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被两个依同时瞪还真有点恐怖,」兰双手作投降状,吐吐舌头。
「别叫我依。」我和十七岁的我同时冷道。
「好啦,这下我相信你是从未来来的依了,」兰恍若未闻,「所以,接下来你还要向我说什麽吗?」
你的死因(GL)-15
十七岁的我看了看我,但我深知我的立场并不能透漏关键词,所以我只能尽量以暧昧的词语传达兰很危险的讯息。
虽然我已经打破禁忌,为了救别人而回到过去,迟早会受到神罚;但若违反了不能直接向过去的人透露未来的规定的话,我可能会被直接遣送回未来。
到时候,我就连救芹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芹,我希望你今天都不要接近芹。」几近思量後,我说出了这句话。
兰皱起眉,一脸莫名其妙。也是,被突然这样一说,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吧。
「未来的我说的肯定没错,是为了你好,」十七岁的我急急地说,想要帮我说服兰,「要不然她为什麽要把你拉来这里呢?甚至不惜让你知道我们可以穿越时空的秘密?」
「为什麽我今天不能接近芹?之後的我会发生什麽事吗?」没有搭理十七岁的我,兰直直地看著我。她的视线让气氛变得更加沉滞。
「……我不能说,这是规定。」我咬著下唇,如果我能不被规定所限,能全盘托出的话,就不用这麽麻烦了。
兰难得地沉默下来,用著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打量著我。我感到不适,那并不是我熟悉的兰,兰从来都不会对人表现出怀疑的态度,但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却越发不信任了。
果然,片刻後,兰直接吐出了拒绝的话语:
「抱歉,我无法信任你。」
我沉下脸来,而十七岁的我则不解地瞪大眼睛:
「为什麽?有什麽不好信任的?」十七岁的我几乎要不顾场合地大叫,「因为规定,没办法跟你解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们真的是为了你好!」
「够了……不要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兰面无表情地说。在那一瞬间,我以为兰躯体内的灵魂被调换了,那副样子太不像她。
我和十七岁的我不约而同地拧起眉,暗暗感到不妙。
「什麽……?」
「你和芹,之前早就在交往了吧?」
「……?」兰突然提起这点,让我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模糊的什麽。而十七岁的我则扬高了眉:
「是又怎样?」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破坏我们才要我今天离开芹?」兰冷冷地打量著我们,「你们是不是想趁我不在她身边时做些什麽?」
「破坏我们……?」十七岁的我疑惑地重复著兰的话,随後则理解地张大眼,怒不可抑:「你说,你们现在正在交往?」
「没错。」兰咧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开什麽玩笑!」十七岁的我大吼著冲动地要上前去对兰动手,我赶忙架住她,但她仍不断挣扎,心焦不耐的我於是在她耳边沉声大喝:
「冷静点!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事情问清楚!」
十七岁的我心有不甘地甩开了我的手,但也停止了吵闹,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凶狠地瞪著兰。
我看著比起十七岁的我而显得一派冷静的兰,顿时寒意横生。现在的她和平常那个爱笑又爽朗的兰实在相差太大。难道,她平日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兰环起胸,以轻蔑的眼神回敬了十七岁的我後,便望著我继续说:「我喜欢芹很久了,但她却拒绝了我的告白。如果是没办法接受女生的话就算了,但她说,是因为她跟你在交往,所以没办法接受我。」
她静静地继续说,但眼中却跳起了愤恨的火花,「我实在不懂我哪里比不过你?虽然不甘心,但也没办法,因为芹一定会讨厌死缠烂打的人。所以我只能以朋友的姿态继续待在她身边,等待机会来临。」
「而终於,让我等到了,她终於跟你分手了。」兰开心地笑了起来,声如银铃,「芹说她可以接受我,她终於变成了我的……所以,我怎麽可能让你来破坏?」
兰不屑地笑:「说是为了我好?算了吧,我早就知道,你根本没把我当成朋友看吧?」她冷笑著,「放心吧,我也没把你当成朋友看过,只是想,如果毕业後芹还是没接受我,还是想要拒绝我的话,可能会换手机避开我的联络。到时候,我就需要一些重新找到她的切入口,所以才勉强跟你维持表面上的朋友关系的。」
我为兰的话语而震惊不已。原来,她毕业後之所以会和我连络,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我不禁不寒而栗,同时也感到重重的失落。
『拜托,和你这麽有趣的人失去联络也太可惜了吧?』
这句温暖我的话语,竟是基於这个目的而说出口的吗?
