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也不得而知。少陵万般失意地回到家里时,没想到俞瓶儿就和女儿已经搬了进来,少陵百般无奈,加上心绪全无,也懒得和俞瓶儿去计较了。就这样,俞瓶儿赖在少陵的家里快两年,和少陵过着貌似夫妻,实为路人的生活。因为少陵长期的冷淡,所以俞瓶儿对少陵怀着深刻的恨,照样挑唆女儿还是那么不懂事,动不动就用死威胁她爸爸。少陵为了孩子不愿意和俞瓶儿计较,所以那两年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路人还算相安无事。
少陵一直都在寻找着我,我失踪了两年后,少陵终于来到了西安,他对吴霞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不告诉他叶睿兮到底在哪里,就和吴霞彻底绝交!那天晚上,吴霞十万火急地给我打来电话,说少陵到了西安,问我怎么办!我经过了痛苦的思考,断然告诉吴霞,江无暇现在十岁了,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这阶段乃至往后几年正是孩子叛逆性格最严重的时候,闹得不好就会生出事端,千万不能让少陵知道我的下落,否则我前期的努力就白费了!我明白,这个决定也许就是我终身幸福与否的分水岭了!少陵一旦终于失望后,就要有行动安排自己的事情了,他总不能老象现在一样,和俞瓶儿不伦不类地搅和在一起呀。
我这两年就靠着子陵在支撑着我在南方生活下去的力量,没有子陵,我可能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明白孩子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对少陵来说,无暇是不能有任何差池的!就算是为了无暇,我也要咬牙坚持下去!所以我对吴霞的话很坚决:你告诉少陵,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让他断了念想吧。
少陵从西安回去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和俞瓶儿复婚,但是,条件就是俞瓶儿必须搬出少陵的家。两人复婚后,俞瓶儿真的搬了出来,半年后,俞瓶儿带着女儿又去了美国,据说她在那边也有男人,吴霞说到这里,感慨得要死,怎么就有这样的死缠烂打的浑人!
现在的江少陵和俞瓶儿仍然保持着夫妻关系,女儿江无暇在美国读书,寒暑假就回她爸爸这里来 。江少陵现在已经是省教育厅副厅长了。只是感情寂寞的他,还是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不知和无暇的妈妈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些都是吴霞断断续续地告诉我的,我虽然艰难地在南方的商海中寻求着生存,没有多少精力去操心别人的事情,但是,少陵的一切都是我一定要知道的,因为他的一切都是我生命中的组合!
五十四
我这么多年在商海滚打,对人生的悲欢离合看得多了,所以对感情的事早已没有以前那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干练冷淡的“白骨精”形象。只有在偶尔的闲暇时,心底的那丝柔情和对往事的怀念才象蛇一样,用尖细的牙齿,在咋巴着我的心,那种痛,只有自己知道,我一直将少陵在车站掉在雪地里的那块手帕悄悄地收着,一旦什么时候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时,我就拿出那块手帕,闻着上面少陵的气息,我就想象起少陵的种种温存来。
儿子是我的命,因为在他一个人身上,承载了我对他们父子两代人的爱,所以,当儿子寻找着爸爸的时候,我不能无动于衷 。
还是在南下的一年后,吴霞告诉了我一个足以让我千刀万剐的消息,柳顽在一年以前就死了,原因是车祸。我当时震惊了,吴霞看我这么接受不了,说话吞吞吐吐起来,我拼命追问什么意思,吴霞的话才象倾倒了的黄河,将那件让我一辈子都将黯然的消息轰隆隆地倒给了我。
你记得吗,你去年离开老家时柳顽是不是说了要来看你?吴霞在电话里循循善诱地启发我。是啊,我想起来了,就在我搭乘的南下的火车上,我接到了柳顽的电话,他说要来水市来看我,我告诉他我已经出差了,不在水市,因为是火车上,电话效果很不好,时断时续,模模糊糊听到他好象说他已经快到了,我拼命在电话里喊着,别来,我走了,我没有在水市了!下火车之前刚好我又丢了电话。当时因为对自己面临的陌生世界茫然不知所措,所以我也没有心思再去想柳顽的事情,我猜想,他就是真的来了,知道我不在,也就打道回府了。没有想到,原来就是那次,柳顽就出事了。
吴霞说,柳顽确实是自己驾车来的,到了水市后,在市里朋友的帮助下没有找到我,打电话也没有人接,被市里领导们陪着玩了两天,第三天,他就返程了,哪知,那天突然起雾,在高速路上,因为追尾,竟然一下子就出事了。严重的头部受伤,没有作任何抢救,当场就走了。那天因为起雾追尾,造成几十辆车出事,柳顽只是那天死亡的其中一个!吴霞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我只知道,柳顽死了!柳顽死了!柳顽死了!
