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定是个偷人的女人,所以她更加冷冷地说:“他不同意谁敢做,事后找我们来打架怎么办?”胖女人把准备开处方的笔摔在了桌上。
楚晴知道再说也没有什么结果,可还是低三下气的求着:“大姐,您就给我做了吧……”
“不可能!下一个!”胖女人说…… 谁也说不清,在那个年代出生了多少这样本不该出生的生命,尽管那个时候计划生育的口号已经叫得山响……
第二天,楚晴又求着肖刿同她一起去,刚说两句肖刿的眼睛黑了,他说:“我知道你长歪心了……”他“啪啪”照准自己的脑袋打了几下,眼圈也红了。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楚晴心软了,她也哭着求他:今后不准再干那种下三烂的事,好好工作……肖刿全都一一答应了……
楚晴也就把心收回来,他们还准备养点花来贴补家用。因为有这种经历,后来楚晴在市场上买花就很少和人家砍价,还常对其他顾客说:“不容易呀,挣不着钱。”
第二章{11、窥伺(三)}
11、窥伺(三)
经过这次突击检查,一个学年结束后,尚方被调入文教局的督导室,成了一位有名无权的督导员,肖刿也因为把椅子讲得一塌糊涂,被新来的校长一脚踢了出去,因为毕竟还是诗人还有“才气”,他被踢到了一个更好一点的京东重镇的国办中学,继续教高中语文。
楚晴生下了一个长得象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因为总是感觉肖刿的行为有些不正,所以取名方方。刚刚几天方方就像个小精灵一样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向周围探询,由于是早产,楚晴的母亲怕乡亲们说长道短,月子当中也没有前来,只有姐姐草草的来看了几眼,整个月子的花费全都出自婆婆家,尽管一家人嘴上没说什么,但那言谈举止当中悄悄流露出来的嫌弃,让楚晴倍感凄凉。
由于和肖刿性情的巨大差异,结婚以来大气小气就没断过,因为那个假条毕竟是假的,所以天天又担心被开除,致使方方一生下来就缺少奶水,可她偏偏不肯吸吮奶瓶,只是执著的向没有多少奶水的乳房要账,她吸几口哭几声,哭几声吸几口,楚晴的乳头竟然让她吮出了血泡,这又是一个小冤家呀!
当初住在临产病房里,肖刿本来表现得不错,众人面前他殷勤又温柔地坐在楚晴的床前,一会儿问喝水吗?一会儿问想吃什么东西,中午还从饭店里买来了清炖牛肉,又非要亲自一勺一勺地喂,嘴里还不停的念叨:“乖!乖!” 当着众人的面,楚晴起初感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就皱着眉头下死里拒绝了几回,但搁不住肖刿的执著,心底里还是愿意看别人羡慕的眼光,所以就漾出幸福的微笑,承受着肖刿的爱抚…… 和楚晴同住一个病房的还有五个孕妇,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圆脸盘上,长着一双星星一般的眼睛,很是可人儿可爱,虽然“大腹便便”,仍然没有脱去纯真少女的影子,楚晴和肖刿就偷偷叫她“小少女”,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忍不住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
看到楚晴恬静平和,肖刿温柔多情,有几个岁数大的陪床就开始啧啧称赞: “看人家小夫妻!!”。 “这个时代的确不同喽!”
就在这个时候,一堆白大褂,涌了进来,是主任医师要给病房的“小少女”作产前检查。
护士长高声向室内的男士喊:“男的出去!男的出去!”几个男人听了就赶忙往门口走,而此时肖刿的目光正僵在“小少女”的脸上,喂楚晴的勺子就在半空中停住了,楚晴轻轻的提示:“叫你们出去呢!” 肖刿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汤勺,出去了,但他不象别人或蹲在一旁抽烟,或站在一旁聊天,“小少女”仍然牵引着他的目光,他专注的隔着窗户向里张望,可能知道现在他没怎么明白这出去的意思……
楚晴知道他又犯了痴病,但当着众人,也只能轻轻向他打着“去!快去!”的手势。
可肖刿根本就不向这边看!果然护士长发现了贴在窗玻璃上的这张脸,她的脸颊一下子拉得象头驴,她大吼:“这是谁的家属?看什么看?!真不要脸!!”
