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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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在前-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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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都是佃户都是缴四分租,孟老爷不指着这点租子过活,每年都会找由头减去一成,碰上年景不好,还会略减个半成。孟老爷生意做得大,却也不端着架子,佃户们都很是敬重他。
  从没听说过孟老爷修桥辅路,但跟着他干活的人,都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因为女神说过和气生财,孟老爷也不是没手腕,震慑不住人的,因而田庄看上去一片欣欣向荣,人人安居乐业。
  实话说,孟约知道孟家是地主时,略有些为孟老爷的人品节操担忧了那么一下下,现在看到这样才全放下心来:“爹将田庄经营得真好。”
  “从前都是你妈管着,我是托她的福,照着做而已,以后年年也要照着做。至于有那刁事的,也不怕,管人管事说得简单了,无非外松内紧,赏罚分明,这些爹以后慢慢教你。”孟老爷其实也就是个土财主,要不是娶了女神,女神又教得好,也不会有如今的手眼。
  “好。”
  父女俩到田庄安置好,佃户们将瓜果蔬菜,河鲜禽肉俱都挑上好的送了些来,庄子里的厨娘做精细菜不成,做农家小菜却是一把好手。蔬菜多半清炒,鲜爽清甜,青虾大火以韭菜干椒略翻炒出锅,鲫鱼炖豆腐汤,猪肉挑肥瘦相间的红焖,鸭肉带点汤做得辣辣的,加上野菜嫩芽做的锟饨,美得孟约都不想再回县城去。
  待到夜晚,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透亮,点点星子高悬,水田里阵阵虫鸣蛙声。孟约和孟老爷坐在院子里饮茶,孟老爷感慨说:“许久没这样清静了。”
  “嗯,还是这里好,比县城都好,说不定比京城都好。”人类,尤其是生于土地,长于土地,热爱土地的国人,当回归于山水田园中时,内心都会有种格外满足感。这份满足会使人觉得平静,会让人从身到心都缓慢地舒展开,像茶叶在水里舒展,像云在天空中舒展,像柳枝在春风中舒展,是一种“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惬意笃定。
  孟老爷:“当真比京城好?不见得吧。”
  又要说周文和,又要说周文和,又要说周文和……讨厌的事情也要说三遍!
  孟约才不接呢:“夜深了,老人家,你还是早点睡吧。”
  孟老爷只当女儿在害羞:“好好好,老人家这就去睡,小人家也赶紧去睡。”
  “哼。”孟约轻哼一声,裹着披风往屋里去,到门前时,侧身看一眼孟老爷,见孟老爷进了屋,她才推门而入。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却忽然听得一阵马路声,她睁开眼发现外边竟是灯火通明的,担心外边出了什么事赶紧把头发卷成个大丸子,裹上厚厚披风往外走。春柳就在院子里,孟约遂把她叫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官军要借宿,老爷已去招呼了,小姐不用担心。”春柳叫孟约不要担心,她自己脸上却一脸不安。
  孟约反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孟老爷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待人接物自然不会出差池。倒是大半夜的有官军借宿这事,让她有些奇怪,这里离县城也就一个时辰的路,马好还能再缩短些时间:“爹出去多久了?”
  “得有两刻钟。”
  孟约点点头,想着孟老爷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也就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等候。大概又过一刻钟,孟老爷才从门洞下走进来:“年年怎么也起来,外边多冷,快些回去躺着。”
  “我裹着披风呢,不冷,爹,外边怎么回事?”
  “都察院御史带了官军,奉旨到各地考核吏治,进城怕惊动鹿邑县官员。这么着,我们这两天就不能回县城了,得等考察院考核完才行。这两天他们都会在这借宿,爹都安排好了,他们人不多,安排在西院住。”东西两院隔着道墙,并不互相打扰,孟老爷这才作此安排。
  督察院?好大名气啊!
  孟约:这一刻,我想起了陈萍萍,这一刻,我确定改变这个时代的穿越者……啊不,写《三醮》的作者也知道萍萍姐。
  等等,御史不该动不动就以死相谏,以图清名传千古,谁看谁烦,看谁谁倒霉的存在吗?