吴霞担心我,又将电话拨过来,劝我,不是你的问题,要怪就只能怪命运太无常了!我发疯般地责怪吴霞,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吴霞说她也是三个多月后才从少陵那里知道的。
那次,不顾儿子还小,母亲又人生地不熟,我坚持向公司请了三天假,买了飞机票直接到了柳顽的家乡,就在他去世一年的时候,我来看他了。天空阴沉沉的,就象我的心情。寂寞而漂亮的墓地———如果墓地也能这么赞美的话,墓碑上,柳顽的照片已经开始泛黄,照片上的他,还是那么踌躇满志的样子,还是那么聪慧而狡黠的眼神,和他分别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我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我抚摩着柳顽的照片,哭得气息奄奄。我向他絮絮地说着我对他的感谢,我对他妹妹般的感情,向他忏悔着我的过错:我当时就不应该不给你说清楚,我为了自己那点自尊就忘了你那么多年来对我的那份真心,我实在是犯了终身不能原谅的错误,我的这个错误足以把我千刀万剐,如果真的人死了灵魂能不死的话,我希望你能看见我来向你忏悔来了,但愿你飘荡的灵魂能够早日安息!我忘了时间,久久的不忍心离开这个青松环绕着的白色大理石下面孤独的人。一直到天空飘起了小雨,我才强迫自己和他告别。临走的时候,我把头一天晚上抄录的苏轼的《江城子》一词烧在他的墓前,我知道不恰当,因为那是苏轼为他的亡妻作的,其中的人物关系是不同的,但那种生死两茫茫的无奈和千里孤坟的凄凉却是相同的。
五十五
南漂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象一棵浮萍一样,没有根基的感觉,过去,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多挣钱,怎么让老总信任,怎么把下一个客户拿下来,真的有了钱以后,自己相反的觉得越来越觉得空虚了,我甚至不可遏止地怀念起当年的同事和学生来了,想念李丽,想念那个“小丈夫”,甚至想念起了马翠花。
和吴霞说自己的感觉,她居然骂我又是哪根筋不对了,拥有了好多人想有而没有的东西后,又想翻翘翘了!你也不想想,你今天的一切,是做了多么大的努力才换来的,别不知轻重!她说。
妈的,你就象那个谁谁笔下的“政治家”一样,到了农村就骂农民:农民是多么幸福啊!这些畜生竟不能理解自己的幸福!你完全不能理解,我的生活里,没有爱情,没有朋友,没有休假,没有从容,没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连眼泪都已经没有了!就象农民,满身的脓疮,满嘴的泥土,缺水,没有澡堂,没有下水道,没有无损于健康的宿舍,你能说他们是幸福的吗?我在电话里和吴霞乱七八糟地吵着。好一会,吴霞才幽幽地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情,别看你现在就是一个人人羡慕的“白骨精”,但是你叶睿兮的骨子里流的什么颜色的血,我是最清楚不过了,你还是那个改不了吃屎的畜生!想吃回头草了吧,赚了个盆满钵满就想回头了?又想做回你那清纯高贵的淑女了?
