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松开点儿，这样走路不舒服。”商思淼略微挣脱了一下，嗔怪道。
虽然天色不早了可是小区里稀稀两两的还有人影走动，两个人的姿势一看就关系匪浅不似普通朋友。许诺平时虽然粘人可那也只限于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在外，她还是很有分寸的。这里住了这么久却是和谁都不太接触，邻里之间招呼都不打的那种。这种普通人难以接受的关系，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今天的许诺却有点儿反常，商思淼难免觉得奇怪。
闻声，许诺没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
商思淼侧头看了看她，见她也没什么反应，无奈，只好任由她半抱在怀里，她的心思顿时了然了几分。半响，商思淼语气轻柔的说道，“见了干妈有话好好说，无论干妈说什么，你都不准发脾气，听到了吗？”
许诺点点头，没有出声。
副驾上，商思淼系好安全带，将座椅调到了一个相对比较舒适的幅度后，见许诺一脚仍立在车门外，一脚踩在车里身子却一直没进来，侧头问道，“怎么了？”
许诺摇摇头，冲商思淼笑笑，没有说话，上了车。不知为什么她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启动了车子，许诺从后座椅上拿过来Ｕ型枕帮商思淼带好后，道，“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商思淼点点头，依言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竟然已经到了许诺家楼下，“几点了？”商思淼没想到自己竟真的睡着了，拉过许诺腕间的手表一看，“怎么这么晚了？”。
见许诺没出声，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你怎么不叫醒我呢？”商思淼突然心疼起许诺的体贴。
“这个点儿估计我妈也睡了。”明明是想让她多睡会儿，许诺却不邀功，“上去吧！估计以后都没有安生觉睡了。”
没有按门铃，许诺掏出家门钥匙。
钥匙刚□□去，房门就应声打开了―—
陈立辉一脸阴云的站在门口，目视着门外的两个人，没有说话，表情却足以让对面的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充当门神糊弄鬼呐？”还是许诺先开了口，语气是一贯的没大没小。没等老妈开口，许诺拉着商思淼的手进了屋。
商思淼本想开口喊声“干妈”却硬生生被陈立辉喷火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突然的身份转换，低着头，跟在许诺身后进了客厅。
陈立辉的目光终于从两个人的脸上移开了，转过身，却又将视线落在了她们从踏进房门开始就一直紧紧相扣的十指上。
许诺终于被她老妈盯得不耐烦了，“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知道我们的事你已经全知道了。可我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行吗？我们又不是犯人。”说完松开商思淼的手，改搂住她的腰，将人牢牢的守在怀里。
“干妈――”商思淼刚要开口。
“你们当然不是犯人，可我…是罪人呐！”陈立辉终于开口说话了，情绪有点激动，眼圈都红了。本来在等她们回来的几个小时里，陈立辉想了很多，早已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可当她亲眼证实这个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时，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这几个小时里，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就没动过地方，从那个混球第一次领商思淼回家的情景想起，以及以后无数个两个孩子相处的瞬间，直到后来突然出国…她甚至也想起了就在前几个月自己去ｃ市时闺女的反常以及前不久说要领对象回家给她看看…陈立辉几乎把这近十年里，与两个孩子有关的事都想了个遍儿，越想心越凉，越想越自责，到最后直接哭了出来。她知道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她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如果当时自己不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如果她能多关注一下女儿的生活，她的变化，或许…可是生活真的没有假设，陈立辉哭够了，擦擦眼泪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她现在急需考虑的是，这种局面到底该怎么去挽救。
“妈！什么罪人，犯人的啊，我们本来就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别给自己扣那么大帽子行吗？”许诺见老妈自责，忍不住心疼，可是吐出来的话却还是不受听。
陈立辉挥挥手，转过头背对着两个人，道，“不用你来教训我，说什么都没用，你们赶紧…”
“我是不会和她分手的！”许诺抢在老妈之前说了出来。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拆散自己和商思淼，即使是她老妈，也不行！
“你！”陈立辉将头又转了过来，看着许诺严肃道，“不分手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和她结婚不成？”
“结不结婚有那么重要吗？不过一个形式而已！况且…结了不还能离呢吗？就像你和我爸――”
“啪！”陈立辉一巴掌打在了许诺的头上，“你个死丫头，你还有理了啊！”提起自己的婚姻陈立辉就头疼，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愿再触碰的伤疤。
许诺一反常态，不躲也不闪，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陈立辉越看越来气，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才解恨，要不是自己的手掌也打的生疼，她非得再狠狠的打上几巴掌不可。回过头在客厅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可以用来教训人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许诺，只见她挺着个腰板，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陈立辉不再心疼，操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照着许诺的肩膀就是一通乱砸。
