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也知道这有些为难孟约:“我都懂,只是有些不忍心罢了,你别为难,我也只是一说。咱不说这个,来说说你的情郎如何,既已归来,准备几时定亲?”
“快别说这个,我爹最近连家都不回,就是不想看到王师兄,因他已向我爹提亲,我爹那里是答应吧不舍得我,不答应吧又知我喜爱他他亦喜爱我。眼下天天待在科学院里,恨不得再不回来,能一世都不必回复师兄。”
萧皇后不由大笑:“令尊当真是个好父亲。”
是啊,是个极好极好的父亲,所以……
“嫂子,你说,我该怎么才能说服我爹再娶。”
为这事,孟约苦恼很久了。
第131章 你伤透我心
萧皇后很赞赏孟老爷发为妻终身不娶的深情,并不给孟约出主意,反过来倒劝孟约:“人世间难得深情,也难得能这深情坚守一生,若是孟助教的意愿,作为女儿,我却认为你能做的最好的便是支持他。若怕他老来孤独……所幸你嫁得不远,想来,王御史也不介意同岳父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王御史是大有可能不介意,介意的八成是孟老爷,现在都要天天吃味,天天为王醴跟她亲近而闹点小别扭,以后天天生活在一起……想想画面都会很美。不过这也是个主意,孟约觉着,孟老爷要委实因太爱女神太太而不再娶,日后她嫁了仍一家人住一块也不是可以。
当然,这事还得尊重那俩位的意见,王醴可能问题不大,问题大的是孟老爷。
辞别萧皇后回到家中,难得见孟老爷大白天在家,孟约便试探地提了提,孟老爷本来正喝着厨娘端上来的杏仁露,猛听孟约又提再娶,杏仁露的碗都要端不住,一脸心碎地思量了又思量道:“年年是因我不见王重崖,不回应你们的婚事,便想着找个后妈好快点甩脱为父?”
这罪名……
“怎么可能,我是怕你孤单,当然,日后你肯仍同我们一起住,那也是可以的。你想想啊,现今还好,你身体哪哪都健壮,总有个年老的时候,没人日日盯着你,我不放心。”孟约想想现代那些关于独居的老人的报道,越发不放心孟老爷,哪怕有仆从,仆从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且仆从哪有亲人贴心,女儿哪如同床共枕的妻子面面俱到。
可是每次说再娶这个话题,孟老爷都是“你伤透我心”的表情,让孟约总是不敢多说。萧皇后说得也对,人一生能坚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直到生涯尽头,也是很美好的事,但孤独寂寞这东西,想象起来似乎没有多可怕,但其实真尝到了就会知道有多销魂蚀骨。需知,后半生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不止十年二十年。
饶是孟约怎么解释,孟老爷都仍然满脸心碎,孟约只得放弃,孟老爷却在孟约不再劝时忽沉默地看向院子里。许久之后,孟老爷叹口气道:“这世间再也不会个你妈这样的好女子了,年年,若你都不容不得我守着她过一世,谁还能容得?”
孟约忽然心酸极了,坐到孟老爷旁边,眼泪汪汪地说:“爹,你别这样,我不再提这事还不行嘛。”
孟老爷点头,却还是看着有些难过的样子,孟老爷想起女神太太时,基本没有难过的时候,是因为孟老爷一直觉得,虽然女神太太不在了,但他们好似依然还生活在一起。孟老爷没说的是,他怕再娶一个人进来,会使他遗忘女神太太的一颦一笑,会彻底在生活中失去女神太太的痕迹。
孟约:嘤,每次提到这个事,都要不欢而散,我再也不说了。
好在,很快孟老爷便又缓过来,与孟约道:“蒸汽机车的钢轨很不理想,院里正在筹备建高炉事宜,年年翻翻太祖手稿看看,太祖对炼钢有什么不曾广为人知的设想。”
钢轨?似乎没有。
不过,孟约好像在其他图纸的注解里看到过一种强度高,且还具有韧性,能承受冲击的钢材:“还真有,我得找找。”
太祖手稿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有现在用得上的,也有起码得几百年后才能实现的。真不知道他给开这么多干什么,不怕整个民族都吃现成,不思进取吗?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心,所以才留下许多东西不去做?