我气得骂她,我回来又不会抢你的饭碗,干吗说话这么损啊?
哼,我是试探你呢,我就想知道你现在的真实想法呢,我还真不明白,你在南方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人改造了你那“纯洁”的心啊 ?你就还真没有碰到个张少陵、李少陵的呀?江少陵和俞瓶儿这几年这么混着,我特生气,我也没有和少陵联系了,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你回来的话,要我告诉少陵吗?
别告诉,还是那句话,我和俞瓶儿之间他今生总要辜负一个了,就让我做那个倒霉的人吧!再说,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我早已了断了和少陵的那段感情,现在的我一切都随缘了,不谈感情,不谈以往!
那你回家乡后准备怎么安排自己呢?还去教书去?
回去后再说,天无绝人之路!我现在要回老家,还有很大的原因是让母亲落叶归根!妈妈太不容易了,我当初离开家乡时就给母亲保证了,过几年一定带母亲回去的,我不能失言!再说,我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等我回去后我再和你细说!
其实,我的秘密,就是我和少陵的孩子叶子陵已经都六岁了!我要让子陵在家乡的教育氛围中读书,那里是楚文化的发祥地,具有浓郁的文化底蕴,我要把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三个月后,在南方的商海中栉风沐雨了六年多的我,重新踏上了和当年相反的旅程,不过上次是乘火车,这次是坐飞机。这年隔近七年的反向旅程,包含的心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母亲从听我说起想回老家,高兴得就跟那一直买彩票的人,某一天终于中了头彩一样,觉得天底下就数自己最幸福了,早早地就在悄悄地准备行装了。儿子也跟着瞎高兴,天天在催着,妈妈,咱什么时候回老家呀,我鄙笑他,你知道个屁呀,你就应该把这里当成老家呢。母亲严肃地说,不能这么说,子陵最多算来这里旅游来着,老家还能到处都是的吗?
飞机着地的瞬间,母亲有点晕,我搀扶着母亲,儿子在旁边蹒跚地推着行李车,走出长长的过道,我们已经看见了姐姐一家,母亲拉着子陵,丢下行李车快步跑向姐姐一家,我感慨万端地推着行李车慢慢走着。
尾声
尾声
二00六年(又是一个八年后)
我和吴霞在QQ上聊天。我俩的网名都用了自己名字中的一个字,她叫“流霞”,我叫“叶子”。
流霞:你从南方回来后第二年咱俩见面之前,根据我自身的经验,想象你当时的样子,估计韶光已逝,惟有那双眼睛,仍然象蜘蛛精般的迷人。没想到看见你,我还真妒火中烧,你当时也是快进不惑之年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幽盈如杨柳,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如玉笛般幽怨!不行,我吴霞不行了,发胖了的女人就显老了,你看我当时多胖。当年的两朵花也就你还长开不败!嫉妒呀嫉妒!
叶子:呸,一说话就那德行!你哪来这么多夸张的词!
流霞:别呸,你忘了,当年柳顽怎么形容你来着:身材幽盈如杨柳,眼神幽怨如玉笛。还有几句怎么说来着,我忘了,就这两句我是真记得,连唐宋袁都笑柳顽对得“工”。
叶子:你又来了,不是有约定吗,不许再提柳顽!
流霞:对,我错了,掌嘴!我总感慨,现在的社会,象你这样德行的也真成了精了。我吴霞在江湖上也算混了几十年了,从当初的妙龄少女到大学的热血青年,然后又做了他妈的几年“返春的樱桃花”,再到堕落为人妇人母的家庭妇女,然后再次更深的堕落成为拼职称、拼学历,拼得颇有孙二娘操守的“知识女性”。哎呀我的妈呀,一路走将下来,我的锐气早已磨损得差不多了。你发现没有,我现在连骂人都快骂不利索了,他妈的,唉!也就你,始终是那副德行。
叶子:别太感慨,是个人不都要这么走吗?
