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卫水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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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卫水申火-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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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景,去申国与我同行可好…不,是飞景入申国,带我同行可好?”
我诧异抬头,见他不好意思,垂首轻笑。
行至他身侧,轻轻一吻:“好!”
慕容泠笑着脱开:“我要叫厨子多做几样小菜,再把酒拿来,今儿我最欢喜!”言罢开门而去。
我立在当下,只管笑着。
“主子好厉害,田纪赛马也能这样用!”
“韩焉,田纪当年求的是总盘数胜,今日我刘锶求的,只是一局之败,怎可同日而语?”
“主子英明。”
回过身来:“英明甚麽?刘钿那头儿的消息是你放的吧,做的好!”
“谢主子不罚我擅自决断。”
我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谁说不罚,时候未到而已。


第二十一章 那时花开今尤香


琉璃珊瑚翡翠箱,衣貂服裘嵌玉镶。红红翠翠满目盛,吹吹打打笑平生,寻乡。波若五色皆散去,那时花开今尤香。

马走,船行,车撵,轿抬。
半月余,颠簸于行程之中。非是申国远离卫境,而是匿藏行迹。若只得我一人,则甚是便利。奈何带着慕容泠,只得细细琢磨。想与韩焉商议一番,又怕慕容泠心中起疑,索性独自定下路径,只告知他二人罢了。倒也无异议,择日离了虞郡,望申国而行。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流离失所,也非虚言;民生艰难,哀苦号哭。韩焉曰:“闻者莫不动容,见者莫不垂泪。”
我以为非。
水患固有,然地方官吏多是便宜行事,应付上头儿,中饱私囊;偶有几个父母官愿为民行事,奈何孤木难撑。该是闻者当慎思,见者当扶义!
所见所闻,并着治水方略由韩焉分门别类记下,夜间背着慕容泠与我商讨定案之后,送予郭俊。自嘲为初识风土。
这几日间,倒是对韩焉颇多改观。原以为他专攻帝王心术,岂料于水利一事亦颇有见地,多有妙论。若再追问一句,对答源流,因地制宜,倒也头头是道。故是赞得一回,他谦称纸上谈兵,夸夸其谈。故而不再谈此事,只心中记下,此人又添得博学一项。
行行走走,停停看看,自是慢些。慕容泠那边提过话头儿,韩焉只道,查得卫国实情,回申时亦好交代些个。慕容泠被堵了嘴,信与不信两说,只不再提,还我耳根几分清净。
一路甚是折腾,时有宿在野外荒寺空屋之事,万幸水粮充足,却时有尴尬处境,寻常如热水都难弄到,甚是煎熬。如此半月,与军中半年相比,甚难决断高下。
一入申国,景况改观颇大,虽亦有受灾之景,却强于卫国万倍!由是我与韩焉所想无二,申国位在上游,且水渠甚众。尤以缪渠为最。故而暗中派了映儿察访缪渠之事,然影儿曾与韩焉见过,嘱她先行入申都谵城打点。

入得申国境内,慕容泠身份自是显贵,虽非当权王室子弟,该得的尊崇,也是少不得的。由是较之前路,可算顺风顺水,安逸舒适。
待得入了谵城,一片繁华景象。物资交通,货品繁多,各国商人亦有来往,民众皆是自得其乐。
却又说说慕容泠的王府。王子府邸皆有定制,各国不同。申王不喜奢华,各王子府邸亦不十分苛求。慕容泠住的虽是气派,与我眼中,稍觉精巧不足。
倒是一事说来有趣,慕容泠虽已成年,却不曾迎娶正妻,府上只得一个小妾,数名侍婢。但此次我随他入了谵城后,自不愿与他同住。影儿早已购下城东一片美宅,我与韩焉权且暂住。我无意绕他生活,他却似甚是忌讳。那些个美人侍婢的,竟不曾召唤过侍寝之事,我亦不好言语,只装作不知。
慕容泠回了申国,自有官位在身,似是刑部一个闲职。他既无甚逐鹿野心,一个王子身份已够他此生花销的。故我冷眼旁观,只叫他闲事莫理,行事谨慎,也就罢了。自己心中雪亮,胜于左思右想,决断不下。慕容泠自也有些忌讳,并不常来我处。我自乐得清净,可探些事物,与韩焉商讨。