  注:陈萍萍是小说《庆余年》里的人物,顺便捧着少女心再再再次推荐猫腻大大的《庆余年》,最爱网文,没有之一。
  嘤,没看过也不妨碍什么,在这个故事里督察院就是御史台和锦衣卫的结合体。趁人不注意,暗搓搓摸到人家里去,拿出小黑本,不乖的记下,不老实的记下,人品喂狗的记下,节操丢掉的记下,太过放飞自我的记下,吃相不好看的记下……记完把小黑本收起来谁也不给,心情不好就翻给皇帝,心情不好不坏就翻给内阁看,心情好就自己翻着看。
  可以审查,可以抓人,但没有判决权,不能给人定罪,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什么的,经常会来跟督察院扯皮。


第4章 密密匝匝的春雨
  田庄的早晨总十分忙碌,佃户们天还没一丝光亮时就得将要送去县城的菜收割好,装上牛车。待这些事做完喘口气吃早饭,吃过早饭喂鸡鸭喂猪牛羊,之后大人得去打猪草打柴,大点的孩子带着小点的孩子或去田里帮忙,或去山上采野果挖野菜。
  孟约站在高处看了整个上午,从晨烟杂炊烟看到大人小孩纷纷出门,最后扑到孟老爷身边卖乖:“爹,你辛苦了。”
  孟老爷不明所以:“辛苦从何来?”
  “我能这么无忧无虑长到大,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想什么要什么张张嘴就有,即没有高门大院的糟心事,也不必像蓬门寒户那般辛苦劳作,都是因为有爹在呀。我虽然还小,却也懂得,一个人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舒舒服服,那必有另一个人把什么风雨都担下,把所有辛苦都扛了才能有的。”孟约又不是真只有十五岁,她也不是原主正身,占了人家这么大的便宜,不道声辛苦,不说几句暖心的话,她怎么都觉得过意不去。
  她这一番话,说得孟老爷怔了许久,半晌半晌地笑中含泪摸摸孟约的发顶说:“你能说出这番话来,爹便怎么都不苦。”
  一时感慨把孟老爷感动得滴下两行泪来,孟约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即使在现代,说实话,她也没见过她爸当着她面掉泪的。默默递帕子,又小心翼翼地逗趣,好容易才把孟老爷哄好。
  “为父还要去看看庄上佃户,你也到在田庄四处走走,这里日后总要交给你,提前熟悉熟悉也好。带上春柳细芳,为父再喊田庄管事的媳妇给你找个机灵些的丫头作向导。”孟老爷但凡来都会去“慰问”佃户,这都是旧例。
  “正好我也想出去看看,待换身简便些的衣服就去。”孟约说着送孟老爷出门,然后才得松一口气,她扶着墙想,以后得稳着点来,就是要说好听的话,也得循序渐进。亲情起于血缘,却并不能全靠血缘来维系,至少对她这个便宜女儿来说,没法理直气壮的只仗着血缘享受这一切。
  孟约也不懂农耕,田庄管事媳妇喊来作向导的丫头叫杨早,杨早的爹是田庄上的庄头,对田庄里里外外十分熟悉,问她什么张嘴就来。孟约问得差不多了,**柳给杨早两枚银子打的梅花锞子,便要自己带着人四下看看。
  不知不觉,贪看山中春色好,竟走出差不多二里地去,道是春日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出门时还有几分日影,这时忽又下起雨来,好在田庄里每隔几里地便建有草亭。几步快跑,孟约就同侍女婆子都进了草亭,进草亭没多久,雨越下越大,打在草亭上噼啪作响。
  附近的农人也赶来躲雨,见孟约在竟然转身就跑,任凭孟约怎么表示没关系,农人也不往草亭里挤,都到了远处榕树下头。偌大的草亭,几十个人也坐得开,孟约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千金小姐,看着多少有些坐立不安。
  细芳见孟约面露不忍,说道:“小姐,门房知道您出来,最多一两刻钟,便会赶车来接,待您走他们自会回亭中来避雨。”
  “嗯,回头吩咐下去,各家送些红糖生姜去。”孟约说着不再去看,看着也只能自己虐自己,何苦来的。她不是那种既然改变不了自己,就能发愿去改变世界的人,她没胆站到世俗的对面去。
  胡思乱想好一会儿,孟约才在心里默默作总结:“当那么多年社会主义接班人,结果接的是封建大地主的班,这可真叫人处处尴尬。”
  她尴尬着的时候,有一小队黑衣人,冒雨自山道上走来,见到有草亭,便向草亭走。他们见草亭中有人,招呼一声,便涌进来占了半个草亭,有侍女婆子在倒也不拘什么。
  孟约:难道那坐下的就是传说中的督察院监察御史?
