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觉得不可救药……我很佩服毅力就是。”苏如昊沉吟了一下,想起那句话,那个疑问在唇边犹豫一下,却终究没有再问出口,“你吃完了?”
他要站起来收拾,却被她拦住:“我来就好了。”
于他们而言,这个寒假已经提前的开始了。苏如昊把要用的东西都取过来,也不让她出门,整天就在屋子里呆着。沙发边堆了很多零食,她抱着电脑看美剧,甚至压根忘导师还布置了任务。
有时候苏如昊也会提醒她,她就懒懒的抱着自己的胳膊,语气无辜的说:“出版社的编辑都放假了,找不到人讨论啊。”又或者一脸闷闷不乐,“你上次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要开心,不要老那么能干。怎么,你现在反悔了?”
他无语,转头夏绘溪已经一脸得意的盯着电脑。
她穿着睡衣,赤着脚盘坐在地上,大约剧情到关键的地方,耸着肩,又闷着头,似乎在强自抑制,不叫自己惊呼出声。
也只是从那晚起,才看着将自己的面具的卸下来,直到现在,她才像是寻常的孩子,爱笑爱闹,也爱偷懒。苏如昊出神的看着的背影,她的长发随意的扎个马尾,发丝亦有些翘起,带出并不服帖的弧度,仿佛勾在自己的心口。电脑的屏幕闪闪,轻柔的身体随之轻颤,那翘起的头发亦微微的拂动在如玉的颈边,瞬间灼热自己的呼吸。
凶手掩着脚步,慢慢的靠近毫无警觉的小姑娘。
夏绘溪本来就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冷不防被人从后背抱住,心脏几乎顿住,她的第一反应是吓得要大叫。数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扭头,苏如昊俊朗的面容正的在贴近她,他的目光中,不知何时,有几分魅惑,眼角飞扬,仿佛有灼亮的光芒欲蓬勃而出。
原本的惊惧,刹那间变成了异样的情愫。只是这次,除了亲吻,他似乎想要的更多。她的睡衣被悄悄的掀开,此刻身体异样的有些敏感,指腹上的薄茧从自己的小腹上滑过,绕过半个身体的弧度,又缓缓的往上……带来比身体更烫的温度,带来轻痒而躁动不安。
夏绘溪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想要阻止他,可他轻轻的笑笑,靠近她的耳廓,将气息尽数蘸在她敏感的耳侧:“别动,乖。”
他用吻封住她的不安和慌乱,不让她乱动,这样暧昧的姿势和动作,不知维持了多久,她勉力推开他,气息还有些紊乱:“我要接电话。”
他的唇角不依不饶的追随着已经偏开在一侧的唇,左手依然抱着她,右手却比她更快的寻到手机。掌心浅浅的震动,她的传到自己的心底,随意看一眼屏幕,正要将手机扔开,却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身子一僵,终于还是慢慢的往后靠,嘴角的微笑含义未明:“你先接。”
夏绘溪的耳朵都还有些红意,明艳又不失娇媚,如同夏季即将绽开的白玉兰,汉白玉般的色泽上有着浅红的脉络,像是画师精心用工笔绘上的图案,精致难言。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收回,睨着眼看往旁边挪了一挪,像是怕自己又靠过来,才接起电话。
“嗯,明下午?好的。我会准时到。”
“上次提到的道具呢?……好的,谢谢。”
他侧过头,那些对话似乎听在耳里,又似乎没有。刚才还在体内燃烧的情感和欲望,倏然被扑熄,一直到她轻轻的叫自己的名字:“苏如昊……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他漫不经心的答应:“什么?”
“送我出去趟好不好?免费司机?”夏绘溪笑的有些调皮,“好不好?”
他没什么,将零乱的衣襟理好,笑着头。
第二吃过午饭,他们道去逛超市。夏绘溪看着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流,扣着苏如昊的手:“我想过了。裴越泽那边,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他推购物车,听了么,倒是愣一愣,顺口问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其实他没什么心理疾病,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下去。反正也不差那份兼职的钱,对吧?”将几袋贡丸放进车里,又觉得大卖场里太热,将脖子里的围巾拿下来,V型领口露出精致而明显的锁骨,“今晚我们吃火锅好不好?——喂,别发呆啊!”
他反应过来,淡淡的微笑:“那我们再去买个电磁炉,还要吃什么?”
她掰着指头数:“生菜,金针菇,牛肉,羊肉……吃不吃香菜?”
最后装了大袋小袋的,一直推到停车场,将东西塞进后备箱,夏绘溪坐回副驾驶的位置:“要等我啊,不许先偷吃!”
苏如昊眉梢轻轻挑,唇角一抿,大约觉得样的说话太孩子气,摇摇头没话。
“听到我说话没有?还有啊……鸡汤会不会熬?”
一路絮絮叨叨过去,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妻子,在上班前叮嘱自己的丈夫。苏如昊等红灯的空挡,转头对她笑:“你是去做心理咨询吧?”