到申国第三日,韩焉手下集了近日申国政事情形、并着王室子弟情形送来。正看着,韩焉却突道:“主子为何不见十六王子?”
我倒愣了一回子:“作甚麽要见?”
“十六王子与主子应有一面之缘,奴才倒觉得,十六王子能出其不意,帮主子一个大忙。”
“说。”我点头示意。
“十六王子与白槿王子私交甚好,奴才就不信主子不曾动过这个心思。”韩焉放下手中案卷,细细瞅我。
我一点头:“若说没想过,也瞒不过你去。”
“那主子何以迟迟不见?”
“韩焉,你是聪明人,怎麽会如此问?”我哭笑不得。
十六王子慕容澈,与白槿私交甚好,并无夺位野心。这些我早已知晓,但现下我是秘密入申国,怎好大张旗鼓去见他?自该能避多远避多远!
韩焉眨眨美目:“主子忌讳甚麽?身份麽?”
我一点头:“此其一也。其二,白槿不日就到申国,若叫慕容澈知晓我在申国,会闹出甚麽花样儿来,谁说得准?”
“十六王自确是年少气盛,好玩好动些,但就因此,更易…”
我扬起脸来,见韩焉尤自口若悬河,不由一阵反感,抬手打断他道:“总是算计,总是算计,韩焉,你可有真心做过甚麽,或是真心待过甚麽人?”
“诶?”韩焉被我突然一问,倒是愣了,“真心能作甚麽?”
“能换真心。”
“换了真心又如何?”
“自是不觉孤苦无依…”
“莫非主子觉得自个儿孤苦无依麽?”韩焉弯起眼来,笑语连连,“主子长在禁宫,锦衣玉食。又年少得宠,建功赫赫,有怎会说出这般软弱之言?”
我倒被他说的一愣。
原来世人眼中的刘锶是这般模样,倒也有趣。
韩焉终究是聪明人,察我不语,暗自揣测一阵,突道:“其实不日白槿王子就要到了,若要行事,有甚麽比十六王子更容易的呢?”
我皱眉道:“见也可,不见亦可,为何非见不可呢?”
“若有捷径不行,偏要绕路而为,难道是征战时先机不重要麽?”韩焉轻笑一声,正色道,“韩焉知晓,主子的忌讳也不无道理。”
我并不答话,只抬眼望他。
韩焉咳嗽一声倒:“主子担心如何自圆其说,特别时身处申国之事,主子觉得难以开口。而十六王子是个急性子之人,若是晓得主子来了,就怕帮了倒忙。”
我心头不悦,却也点头道:“你即已知晓,又何必多问?”
韩焉摇头道:“主子不妨就用现下这个身份求见十六王子,主子以为如何?”
我腾的立起身来:“韩焉,兵家诡道,并非任情害义。”
韩焉只一笑,又说得一番话,叫我目瞪口呆,竟无法反驳。他又不依不饶,舌灿莲花,逼得我终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韩焉自去安排事宜。

第二日,待得慕容泠上朝之后,我与韩焉一骑轻乘,行到慕容澈府上。
方下得马来,即有守卫呵斥。韩焉上前一躬,暗自塞个什物入他袖中:“还劳通报一声,求见十六王子。”
那人暗中掂量,面上含笑道:“王子今儿倒是在,不过心性儿不太好,只怕…”
韩焉又塞了几两银子,只笑道:“若得大哥传话,又怎知心性儿不会变好?”
那人笑笑只道:“那你往西侧角门上候着。”
旁的一人行下来,骂了一句:“王子往宫里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你又何必晃悠他?”说着一指南边儿,“王子回来会从富顺街过,你们真要见,还往那儿走!”
我点点头,正要上马,韩焉却牵过马来,拉我往北走。
心里一奇,却不开口。韩焉轻道:“主子当心,申人多诈,小心为上。”
我点点头,由他牵马北行。
稍顷到了慕容澈府上北边小门。
韩焉上前叫门,不一会儿,来个青衫白袜的男子应门。
韩焉与他耳语几句,那男子打量我一眼,招招手:“进来吧。”
一皱眉,也就下马步行。
原是慕容澈府上后院,绕过几处假山水榭,远远见得厢房。
那男子点头道:“且等着,要是王子今儿兴致好,你们就走运了。”
待他去了,我才相问。
韩焉口里笑笑:“自是前几日打点过的。本不想走这条道儿,不过门口那些蠢人实在势力,早晓得就要顶八抬大轿来,吓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小子是甚么人,竟能见到慕容澈?”
“他是慕容澈管家的儿子,曾在我酒楼欠下些许银子。”韩焉回头轻道,“又叫主子笑话了。”
我摇摇头:“韩焉,你还真是惊喜不断呢。”
“谢主子抬爱。”
正要细问,方才那男子转回来,只说慕容澈在书房,带我们过去。

