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妃把数羊的基本规则叙述一遍之后,皇帝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听起来这么傻,你确定数上一万只就能睡着?”
“当然!当然!这都是别人试过的”
恭妃拍胸脯保证到
“……好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皇帝仰面朝天,有气无力的数起羊来,渐渐的,他似乎真的就看见一只只肥硕的绵羊从他的眼前蹦达了过去。
赤枫宫的夜,就在这时有时无的“羊羊羊”中,迎来了它的黎明。
按照惯例,恭妃比皇帝先行一步离开了自己的寝宫。这时天还蒙蒙亮,恭妃很满意的看着皇帝陷入梦想的一张睡脸,为自己一夜的辛苦而感到欣慰,可是这种感动的情绪还没有坚持个多少秒,就被皇帝意义不明的梦呓打断了。
“……三千一百五十二两、三千一百五十四两……”
皇帝眉头紧锁成了个“川”字形,一脸比便秘好不到哪去的郁猝神色,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这些话。
奇怪,不是让他数羊嘛,怎么好好的变成数钱了?
“别跟朕提那些羊!”
就在恭妃第二天晚上紧张兮兮的询问着皇帝数羊的心得体会之时,皇帝原本就没好气的脸变得更加乌云密布起来。
“朕一晚上都梦到那些羊,整整一万只!朕还梦见把它们洗净、剃毛、全部卖掉,都够不上十一万的一个零头!反倒是累的朕从早上起来就头昏脑胀的!”
“皇上,要不……让臣妾给你唱个曲子吧”
自从大家风闻恭妃的数羊策略失效之后,其它原本打算让皇帝数猪数牛数鸡数鸭的人也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改行其它方案。
“唱歌?”
这倒有点新鲜了,在皇帝的记忆里,他好像还从没见识过淑妃的唱功,所以脸色微缓的支起脑袋侧卧着
“那你唱来给朕听听吧”
“好的,这是臣妾家乡的小调,臣妾小时候,乳母就常常在睡觉之前给唱给臣妾听” 淑妃不免被皇帝盯的有点小紧张、她努力回忆着那首催眠曲的旋律,而后小声的清了清嗓子,张开了嘴……
“莲叶何田田~~”
在槐英宫外守夜的宫人们前一刻还有点犯困,后一刻就被一声直冲云霄的凄厉高音醍醐灌顶,全部一阵哆嗦的清醒了过来。大家定神听去,原来那个荒腔走版的声音是从主子的寝宫里传出来的。 如今人人都知道最近皇帝心情槽糕,各宫的主子们也都变着法的给皇帝解闷,可这听似唱歌,又更似从十八层地狱飘出来的鬼哭狼嚎是个什么解闷奇法?宫人们各个堵着耳朵暗自纳闷,唯有夜夜催人入睡的周公给这首催眠曲吓跑了老远。
最终,还是康妃凭借着诵读道德经,成功击溃了皇帝的夜间亢奋神经,完成了皇后既定的第一步战术部署,虽说基本不保证睡眠质量,但好歹是可以让后续步骤顺利开展了。 于是诸妃们轮流的三班倒作业,无论哪个侍寝,都会卖力将“枕边风”补完到底,具体的吹风内容虽然各有出入,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皇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十一万两银子就让它去把,你该查的也查了,该抄的也抄了,气也改消了……”
这天正是裕妃侍寝,她一看皇帝两眼全闭,呼吸匀速,显然是进入了深度睡眠阶段,便忙不失时宜的趴在皇帝耳边,开始反复的默念着事先准备好的宽慰说辞。也不管是有理没理有逻辑没逻辑,就差说“银子在天有灵,也当含笑九泉”云云。
“……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当你是放贷去了,是拿去买地了,是用来做生意了,你还可以吃利息、收地租、钱生钱,多好!……”
裕妃口水横飞的建构着她的经济建设大政方针,也没注意到皇帝的眼皮已经开始抖动,就在她絮叨着是贩盐好还是贩米好的时候,皇帝忽然“噌”的一声就坐了起来
“你到底会不会过日子!如今的田租是三十税一,借贷利率不超过年息的30%,还不保证一定能要回来,生意就更别说了,各种赋税之外,你能保证稳赚不赔吗?就你这榆木疙瘩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赚十一万两回来!还贩盐?那都是朝廷管制的东西,你想找死吗!”