“嗯,是啊——”
“哪个咨询师这么多话?”
她愕然,又有些气急败坏,最后嘟嘟嘴,彻底沉默。
红灯正在倒计时,10,9,8——
他却笑着凑过来,趁着她不注意,轻吻她的唇角:“可是我喜欢这样。”
那座宅子本来是在山间,山路有些难找,夏绘溪本想着苏如昊可能一时间难以找到。可只是说了地址,他便顺顺当当的找到。在路口下车,又对他挥手:“不用来接。他们应该会送回去。”
他伸手拉住,语气有些古怪:“他住在里?”
虽是冬日,可是绿意依然常青。宅子黑瓦白墙,仿佛孤岛,自然有种出尘的气质。
苏如昊的唇线仿佛绷紧的弓弦,侧脸的线条紧致,阴郁而散发着寒意,眼神莫名的锐利。
二十九
夏绘溪进门的时候心不在焉,被门槛绊了绊,差点没往前扑在地上。小张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低声说:“夏小姐,小心。”
地上苔痕如古,青郁郁的在水磨石上错综如同绿色蕾丝花边。夏绘溪想起苏如昊的眼神,莫名的打个寒战,随意的笑了笑:“这个房子……裴先生一直住着吗?”
助理顿了顿,小心的回答:“我不清楚。”
“哦,看这座房子历史也挺长吧?是他祖上的房子么?”
小张依然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夏小姐,我进CRIX没多久,对这些不清楚。”
她没再问,只是留了心眼,进房门的时候踏在门槛上,又轻盈的跳下来,迎头撞上裴越泽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好。”
裴越泽负手看着,似乎难掩笑意:“有没有告诉过你,踏门槛不是一件好事?”
夏绘溪愣了愣,咕哝了一句:“不是寺庙才有那个规矩嘛?”
他随意的靠着桌子,长长的腿休闲而微屈着,面对着她莞尔:“我只是提醒你。”
房间里还有一个沙池,按照她的要求,长28。5寸,宽19。5寸,高30寸,沙深3寸,漆成蓝色,里边装满了湿沙。
夏绘溪将包扔在一边,又脱了外套,微笑着望向裴越泽:“我们来玩沙吧?”
他靠在那边没有动弹,嘴角的笑轻忽而飘渺:“我以为,你至少会先问问我别的事。”
她拿起小铲子,又递给他,“比如?”
“比如,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一直不在学校吧?”
“哦,这不是别的事,这是我的私事。”夏绘溪强调了一遍,又盈盈的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显然在仔细的观察她,直到确定她嘴角的笑并没有什么异样,才舒心的叹口气:“我会尽量让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是啊,要谢谢你这么快的撤下了广告——虽然,这样看起来,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没什么。这种事,总是有个热度的,过了就好。”
“看起来,你并没有对那个人的死有特别的感触。”他漫不经心的抚着自己的袖口,目光轻微的一抬,倏然间叫人觉得明锐而锋利,“你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裴先生,既然这样,不妨对您解释一下。那位女士,我试图帮助过她,对她的连串遭遇也十分的了解。她的去世,并不是我的错造成的。”她顿了一顿,“我很同情她,并不代表会为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感到愧疚。”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碰触,谁也没有退让,裴越泽迎着他的目光站起来,语气似乎有薄怒,又有些克制:“好,我们不说这个。”
他不再看,只是捋起袖子,和她一道蹲在沙池边,语气低沉:“今天要干什么?”
其实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大好,夏绘溪稳了稳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玩沙吧?”
他的薄唇轻轻的扯,似是在细致的品酌个“玩”字,最后淡淡的:“又是玩?”
“你还没有告诉……上次玩的游戏,效果究竟如何?”他将沙铲插进泥土中,一道月牙形的刻痕如同沟壑,倏然在平整的沙堆上出现,而他好整以暇,“商人总是要回报的。咨询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或者建议?”
空气中有细细的漩涡在卷动,煽起无数的灰尘。彼此的呼吸声都轻缓而不可闻,他们的面容平静,谁也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这种无声的对峙,似乎是从他们初识起,就存在着,次次如此。
夏绘溪忽然觉得疲倦,将手里的铲子一扔,站起来,似笑非笑:“你要建议?好,我就给你。”
他们面对面站着,她比他大约矮半个头,可是身段纤长,目光清亮,一字一句的说:“你很正常,心理上完全没有问题。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来咨询减压——所以,我正打算告诉你,这次结束之后,我不干了。”
裴越泽的呼吸轻轻一顿,从她的应答里,完全听不到负气的味道,似乎关于个建议,她已经酝酿很久。
“你不干?”他的手闲闲的插进口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流光溢彩,又像是有晶芒欲出,“这算是过河拆桥么?”
夏绘溪噎了一噎,一口气憋在喉咙那里,忽然觉得无法和这个人沟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慈善的赞助拿到了;电视台的主持也由着你的性子;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我连夜替你善后——你对我说,你不干了?”他一只手抽出来,慢慢的拧上她的下巴,语意冰凉,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炙热,“你以为你是谁?!”
