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时,倒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阿宽太会哭,太会撒娇,他一哭一撒娇,爹妈便会心软。心软完看他犯熊,又想揍,又舍不得,阿宽这样皆是我们的过失。”都是爹妈兄长给惯的,也不止宣庆帝萧皇后会心软,对着弟弟哭得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脸,朱载宥也一样会心软。甚至有时候,还会被朱载宽带歪——是啊,明明出生就已经在终点了,干嘛还偏要叫弟弟这么辛苦,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好啦。
不过,每到朱载宽犯熊时,这样的念头又会重新烟消云散,然后便想往死里揍他。
这话才说着呢,朱载宽老远看到朱载宥了,把挑子一撂,飞奔过来,扑倒在地抱住朱载宥的腿,拿脸往朱载宥衣袍上一通蹭。朱载宥长叹一声,都不用低头,都知道将会看到一张哭得涕泪横流,又脏兮兮又可怜巴巴的脸。
“兄长,你可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日子弟弟过成了什么样儿。我可怜啊,少小离家,苦读不说,还要苦劳作,你看我这张脸,你看我身上的衣裳,你再看看我的脚……水泡摞水泡,已经没一块好地儿啦。”朱载宽哭得相当真情实感,在他身后,朱载章频频白眼。
朱载宥真不敢低头看,他怕自己心软,但怎么可能不低头,他要不低头,朱载宽能把自己哭得背过气去,朱载宽对于哭也算是树业有专攻了:“你先起来。”
“我不,我要兄长带我回家才起来。”
朱载章好容易才找着机会好生调|教她哥,才不肯就这么让朱载宽逃开呢,当即便也跟着扑倒,开始哭。她一哭,朱载宽就停下了,心疼得不得了地看妹妹,拿自己身上仅剩下的干净衣角给妹妹擦眼泪:“载章不哭不哭,都是二兄的错,二兄不该半途而废,二兄应该做个好哥哥,让你骄傲,二哥这就去继续挑肥肥地。”
朱载宥:我的天,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我妹妹真是了不得。
事实上,只要朱载章再慢一点,朱载宥就要妥协,他是真看着弟弟这样心疼得慌。
“载章真棒。”朱载宥揉揉妹妹的脑袋,大力夸奖。
朱载章:“兄长,我们都要学姑姑姑父和阿雝弟弟,看阿煦,这才三岁多呢,就已经被赶上地啦,他还自己主动下去,从不用人催。”
阿煦在地里戴着手套拔杂草呢,他力气大,拔个杂草不在话下,拔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拔足两刻钟,他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能回家领奖励。朱载宽是来被改造的,阿煦是为奖励来的,为奖励来的当然不一样,当然要主动,不然奖励就没有了呀。
朱载宥托下巴:嗯,值得借鉴。
第480章 儿女都是债,横竖都糟心(一更)
今日有三更,由于没存稿,早八晚七能准时,剩下的那章加更什么时候就得再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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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三章 人是活的,路在脚下
阿煦超爱阿雝,每天辛苦两刻钟,就是为了让阿雝陪他玩乐高积木。
从前,孟约总跟阿雝说“那么刻苦学习做什么,小孩子就该好好玩”,到了阿煦,孟约总算能体会那些劝孩子好好学习的家长的心了,这糟心孩子,不天天跟他后边盯着,一准能浪出银河系去。
得亏阿煦特别崇拜阿雝,为阿雝能陪他玩,怎么样割地赔款的条约都肯签。
“妈,我好了。”阿煦满脸泥地跳上田埂,双眼亮闪闪的。
朱载宥心都酥了,阿煦特别像朱载宽小时候,一笑起来就软绵绵的,让人想什么都答应他:“阿煦真乖啊!”
孟约:“他可不乖,我们这是一家四口,阿煦最淘。”
阿煦一点不觉得这是批评,他认定这是赞美,因为他爹说过,独一无二是褒义词:“你是阿宽哥哥的兄长吗?”
蹲下来与阿煦视线齐平后,朱载宥伸手捏一把阿煦泥乎乎的小脸蛋说:“是啊,阿宽同阿煦说过我吗?”