几个年轻的大夫和护士看了,也不屑地骂:“讨厌!讨厌!”,肖刿还算机灵,感觉自己引起了众怒,就迅速的闪在了一旁。
追求完美的楚晴感到似有两个嘴巴子抽在自己的脸上,呼呼的火焰把刚才脸上的幸福微笑烧得只剩了尴尬和羞辱,后来几日,她从来不敢正视病房里他人的眼睛……又联想到他偷窥人家小余子……只感到,自己的两腋像气球一样往上涨气,结果孩子出生下来,奶水就让气给挤兑走了……
其实这在别人看来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认为肖刿只是是个没心少肺的人,可他的媳妇偏偏是追求完美的楚晴……
楚晴强烈地感到,跟了他,怎么就没有了尊严。不过此时她仍然矛盾,因为肖刿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好的时候满大街给楚晴买天津辣酱,他敢拿半个月的工资去给楚晴买刚刚下市的西瓜……
她只得这样劝自己:也许年龄大些就好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孩子都生出来了……
第三章(1、拜年儿)
1、拜年儿
寒假,楚晴带着这个取名为方方的小精灵回到了家乡。
方方用她独有的方式,欢笑着乍着胳膊,向任何一个走近她的亲人、邻居打着招呼,她洋娃娃般的小样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下子赢得了人们的心,也洗去不少楚晴脸上的耻辱……大家似乎心领神会,很少有人提起方方出生的日期。
她已经将近十个月没有上班了,虽然有那个假假条,但这个假假条让她忐忑不安,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关于妇女哺乳的法律,总之肖刿和她一起种下的祸根,如今只有她一个前来消受。女人是羊一生遭殃。
第二天,她带着点心和烟酒骑着单车找到了清华毕业的校长家,给曹校长拜年。说是百年其实也是来探底,因为她想到自己十个月没有上班就不踏实,十个月开除十次也够了。
曹校长长得粗粗壮壮,脸上果然连个温和气儿都没有,他一直是不动颜色地看着她,等到楚晴告退,就把她拿来的东西扔到她的车筐里,说:“给常校长送过去吧,他稀罕!”
楚晴回身和他告别的时候,她看到曹校长连个头都没点,就转身走了,看到这个景观,她知道大为不妙,哆哆嗦嗦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北极。
常校长是楚晴的老师,上学的时候,就对楚晴就有几分偏爱,见到楚晴,先是热情的让进屋里,接着就开始数落:“你那个假条根本不行,国家有规定,最长的假条也超不过一个月。年轻呀……”
他还透露给楚晴,曹校长可能要处理她。
“怎么处理?!”楚晴不免有点紧张。
“不光你,还有一个小刘,对象是西安的,也是走了好几个月……”
后来曹校长就通知她说,她已经不是本校的人了,她的事情已经归文教局处理。
第三章(2、邓局长 )
2、邓局长
顶着大风骑二十多里路,来到文教局,先是被管人事的张科长给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接着是邓局长恶言恶语地训,训完之后就让在小屋子里去写检查。
这时,一个被唤做李老师的老头儿走过来,他满脸堆笑让楚晴坐下,还给楚晴倒了一杯水,楚晴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整整的半天中,只有李老师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人。
但李老师的笑有些造作,让人想起笑面虎。
李老师拿出那张假假条让楚晴说清楚,看看对方还和善,就三言两语就把怎么开的,怎么改的一清二楚的交代了出来,没想到话刚落音儿,李老师的脸上就已浓云密布,他风儿一样拿着假条就去找局长汇报,楚晴在心中跌胸顿足可是悔之晚矣。
啊啊!笑面虎杀人贼!邓局长摘下墨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欺骗领导,欺骗组织,如果把你的这段时间按旷工算,开除十回也够了!!!”
