张圆桌旁喝着啤酒。他把啤酒瓶往桌子上一放,环顾着左右三三两两或成双成对的人们,长叹了一口气,便用双手支着头,默默地坐着。
这样坐了一会儿,马超龙抬起头来,凝视着海湾对岸朦胧的船影和闪烁的灯光。他忽然拿出手机给文静打电话:“文静,请你到海滨公园来好吗?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文静:“改天谈吧,我正在看材料准备起草一份管理方案。”
马超龙:“不要搞得太晚了,出来吧,这里的风光好极啦!”
文静:“好吧,我就来。”
马超龙:“你在办公室等着,我叫司机来接你。”
11。
文静收拾好桌上的一堆材料,对马凤英笑着说:“凤英姐,别干了,到海边散散心去。”
马凤英:“我的账还没做完哩。”
文静:“明天做嘛,我们一起去劝劝马超龙!”
司机已经来到了门口:“文大姐,老板要我送你到海滨公园去。”
文静拉上马凤英向门外走去。
12。
文静和马凤英向海岸这边走过来,马超龙对她们扬起一只手掌。但是他对马凤英的到来显然很不高兴,他本想与文静单独聊聊。
文静和马凤英在圆桌旁坐下,立刻有一名服务小姐走上前来,问她们要喝什么饮料。文静要了一杯茉莉花茶,马凤英要了一听椰子汁。
马超龙望着文静:“这里的夜色真迷人,令人想起许多往事!”
马凤英:“你倒有心情回想往事!从财务上来看,你目前的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糕,知道吗?”
服务小姐送来了她们要的饮料。
文静品了一口茶,对马超龙说:“超龙,你不要这样看着凤英姐,她说的是实情。我来到你的公司也有好些日子了,通过了解,我认为你们整个的运作思路都是错误的。也就是说,你目前从事的这个报刊亭项目本身有问题,正如我父亲说的那样,这是根本行不通的。我建议你放弃这个项目,把所收到的押金全部退还给报贩们。依旧去搞你的报刊零售,要么另搞一个好的项目。听张苇说,你们公司的工商执照和公章都是私自伪造的?这不行,要正式申请一个合法的报刊零售公司!做人做事都要堂堂正正的。”
马超龙举起酒瓶喝了一口啤酒,将头扭向一边:“这个张苇!”
马凤英去夺他手中的酒瓶:“别只顾喝酒,我们跟你说话呢!”
马超龙拦开马凤英的手:“你干什么?我在听着嘛。”
文静:“超龙,不管你愿不愿听,我还是要说。你搞报刊零售也应稳打稳扎,在目前情况下不适宜开展外地送报业务。还有,你应该离康道阳远一点,我看他心术不正!”
马超龙看着文静:“你说完了没有?这一段时间你了解来了解去,就得出一堆这样的结论吗?告诉你吧,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了。我之所以看重报刊亭这个项目,是因为它几乎不需要我去投资,却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利益。我请你们来帮忙,就是要把这个事情搞成功。我看准的事,不论有多大阻力都要坚决干下去,我是决不会这样罢休的。你们别的事都不要去想,只要把我交给你们的事情办好就行了。”
文静:“你的方向先就错了,还谈什么成功呢?简直是自欺欺人!”
马超龙:“你们先要转变一下观念才行。知道吧,社会是一个大皮袋,可以容纳任何事情,不合常规的事物多得很,一旦产生了就会成为合理的。”
文静怔怔地看着马超龙:“超龙,你怎么变得这样不择手段了?难怪你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主要原因就在你自己身上!”
马超龙:“好吧,不管是我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都暂且不去提了,不要说得好像十二只老虎一路走,天不会塌下来。我约你出来,是想请你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文静:“假如你真要听我的意见,就按我刚才说过的去做。”
马超龙:“不,我要的不是这些!”
