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说爱她,却不曾向她坦白过,安雅如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尽管安雅如告诉她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安雅如毕竟是顾远的过去,陪着他求学陪着他留在异了他乡,她不知道,潜意识里安雅如在他心里占据着多重的分量,但他在照片上不自觉流露的宠溺是复制不来的。当时之所以裹足不前,因为她不想真正在一起时,顾远幡然醒悟,自己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
安雅如因为她这番话有瞬间的苍白,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很抱歉我当时的做法造成了你的困扰。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向你追究孰是孰非,这是顾远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信函交给她,“这是他让律师起草的财产转移书,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他名下的财产以及在飞宇的股份会全部交由你和孩子继承,飞宇的股份完全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连日来的担忧没有因为这一番话而缓解,阮夏陡然一把夺过安雅如手中的那封律师信函,揉成一团,朝安雅如冷声说道:“我的未来不需要他来为我安排,他在哪?我要见他。”
安雅如沉默地望了她一眼,良久,才缓声开口:“阮夏,顾远是习惯未雨绸缪的人,这次意外更让他认清了一些事实,无论他的伤势如何,他所处的环境让不得不提前为你和孩子做好准备。”
心微微一动,阮夏缓缓眯起双眸,望向她:“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不对?或者至少已经脱离了险境?”
安雅如望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没这么说过,我东西已经带到,如果他心里还有你自然会回来找你,我走了。”
说着便转身,阮夏伸手扯住了她的手。
“我要见他!”阮夏直直地望着她,脸色依然苍白瘦削,语气却很坚持。
“抱歉,我无能为力。”安雅如说着便甩开她的手。
“他到底在哪?”
抿了抿唇,安雅如没有回答,直接往门外走去。
“麻烦你回去告诉他,别以为把他的财产交给我我就会感激他。我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他还不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我会把他留给我的飞宇的股票全部抛售出去,毁了飞宇,然后带着孩子找个人嫁了,从此与顾家再无瓜葛。”
望着安雅如走向门口的背影,阮夏扬着手中揉成一团的律师信函,一字一顿,冷然开口。
安雅如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拉开房门。
“他现在人在巴黎。”
淡淡留下这句话,安雅如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失神地望着已被掩上的房门,阮夏缓缓地坐下,望了眼手中的信函,突然发狠地扔向墙角边的垃圾筐,起身拿起手机。
“桑蕊,你能不能托人帮我办张前往法了巴黎的签证?越快越好!”
“你要去巴黎?你疯了?”桑蕊不可置信地吼道。
“桑蕊,他人现就在巴黎,他托安雅如送了份财产转移的文件给我,却连一句话一个电话也不愿给我。他和所有的顾家人一起联手将他的消息瞒着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至少得给我一个答案。 ”
“他人在巴黎又怎么样?你知道他在巴黎哪里吗?巴黎那么大,你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找?阮夏,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他如果没事的话总会回来的。”
“桑蕊,在空难中受伤的旅客都被安排在同一家医院,如果他真的受伤了,他或许会在那里。”
“那如果没有呢?如果没有你怎么办?你别忘了,媒体一直挖不到顾远的任何新闻,如果他真的在那家医院,媒体不可能完全没有消息的。你先耐心在家里等等不行吗?”
“找不到以后再说。桑蕊,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出现呢?难道我也要这么等下去吗?与其守在这枯等他主动来告诉我,我更宁愿自己去找答案,我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巴黎我是一定要去的。”
“阮夏,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如果不愿见你你去了也只是枉然。”
“桑蕊,既然所有人有心瞒着我他的消息,我再等下去也是枉然。如果……”
阮夏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他真的不愿见我,那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了。他明知道我对巴黎不熟,如果他心里还有我,就不会任由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了他乡不闻不问的,他一定会出现的,或者至少会联系我。如果他依然一个电话也没有,那我也可以死心了。”
“你打算透过顾家人向他透露你人在巴黎的消息?”
“这是我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
“阮夏,”桑蕊的语气很严肃,“顾家人一直就没接受你,他们巴不得你们早散了,你以为他们会向刻意向顾远透露你在巴黎的消息?你别犯傻了好不好?”
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阮夏轻声开口:“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很傻,但我别无他法,我只能赌这么一次。顾家人不一定会告诉他,但安雅如会!”