而十七岁的我则是仅仅惊讶了数秒,神情便转为嫌恶,就像是在看一只肮脏恶心的昆虫一般。
然而对我们的反应,兰似乎毫不介意,仍是挂著面具般的微笑:
「就是如此,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相信你们。真可惜啊,虽然你们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让我知道了你可以穿越时空的秘密,但那实在不能证明什麽。」
「芹好不容易才愿意跟我交往,我怎麽可能让你支开我,试著去挽回她?真是天真。」
兰耸肩笑了笑,抬眼看了看我们,又站直了身子。
「不过,虽然我已经把话说得那麽白,」兰偏了偏头,退後了几步,「可是如果芹知道了我和你因为她闹翻的话,她肯定会难过的。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跟你还是朋友喔!」
兰笑得如在顶楼上那样灿烂,像是盛开的向日葵。但如今的我看来,却只觉得这笑容虚伪无比。
「……当然是表面上的啦。」她半垂著眼,歪起一边嘴角,补了一句。
说完,她便俐落地转身。
「好了,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学校了。芹还在等我呢,掰啦。」
以背影向我们挥挥手,兰便快步跑出了医院。
「等等!」我和十七岁的我拔腿要追上她,但头才刚探出医院门口,兰却已经踏上了公车,还回头看了看我们,露出了胜利般的微笑。
我们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公车门却已经关上,轰轰驶离了医院,任凭我们在後面如何大叫追赶,公车与我们的距离仍是越来越远。
「可恶!」眼见公车已经化为远处的一小点,十七岁的我懊悔地握紧拳头。
我拍了拍她的肩,要她先冷静下来,「你先回去顾妈,我搭计程车回学校。」
「嗯,拜托你了。」十七岁的我看向我,眼中尽是信任,「虽然我不知道你告诉兰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麽,但我知道肯定有你的理由。」
「是啊,」我微笑,果然只有我才能理解我到底是想做什麽。
你的死因(GL)-16
我向马路挥挥手,迎来了一辆计程车。
「加油。」十七岁的我将手搭上我的肩。
「嗯。」我向她回以坚定的笑容。接著,便没有再有多馀的言语,因为对自己不需要。
我上车拉上车门,向司机说明地点後,便驱车前往学校。
灰色的景物飞速掠过,很快的,学校便已经出现在视野内。我匆匆付了钱,快速下车,避开警卫的耳目,偷偷摸摸地来到围墙处;而我甫翻入围墙,便听见了响彻整个校园的钟声。我看了看手上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是第二节的下课时间。
这让我变得焦虑起来,如果是上课时间,那就大致可以确保兰的无事,那就等於芹的安全。但如果是下课时间,虽然是在学校内,可是谁知道那会发生什麽意外?
不能让她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兰再叫出来说明。不,不用说明了,反正她根本不相信我。而这次不管是用什麽手段,就算要暂时囚禁她也没关系,我绝对不能让她再靠近芹。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撕破脸,要把兰再叫出来离开芹,根本就不可能……
可恶,到底该怎麽办!
我快步走在走廊上,边思考著几乎没有出路的问题。而随著我心跳焦急的节奏,我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到最後,我简直是不受控制地在走廊上奔跑,甚至连撞到教官了都没发现。
「站住!」身後传来了教官的大吼,我吓得赶紧煞住脚步,同时也觉得这种被抓到违规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对不起,教官……」我低头装出一副充满歉疚的好学生样,只想要快点了事脱身,因为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实在没时间在这里陪他耗。
「对不起就没事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校规明文禁止在走廊上奔跑吗?」然而教官却完全不想放过我,我这时才忆起这个教官是出名的难缠,在心底暗暗叫苦。
後来教官又唠唠叨叨的念了一堆废话,内容不外乎学生就应该守本分之类的,我左耳进右耳出,最後熬了五分钟,结论是要带我去生辅组记警告。
我顺从地跟著去了,毕竟我根本不在乎什麽警告,以前的我也是一样。无关叛逆,而是不痛不痒。
在我填写资料表单时,教官仍然毫不疲倦地在我旁边碎碎念,实在是不胜其烦,直到一对低著头的男女学生和气冲冲的中年男女吵吵闹闹地进了生辅组後,教官才终於转移了目标。
我得救地松了一口气,也有些好奇地往他们那里一看。
很显然的,男女学生的交往似乎是被发现了,而大惊小怪的家长一气之下跑来学校理论,闹得整个生辅组鸡犬不宁。
我同情地看著那对情侣,正想趁乱说声报告完毕逃离现场时,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也许,可以用这个方法!
