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让这件事更加的引人注目一些。说实话,安美能这么快收购,和他们精心准备了这几年来收复失地不无关系。新药的事,是裴越泽的失误。可是对于全局来说,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线而已。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安美和CRIX的事,我不愿意去管,也和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苏如昊……你把那段录像上传的时候,安排那些新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彭老师?”她的手臂从他的外套间探出来,又轻轻的按在了他的的手背上,彼此一样的冰凉,“那个来宾因为药物反应去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是我逼死了她,而现在,彭老师又提早退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承认:“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本来是不会炒作起来的,可是没有办法,只能从这里开始,才能最后引到药物事故上去。至于彭老师……我也很抱歉。”
他们说话的时间,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吧?可是于夏绘溪而言,却不啻于过了漫长的数年。一字一句,都是自己提起了无数的勇气,才能开口去询问的。
每一条信息从脑海中流过,她都无比艰难的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消化、去理解。
真相和想象的一样残酷而诡谲,她有些怅然的看着身边男子英俊而疏朗的侧脸,明明五官熟悉得令自己刻骨铭心,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甚至现在的一切,只是所有自己揣测的想法中的一部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最后的果断,可以将心底的疑问全部的抛出来。
他轻轻的反手一覆,扣住她的手指,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四十六
“对不起……”夏绘溪的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你对我说对不起……可是死掉的人呢?又该怎么听到这三个字?”
苏如昊修眉微微一踅,却没有再开口解释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是在说新药的事……那件事,我相信你,你不会拿着人命来开玩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空气忽然稀薄起来,而她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停了很久,“我是在说,被你拿走的那张资料,编号十七的那个案例……《会唱歌的鸢尾花》……那个你网上认识的女孩子……”
苏如昊的瞳孔在瞬间仿佛被强光一照,微微缩了一缩,而他的手指,亦无意识的抓紧了她的手掌,用力得不可思议,夏绘溪抿着唇忍住,才没有惊呼出声。
半晌之后,直到确认了自己已经控制了情绪,苏如昊才极缓的开口:“哪个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这才是你想要隐瞒起的秘密么?”夏绘溪淡淡的开口,侧影在黑夜之中,分外的单薄,“裴璇,裴越泽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真的不知道么?”
“她最爱的诗歌,是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她在自述资料里说,她爱的男子,和她一样,喜欢这首诗。她的初恋,应该是和所有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美好梦幻的吧?也只有那么小的年纪,才会相信网上的甜言蜜语,才会天真到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她抬起了眼眸,静静的望向身边坐着的男子:“我都忘了,你向来都很擅长怎么抓住一个人的心。况且,她又是裴越泽的妹妹,你没有理由不去刻意接近她。或许,这个身份,比起接近我,更充分一些……是不是?”
苏如昊的呼吸忽的有些沉重,似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终于慢慢放开她的手,沉默的像是暗色中一尊雕像。
他的毫不反驳,倏然之间,仿佛将气温降到了冰点以下。夏绘溪表情中仅有的、浅浅的希望,也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她轻轻的苦笑了一声,“这么说,我没有猜错?”
而他终于开口:“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夏绘溪闭了眼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深深的插进了海滩的沙粒之中,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压力减轻上少许。
这么空旷的海滩,这么寂寥的大海,总该有人说些什么吧?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机器,为了掩盖这样的沉默和不安,毫无感情的开口说话。
“裴璇她参加过当时南大的一个心理实验项目,实验之前,每个被试都要有一份自述材料。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她写得很隐秘,很难读懂,可是那些意象……我全都清楚……虚无缥缈的网恋,还有裴越泽对她的感情,我想其中的每一项,都足以让那个小姑娘患上抑郁症。”
“那份材料是你拿走的吧?事后我想了想,那天晚上,只有你在我的办公室,也只有你可能接触到。你不让我看到,是不是因为里边也有相似的内容,所以怕我疑心?我在你家翻到那本诗集,又读到那首诗,忽然就有些想明白了,你那个时侯,读舒婷的诗歌……是在努力的接近她、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吧?”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轻微的动了动,那件一直披在肩头的外套,就滑落在了沙滩上。
她没去拿起来,他亦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是风中即将石化的两尊岩石,他们依偎着坐着,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疏离。
“裴家……和你,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你才会处心积虑的去这么做?”说到后来,夏绘溪的心头,只是淡淡的盘旋了这样的一个疑问,于是顺口问出来,他说或者不说,也无所谓了——仿佛结果已经陈列于面前,再去纠结所谓的原因,又岂不是本末倒置么?