她不知道为何这么笃定安雅如会告诉她,她只能凭直觉相信她。
“那孩子呢,你去法了了,孩子怎么办?”
桑蕊试图用孩子将她拦下,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这些天的寝食难安,她整个人看起来风吹都会倒,她没办法让她独自一人就这么漂洋过海到另一个了度去。
“带回家让我爸妈帮带几天。”
桑蕊依旧不赞成:“他还没断奶,你让你爸妈怎么带?”
“可以先喂他喝奶粉,我就去一周,无论找不到得到,一周后,我都会回来。”
“你是打定了主意非去找他不可了是不是?”
“是!”阮夏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桑蕊,巴黎我是非去不可的。我只能赌这一次。”
见劝她不住,桑蕊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我没办法劝住你,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护照和签证的事我会尽快托关系帮你落实下来。到了那边无论能不能找到他,你都要给我安然无恙地飞回来。”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桑蕊,谢谢你!”
阮夏诚心说道,在这座城市里,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只有桑蕊一直陪在她身边。
阮夏第二天就将孩子送回了父母那儿,也没说要去法了,只说有事要出差一个多星期在家里待了两天便回了A市。
桑蕊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星期便托人将阮夏的签证给办了下来。
从家里回到A市的第三天,阮夏搭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
【074。相拥】
阮夏是从上海乘飞机过去的,到巴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桑蕊已经提前为她在巴黎预订好了宾馆,阮夏下了飞机便先拿行李去宾馆放着。
刚将行李放下,简单梳洗了一下,稍稍恢复了些神采,顾不得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也顾不得旅途的疲惫,阮夏拿出巴黎市的地图,一边拿着地图一边不断地问路往那家医院找去。
得益于大学时不错的英语口语,尽管不懂法语,阮夏还是凭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以及简单的手势,一路上磕磕盼盼,总算找到了那家医院。
没想到桑蕊完全料中了,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地方,登记在案的住院名单里却没有顾远的名字,一遍遍地查找,在那寥寥无几的几个中文名字里,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萦绕在心底的名字。
那一刻说不上是喜是悲,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一般,脚步虚浮得几乎走不稳,没有他的名字,是否意味着他一切安好?还是他只是转院了?院方不愿提供更详细的讯息,阮夏无解。
千里迢迢地飘扬过海而来,尽管已在心底做好找不到他的心里准备,但真的找不到时,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医院里没他的记录,这偌大的陌生城市,她该从何处找起?
明知道此刻他人就在这座城市里,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边般无从找起,找不到他,她只能在这座城市枯等,看他是否会主动找她。
缓缓走出医院,阮夏不自觉地往攥在掌心中的手机望了眼,手机很安静,至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震动。
刚下飞机时她便给安雅如去了一个电话,她问她,他是不是不愿意见她?
安雅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她,你何不等以后再亲自问他?
“我现在巴黎,你告诉他,无论他愿不愿再见我,请至少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游荡在这座城市,我只给他一周的时间,如果他至始至终都不出现,那想必他也不希望我再继续叨扰他,那我会尊重他的选择,然后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回了,从此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她语气冰冷地将这番话转述完后,她清楚地记得安雅如听到这番话时惊讶的抽气声,她也没有等她再开口便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她知道她会告诉他,只是,他会不会来,会不会联系她,她不知道,就如她不知道,顾远是否在这场灾难中受过伤般。
对于安雅如,她没办法完全不去介意她的存在,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但时至今日,她却依然只能透过那个曾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来向不知在何方的他传达她的意思,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个多星期来,他不曾给她留下过只言片语,他的前任未婚妻却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知道她有错在先,她不该对他的付出熟视无睹,但他再气她,再怨她,一个星期的担惊受怕也已足够,如果他已不再爱,那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要让她继续傻傻地守在原地等他没有尽头的归期,可是,至始至终,他却始终没给她留下丝毫音讯。
所有人都将他的消息瞒着他,他也残忍地选择音讯全无地消失,他曾不断地责怪她残忍,他又何其良善过?难道这些日子的折磨还不够吗?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地看着她为他形销骨立日渐憔悴下去?