他目光中的光芒愈来愈盛,夏绘溪忽然觉得害怕起来。他的语气强势而表情温柔,看着她,又仿佛看着另外一个人。
有个模糊的想法忽然袭中她的脑海,是和那个语词测验有关,她想要捕捉住,可是那思绪像是飘丝,五指之间,始终是空空落落,难以把握。
裴越泽的手劲很大,甚至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愈扣愈紧。看着乌黑而倔强的眸子,又笑了笑,说不出的轻慢。
“这样,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过什么,我都当作没有听到。好不好?”裴越泽不顾她的挣扎,一点点的凑近她,“下午的飞机,我们去海边渡假。”
“你疯了!”夏绘溪挣扎不开他的钳制,只能拼命的往后仰着头,努力逃避他无处不在的气息,“我没有欠你什么,凭什么听你的!”
“你没有欠我什么……是啊,你没有欠我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笑笑,眉宇间却全是缱绻于温柔,又轻而易举的从她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拿出手机,往身后一扔,啪的一声惊心动魄,“一直以来都是我欠着你,xua……”
瞬间的恐惧袭来,夏绘溪听不清他最后吐出个什么字,只知道自己后颈一阵酸紧,随即身体一软,慢慢的倒下去。
电磁炉开到火锅一档上,苏如昊给餐桌的另一边添上双筷子。有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音响起,鸡汤特有的清淡香气顺着锅盖小小的缝隙间弥散开,很快充盈在整个屋子里。这个时间回来,正好可以把菜下锅。他习惯性的看一眼客厅的沙发,电脑边的一袋零食还敞着口,只吃了一半。
这样的一副情景,她分明还没有回来,却也让自己觉得安心而温暖。
桌上火锅的盖子被热气一掀,啪的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份外的响亮。苏如昊又看一眼手表,皱皱眉,拨了个电话。
其实猜到是关机。做咨询的时候她不会开着手机,或许出来的路上就忘了重新开机。
他将电话搁下,又将电磁炉的温度调的低一些。屋外的天色,黯沉无星,浓重的铅云压在城市的最尽头,像是最不详的气氛在世界蔓延。
时钟静静的走到八点。
苏如昊在沙发上坐会儿,终于还是失去耐心。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电磁炉的按钮上摁下电源切断键——一滴小而炽热的汁液如同雾水般,轻轻的溅到他的手背,嗤啦一声,正快速的蒸发。就像是小小的火星,灼进心底。而他恍然不觉,疾步出门。
苏如昊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这样的不安,仿佛晚一步,自己就会失去什么。车子急速的驶向城外,天际的乌云时近时远,他戴上蓝牙耳机,隔上短短的刻便给家里拨个电话,隐隐希望她已经到家。
然而每一次,也不过是单调而乏味的嘟嘟声。他索性摘耳机,烦躁的扔在一边,全神贯注的开上山道。
身处的世界太清净,车前大灯的光线强劲,笔直的射向云山深处一般,将小小的路径照得通亮。又似是一道亮光,将记忆深处的滴滴照得纤毫毕现。他不自觉的咬住牙关,将侧脸绷得极紧,肃然冰冷。
急促刺耳的刹车声,惊起林间的飞鸟,嘎嘎着飞远而去,消逝在天色的尽头。
他下车,来不及去寻找门铃监视器的位置,重重的敲门。
每一下都沉钝如同暮钟敲响,直到里边有人急匆匆的跑出来。
庭院的灯已经打开,将院中的纤竹映得笔挺而修长,亭亭玉立。开门的是个中年阿姨,她狐疑的上下打量这个一脸不耐烦的年轻人,问:“请问,你找谁?”
苏如昊目光冰冷,视线在院子中微微扫视而过,平板的说:“我的朋友下午来过这里,大约三点左右。”
“哦,是那位小姐吧?来找裴先生的那位?”阿姨抱歉的笑笑,“她和裴先生一起走了,很早就走了。”
苏如昊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的重复了一句:“走了?”
凌厉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阿姨连声音都开始打颤,结结巴巴的说:“是啊……四点多的时候走……”
“去了哪里?”
阿姨的声音愈加惊慌,几乎不敢直视年轻人的眼睛:“我……不知道……裴先生他……没说。”
幸好他连这句话都没有听完就已经匆匆离去,阿姨忙忙的关上门,想了想,还是给张助理打个电话。
回到家的时候,依然空无一人。屋子里保持着原样,打开的零食,冷却、又结了一层薄衣的鸡汤,精心调好的酱料。苏如昊抬手开灯,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焦躁,平静的让人害怕。
他又把电磁炉打开,开到温度最高的一档,慢慢等着汤水沸腾。
将贡丸倒进锅里,又将金针菇放进去……满满的一锅,有的沉在锅底,有的浮在表面,不知要煮多久。
他记得在超市,她挽着自己的手,笑容清丽而温暖:“今晚我们吃火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