商思淼吓白了脸，伸出手臂想要护住许诺，谁知道许诺竟用力一拉反身将她拦在了怀里，背对着她老妈一声不吭的扛着。
许诺越是这样，陈立辉就越有气，明明心里心疼的要死，可是手就是停不下来。从小到大许诺不知道挨过多少揍，可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等着挨打的，除非是她的心里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干妈，我求你别打了，你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的错。”商思淼终于看不下去了，硬是转身挤到了两个人中间，拦住陈立辉的手，心疼的说道。本以为干妈是在气头上，打两下出出气就拉倒了，没想到她竟然越打越用力，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根本就没有停手的意思。
“你别管了，小淼。我怎么可能打你，我知道都是我没教好这个小畜生，让她连累了你。”陈立辉见商思淼眼角带泪，马上就要掉了下来，语气顿时缓和了不少，这个孩子她打第一眼见到就喜欢得不得了。
“不是的，干妈――”
“你别说了，看她能不能把我打死，只要打不死，就剩一口气我也会跟你走的。”许诺见商思淼要哭，着急的说道，可是她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商思淼回头看了一眼许诺，这个人来的时候答应自己好好的，可这才说了几句话呀，竟又…商思淼已经没有精力责怪谁了。
“好好好！”陈立辉气的肺子都快炸了，看她养活的好闺女。“我今天就成全你，打死你得了！”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女儿百般疼爱的好妈妈陈立辉竟也瞬间变成了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恶毒后妈了。可见许诺确实有把人逼疯的能力。
陈立辉扔了遥控器，去了厨房拿来拖把，朝着许诺就打了过来。
“干妈，我求求你真的别打了！”商思淼终于哭了出来，在拖把就要落到许诺身上的前一秒钟趴了上去，替她挨过了这狠狠的一拖把。
“小淼――”陈立辉也吓了一跳，想要收回却已经晚了。眼睁睁的看着拖把狠狠的打在瘦弱的商思淼肩头上，心里愧疚万分。
“你――你干什么呢？你傻呀！”许诺心疼的抱住商思淼，大声的喊道。
商思淼倒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过身看着陈立辉，道，“干妈，你别怪许诺了，这事儿真的不怪她！”
“这，小淼…”陈立辉脑子里还有点乱，刚才自己下手有多重她是知道的，估计这会儿孩子的肩头都已经青肿了。“你就别管了，你还是先回家去吧，你妈还在家等着你呢。你放心吧！小淼，干妈向你保证；这个混球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真的！你就好好的，该嫁人嫁人，该过日子过日子。”自己的闺女自己了解，在陈立辉的观念里，商思淼那么遵规守矩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一定是自己那不争气的闺女死乞白赖的缠着人家才会闹成这样。
“妈！你说什么呢？”许诺不愿意了，顿时火了，自己费多大劲才追回来的媳妇啊，她妈竟然让她该嫁人嫁人。
“干妈，许诺她…她真的没缠着我，是我…离不开她！”商思淼的一番话让面前的两个人同时一惊。
☆、第35章
陈立辉看着面前的干女儿，还是一样的好看，一样的讨人喜欢，可是一想到她和自己的亲闺女，就忍不住的想要叹气。这会儿又听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顿时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完全是商烨说的那样。
许诺也很诧异，抬头看着商思淼，等待她的下文。
“干妈，我没有骗你，真的是我离不开她，要是能，我们就不会在分开三年后又走到一起了。”
陈立辉见商思淼的眼眶又湿润了，突然不自在起来，既心疼又心酸，被握在手里的拖把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就那么干立在那儿。
“我们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对我好，我虽然比她大两岁，可那时的我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关心，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以至于发展成这种特殊的关系后，我们也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听到这陈立辉别扭的转开一点头，活了这么大岁数，同性恋有关的事听说的次数都少，更别说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了，而且还是自己最最疼爱的两个孩子。
“后来上了大学，我就开始试着渐渐的疏远她，因为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种感情不会被人认可，甚至会被人看不起…所以我就提出了分手…”这些事在两个人和好之后一直没再被提起过，如今商思淼主动说起，许诺的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流出来，往事历历在目。
“可是每次一提分手她都是又吵又闹的，甚至还…闹过自杀，吵到最后累了，厌烦了，就又不了了之了…直到后来她大学毕业面临工作问题，那时我又在为来年的考研做准备，当时的我们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看不到未来，也没有方向…加上她每天缠着我，看着我，我和谁在一起她都不放心，我身边不能有任何的异性朋友，后来发展到哪怕是个女人，她都会觉得人家对我有意思…那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整个人每天活得都很压抑，很累，找不到宣泄口…而且，后来我妈妈也因为…某种原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每天不断的给我施压，迫于无奈，我就又提出了分手，很坚决！所以…她出国了，我如愿以偿的继续读书。”