阿煦用力点头,然后开始告小黑状,告完小黑状,深藏身与名,同孟约一起回家去洗白白,留下朱载宥在田边看着朱载宽面露慈祥无比的笑容——为兄觉得地狱还是很适合你的,望吾弟再接再厉,挑肥肥地,顺便给自己的脑子也施点肥。
“大兄?”
“你二兄确实该好好教导啊,再不教,日后真要上天。”
朱载章一头雾水,不过嘴上却也没留情:“我觉得二兄已经在天上了。”
“载章说得对,他确实是早已经到天上去了!”
正卖力挑肥的朱载宥还不知道,他人生的炼狱模式正在悄然进化,至于进化成什么模式……那谁能说得准呢。
另一边,孟约领着阿煦回壤湖园洗澡换衣裳,把小泥猴扔进浴室后,孟约便问仆妇:“阿雝可回来了?”
“回小姐,还不曾。”
“小人儿现在就有自己的交际圈,时不时会相邀出去玩,等将来岂不是要彻底把我和师兄扔下,自去风流快活?”孟约顿时觉得养儿子略糟心,不过养女儿要嫁出去,想想更加糟心,怪不得人常说儿女都是债,横竖都糟心。
“我陪妈。”
孟约:“这话你兄长也说过,从前我和你爹就是他的全世界,现在再看,他世界大着呢,能装不知多少人。”
这话阿煦有些不大好理解,所以没法接,只踢着小短腿任由佧妇给他擦头发:“妈,中午我想吃白糖糕。”
“中午要吃正餐,白糖糕厨房做好了阿煦可以留着下午当点心吃。”
快到午饭时,大家都回来,除朱载宽那个小别扭有点闹情绪外,大家都非常愉快。下午,朱载宽不肯再支“改造”,但是仍被兄长和妹妹软硬兼施地哄去了。
不仅如此,兄妹俩还关起门来商量以后怎么整治朱载宽,在交流过心得,交换过意见后,兄妹二人就方方面面达成一致——以后在教育朱载宽的事上只支持,绝不拖后腿。
朱载宥如今已经正式开始进入朝堂,监听国事,所以他没法离开南京太长时间。一听朱载宥要走,朱载宽有所预感般地撒泼:“兄长,你就要这样丢下可怜的弟弟在这不管了吗,我还是你亲弟弟吗,还是你在外面已经有像阿雝阿煦这样的弟弟,所以就不要我了。呜……我肯定是买东西送的,还是买最便宜的东西送的。”
就是说这样的蠢话,朱载宽也能哭出真情实感,哭得人揪心,朱载宥进一步认识到,什么叫“吃完早饭了,这弟弟可以打了”。饶是如此,朱载宥也先把他扶起来,然后郑重地道:“你是不是我亲弟弟,得视情况而定,回头我来,你要是四六不分的浑样,那不好意思,你就真不是我亲弟弟了!”
朱载宽撒泼撒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怔住,片刻后发自内心地滚下热泪:“兄长,我错了,我好好听姑姑姑父和师长的,你快别这样说。”
“可不是我先说的。”这没出溜就胡说八道伤人心的话,朱载宽撒泼时不知说过多少,虽知他是犯熊,有时听了仍叫人不好过。
“我知道了。”
看朱载宽垂下脑袋,没神没气的样,朱载宥仍是揪心得慌,赶忙揉他几下,把朱载宽的毛捋顺:“你也不小了,别再闹腾好不好。爹妈和兄长不求你文成武德,只求你不要浪费自己有限的人生,阿宽,人生纵长也不过百多年而已,你是愿回首时一片空茫,还是回首时精彩纷呈?成为什么样的人,过怎么样的一生,如何在这世上生活……这些问题,你已经到了该思考的时候了,你好想想,过两个月我再来看你们。”
“好吧,兄长再见。”
送走朱载宥,朱载宽就真的开始认真思索兄长留给他的问题,然后十几岁的少年,冥思苦想也有点没头绪,遂去寻孟约,把朱载宥留给他的问题复述一遍:“姑姑,你是怎么确定的呢?”