  好奇地看去一眼,那人倒很正派,目不斜视,只看向正前方。孟约坐在那人的斜对角,一抬头扫过去就正好能将那人的面容收进眼底。实话说,如果真是监察御史,那就万分出戏,因为实在不像个文官,一点文臣清流的朗然清举都不见,反而更像武夫。
  那人眉浓目阔,瘦如刀削,看着就叫人想到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厂卫刑讯手册之类的,阴冷冷的,衬上这漫天密密匝匝的春雨,能令人不自觉伸手拢紧身上衣裳。
  嗯,绝对不是御史,应该是随行的官军统领。
  “马车怎么还不来。”孟约倒不是怕,是真冷了,方才雨小不觉,这时雨一大,里边就渗着小雨花,兜头罩在她头上面上颈上,风一吹,冷得不行。
  “小姐再忍忍,快了。”
  孟约又扫一眼那人,很想问问那边漏雨不漏,但从头到尾,人家连眼角都没给她一个。时下男女大防虽不严苛,但对方这样做才是对的,孟约也没什么可说,只心里盼着马车快点来。
  她穿进个有女主的书中世界,自然没什么女主病,会盼着对方主动说那边不漏雨,并来与她换地方。
  好在没多久,马车就来了,孟约登车时叮嘱道:“去个人把他们喊到草亭里,待会托管事送些姜汤来。”
  孟约担心农人惧着督察院官军不敢上前,到家时还叮嘱管事,把姜汤送去时,顺便把那几位督察院官军捎上。管事听了吩咐,自然照办,把煮得浓浓的姜汤送去,回程时相请督察院的官军上马车。
  管事办事妥帖,还给官军们另留了姜汤,还备了一匣子刚出炉的肉馅酥皮饼,待下车时,那领头的黑衣人开口道谢,管事不敢居功,说道:“原是小姐的吩咐,当不得御史一声谢。”
  黑衣人并没说什么代为向小姐致谢的话,一拱手便进了西院。
  西院里,王醴(同礼音)换下湿衣,待用饭时,院墙外传来一串笑声,穿透雨幕,传入王醴耳中。
  草亭中,那湿淋淋的人和湿漉漉的眼,仿佛又在眼前。
  东院,汪星人忠诚的铲屎官孟约,已身陷萌软毛团子的包围圈中无法自拔……
  在农人家中看到一窝狗崽,想着小姑娘可能喜欢,顺手带回来给孟约后,孟老爷发现,他在闺女那里陡然失去了江湖地位。


第5章 偶然飞落他窗前
  孟约对狗没有任何抵抗力,尤其是小小的,毛绒绒的,出生刚足月余的小奶狗。四只小奶狗在她脚边嗅来嗅去,用小奶音叫唤着,摇着短短的毛绒尾巴时,孟约想:好的,你们要什么都可以,都是你们的。
  纯种的中华田园犬极好养,南瓜拌饭肉拌饭胡萝卜拌饭,家畜的下水处理干净炖熟拌饭,只要不加盐,吃饱了比什么都健康欢实。孟约虽然是汪星人忠诚的铲屎官,爱的却就是这种不需要精心伺候的,动不动要去宠物美容院宠物医院的,孟约从前是伺候不起,现在是没地方伺候。
  孟老爷看着孟约打从见到四只小狗崽起,就不停吩咐春柳细芳准备这准备那,却只叫人端盏茶就打发了他,简直心里发堵:“年年,四只你也养不过来,留一只养在跟前便是,余下的叫管事领走,留在庄子上看家护院也好。”
  “不要,都是我的。”孟约没看到就算了,看到哪一只都舍不得,尤其是四只小奶狗一齐用天真无辜的小眼神朝她卖萌时,她更是自己不吃都可以,一定要喂饱它们。
  闺女难得嗲嗲地撒娇,孟老爷也感受到了自己没用都可以,一定要什么都满足闺女的心情,摆摆手:“罢,多给你拨两个人,需命她们照料得干净仔细些,待大了再看,若是过于凶猛,断不能留在身边。”
  孟约忙点头,和孟老爷一块吃过午饭,便醉心于给四只小奶狗取名:“跑那么快,少年,就是要追风。肥肥圆圆,黑白相间,酷爱抱大腿,这样的气质我在胖达身上也见过。那两只从进来起就互别苗头,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叫小箕和大豆。”
  春柳:追风小箕大豆都可以理解,胖达是什么?