商思淼语气一直很平缓，直到说到这里眼泪才真正落了下来，对视上干妈也不再躲闪的眼神，继续说道，“其实就在她出国的第二个月我就后悔了，虽然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嫌她缠着我，吵我，可当她真的就这样在我的生命里完全消失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宁愿她每天烦我，也不愿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干妈，你知道吗？尤其当我听说她跟人走了，去某个岛上打，黑工，甚至乍听到她可能…已经没了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听到这里陈立辉的眼里终于只剩下了心疼，没有了别的色彩。她当然知道那是怎样的煎熬，她也一起经历过，她都懂。
“别人都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不信，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商思淼的眼里闪烁着某种光芒，是陈立辉读不懂的坚定，但是她却记得每次在自己就要绝望的时候都是她这个干女儿在安慰她，告诉她许诺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她没有骗自己。
“因为我知道，有我在的地方她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在商思淼哭着说完这句话后，许诺也终于熬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干妈，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如果她回来了，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也再不会赶她走了，因为我知道离不开对方的，不光是她，更是我！所以我努力的学习，工作，凡事逼自己做到最好，就是为了有一天她能够回来，即使她依然一无是处，但是我想，到那个时候哪怕只凭我一个人的能力也可以让我们的将来过得很好，现在我做到了！而且，干妈，你也看到了，许诺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她了，她有自己的事业，而且也做的有声有色，我们已经可以对我们的未来负责了。”
一旁的许诺早已因为商思淼的一番话哭的泣不成声。陈立辉的表情也很复杂，她从没想象过一向淡然文静的商思淼会突然说出这些话。
“所以说，干妈，真的不是她缠着我，你不要再怪她了！其实…回国后她一直躲着我，是我…一直刻意给她制造假象，让她误会，给她希望，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开口说…和好，只能等着她来找我。”商思淼低下头，面露赧色，顿了一下，又道，“干妈，我们真的不是有意惹您不开心，让您蒙羞的。分手，我们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可是…现在是我离不开她！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没有您的祝福，我们永远都不会开心幸福的…”
“好了！别求她了。”许诺见商思淼在那苦苦哀求着，眼中闪着泪花，心就疼的不行。也不知道她老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直看着商思淼也不表态，自己已经被她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她老妈竟然还能如此淡定。走到商思淼跟前，许诺拉过她，让她面向自己，用两拇指轻轻的替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才又转过头，道，
“妈，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和她是谁也分不开的！你要是承认我们，当她是儿媳妇也好，女儿也行，我们俩都会感激不尽的，以后一定会加倍的孝顺你，听你的话。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你，毕竟那是所有正常父母的反应，我也不指望你对我的爱有多特殊。但是，如果你要是拿断绝母女关系来威胁我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你要是真那么做了，只会更心寒！因为就算我心里再难受，再舍不得你，但要是非得让我二选一的话，我告诉你，我会毫不犹豫选她的！所以你千万别让我选，然后给自己添堵。”
许诺见她老妈的脸已经一会白一会青的了，知道自己的话把她气得不轻，又赶忙道，“可即便我这么说，甚至这么做，但是妈，其实…你俩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一样的，没有谁我都难受，所以我希望你千万别逼我！虽然我是个不孝子，从小打到没少给你丢脸，但是，妈――长这么大只有这件事让我感到最骄傲！所以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骄傲？”陈立辉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许诺的话。
“是，就是骄傲！我现在活得很开心，觉得自己像个人了。”许诺见老妈似乎还有话说，急忙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要是同意，明天咱们就还都高高兴兴的该干嘛干嘛，你要是不同意，我和商思淼立马就回去，你不叫我回来，我绝不主动回来碍你的眼。”
许诺说完转过身，搂着商思淼就往自己的卧室走，“走吧，天都快亮了，咱俩回房睡觉去…对了，你的肩膀是不是很疼啊？赶紧进屋让我看看。”
“妈，你赶紧找点跌打的药酒拿过来，我给她擦点儿，要不一会儿该严重了。”许诺头也不回的吩咐着，语气自然的好像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一样。
立在身后的陈立辉心里的白眼是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