孟约:哈?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定过这样的基调啊,想怎么怎么来呗,人生总是随机掉落各种未来,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会让人生拐个大弯——比如她选择画绘本,成为打鼓人;比如孟老爷赴南京,为脱商籍成为江宁织造府下的官员;比如师兄在那个恰好的时间里,向她表白,不早一点,不晚一点。
“先做自己喜欢的事,做着做着,你就会知道该如何选择人生的目标。”反正她就是这样的,画着画着,就知道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打鼓人”。
“喜欢的事?喜欢吃算吗?”
“算啊,为什么不算,可以琢磨怎么吃好,怎么做好吃,日后,可以寻思怎么种植好吃的,怎么让更多人吃上好吃的,更么让整个天下都一样,天天最苦恼的问题就是‘今天吃点什么好吃的’。很多时候,目标不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而是在前进的路上寻找到的,而且目标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人是活的,路在脚下,所以,少年你要做的就是选一条喜欢的道路,勇敢往前大步走。”
朱载宽:为什么不管什么事到我姑姑这都特别简单?
孟约:那是你没见过我爹,我爹最擅长把复杂的事往简单了处理。
第481章 小小恶趣味(二更)
熊孩子不是一天养成的,当然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改造”好,在熊孩子改造时,孟约忽有了喜讯。事实上,在王醴的有意主导下,孟约都以为他们可能真的不会再有个孩子。不曾想这孩子来得这样突然,孟约在课堂上讲着“戏剧的组成”时,忽然扶着书案有些头晕。
她素来身体好,这一晕眼前竟有点冒金星,还有那么一瞬间眼前是一片黑的,她差点就当自己身患绝症,都快要开始脑补一出生离死别大戏时,学生们跑去喊来的驻院医师过来。学生们自觉地走出课室,让医师能安安静静诊治,孟约心里甜得不得了,她的学生真是可爱。
“大夫,我怎么了,什么病症,要紧吗,怎么治,还能好吗?”
孟约之所以不怀疑到身孕上去,是因为她之前怀阿雝阿煦,基本没什么反应。这次不同,还不足月呢,就开始有了反应,医师道恭喜,说还不足月,再过半个月还得来复诊一次,待再诊到露脐才能确定。
“怎么……会呢?我之前怀阿雝阿煦都好端端,一点事没有呀。”
医师道:“妇人每逢生产,便演元气血气,虽能补足,到底曾损,孟夫人这是第三胎了,有些轻微的症状也在情理之中。我建议,孟夫人怀过这胎,就不要再生了,倒不是虽的,主要是这一胎过后再怀胎,身体上的种种不适会越来越明显,而且恢复起来会比从前要慢。”
高龄产妇的危险,孟约当然也听闻过一些,所以她也确定打算就这胎,甭管男女,再多不生了。土著们也有有效的避孕方法,日后严格遵循便是,虽然满心期望这个能恰是个女儿,但要真不是,孟约觉得也得从现在开始做好心理准备。
“多谢大夫,那过段时间我再找你诊脉。”
且不说儿女,都得赶紧给王醴送个消息,并且宽慰在外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学生。孟约同学生们一说,学生们也都纷纷恭喜孟约,闻讯来的孔传铭也抱以祝福,便是他也听闻过孟约和王醴想要个女儿:“愿此番阿孟姑娘能得成所盼,喜得千金。”
“多谢院长。”
“这节课也差不多了,阿孟姑娘先回去吧,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课就先放一放,待坐稳了胎再说。”至于之后是安心在家养胎,还是继续来书院授讲,孔传铭把决定权交给孟约自己,他可做不了公主殿下的主。