局长说得没错,她早就知道开除十次也够了。楚晴垂着头,一声儿不敢言语,就像肖刿站在尚方跟前,但她知道对方的火气出来以后,问题也许就好办一些。
果然,邓局长一阵急风暴雨之后,把眼睛从眼镜片后面闪了出来,他看着楚晴,忽然带着一点戏谑微笑着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被开除了怎么办?” 这可是个不小的玩笑:饭碗子没了。
楚晴见局长用微笑的语态谈这么重大问题,心里早就不停地敲着小鼓。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此时就攥在这个人的手心里。
毕竟是母亲教化出来的,此时她故意很放松地说:“不会的!早就听别人说过局长是个大仁大义之人。”她踹度着,谁都喜欢高帽子,母亲说过话是开山虎,衣服是糁人毛。
局长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点喜色,似乎真是这个高帽改变了他的决定,他感兴趣地问:“你听谁说的?”。
楚晴灵机一动说:“我姐!” “你姐?” “对!我表姐是商业局局长李素兰!”楚晴这时才想起,表姐已经升任商业局局长。
“亲的?” “亲的!” 邓局长把眼睛收到眼镜后,说:“我们认识!”
楚晴从局里出来就赶紧去找大表姐,大表姐是大舅的长女,文革期间随同父亲从北京被轰到了老家,落实政策之后由于业绩突出,没有几年,就当上了县商业局局长。
因为正是中午,大表姐恰好在家,她穿着一件已经磨飞了边儿的卡其毛蓝上衣,头发散直而又凌乱,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全没有一点女人的颜色,根本不象三十几岁的人。
楚晴知道她现在和正那个秃子“老贫农”闹着离婚,这落魄的装束八成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表姐听了她的陈述,埋怨到:“你怎么不早说?决定下来就不好办了。”
一边说着就搬车子往外走。大约一个多小时,表姐带着一脸的汗水回来了。
“怎么样?”楚晴紧张地问。 “不处理是不可能的,因为已经造成了影响。” “不会开除吧?” 李素兰轻凝着眉头,想了一下儿说:“应该不会,还要看他给不给面子!”她望了一下楚晴说:“不过局长对你印象不坏!” 话,真的是开山虎……
第三章(3、检查 )
3、检查
楚晴已经向局里交过三份检查了,可那位笑面虎还是说不深刻,每天抄检查就得小半天的时间,还要骑一个多小时的单车亲自送到局里。
受完“轮训”,每次回来天就大黑了。
一个月下来,风吹日晒,又因担心开除,夜晚常常惊醒,还有方方不时哭叫,一个夜晚楚晴不知要醒多少回,她明显地瘦了,奶奶说:“小晴看着没啥精神呀……”
检查已经写到十来页,楚晴再也写不出什么新词了,这天她灵机一动,就把检查的字体变大,行间变稀,这样没添加什么字,检查就由十来页涨成了十五六页,拿着这厚厚的一摞儿,楚晴心想:若再不能过关,自己就没法活了……楚晴把厚厚的一摞递过去,笑面虎只掂了掂,又翻检着看看页数,神色上满意了许多,他拿着检查出去,得了指示回来,他说:“你回去等候处理吧。”
等待宣判的日子是焦躁又难熬的,况且这等待的日子是天天抱个孩子,和农家妇女们泡在一起。最近农家妇女们和她亲热得不得了,她们让她感觉到自己和农家妇女已经没有了什么区别,因为那开除的消息已经开始在人群中不胫而走。不同的是农家妇女们有奶水,楚晴却没有奶水,孩子必须靠奶粉喂养,因为没有母乳,孩子就易生病,三天两头打针吃药,可是局里已经断了她的工资,肖刿每个月寄来的钱又少,娘俩日子过得非常拮据。家中已经有了嫂子,就感觉自己成了外人,幸亏父母开着一个小铺,可以不时地给她一些贴补,楚晴心里越发惭愧。因为对肖刿的秉性了解了一些,所以想起他来,心中更是百爪挠心。那天,小时侯的一个同学见了她吃惊地说:“你怎么这么瘦?!”旁边的人也说:“显老了……” 嗨!水深火热呀!水深火热!