皇帝一口气不换的吼完如上言论,留给裕妃一个怒其不争的表情,往床上一倒,又睡死过去了。 “……皇、皇上?……”
被吓到床角去的裕妃轻轻桶了捅皇帝,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之后,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搞什么嘛!不带这样梦游的!
虽然金沙帐里是夜夜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可众人期盼的那个“潜移默化”里的“潜”,还就真的潜藏的万分彻底,千呼万唤始不出来,反倒是搅得皇帝内火直冒,奇怪于后宫妃子们怎么全体染上了睡觉磨牙,让他一见到皇后就忍不住抱怨。
“你说你们安的是什么心?朕在前朝就已经够烦的了,回来还不好好让人睡觉,你们是不是都嫌朕活的太舒服了啊!”
“皇上,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皇后态度坚决的辩驳一句
还不是你先绝了大家的后路,大家才这么好心的“帮助”你的嘛。十一万两银子固然重要,但是怎么能与家庭的和谐相提并论?因此为了这一大家子能够继续走在可持续发展的康庄大道上,皇后觉得暂时的折磨……也是很值得的。
“各宫的妹妹们还不是希望能为您排忧解难,才不辞辛劳的服侍您的嘛” 不辞辛劳?从恭妃的绵羊到淑妃的半夜鬼叫,再到康妃的“道可道,非常道”……真不知道辛劳的谁!
没有在皇后这里得到应有的安慰,皇帝颓废的吐了口气,顺手就把杯中之物又喝了个底朝天。 “皇上,别喝了,俗话说举杯浇愁愁更愁,再怎么说银子也是个死物,为它弄坏了身体怎么值得”
皇后皱着眉头按住酒杯的边缘,一来固然是真的担心酒后伤神;二来她更想说的是:你这喝法岂不是要把大家辛辛苦苦嚼咸菜啃馒头省下来的钱又给喝回去了!
“朕并不为了银子的事……”
皇帝有点茫然的看着被皇后按住的酒杯,又有点茫然的看着桌上并排摆着的几个空酒壶,好像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在干什么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很想喝酒了,总觉得有个声音在脑子里面嚷嚷着要喝酒”
咦!这情况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她们孜孜不倦在追求的境界?皇后愣了。
又是一天夜静更深时,环坤宫的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窜进了皇帝驾临的桐苍宫,冲着守夜的孟公公招了招手
“皇后娘娘吩咐你来的?”
孟贤安小声问道
“是的,公公”
“你可仔细着点,要是弄出一点动静来,我们就得全陪着你遭殃!”
“知道,知道,就是公公你不要命,我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呢”
小太监的声音几乎细若蚊蝇,向孟贤安赌咒发誓后就猫着腰溜进了皇帝和惠妃安歇的内殿。
自从皇帝酒后归去,皇后就召来了敬事房的主管询问,知道了这几天皇帝都是在惠妃那里落脚。可是随后而来的惠妃却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每晚念的都是找康妃帮忙拟的演讲稿,除此以外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提
“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怂恿皇上滥饮啊!”
惠妃苦着脸申诉到
皇帝喝酒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又不想跟皇帝做对醉鸳鸯。
因为摸不着头脑而又非常想知道皇帝这类催眠症状是哪里来的,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指派个心腹小厮去听房……话说,她私下里不干这事已经很多年了。
这个年轻的小内侍果然不负主望,偷听了份详详细细的报告书回来,就在皇后跟前朗诵。当然,这之前他也不忘捎带提一下自己如何冒着犯天颜的风险,像个称职的特种兵一般在汝窑大花瓶中辛苦蹲点的小小功绩。
“……古语云‘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古语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古语云‘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好了好了,这些有的没的就别念了……就没再说过别的了?”
