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合作无比默契,这个故事本身逻辑复杂,但拍摄起来难度倒并不会很高,宋慧芝女士的导演水平经过这些年的导戏,也已经十分娴熟,对整部戏的掌控力十分到位。
如此一来,仅仅两个多月,整部戏就拍完,又去一个月做后期剪辑,配录音,整部戏竟得以在新年来临之前完成。制片厂一合计,虽然不是个欢欢喜喜的故事,过年时放却也放得,一家大小都来看也无碍。
“那就年初一放罢,先放半个月的,孟夫人那里要送一盘去吗?”
“自然要送。”
孟约接到《三醮外传》的胶卷盘,同王醴一起,寻个天晴气好的下午来看。两人在屋中,略略拉着帘子,看《三醮外传》里的王四如何在梦中做着梦,如果在梦境中醒悟,最终又如何回到真实的世界,得到简单平和的圆满。孟约提的那个陀螺的梗,被曹仲仑巧妙放置在最后,和《盗梦空间》不同,这个陀螺最终停下了。
在王四与妻子的注视下,那陀螺停下来,但最后画面一转,在某个人面前,是一个没有饝下的陀螺,窗外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孟约:“曹学士这是打算拍续集吗?”
哟,这不就成了大明第一部 续集。《缉凶录》等都不能算,那是当电影放映的连载电视剧。
“可能不会拍了,无非就是要留下一个这样的悬疑让人揪着心罢了,说不定很多人回去都会试一试,陀螺会不会停下来。”王醴笑。
孟约忽然感觉有点心惊:“师兄,我们也去转一个陀螺,看它会不会停。”
王醴着实好笑,提是孟约自己提的,结果她现在自己被吓到了,瞧这一脸心惊胆颤的小模样:“必然会停。”
果然是会停,然后孟约又想“难道现代的一切是我的梦不成”,之后想起,看过《盗梦空间》后,她转过陀螺的。最后只得揉几下自己的脸蛋,不好意思地嘤嘤两声:“我真是想太多啊!”
“我去把阿雝阿煦找回,外边雪还没化冷得很,年年坐着便是。”因下了雪,阿煦拉着阿雝去堆雪人,阿雝某些程度上是个宠弟弟的兄长,只要不妨事,便会陪他一起玩耍。到底是小孩子,有时候玩起来,也会没出溜。
王醴去逮俩熊孩子回来,孟约便在屋里看着那陀螺,她觉得自己转陀螺,陀螺没准会停不下来。她咬着下唇,几次伸手,几次缩回,最终还是拿起陀螺转了转。陀螺转了好久,但最终还是停下来,孟约长舒一口气:“这个世界居然是真实的?”
又或者是检验真实与虚幻的重任,并不是陀螺可以担负的?
“真实就好,真实的世界不会轻易崩塌,真实的世界才会永远存在。”
拍拍胸口,孟约起身到门边,王醴正牵着阿雝阿煦过来,小的那个一直缠着王醴要骑高高,王醴耐不住他,最后过了门洞一把将他扛到肩上。小人儿如同从前阿雝被扛起来时一样,笑得满院都是欢快地笑声,像是阳光都在跳舞一般。
第485章 学与理,不辩不明
看过《三醮外传》后,孟约把这个胶卷盘送给了孔府书院,低年级的学生可以看个热闹,高年级的学生可以开展种种讨论,另外大家还可以聚在一起转陀螺。一时间,济南城里,连陀螺的销量都大大增高,小小巧巧的,可以放在桌上转的那种,不说学生,凡是看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去买一个。
年后,济南城里的书院还互相商讨着,过来问能不能把自家书院的学生送到孔府书院来看电影。一项新的事物,如果已经呈现盛行的趋势,那么做为这个国家的未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去了解他,并且通过了解学会怎么使用,或者说……利用。
实话说,孟约是不建议第一次看电影的人一上来就直接看《三醮外传》的,第一次看电影的话《河东狮吼》这样的贺年片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会带给人极佳的观景体验,使人向往以后的每一场电影。孔传铭却坏笑着露出他一点也不儒雅的一面,坚持把《三醮外传》放在第一场。
至于理由:“如此发人深省之电影,方才会使人日思之夜想之,若非日思夜想,如何穷究其理,细研其道。”
孟约:院长,要我介绍你去卖安利吗?