“小溪,你以前问我,为什么学心理学,为什么不进安美,我那时候说,全是因为自己的兴趣,其实并不是在骗你。”苏如昊听她说了这么久,终于安静的开口,声音悠淡而平和,仿佛他们之间并不是在争执,亦不是在对峙,而他只是说一个故事给她听。
“安美以前是我父亲和大伯一起在管理。我父亲对我向来宽松,因为我对商科没有兴趣,所以在国外的时候,也由着我的想法,学了心理学。家族的事业,他们确实不担心,因为我大伯也有孩子,也能继承。
裴家和我家,也确实是早就相识的。裴越泽的父亲去世,他开始管理CRIX的时候,出了资金问题,那个时侯,是我父亲帮了他一把。或许是那时候的裴越泽,让我父亲想起了自己年轻创业的时候。我还记得,他当时对我说,裴家的那个年轻人很不简单,年纪轻轻,要做到这样很不容易。
那件事后,CRIX和安美有了好几项合作,彼此都很有诚意,所以关系也越来越好。
直到后来,安美的消炎药物研发上市后,忽然出了药品污染的巨大丑闻。当时波及的范围极广,药品回收、重检、接受调查,那时候股价一落千丈,公关信誉度也降到了最低。我父亲因为处理这件事,仿佛老了数十岁。
偏偏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公司又遭到恶意收购,CRIX的策略很巧妙。裴越泽利用了前几次和安美的合作,进而熟识了当时安美的几个股东,恰好当时安美的丑闻又是最严重的时刻,整个公司看起来前景黯淡。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将手中的股份高价抛售给CRIX。
调查结果出来。其实那个药物事故和安美的研发毫无关系,只是包装外运的时候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整件事都是虚惊一场。
事件平息下来的时候,收购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父亲的心血,就这么落在裴越泽的手里。他又气又急,脑溢血,很快就走了。
当时我在医院里陪着他,心里真是悔恨。他虽然抱怨我不继承家里的事业,可实际上,从来不会真的限制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时候我想,如果我一直听他的建议,读的是商科,如果一开始就帮他的忙,有人在旁边帮着他,会不会好一些?至少在出了这样大的危机的时候,压力不至于全在他一个老人身上。
我家在国内,有一座老宅子。在安美资金链最紧张、运转最困难的时候,我父亲迫不得已,这座传了好几代的老宅,也不得不卖了出去……后来才知道,买家也是他,裴越泽。”
夏绘溪低低的惊呼一声,悄然打断了他:“是——那座……”
苏如昊轻轻笑了笑:“是,就是你去给裴越泽做心理咨询时,他住的那个宅子。我父亲以前一直说,过两年他退休了,就要搬回那里去住。可是,直到他去世,这个心愿,也没有达成。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安美落在裴越泽手中的那些东西,我迟早要全部要回来。不是因为那些股份值多少钱,只是为了我父亲争一口气。
安美那时一落千丈,幸而不是一无所有。我大伯一直在主持安美的整合一体化,很多投资和项目,投在了非制药的行业。所以后来慢慢的调整元气,就是凭了这一份根基。
那时我一直琢磨着从哪里入手去接近裴越泽。他有个妹妹,我想,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从他的亲人开始……就像他对安美、对我父亲做过的那样。所以我设法在网上接近他的妹妹,又慢慢的了解她。
那个小姑娘……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是很天真,被裴越泽保护的很好。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所以慢慢的,我也没有再和她联系下去。
直到两年前,裴越泽忽然求助我当时的硕士生导师,似乎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当时十分好奇,想尽办法去拿他的资料,虽然最后收集得一直不多,可是也大致明白了。他的妹妹自杀,而他开始有人格分裂症状。
这件事启发了我,我学心理,这本身就是极好的优势。或许,还能将他的心理防线彻底的击溃,这样子的报复,可能更痛快淋漓一些。所以我密切的关注Edward对他的治疗,慢慢的观察他心理上的疏漏和弱点。
治疗只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或许治好了,又或许还有隐患在,可是他匆忙的回国了,据说是因为CRIX有一项治疗抑郁症的药物的开发计划。
我知道那是和国内的南大研究所合作的,所以在硕士毕业后,联系了彭教授,也回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只在此处顿了顿,自嘲的笑了笑,最后又说:“接下去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我的确是不怀好意而来。”
“至于你说的,裴越泽妹妹的自杀,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你的办公室里抽取了那份资料,也并不是为了遮掩什么,我不知道你已经对这件事了解了那么多……只是因为那个名字,我一时好奇罢了。那份案例,愈发证明了她妹妹的死,于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创伤,我肯定这是他心理的弱点之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不会在新药开发上这么急切,最后栽了这样一个大跟斗。”
海风刮得人脸颊渐渐的疼痛起来,夏绘溪昏昏沉沉的听他讲完所有的一切,只是沉默。她初识他的时候,总是不自禁的对他产生亲近的感情,又或者总是暗暗的羡慕他,忍不住会因为自己心底那些阴暗而晦涩的往事而黯然自卑,而他的言行举止,每每像是阳光,一次又一次柔和的抚慰自己……原来,那些也不过是表象罢了。
她能理解他失去父亲的痛苦,也理解他数年来的隐忍和痛苦……可她没法理解的是,为了这一份执念和复仇,却让这么多人陷在痛苦之中。
苏如昊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不确定的恳求,随着咸湿的风,钻进她的耳中。
“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还能不能再原谅我?”