皇后挥手打断这一听就带着康妃商标的劝谏文
“有有有!皇后娘娘,后面还有呢!”
“可是惠妃又说了什么?”
皇后忙探身问道
“娘娘圣明,惠妃娘娘之后果然又说了别的,娘娘她说‘我要喝酒’”
“……就说了这一句?”
皇后有点将信将疑,而小内侍则呈现出一副“怎么可能”的惊悚样子
“不是的,剩下的大半夜时间里,惠妃娘娘一直在说‘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小内侍捏着嗓子学的有模有样
“虽然时断时续,声音时大时小的,不过还是直说了一夜,小的看惠妃娘娘她……好像是睡着了说梦话来着……”
小内侍说完自己的揣测后,偷偷的扬起脸来张望自家主子的反应,但见皇后脸上满是复杂而又扭曲的神色,似是五味杂陈,又似喜忧参半。
这小小的内侍倒也猜的大差不差,皇后听闻比起那长篇累卷,惠妃简短明白的四个字就成功将皇帝催眠了,可说是忧愤之极。可忧愤之后不免又有些欣喜,至少这说明这个暗示之法果然管用,路线既然正确,成功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惠妃这个连自己也管不住要说梦话的傻鸟,当然得从计划里直接PASS掉,她今天能说要喝酒,难保明天就不会说要杀人,至于其他诸妃……由于同样无法保证会发生惠妃这样的情况,所以皇后决定:这听房之事,还得继续进行。
唉,想想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仅要管着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很可能在枕头旁边还得兼职管一下黎民苍生,皇后就觉得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伟大。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次更新在八月的七夕那天,在此之前各位可以不用费神天天点这的地址了 因为是节日嘛,所以按例还是番外一篇 (众: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又瓶颈啦! 某人:默= =)
七夕特别篇
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七夕和俺们的奥运~~
七夕佳节,有情人千里相会,不过除了情人之外,这世上尚存在着一种人,也算有情,只是似乎拿“情人”来相称已不妥当。这种人,就是“情人”的升级版——“夫妻”。 后世常有句话,叫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之后又被人篡改,写成“不结婚死无葬身之地”,可见夫妻之间,确实比较玄乎,有诗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1)
西宫墙外的太平街,正对着通济门,算是很热闹的大道,梁宏长公主的府邸就坐落在这条街的北端。
一大早的,梁宏公主从卧室踱了出来,崔璇则是在书房里待了一夜。不过不管同不同房,这两老夫老妻也是各起各的、各管各的,画眉穿衣这种事……新婚的时候试过,不过公主觉得丈夫太粗枝大叶,崔璇觉得妻子太笨手笨脚,最后还都是扔给侍从干去了。
一家四口坐定,开始吃早饭。
“老爷,北门桥的崔二爷求见”
“崔二爷?哪个崔二爷?”
崔璇包子啃到一半,不知道又是他哪家的二爷
“说是北门桥三叔公家的,之前来过拜帖”
“北门桥的三叔公?”