孔传铭还询孟约,是否能在孔府书院建个电影园,专门用来接待各个来看电影的“团体或个人”,事实上,就是电影院!在孔传铭刚接触到电影时,他或许来不及多想什么,但随着电影渐渐在书院发酵,孔传铭便明白了电影不单可以作为娱乐,还可以作为传播学问的途径,甚至还能成为把控整个大明上下市井言论、人心所想。
凡是力量,用其为善则善,用其为恶则恶。
谁道儒家只会死搬硬套教人背书,教人学问,儒家很讲究寓教于乐的。如果有一种让学生们津津乐道,又十分愿意接受的方式,谁不愿意?若能把好的思想,向善的言论,积极的力量用简单,且广为人所喜爱的方式传播出去,如何不好?
孔传铭以为,皇室拍《太祖秘史》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包含其中,孔传铭倒不想别的,光只想着怎么样把学问包裹在电影这件新鲜事物里。在这方面,孟约才是专家,孔传铭在征得孟约同意建立电影院后,开始讨教。
“把学问掺进电影里?”为什么这么说有一种往蜂蜜里掺苦瓜汁的感觉,好吧其实她是想说往粥里掺老鼠屎的。
不过,孔传铭还是让孟约想起了谯郡至今天还三五不时来一场的——百家讲坛,那里只用到扩音器。她离开谯郡后,电影制作的重心搬到南京制片厂,百家讲坛自然没谁想着要去录下来。这时候想想,那晚我好的影像资料,对于后世研究现世之风俗文化,以及当世之人的风采与仪度,是多么棒的参考资料。
《百家讲坛》只在讲,孟约觉得光讲不够,得有思考与辩论,得能让人提问,得有学者们的互怼,那才有意思。孟约也见过几次文会的,文士之间的互怼永远能让人不明觉厉,而且大家风度都超棒,从来不为争辩而面红耳赤,争完仍然能勾肩搭背继续游乐。
“阿孟姑娘说得对,百家讲坛犹不够,可为百家论坛。”
孟约:……
不好意思,你也是穿越者吗?
孔传铭当然不是穿越者了,讲是讲解讲授讲述,论是辩论谈论讨论,用百家论坛就很符合孟约的想法了。可以争辩,可以提出自己的思想,可以互相温文尔雅地用语言开撕,撕完后继续哥俩好,下了论坛一起去撸个串喝个小酒什么的,多么和谐的画面。
“那百家论坛,噢,到时候一定要请兰堂先生啊,我特别喜欢听兰堂先生说话。上回他同我讨论过《太祖秘史》一句台词,说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瞎解释,兰堂先生竟一点也不气,反而乐呵呵同我辩论。这要换个人,我八成要直接噎得他说不出话来,兰堂先生却说得很好,特别平和,也特别容易让人接受。”孟约到底是个现代人,骨子里有着对经典的满不在乎,而且非常热衷于毁经典,甚至是反经典。
老爷子却温温平平,语如春风,说出来的话句句熨帖,半点也不让人反感,反而很容易让人听进心里去,然后打心理认同。孟约觉得,她要是遇到的都是这样的老师,说不定她在现代就成了一代名家。
虽然现代的名家不怎么值钱,但那也是名家,至少比十八流画家值钱吧。
孔传铭:这样的时候,我只需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对了,要想学这个,得派人到南京制片厂或者南京电影学院去,我虽然都会用,道理也都懂,但是让我讲课,那不行,我不会讲。”再有拍电影的技巧,孟约是不太会的,还得去南京求教。
“无妨,我去南京一趟,把老师请到孔府书院来便是。”孔府书院的号召力仍然很高,能来孔府书院任教,也仍然是天下读书人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
嗯,也只孟约这样,一个不小心就混进来,还顺利混进治学会的,才会觉得孔府书院的大门挺好进。