从太祖手稿里,翻找出高锰钢这个神物后,孟约便赶紧告诉孟老爷,至于到底多高,得去试,因为太祖没有标注含量。也许太祖当年已经炼成过高锰钢,但因为没有需要用到的地方,于是失传了。
“极坚固,且具韧度,正符合正符合,但这个高是多高,锰又是什么?”孟老爷对炼钢可是不一窍不通。
当然,也不能指望一个美术生对化学有多深的了解,说各种颜料她可能还能说上一点来,要说钢铁那真没比孟老爷好到哪去:“我也不知道。”
孟老爷也没想从孟约这里能得到什么答案,记下太祖手稿里关于锰钢的页码,一转身便又去了科学院,当真是愣没给王醴机会上门。看着孟老爷远去的背影,孟约倚在门边哭笑不得:“王师兄,我已经尽力了,你没能赶回来真不能怪我。”
不日,科学院的锅炉批复下来,科学院请来为钢厂建锅炉的工匠,在科学院临近水的地方建锅炉,同时还得处理污染问题。大明有炼钢厂已经几百年,污水废气各种废料早已做到近乎零排污,这却并非是太祖的功劳,太祖只将污染减到他力所能及的最低,真正解决问题的,是约一百年前的几位炼钢厂工人。
关于这个,孟约也是在科学院建锅炉时问一句才知道的,所以说……
“也许太祖不什么事都为这个时代的人解决是对的,古人有自己的生存哲学和生活智慧,就好像一些精密的工作,机械都还办不到的时候,是人手一点一点磨到符合要求的。”炼钢厂至今还有这样的工匠,单凭一双手,什么刁钻苛刻的要求都能做到。
“所以,电他们也肯定能弄出来吧。”
当年太祖没搞电机,是因为没条件,太祖到死时都还念念不忘呢,这些年也一直有人在钻研,虽然几百年来没什么太大进展,但……她是来到了历史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时代呀。
在孟约憧憬着电力时代到来的时候,王醴带回来一个消息。
“林莠失踪?”怎么会呢,《三醮》里没这出呀,这可是重要的恶毒女配,要跟男女主掐好些年的,要是有这幕,不会不写呀。
“昨天下午,林氏女独自出门,直到现在仍未归来,也不见使人来送消息。头天林氏女曾去过莫愁湖畔,与周君睦一道前往参加荣家举办过赏花宴,顺天府衙此刻正往莫愁湖畔去问询。”王醴怀疑,林氏女很可能已经遭毒手。
“应该不会有吧?”这可是一个比主角戏还足的恶毒女配,要是没了她把叶慎章和荣意一次次逼到墙角,那两位的人生还会那么精彩吗?
#太祖:什么事我都干好,要你们干嘛,吃现成使人堕落!#
第132章 夹起尾巴来做人
因如今衙门都爱驯几只狗,便不养狗,也可上别处借去,丢了人找不见这种事,已在南京城里绝迹。猛地有人失踪找不见,那简直将南京城各大衙门都给惊动了。委实是如今的狗越驯越精,比起孟约那四只驯养来当宠物,却剑走偏锋想当公务狗的,各衙门里养的狗显然要更专精一些。
就这样,整整四个时辰过去,仍然一点线索没有,这便很令人费解,连驯犬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昨日恰适东市有集,人来人往,问遍摊贩都无人记得林氏女。倒是东市前后的饭馆里,有人记得仿佛见过林氏女,却也不能肯定说就是。”赶集时,来来往往人多,摊贩又忙于卖东西,偏偏林莠又不曾在哪个摊子前驻足停留。
“什么情况下,驯养好的狗会闻不着气味?”