立在书房外,那男子回过头来:“你们见着主子千万别抬头乱看,若他说得甚麽,也别多嘴,有问话就掂量着答些,没有且莫胡言乱语。”
我颇有些迟疑,但见韩焉神色安然,也就压下满腹疑问,随他入屋。
里头声儿懒懒的:“来了麽?这是第几个了?若再不像,看我不拨了你的皮!”
那男子陪笑道:“自是像极了,主子见了就晓得了!”
“哼!哪个你不是这麽说!罢了,进来吧。”
那男子挥手要我们入里间。
才进去,抬头就见慕容澈立在桌前,丹青描摹,涂着甚麽,眼也没抬:“来了麽?”
正要上前说话,那男子一踢我腿后:“见了王子还不跪下?”
正要发作,韩焉连得使眼色,我瞪他一眼,立在那里。
转过脸来,正遇上慕容澈举首一望。
我自一笑,正要答话,他却冲过来,一把抱住:“你,你,你是刘锶?”
我倒一愣,虽知道他认得我,却不想是这般状况。
慕容澈拉着我左看右看,口里连连道:“奇了奇了,真像,真像!”
我望眼韩焉,他一耸肩头,望向别处。
我又望望那男子,他只小心伺候慕容澈,并不看我。
只得咳嗽一声:“十六王子…”
“声儿也像!”慕容澈欢喜起来,连连点头,赏了那男子桌上的汉玉砚台,他自叩首谢赏去了。
我连连皱眉,慕容澈点头道:“像,像!”
我轻道:“不知王子说的‘像、像’,是像甚麽?”
慕容澈闻言脸色一变:“多嘴的奴才!”
我摇摇头,这个王子每次相见,必有稀奇之事,这回子又在想甚麽点子折腾人。
慕容澈放开我手才道:“我既然买了你们,就是有事要你们做…”我溜眼韩焉,狠狠皱眉,韩焉只管垂首一笑。慕容澈不差,只管滔滔不绝,“你们是甚麽人我不管,但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卫国的三王爷刘锶和他的近身侍卫刘子敬!”
我愣得一愣,勉强道:“甚麽?
慕容澈横我一眼:“你们自然是不晓得,可朝里早传得沸沸扬扬,也不怕告诉你们,卫国的三王爷刘锶下了南边儿治水,说是得了急症,没几日好活的。父王派了朝臣,想请他入申国疗养。”
我连连皱眉,这事儿来得好生怪异。韩焉却面色沉稳。
慕容澈又点头道:“我找你们来,自是有安排,你们也不用怕甚麽,横竖有我。不过,要是你们敢胡言乱语,要我知道那麽一丁点儿,一定活埋了你们!”
韩焉一拉我袖口,口里大声道:“奴才明白了!”
心不甘情不愿行个礼,慕容澈又道:“你们先下去,管家会安排其他,明儿这个时候我再见你们!”
转出房来,外头候着个白须老者,打量我两眼才带路安排。路上只谈些王府事宜,叫我们安分守己,不可胡来生事等等。
我与韩焉同住西侧耳房第四间,待他去了,韩焉替我整好床缛。
我看他收拾罢了,才挑挑眉毛:“韩焉,你自个儿不当官儿也就罢了,先把我弄进琼花楼当了几日小官儿,再来‘助’我作了慕容泠的清客,现在却推我成了慕容澈的奴才。就算在豳国时候我没叫你讨着便宜,也不至于这般报复吧?”
韩焉抿唇一笑:“原来主子这般想奴才,倒是福分呢!”
我冷冷一哼:“还想装到甚麽时候?”
韩焉道:“主子莫急,明日自知。”
我正要再问,那管家又来,二话不说,领了去做事,这些个琐事亦按下不表。