延请名师,召集能够参与百家论坛的“百家”,对孔传铭来说都不是难事,名师去南京请,必能请到,就是有曲折最终也总能达成。至于“百家”,孔家只会担心名额不够人太多,倒不用去想怎么才能凑齐那么多号人。
孔传铭还特地去替孟约转了封书信给兰堂先生,实话说,孔传铭都不抱期待,不想兰堂先生真能来,而且还对孟约的治学之心充满赞誉:“学与理,皆是不辩不明,阿孟姑娘这个想法甚好。”
孟约反正到现在还不知道兰堂先生是谁,她就觉得这老头儿说话她喜欢,充满智慧,和杨廷礼类似。但杨廷礼属于权谋挂,兰堂先生属于学问挂,风格不一样。
“兰堂先生,我看今天天气挺好,不如去我家吃饭呀,我家厨娘各大菜系都会一点拿手菜,孔府菜也会呢,还是你们给我寄的食谱。是萧厨王特地解读并教授的,想来味道不会差,院长也一道啊,我家的菜你吃过的。”孟约偶尔会请同事们吃个便饭,相熟的还要请得多一点。
孔传铭:你开心就好。
兰堂先生亦含笑。
王醴晚上回家,打算换了宽松居家的衣裳舒舒服服吃个饭,结果换完出来,看到孟约和兰堂先生、孔传铭在厅中相谈甚欢。
王醴:……
什么也别说,赶紧回去正了衣冠再出来。
第486章 凡有差遣,莫敢不从
王醴吧,从小不招老师疼,对师长心里确实有怨念,但怨念到至今还余一点,那也全是因为他委实非常敬重师长。他能从深渊里一步步爬出来,也不乏师长教诲,一定程度上来说,如果不是师长,纵使有幸得遇孟约,他也无法把握住这上善缘法。
说句实心眼子的话,他到现在还觉得师长仍旧会嫌他,人家喜欢孟约是理所当然的,他家小甜甜最招人喜欢。可越是喜欢小甜甜,恐怕见了他越容易嫌弃,要说他有女儿,嫁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儿郎,他也一样得不待见。
换了公服中的常服衣冠,王醴才复往前厅去,孔传铭自然是见过王醴的,倒是兰堂先生头回见王醴。见了先是一怔,细细打量后又含笑,王醴赶忙上前行礼:“学生拜见兰堂先生,见过孔院长。”
孟约很不解,王醴干嘛要自称学生。
她是不知道,天下士子到了兰堂先生面前都得自称一声学生,孔传铭颔首,觉得这才是正确定的会面方式,像孟约这样见人就拉回家来吃饭的……虽说亲切,但却也太亲切了点。
“不必多礼,自家待着,随意便是。”兰堂先生方才就看到了王醴,不过他是来得快去得快,不等兰堂先生开口,他就已经不见人影。这时换了衣冠过来,兰堂先生自然知道他方才是去换衣裳了。
王醴还是头回被师长这么用欣赏甚至是赞赏的眼光看着,略有些不真实感:“不知兰堂先生与孔院长要来,不然怎么也该早些回,兰堂先生几时来济南的?”
兰堂先生自然是今天才来的,见王醴带一丝惴惴,略表了然,却不说什么,只把话题岔开去,提起孟约的“百家论坛”来。以兰堂先生的意思,这讲坛自然还是放在济南方便,通了路轨,哪里来的“家”要过来交通上都更使得,省得再倒来倒去。
这方面,自然也得打通官面上,这么些人总得安置,总得接待,孔府书院出面自然可以,但何如官府出面安排。兰堂先生不官场,可官场上的事却也门清——这是省部官员济南官员刷政绩的好机会。
“凡有差遣,莫敢不从。”王醴有时候觉得,自己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并不是全凭自身能力,而是背靠小甜甜好上青云。
吃过饭,送走兰堂先生和孔传铭,王醴换了家居服,才得工夫把孟约揽过来,围在圈椅上盯着她看。孟约正画画呢,猛地椅子就被挪了个向,她一头雾水好么:“师兄,你干嘛,方才在家里穿官服就算了,这时却又来直棱棱盯着我,怪吓人的。”
这真是贼喊捉贼,甩得一手好锅,王醴略微施力戳孟约脸蛋几下,方道:“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才是真的!”