驯犬人答道:“水,或者其他如水一般,能将人浸进去的东西。”
“这么说油也可以。”
“掏粪车肯定也成。”
“这便好询问了,人太多没注意,油车水车粪车总不能不注意,我这就带人问去。”
这下,果然问出来,一问出来,便有了线索,仍可以叫狗来嗅闻。水可以隔绝人的气息,车马的气息却仍然还留在那里。顺天府衙衙的兵丁领着几只狗,将那已被弃置于水塘里的水车找到,给狗一嗅,便能知道昨天这水车去过哪里,走的哪条街哪条路。
幸亏,那车没完全泡在水里,不然泡上这么长时间,狗嗅觉再好,没准也闻不出来。
如此,顺天府衙带着狗又是一路狂奔,最后找到的是郊外一处废弃的农家院落。顺天府衙兵丁破门而入,朽坏的木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片刻后干脆倒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土。
兵丁们捂着口鼻往里冲,农家院落里并没有人:“似乎是有人来过,但并没有翻得很乱,似乎只作片刻停留,不曾在这落脚。”
“事必有因,那林氏女家境平平,为何有人如此计划周密地绑走她?”
“那周君睦很可疑。”
“怎么说?”
“他心仪荣氏女,林氏女却是家中老母亲塞过来的,还是外家的表妹,明里他不能把林氏女怎么着。若是他,出此下策,我一点不觉得意外。”
“证据证据,定罪是以证据来定,你这想当然的空口白话,回去府尊能揍你满头包。”
“不然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女子,谁会针对她,她又是个并不很爱出门的女子,到南京后也还没来得及与人深交,除故旧熟人,谁会干这事。我是没证据,但依以往的案子来看,绑架勒索之类的多半犯案的都是熟人,便不是熟人,也有熟人掺和在其中。”
“话有道理,但周君睦是官身,没有证据,府尊不会批条,光凭你的猜测,我们根本无法查他。”
顺天府的推官对这群下属的想象力,唯有写个“服”字:“周君睦有不在场证明,上午他与友人去湖边垂钓,因天气好,垂钓的人颇多。与友人吃过午饭后,宫中召见,官家喊他去整理案牒。”
周文和好歹是御前挂了名的,宣庆帝打认识孟约后,还挺喜欢把这位召进宫去折腾一下的,虽然这种折腾在周文和看来可能是圣宠。
“咳,我去查查看,林氏女自入南京后与什么人来往过。”
这一查,孟约自然是避不开的,她与林莠有旧,林莠来南京后又到孟园拜访过。偏偏她那天下午去会的是萧皇后,除了自家仆从,连小二都不好证明她是真的知雅间里就坐,毕竟雅间的门是关着的,不喊的话小二不会上门打扰。
不过小二说了:“那位女客是与另一位女客一道来的,并非一人独坐。”
顺天府的兵丁遂客客气气地问孟约:“还请您告知一声,另一位女客是谁,我们得去问一声。”
孟约:“劳烦诸位大哥等一个时辰,那位女客身份尊贵,想诸位大哥也能体谅,与上位者交,委实不易。”
兵丁们倒也通融,并不催逼。
约大半个时辰后,萧皇后身边的女官任晴过来,出示了萧皇后的手信:“殿下出趟门本就不易,还望各位勿要声张。”
看完手信的顺天府照磨恭敬地答道:“是,吾等明白。”
任晴与孟约交谈几声,把萧皇后交待的宫中点心给了孟约后,便告辞而去。
顺天府也照磨也赶紧表示,他们该走了,紧接着便带着一群还不明就里的兵丁走人。走出孟园大门,照磨愣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真了不得,还是府尊说得是,南京城里管是谁都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别一不小心就得罪贵人,把什么都行了。”
“方才那手信……”
“出自皇后殿下。”
兵丁们: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莫非是我们竟一块儿幻听了。
“把嘴闭紧了。”
这点不用说兵丁们也都明白,于是都同意了那句“夹起尾巴来做人”的说辞:“不愧是随便一片瓦落下来,没准都能砸着位宗室的南京城啊!”