孟约怀孕的消息递到律法司,王醴一怔,再听闻孟约犯晕,坐也会不住,当即便把公务安排好。半途上听说孟约回了壤湖园,便赶回家去,进了屋里,阿煦正趴在孟约旁边软绵绵地说话:“妹妹,乖乖睡觉觉,睡饱了出来阿兄陪你玩。”
“年年怎么样,好些了吗?”王醴看着孟约脸有些发白,眉头紧皱,济南这边委实没有相熟的医师,看来只能去访个产科妙手,不然他没法安心。
“好多了,医师道是因为最近天有点热,胃口不好吃得少,才会犯晕的,这会儿吃了碗馄饨,已经没事。袁娘子正在炖汤呢,道是晚上给我做一桌好吃的,现在知道什么原因,自然不会由着不想吃就不吃,会好好把自己喂饱的。”孟约虽不苦夏,但天热,任谁都没什么胃口,袁娘子使尽十八般手艺,她每顿也就能吃小半碗饭。
“今年天格外热,便是济南水多,也比往年热许多,不如城外山中寻所宅院,年年搬去城外避避暑?”王醴这时脑子里琢磨的事挺多的,要给孟老爷写信,要去寻个得宜的医师,得安顿俩小的别叫再扰着孟约,还得安排好饮食,另外公务也得排一排,还有就是得每天再多抽点时间陪着孟约。
“倒是不必,咱家还是很凉爽的。”
吃过晚饭,王醴见孟约脸色好看了此,这才来得及为孟约再次怀孕而欣喜,然后就是默默祈祷——这回别再来个熊孩子了,上天赐个温暖可爱的小姑娘来吧。虽知道生儿生女,都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半途不可能改性别,但谁还能没点梦想呢。
打这天起,王醴每天早晚三柱清香,拜祭天地,只求能有个女儿。焚香时,口中念叨的都是“余生别无所求,唯求年年平平安安诞个女儿,岁岁年年健健康康”。每到王醴焚香祈祷时,孟约都会悄悄给王醴加上弹幕——重金求女!
谯郡,孟老爷接到王醴的信,也是想着外孙女,他如今有俩外孙,外孙虽是心尖子,但也不妨碍孟老爷渴望有个跟甜软的外孙女。为讨口彩,孟老爷逢人就说孟约怀了个闺女,人人都理解孟王两家想要个小姑娘的心,十分顺着孟老爷。
不过,谯郡仍是人人都暗搓搓盼着孟约再生个儿子,到时候他们从前的王知府,如今的济南律法司王司使,想必表情会相当之精彩。
“诶,我们什么心肠,人家想要个女儿快想疯了,咱们偏盼他们生儿子,要不得。”
“那也是跟打鼓人学的,打鼓人在戏里说了,这叫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有小小恶趣味。”
也许是出于不想太早定音的原因,王醴没提找人诊胎儿性别的事,孟约也没提。俩人都想要女儿,又觉得与其现在期望就落空,不如等到生下来再说,俗话说得好,惊喜总在最后嘛,那就甭管是惊是喜,都留待最后揭晓吧。
刚开始总有些发晕,孟约估计是低血糖,随时身上揣几颗糖,再加上吃得比以往多,渐渐地就好了。不过,还是揣着糖保险,外边的糖厨娘不让吃,专给她做了各种果仁糖,还见天给她做甜点。
甜食加食补,孟约很快感觉连皮肤都变好了:“啧,人还是得好好吃东西,吃好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许多。”
王醴侧眼看孟约,迎着晨光,面如珍珠白玉,孟约在他心中永远都美如初见,倒是不像孟约这样细微。不过,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再不会白得一脸气血不足的相:“萧启送了盒上好鱼胶来,回头叫厨娘炖了给你喝,每顿做一点,年年吃了便是。”
孟约总喜欢叫大家跟她一起补,王醴还好点,几个小孩最近很是长了点肉,委实不能再同样吃下去,别回头送来的是瘦条条的少年少女,回宫去帝后一瞧,全成了小胖墩。
第482章 秀而挺直,质青之美(三更)
技能释放完毕,冷却时间未知~~~
秋伏一去,天便很快凉爽下来,倒是像老天爷都宠爱孟约似的,算起来,这孩子是在八月时怀上的。由于今年天热,出太阳的日子多,夏天延续了很长时间,甚至跟秋天接上了轨,导致孟约一直觉得还在夏天呢。
也许是萧厨王的鱼胶太管用,孟约现在是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