  玩罢萌宠,孟约看一眼窗外,枇杷挂满一树黄熟的果子在院中空结雨,孟约来时就有些馋,但雨天的枇杷甜味更淡,需晴两三天才好吃:“雨怎么越下越大,方才听农人说明日要晴,我怎么看起码还得下半个月雨。”
  “三四月的天本就变得快,农人说晴想必是能晴的,小姐,不如喊人将枇杷遮了雨,待明日天晴再揭开,晒一日便好吃。”细芳原也是农家子,对这些极有心得。
  孟约点头,不多时就有人来用密密的雨布给枇杷遮上,屋中光线顿时暗了许多。春柳将灯点上,孟约继续玩小奶狗,玩得四只活力十足朱上奶狗疲得犯困时才叫婆子抱回刚刚做好的窝里去。
  第二日果然天晴,雨布早被揭开,清早的太阳虽还在雾中,但吃过早饭没多就被阳光驱散,一颗颗圆润可爱的橙黄枇杷被光一照,显得格外甜软可口。待到下午四五点时,孟约便摘了几颗尝,觉得甜度差不多,没有雨水气了,就同春柳细芳一起采摘,并不使唤其他人。
  “小姐,还是喊人来采罢,您这样,我看着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春柳真不知自家小姐怎么一到庄子上就这么野,方才穿着鞋上树不便,干脆把鞋袜都脱去,赤着脚往树上爬。她还特别灵活,不及阻拦已爬得比屋顶还高几分,春柳在下头看着几乎要晕过去。
  细芳没办法,也脱去鞋袜,爬上树,万一孟约脚下滑,她还能拽一拽。
  孟约小时候每到节假日就去乡下外婆家,爬树上房,下河摸鱼,一直野到十好几岁才消停呢,孟约在树上稳得很:“快把篮子吊上来,这里好多呢。”
  说话间,孟约低下头去看春柳,眼角却扫到西院的武夫,她还不知道那就是监察御史王醴,仍当是个随行武夫。她见人也注意到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还光着脚。
  孟约想了想,干脆大大方方朝人露个笑脸,如同招呼相熟的邻居一般挥手:“吃枇杷吗?”
  如果不是“亲”这个字不能出口,她还想加在后面呢。
  王醴:……
  也许是黄熟的枇杷看起来确实甜软可口,又或许是少女的笑容沁人心脾,王醴竟不自觉点点头。回过神来,王醴不由一笑,又摇头。
  孟约:这人得常笑才好,不笑的时候阴冷冷的,随便看人一眼,都仿佛眼里藏着腥风血雨。不过,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吃还是不吃啊!
  “多谢。”
  看来是吃,孟约采了半篮子,加上细芳采的,正好装满一篮给西院送去。
  而王醴,确认枇杷树上的少女安安全全落地,才折返回屋。不多时,属官将一盘枇杷送来,道:“御史,东院主人家送来枇杷,您也尝个新鲜。”
  王醴道:“主人家殷勤,需记得还礼。”
  “是。”属官应罢,问及谯县酂县城父县三县吏考评等一事。
  王醴便一边剥枇杷一边与属官谈论三县吏考,每四年一次吏考,都只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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