众人心有戚戚,幸亏他们一开始就很客气,不然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孟约可不知道自己把顺天府的兵丁唬得够呛,她正停下手边的画笔,想林莠可能会遭遇什么。这么一想,就觉得南京城都有点不大安全,但其实她也知道,南京城的治安已经算顶好的了,她也时不时出个门,不管走从偏僻的巷子,都从没出过事呐。
“要是主要女配都没了,这个故事还怎么演下去?”受王醴觉得林莠凶多吉少的影响,孟约也有了一种,《三醮》要随时崩盘的感觉。
万一崩盘,这个架空的大明不会崩盘吧,这可是很要命的问题。
问题是,这里这个世界,到底是算延续历史,还是算怎么……孟约默默叹口气,她逻辑学可学得不怎么样,哲学就更没谱了,让她思考这样的问题,跟要她命没什么差别。
“只要叶慎章和荣意能顺利走到一块,应该也不至于演不下去吧。”反正,男配也一样可以起到促进感情,横生波澜的重任,好在《三醮》男配军团人员充足,这点倒不用担心。
末了,孟约仰面看向天空,心中吐槽道:“这是要疯啊!”
第133章 倒要瞧你怎么满嘴胡扯
在觉得故事要崩盘的时候,孟约完全没有把林莠一人能把男女主逼到悬崖边上的智商和城府,当林莠逃难一般自己回来时,孟约才“哦”的一声想起,那是多么能耐的一位壮士。不管在林莠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要人平安回来,孟约都相信,林莠绝对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琢磨一下林莠后,孟约蹭到孟老爷身边,撒娇道:“爹,我想去科学院看看蒸汽机车。”
因为“再婚”这个话题,孟老爷最近几天都看孟约鼻子不是牌子,眼不是眼的,即使是这样,孟老爷也没能抵挡住孟约晃他袖子的娇滴滴样儿:“带你去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孟约:哈?
“爹,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嘴里吃的,哪一样不是你给的,你让我拿什么换?”除此之外,孟约还有种“我爹不再爱我了”的错觉。
“去你妈牌位前上三柱香,发誓日后不再提续娶之事,不然……”
不然怎么样,不要亲闺女了吗?
觉得往事已随风的孟约瞬间感受到什么叫会心一击,这岂止是“我爹不再爱我了”,根本就是“我爹从来没爱过我”好么:“算了算了,我再也不提还不行么,爹你最好盼着自己真再不动心动念,不然……到时候我是会坚决反对的!”
孟老爷才不在意这个,只要孟约不再提就行,只要能让他保留对女神太太的思念,发不发誓都是次要的:“行,走吧。”
其实,孟老爷也早想喊孟约去科学院看看蒸汽机车,一来这是他事业上的成果,他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作品之一,二来孟约对太祖手稿钻研这么深,没准能给提提意见。
一路坐马车驶到科学院外,因科学院里有火车连通,科学院已经不让进马车,不管是院士还是学生,马车和马都必需在院外的车棚马棚里停放。一跨入科学院大门,孟约便充满感动,眼前齐齐整整的钢轨和木制车厢,带着一股浓浓的近代史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候说句热泪盈眶丝毫不为过。
虽然在铁路铺设,和蒸汽动力方面还有许多疑问与不足,但工匠们造车厢的水平一点不差,那可同时乘坐三十六人的车厢宽敞整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端洋气。一水儿的上好硬木坐椅,每两人或四人设一小桌,虽然没有行李架,但乍一看去已经接近于现代列车。
“爹,现在最快每刻钟能跑多远?”
“科学院里总共铺设了约十五里蒸汽机车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