“就是公公堂兄的堂叔”
梁弘公主接话解释道。话说她结婚前,以为自己家就是天下最麻烦最错综复杂的家庭,下嫁崔璇之后才知道世界没有那么简单,烦人的亲戚哪都有,只是大家换了下分工。她的亲戚去烦崔璇,崔璇的亲戚来烦她。
“去请”
崔璇吐了两个字,然后跟妻子换了下座位。
公主府的厅堂东西长而南北窄,座位以坐西面东为尊。这个位子平时没人的时候是梁弘公主坐,一旦有人来拜访就是崔璇坐。
两个小孩对这种临时主权调整也见怪不怪,知道有客人要来,就自动的端着碗消失了。之后,初次登门拜访的那位二爷颠颠的小跑了过来。
崔二爷进门,就先对女主人拜了拜,忽然觉得自己的朝向有点问题,定睛一看,原来公主坐的尽是次席,于是赶忙朝崔璇更恭谨的行了个礼,心中还在感慨:早听说这个族侄在公主面前都傲的够呛,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二叔请起,自家人不必太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贤侄久来未见,依旧这么丰神异彩,不愧是我崔家的翘楚” 崔璇没有温度的笑了笑。
久来未见?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存在
看见侄子笑的非常货真价实,崔二爷便又接着客套一番,拿出了见面礼,梁弘公主也以晚辈的身份恭敬的回了个礼,让侍女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二叔。
会晤过程进行融洽,崔二爷的心至此也放下了一大半,虽然来之前三叔公跟他通过气,不过初次见面,他也没看穿崔璇笑脸下的冰山,只是觉得这个亲戚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可怕。这才鼓足勇气把话题绕到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上。
“……事情就是这样,还望贤侄能帮一次忙,贤侄为先帝长婿,一向很受重视,如今又居宗人令之位,这点小事肯定是轻而易举”
崔二爷讪讪的干笑两声,崔璇却笑的越发亲切,只有梁弘公主看见丈夫这个模样,就知道马上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她的丈夫,一向是对待亲人像阶级敌人一样,对待阶级敌人则像亲人一样。不过这句话不能从结果上理解成崔璇狼心狗肺胳膊肘向外拐,而是要从形式上理解成他对人越和善就说明这个人越不招他待见。
“这样啊……公主,这件事也关系到你天家的人情,你有何打算?”
随着崔璇的发问,崔二爷也一脸期盼的朝着梁弘公主望去,他听说过崔璇一向讨厌裙带关系,所以之前就打算将公主作为突破口。
“我虽为皇室宗女,不过更是崔家之妇,还请夫君拿个主意”
梁弘公主一副三从四德的忠实拥护者口吻
“……这就有点难办了,二叔你这件私事,若是以小侄的公职名义介入的话,岂不是让人家说我们以权谋私”
“这应该不算以权谋私吧,不需要贤侄公开的表态,只要你……”
“二叔说的也有道理,这是朋友之间的情面,不涉及身份上的事吧”
崔二爷还没说完,梁弘公主就很有人情味的替他辩解起来,着实让崔二爷心花怒放。哪知崔璇却脸色转黑,随着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冷冷的说道
“刚才让你说的时候,你说但凭我作主,这会子怎么又开始插嘴了?”
“我……我这不也是在替二叔着想嘛”
梁弘公主委屈的抗议道
“二叔都没说他是什么主意,你瞎在这着想什么!我知道公主您天家的人时常这样‘交情交情’的,可我崔璇却没有这样的交情,您也别拿您的那一套来干涉我崔家的事!” “我……我是……”
“是什么是!你很闲吗?闲的话就回屋绣你的花去!”
崔璇对着妻子就是一顿猛冲,当着外人的面都毫不留情。梁弘公主傻愣愣的这么呆着,泪水在眼睛里一圈一圈的转着,可是却依然谦恭的回道
“夫君教训的是,是为妻一时思量不周,也让二叔见笑了”
梁弘公主也朝崔二爷行了行礼,便满含歉意的退了下去。临走时那副强作欢笑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柔顺娇弱的不得了。
“公主她长在帝王之家,骄纵惯了的,从不考虑为人处世之道,二叔无需在意,二叔刚才说到哪了?”
崔璇冷眼看着妻子撒着泪花退场,又转回脸来客气的对着崔二爷,好像刚才疾言怒色的就不是他的脸似的,直把崔二爷看的心里发怵,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家的二叔走了?”
崔璇回到后堂,只见他的公主老婆一边绣着花,一边好整以暇的问着他
“走了,而且估计很长时间之内不会再来了”
“呵,又被你吓跑了一个”
“那也是被你吓跑的,我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都在崔某的淫威下忍气吞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