四十六
“对不起……”夏绘溪的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你对我说对不起……可是死掉的人呢?又该怎么听到这三个字?”
苏如昊修眉微微一踅,却没有再开口解释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是在说新药的事……那件事,我相信你,你不会拿着人命来开玩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空气忽然稀薄起来,而她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停了很久,“我是在说,被你拿走的那张资料,编号十七的那个案例……《会唱歌的鸢尾花》……那个你网上认识的女孩子……”
苏如昊的瞳孔在瞬间仿佛被强光一照,微微缩了一缩,而他的手指,亦无意识的抓紧了她的手掌,用力得不可思议,夏绘溪抿着唇忍住,才没有惊呼出声。
半晌之后,直到确认了自己已经控制了情绪,苏如昊才极缓的开口:“哪个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这才是你想要隐瞒起的秘密么?”夏绘溪淡淡的开口,侧影在黑夜之中,分外的单薄,“裴璇,裴越泽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真的不知道么?”
“她最爱的诗歌,是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她在自述资料里说,她爱的男子,和她一样,喜欢这首诗。她的初恋,应该是和所有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美好梦幻的吧?也只有那么小的年纪,才会相信网上的甜言蜜语,才会天真到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她抬起了眼眸,静静的望向身边坐着的男子:“我都忘了,你向来都很擅长怎么抓住一个人的心。况且,她又是裴越泽的妹妹,你没有理由不去刻意接近她。或许,这个身份,比起接近我,更充分一些……是不是?”
苏如昊的呼吸忽的有些沉重,似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终于慢慢放开她的手,沉默的像是暗色中一尊雕像。
他的毫不反驳,倏然之间,仿佛将气温降到了冰点以下。夏绘溪表情中仅有的、浅浅的希望,也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她轻轻的苦笑了一声,“这么说,我没有猜错?”
而他终于开口:“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夏绘溪闭了眼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深深的插进了海滩的沙粒之中,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压力减轻上少许。
这么空旷的海滩,这么寂寥的大海,总该有人说些什么吧?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机器,为了掩盖这样的沉默和不安,毫无感情的开口说话。
“裴璇她参加过当时南大的一个心理实验项目,实验之前,每个被试都要有一份自述材料。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她写得很隐秘,很难读懂,可是那些意象……我全都清楚……虚无缥缈的网恋,还有裴越泽对她的感情,我想其中的每一项,都足以让那个小姑娘患上抑郁症。”
“那份材料是你拿走的吧?事后我想了想,那天晚上,只有你在我的办公室,也只有你可能接触到。你不让我看到,是不是因为里边也有相似的内容,所以怕我疑心?我在你家翻到那本诗集,又读到那首诗,忽然就有些想明白了,你那个时侯,读舒婷的诗歌……是在努力的接近她、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吧?”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轻微的动了动,那件一直披在肩头的外套,就滑落在了沙滩上。
她没去拿起来,他亦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是风中即将石化的两尊岩石,他们依偎着坐着,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疏离。
“裴家……和你,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你才会处心积虑的去这么做?”说到后来,夏绘溪的心头,只是淡淡的盘旋了这样的一个疑问,于是顺口问出来,他说或者不说,也无所谓了——仿佛结果已经陈列于面前,再去纠结所谓的原因,又岂不是本末倒置么?
“小溪,你以前问我,为什么学心理学,为什么不进安美,我那时候说,全是因为自己的兴趣,其实并不是在骗你。”苏如昊听她说了这么久,终于安静的开口,声音悠淡而平和,仿佛他们之间并不是在争执,亦不是在对峙,而他只是说一个故事给她听。
“安美以前是我父亲和大伯一起在管理。我父亲对我向来宽松,因为我对商科没有兴趣,所以在国外的时候,也由着我的想法,学了心理学。家族的事业,他们确实不担心,因为我大伯也有孩子,也能继承。
裴家和我家,也确实是早就相识的。裴越泽的父亲去世,他开始管理CRIX的时候,出了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