“我哪里吓你了,我从不吓人,我多乖,你才吓人好吗?”孟约浑然不觉得今天她有什么行为能吓到王醴的,她确实是从来不爱吓人呀。
王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好累哦。
“你知道兰堂先生是谁吗?”
“孔家人呗,孔传铭的伯父啊,噢,听说官家从前读过书院,在书院时兰堂先生教过他一段时间。对了,刚才师长为什么自称学生啊,兰堂先生也教过师兄吗……啊,如果是这样,我倒能理解你为什么说我吓你。至于嘛,不就是见个老师,你都结业多少年了,怎么还怕老师怕得跟老鼠见都会猫一样。”孟约觉得她家师兄好夸张哦。
王醴:……
深深理解了什么叫有理说不清。
“罢罢罢,画到哪来了,用不用我帮你。”王醴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说这个话题,就让孟约继续这么着吧,让她保持平常心,如此才能如常同兰堂先生耍贫嘴。没准就是因为她这样,懵懂天真嘴又贫戏还多想得也多,才有这样好的人缘。
“书商催稿催到快吐血,说我再不给他稿,他就去跳大明湖,大过年的人家也不容易,家都不回留在这催稿,总不能真让人大过年去跳湖吧,大明湖是无辜的。”孟约说着,把画好的分镜给王醴看。
任是孟约画得无比抽象,王醴也总能从抽象中把孟约想要的场景一一画到纸上:“阿雝和阿煦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还是去接他们一趟吧。”
“小人家头回出门去和同窗聚会,都说了不要你去接,就在人家家里,也有家长看着,就别去打扰小孩子们欢聚啦。”还是省台衙门官员家中,既然邀请了,必然会全程负责到底,小男孩儿嘛,既然如此勇敢地要自己去刷新地图,就如他们的愿好了。没事,还有下一次,有事,成年以前就别想啦。
王醴虽然一门心思盼闺女,可俩胖儿子也是他的心肝肉,天天回家都在旁边玩耍,今天猛地不在,连小鱼大鱼都在一边乖乖窝着,怪空落落的。
阿雝和阿煦此时已经到院门外,俩小人儿还在同窗家的梅林里采了几枝梅花回来,他们爹妈爱画画,便是冬日里家里也没断了亲手摆弄的瓶花。小人儿看同窗家中花开得好,特地问人能不能带几枝回来给爹妈画画,得到允许后还挑了一会儿才托人剪下带回。
壤湖园没有种梅,自然不该有梅花的冷香,王醴素来嗅觉灵敏,远远闻到梅香向外张望一眼,听到细细碎碎的轻轻脚步声,便大抵知道是俩儿子回来了。这才念叨,倒是回来得快,门口有一点红梅伸出枝来时,王醴轻喊一声:“年年,你瞧。”
画室的门都是用的玻璃,所以孟约顺着王醴的手看去,便见几条梅红在刚刚燃起的灯火下呈点点深红:“哟,咱家不是没种梅花吗,怎么今天有梅花呀,师兄,是你送我的惊喜吗?”
王醴:“自然不是,可能是风送来的吧。”
阿雝沉得住气,阿煦还小了点,不大懂什么叫沉住气:“才不是风送来的,是兄长和我采回来的。”
王醴这才起身开让,一手一个,把俩脸冻得有点发红的胖儿子抱进来。小人儿一落地,就把花齐齐送到孟约面前:“妈,送你,美美哒。”
“谢谢阿煦。”
阿雝:……
好吧,那我只能送爹了!
注:明朝常服是指官员日常衣冠,就是我们常说的制服,公朝服用于祭祀、大典,上朝得穿公服,日常上班穿常服,另外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