第三章(4、薛浣 )
4、薛浣
一个月后,终于来了通知,楚晴被调到了离家三四十里的一个镇中担任语文老师。
因为有表姐的面子,局里取消了最初降级的决定,只给了她一个没有甚大影响的记大过处分。楚晴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为此她把刚刚几个月的方方扔给母亲。况且她的身体也不再允许她上班带孩子,可她哪里知道五十多岁的母亲白天经营小铺,晚上还要给方方喂水喂奶、一天天洗衣做饭、把屎、把尿……也是难以承受的,况且母亲已经不再年轻。
但母亲为了女儿,二话没说就把孩子留下了,半年以后母亲累病了。
在天天害怕被开除,一趟趟跑文教局的日子里,身体上还没什么感觉,一旦松弛下来,楚晴经常感到自己头重脚轻,眼睛发离,到医院一检查,血压低,贫血。
幸亏教的是高一,工作又不很累,楚晴才得以休养生息。
刚刚受到记大过处分的楚晴,心情落寞,处事低调,恰巧自己隔壁又住着因调戏女学生而被劳改现已释放出来的薛浣。
偏偏这个校园里,他俩都是高高的身材,又都是男人或女人堆里都挺打眼儿的那种,且都是单身,宿舍又挨在一起。因为相似点竟然如此之多,楚晴就害怕人们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可人们还是习惯的常常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薛浣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气息,就偷偷的用眼睛往楚晴身上扫,大概是一个人太寂寞,就愿意戳在门口,让出出入入的楚晴感到别提有多别扭。
更让楚晴感到别扭的是,同宿舍的代课教师小李,自打楚晴来后就不怎么回宿舍,连吃饭都去找最东屋的小张她俩。
这样,整个校园就只有楚晴和薛浣独来独往,这相对于楚晴绝对是个耻辱,敏感的她知道,公众在有意无意的给他们制造着机会,也在有意无意的酝酿着流言。
尤其是那些没有地位的代课教师,学问上不能对立就在精神上抗衡。为了打破这种无声的僵局,也为了解除自己的孤立,楚晴只能常常主动打起精神,屈就到比自己还小的小张她们的寝室或打闹或聊天。
其实在这个学校,被孤立的岂止是她,左校长也被孤立着,虽然人们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虽然他在这里一手遮天。但谁离校长一近,公众就会统一对谁奚落,若是女性,就被叫做老大(大房)老二(二房),若是男性就被叫做大儿子、二儿子。
好在左校长是个善良而聪明的老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故事,他对楚晴说:“在这里你没有必要曲意逢迎,无论哪个方面,你都比他们优秀,你是真正的大学毕业生,全校唯一的高学历,学生们也很喜欢你!”又说:“小李不象话呀,自己屋里有伴儿,还到别的屋子吃饭,一个代课教师这不是有意孤立人吗?”
但日子并不就此安稳,那天刚刚下课,就看到小妹和弟媳推着车子站在树荫下等着自己。
楚晴心里一沉,知道肯定是方方出事了,要不母亲是不会让人来打扰她的。
第三章(5、方方 )
5、方方
自从楚晴走后,方方就发起了高烧,医生说如果再不退烧,恐怕就要烧出毛病。
风风火火的来到医院,楚晴看到方方小脸通红,额头上扎着吊瓶,她的小手已经被扎肿了,此时,她满脸通红,眼睛都不肯睁一下儿,楚晴见了泪水就直流下来,她坐在孩子的身边,轻轻的拍着这个小人儿:“方方!方方!妈妈来了……”
说来神奇,方方竟然渐渐的睁开眼睛,她凝视了楚晴一会儿,仿佛在辨认什么,终于她确认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妈妈,她憋了一下儿,随后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喊了她平生的第一声:“妈——” 喊完,就哇的一声哭了,这时候,方方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