流霞:恩,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谁也没有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的命运难把握。当初,那些大我们几年的“老三届”,也算是折腾的一代,但是,社会也好,他们自身也好,都早早的有过了反思,总体来说,他们还算是与时俱进的一代人。恰恰我们这代人,都打空里过了!八十年代初大学毕业,我们身上和心灵上,还是根深蒂固的旧有的观念和烙印,但是,这些年的社会发展得多快呀,一不留神,咱就被社会甩下一大截了,累得老牛似的直喘,还觉得跟不上,老觉得自己“老土”,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要现学!唉,也算服了你,睿子!
叶子:接着说,我正听着呢。
流霞:从大学毕业算起到现在二十四年了,你他妈的总算是连滚带爬地跟着时代在混着往前走啊!你什么都尝试过了,并且行行都还做得风生水起,你看,如今流行做“文学女青年”了,你他妈的又成了知名美女作家了!
叶子:少恶心了,我从南边回来时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也不好再往那教育部门沾乎了。虽说到学校教书是我当年一直的梦想,但是毕竟当初决绝地离开了家乡的教育后,已经这么多年没有上讲台了,还能象当年那样,一身正气地站在讲台上面对那一张张青春无暇的脸吗?我一直认为,无论什么朝代更迭,教书育人的人永远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神“疯子 ”。而我在南方的商海中滚打了六七年,我不知道我的骨子里还残留了多少“疯子”的风骨。我没有信心,所以我选择了做一个自由撰稿人,一来可以将母亲和儿子照顾得好一点,二来也适合我当时的心情。这些你不是都明白吗?我总得吃饭吧,总得养活老娘和儿子吧。
流霞:说来说去我是心疼你,为你感慨。你以为你这几年的“文学女青年”做得有声有色我就不了解你啊?你他妈的真不想成个家啊?你都四十五了,难道为了那糊涂蛋江少陵真的准备守身如玉到老啊!
叶子:你再这么恶心我就下了啊!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少陵是我心中谁也不能替代的爱人,今生我就这样了!
流霞:别!再聊会儿。当年也怪我,因为生他的气就断了和江少陵那王八羔子的联系,所以他到北京读书去我竟然也不知道。天意啊,你从南方回来前三个月少陵居然进京读学位去了,失之交臂啊!也怪你自己,在南方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个张少陵、李少陵的?也把我蒙糊涂了,你说你已经了断了那段感情,我他妈的就信了!最可恨你不该把有了子陵的事瞒我这么多年,否则我当初不要这条老命了,也要把江少陵给你从俞瓶儿那破落户手里夺回来!
叶子:呵呵,别说大话了,能从俞瓶儿手里夺少陵,回家乡的第二年我在北京参加笔会那次就把他从王教授手里夺回来了。你知道的,我那次丢下子陵和妈到北京去,最大的指望是见少陵去的。当我从学校人事部得知少陵刚与俞瓶儿离婚又闪电般地与王教授结婚的消息时,我那种冰水浇心的失望,唉,不想说了————我当时就对自己反复说一句话,今生我与少陵是有缘无分了!你知道吗,刚回来那两年,你没有关注他,我可一直在关注他,虽然少陵在北京读书。因为我发现他与俞瓶儿的婚姻也实在是没得救了,一个在美国,一个在中国,六七年没有来往,就靠无暇在维持着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当年我曾想,与其让少陵半辈子都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如让我来重新洗牌,算起来江无暇也成人了,不会再做傻事了。哪知道我的牌还没有洗呢,少陵那边竟然发生了那么大变故,他竟然在一个月内离婚又结婚!天呐!
流霞:喊“天”有什么用!怪你自己,为什么不找到江少陵,告诉他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俩的儿子都八岁了!
叶子:又说这话!我都给你解释好多次了。人家五一就结婚了,我是八月份去参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