第二十二章 反守为攻


管家领着我与韩焉行至一间客房道:“能进王子府上就是天大的福气,拜见过王子可就算王子府上的人了,好好做事,谨守本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是肆意生事,就被怪我老莫不给面子了!”
韩焉连连点头,老莫瞅他一眼,一指门外:“你且先去账房支了下人用具来。”又回头冲我道,“你先拾掇拾掇这间屋子,小心别打了物件!”
我与韩焉唱个喏,各自行事。
韩焉去了,我手里握着笤帚,怎麽把弄怎麽别扭,愈是回想解语知忧她们,愈发觉得这小小一只竹物竟比月华剑还沉些。
突闻身后房门一响,回首望时,见是老莫折返,正小心合上房门,不由一笑:“老莫,还是这般谨慎。”
老莫上前一步,重重一叩首:“给三爷见礼了!”
抬手将他拉起,上下打量一阵:“好些年不见了。”
“三年有余了。”老莫笑笑,垂下手来。
“也就是上回灭了虢国才派你来这儿…”突又道:“有那麽久了?”
老莫点点头:“上次一别,久不见三爷,还是这般爽利。”
我仰首一笑:“老莫啊,三年前你可不会说这些话,看来你愈发进益了。”
“三爷折杀奴才了。”老莫一躬身:“三爷这次来,预备待多久?”
我一抖前襟缓缓坐下:“慕容澈搞的甚么鬼?”
老莫忙道:“还望三爷赎罪!”
“罢了,你把儿子送到韩焉那头儿,为着甚麽?”
“还是瞒不过三爷。”老莫面上一红,“数月之前接到三爷之令,要奴才查查韩焉在申国的背景。奴才该死,只探得韩焉在申国置有许多产业,酒楼、赌坊、妓院、商号、当铺、银号等等,奴才列了清单,还请三爷查阅!”说着自袖中拿出一份单子,双手恭敬递上。
扬手接过来,愈看愈奇,愈看愈惊,这个韩焉,隐然有操控申国贸易之势,不由皱眉道:“他在官场上可有门路?”
“之前并不曾涉足官场。但几乎同时,三爷前几月从豳国回了卫国,韩焉也南下申国,初时曾频繁往来于十二王子府上,后来又悄然离开。此番是同三爷一起来的,奴才就说不准了。”
“韩焉在申国的身份是甚麽?”
“几家银号的老板。”
“可有人知晓他在豳国的身份?”
“这,奴才说不准。见过的官员应是知晓的,只不知各自晓得的是甚麽身份了。”
韩焉,你究竟是敌是友?
我一挑眉毛,另起一题,“你儿子也这麽大了,叫进来我瞅瞅。”
老莫身子一抖:“三爷,奴才…”
我轻轻一笑:“放心!老莫,我只是想与他说说话。”
“是!”老莫不敢多言,打躬出得门去,稍顷,领了方才那个青年进来。
一进门,忙的跪下叩首:“见过三王爷!”
我笑笑扬手:“起来吧。”
他却连连叩头:“方才奴才该死,还望三王爷赎罪!”
“也没甚麽打紧。”顿一顿,方道,“叫甚麽,多大了?”
“奴才叫麒尉,今年二十四了。”
“是哪两个字?”
“麒麟之麒,尉迟公之尉。”
“好名字!祥瑞之兆。”我呵呵一笑,“你在韩焉赌场欠的银子,三爷会替你料理了,你只管安心办差就是。”
“多谢三爷!”
“罢了,都起来回话吧。”我摆摆手,“麒尉,慕容澈鼓捣些甚麽?”
“回三爷,慕容澈似乎想找个长得像三王爷的人。”
“他找来作甚?”
“这个…奴才不知。”
我打量他神色,不似有假,遂一点头:“他这麽做之前,见过甚麽人没有?”
“十六王子自豳国回来,精神一直不太好,每日不过蜗居府中,并不出门。若说与外界联系,也只有与豳国三王子通信罢了。”
我缓缓立起身来,不免皱眉:“你晓得接着该作甚麽了麽?”
老莫一点头:“奴才明白,今儿晚上再来叨扰三爷。”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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