在上课钟声响前的几秒,我匆忙地坐上自己的位置,薰皱著眉正想开口问我刚才去哪了,我则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有事下课再讲。
坐在前面的兰饶有兴味地向後望了我一眼;而我旁边的芹则是淡漠地翻动著手上的书页,根本连看都不看我。我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免有些受伤。
但现在并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从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撕下一页,便开始动手写告白白信,写给兰的告白信。当然,署名并不是我,而是某个不存在的学妹。
我把见面的地点约在放学时,因为在放学後,走出校园外变数会更大,我无法精准掌握芹和兰的行踪,更无法预知会发生什麽事;而我希望能藉由这封信,错开她和芹放学後的行动,这样我的任务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而比起十三年前,我的字迹有了不少变化,因为在从大学毕业时找工作时,因为担心我的字太潦草,写履历表会给人坏印象,於是我又有重新练过一次字。现在的我的字,还可是说得上是端正整齐,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写完後,我又写了另一张纸条,上面是给薰的一些指示。然後我将信和纸条用一张纸包好,在上面写上薰的名字,便向後传去。
下课钟一响,薰便堆起笑向兰走去,十分三八的把告白信交到了兰的手中,临走前还抛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
在兰周遭的朋友好奇地凑近去看,但却被兰站起身敏捷地闪过了,难得的严肃的神情让其他人都不敢再造次;她扬起眉,面无表情地读著告白信,读完後将信折好放到口袋里,然後有些在意地望向芹。不过芹显然没发现兰神情的变化,只是迳自读著自己的书,对四周的事情毫不在意。
正当我还想继续留下来观察兰对此事的反应时,薰却说要上厕所,便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拉起带出了教室。
「究竟是怎麽回事?」
薰带我来到了一个鲜少有人经过的楼梯口,由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已经憋了很久。她站在垃圾桶前,将手环在胸前向我质问。
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难道还要把薰带到医院再让她见一次十七岁的我吗?
可是已经没那个时间了,何况薰也不是可以随便翘课的身分,因为她是学艺股长。
「你把兰放学後约到顶楼究竟是想做什麽?」薰见我迟迟不回答,便想要以引导式询问问出她想知道的:「是为了芹?你想要约她出来谈判吗?」
我沉默不语。不过薰算是猜对了一半,而且如果是以前的我,确实会这样做。
算了,就暂时让薰这样认为吧。
於是我点点头,薰见我如此,无奈地摇摇头:「这种事勉强不来的吧?你应该很清楚。」
「……总之,我还是得跟她谈谈。如果没办法的话,明天我就会放弃了。」
薰像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疑惑地问:「可是,你为什麽又要特地以学妹的名义邀她出去?」
「因为我们撕破脸了。」我摇摇头,想起在医院时发生的那些事,心寒不已。
薰讶异地捂住嘴,之後又想再问我些什麽,但她看见我沉重的脸色後,终究是什麽都没说。
你的死因(GL)-17
下午第一节课,窗外蝉鸣轰然,讲课枯燥乏味,教室闷热气氛沉滞,学生们几乎都昏昏欲睡,但我的神智却清明无比。
『拜托,和你这麽有趣的人失去联络也太可惜了吧?』
回忆中,兰爽朗的声音不停地於我脑中播放。但如今,曾经治愈我的这句话,现在却如同恶毒的诅咒一般。
於位置上,看著兰若无其事地转笔的背影,我就觉得,自己曾经为她坠机身亡而难过的这件事很蠢。
人家根本没把你当成朋友啊,只是想要利用你接近芹而已。像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吧?
残酷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但我却无法去反驳它。
对,它说的并没有错啊,像这种人,像这种虚伪的家伙,之所以会坠机死掉,也是天罚吧?
是啊……所以让她早一点死掉,也无所谓吧?我根本不用处心积虑地想要救她啊?反正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报,不过倒是让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哈,之前的我真是太滥好人了。
反正她迟早都会死嘛,何必让她拖累芹呢?
乾脆,直接杀掉她算了?
我望著手中的刀刃发亮的美工刀,扬起嘴角。
拥有超能力的我们,在小时候都学过一点武术,对付平常人应该是绰绰有馀。
……不。
於国文老师沉沉的照本宣科声中,我骤然回过神来,迅速收起美工刀将其丢回铅笔盒,惊慌地抓著自己的手臂。
我在想什麽!怎麽可以这样做!杀人可是重罪!何况……就算是兰,我对她,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啊……即使在撕破脸之後。如果真的杀了她的话,回到未来时,我心中的罪恶感将永远不会消失……
我咬著唇,摇了摇头。
够了,只要把她打昏和囚禁起来就应该够了,不需要做得这麽绝。
理智向我用力地强调著道德观,而我也终究被说服了。
然後,时间不知不觉地挣脱了凝滞的空气,随著我急促的呼吸向前飞奔起来,就像一个不顾一切往目的地狂奔的笨蛋。
就像我。
下午五点,夕色在遥远的云端处微微浮起。
顶楼,我於淡红灰色的天空下等著兰,心情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回到过去的任务成败,就看这一次了!
五点十分,踩著水泥地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顶楼的门被应声推开。
兰走向我,神情轻松,她从容的态度使我又绷紧了神经。
「果然是你,」兰半眯著眼,朝我笑了笑,好像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而我根本不足为惧,「好了,你还想说些什麽呢?」
她倚著水泥墙,伸了个懒腰,脸上写著『我看你还能玩出什麽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