马凤英:“怪不得别人瞧不起你,你原本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下流坯子!蛮不讲理,这全是从小在姑妈乡下养成的不良习气。”
马超龙突然站了起来,他大声吼道:“够了,不要你们来教训我!”他一扬手,将啤酒瓶砸在地上,气愤愤地走了。
文静,马凤英惊骇地看着马超龙的背影。
周围的游客纷纷朝这边张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13。
证券交易所营业大厅里一片沉寂,完全没有了不久前的那种喧腾火爆的气氛。股市实时行情显示屏上的数字是绿多红少。一些散户股民不是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就是三五成堆地玩纸牌。
张苇一面操作电脑一面叫着:“唉,又跌了四十个点。”
康道阳在旁边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他拨了好久,对方一直无人接。他重重地放下电话,嘟哝道:“人都到哪里去了?办公室无人,手机关机。”
14。
办公室内阒无一人,马超龙桌上的电话在不停地噪响着。
马超龙无精打采地从外面回来,他见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就对着楼上大喊:“胖子,下来开门,胖子!”
胖子一颠一颠地从楼上跑下来。
马超龙训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电话都响烂了怎么不来接?”
胖子慌里慌张地打开办公室的门:“我没听见。”
马超龙走到办公桌边去接电话:“什么事?”
康道阳:“老板,大盘股指又下跌了一百四十多点,可能还跌。再不斩仓就更惨了。”
马超龙气急败坏地对着话筒大骂:“你这个狗东西,已经把我害惨了!”他话未落音就啪地扣上了话机。
马超龙在转椅上坐下来,一拳砸在桌子上:“怎么办?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还想让我跑几趟?赶快把押金还给我!”任卫国忽然出现在马超龙的面前。他手持一瓶白酒,脸颊和脖子都是紫红紫红的,浑身的酒气,眼睛里透着一股杀气。
马超龙一惊,颤抖地:“任卫国,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快回去。胖子,快来把他撵出去!”
任卫国将酒瓶子用力往桌沿上一磕,瓶子顿时碎成几块。他握着半截咧着锐利齿锋的瓶颈扑到马超龙身边,一把牢牢抓住马超龙的衣领,用破酒瓶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任卫国:“你他妈的,骗到我的头上来了!不是我爸的指点,你能有今天吗?你这个狗杂种,过了河就拆桥,当年那个熊样就不记得了?今天再不还我的押金,老子就跟你拼了。说,还不还?”
马超龙的头被任卫国抵在了转椅的靠背上,动弹不得。他已吓得脸色苍白,眼睛却盯着电话机,口中嗫嚅着:“胖子,快……打110。”
任卫国将酒瓶向前又抵紧了一些,瓶口划破的地方浸出了殷红的鲜血。他拿起电话筒,慢慢送到马超龙的鼻子跟前,恶狠狠地说:“你想报警,报呵,我要你报呵!”
马超龙斜眼看着破酒瓶连忙说:“不报,不报”,并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压下了电话机的开关按钮,瘫软在椅子上。
胖子不知所措地伸着手对任卫国说:“小任,不要乱来,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任卫国:“没什么好说的,快把押金还给我!”
马超龙结结巴巴地说:“好好,我……我还……还给你。”
任卫国:“我现在就要!”
马超龙:“小任……再给……给点时间给我,现在……我手头没有……没有钱!”
任卫国:“你说几天能还?”
马超龙的喉结向上蠕动了一下,血又渗了出来,他斜着血红的眼睛,恐怖地看着任卫国手上的破酒瓶,战栗地说:“三……三天……”任卫国移开破洒瓶,将马超龙往转椅上一搡,咬牙切齿地说:“我再相信你一次,你说三天内还给我押金,过三天我来拿,要是再没有,别怪我不客气!”
任卫国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15。
大家都沉默寡言地坐在办公室里,康道阳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
马超龙的脖子上绑着一卷白纱带,在办公室里急燥地来回走动着。
马超龙在康道阳面前站住了,大声骂道:“你们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老子差点儿被人家打死了,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没有人吭声。
马超龙又说:“人家已经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来了,下一步怎么办?都是哑巴了吗?”
马超龙对大家扫了一眼,见他们都缄口无言,便拿起沙发上他的那个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