心底几乎被浓浓的悲哀所占据,望着眼前霓虹灯下热闹非凡却陌生得近乎冷漠的城市,阮夏几乎要被心底那股不断袭涌而来的寂寥苍凉与悲哀给击垮。
已是一月的天气,尽管冬温带海洋气候下的巴黎在这样的冬夜没有A市的苦酷寒,但在这样的冬夜里,伴着丝丝沁入心骨的寒气,几度的气温还是带着薄薄的寒意,下意识地伸手将身上的外套裹紧,阮夏抬眸望向眼前这偌大的都市,阮夏竟然不知该走向哪里,没有熟悉的东方面孔,没有熟悉的语言,也没有熟悉的归属感,在这样冰冷的冬夜里行走在如此冰冷的城市,阮夏有种融不进这世间的错觉。
不想独自一人回到陌生的房间面对陌生的一切,阮夏随意走着,试图让那寒风将心底那股浓浓的悲哀给稍稍驱散,只是,望着路上三三两两笑闹着走过的行人,霓虹灯下形单影只的自己愈发显得可怜而可悲。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江边,站在桥边,极目四望,那一大片的灯火阑珊中,平旷的江面独添了股萧瑟苍凉,如此刻的心境,仿佛已历经沧桑。
阮夏不知道这是不是法了闻名于世的塞纳河畔,她对巴黎的认知的贫瘠就如她此刻对顾远的认知般。
攥在掌心中的手机依然无丝毫动静,从打电话给安雅如到此刻,起码也已过了四个多小时,如果他真的还关心着她,他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放任她独自一人在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里飘荡?怎么能?
两行清泪缓缓从干涩的眼眶中缓缓滑落,连日来的压抑随着这溃堤的眼泪而爆发开来,脆弱的心灵终于承受不住那番几乎让人窒息的浓浓悲哀,像是要将连日来的惶恐不安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般,不顾路人诧异的眼神,阮夏突然趴在栏杆上痛哭起来,泪如泉涌……
攥在掌心的手机却在这时缓缓响起,悠扬的铃声几乎要被那压抑的痛哭给掩盖而去。
手心传来的震动让阮夏微微僵了僵,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眸缓缓望向摊开的掌心,望着明亮的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那个连日来将她折磨得也不成眠的名字,手不受控制地捂上唇,手指却颤抖着久久不敢按下接听键,就怕只是另一场镜花水月般的错觉。
清越的铃声在沉寂的冬夜里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眼泪也随着那铃声而流得愈发汹涌。
在不知是经过了几次的响响停停后,阮夏终于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阮夏,是你吗?你现在哪?”
耳边,是顾远焦虑急促的清冷嗓音,真真切切地萦绕着。
多日来魂牵梦绕的熟悉嗓音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耳中时,连日来的担忧惊惶瞬间被抽空,连带着将浑身的力气抽去一般,阮夏无力地倚在栏杆上,分不清是喜是悲,早已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只能紧紧攥着手机,不断地哭,不断地抽噎着。
“阮夏,阮夏,你怎么了?告诉我,你现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清冷的嗓音愈发急促焦躁,顾远几乎低吼出声。
阮夏想要开口,但开口的声音都变成不可自抑的抽噎,一声紧似一声。
“阮夏,别哭!先告诉我,你现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听着电话那头一声比一声低沉而压抑的抽噎声,心底几乎拧成一团,强压着心底的焦灼,顾远柔声开口,嗓音沙哑压抑。
“我……我……”
试着开口,但溢唇而出的抽噎让声音破碎而凌乱,阮夏只能不断地摇着头,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拿着手机的手几乎因那不断的抽噎而从手中滑落。
“阮夏,先别哭了,我很快就会到。雅如告诉我,你会去医院找我,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医院外面?”
听着的她破碎不堪的哭声,顾远的声音愈发沙哑低沉,隐约还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微微的喘气声。
“嗯……”眼泪像是流不尽般,依然不停地从脸庞滑落。
“是往左边走吗?”
“嗯……”
……
“现在在桥上吗?”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耳边是顾远极具耐心的询问,压抑得太久,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阮夏只能抽噎着点头。
“阮夏。”
耳边是顾远低沉沙哑的轻唤,却像真真切切地在周围响起般,阮夏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站在身后不到十步处,穿着黑色长大衣安然无恙的顾远,湿润的眸底缓缓染上一层湿意,泪水再次溃堤,泪如雨下,急欲克制的呜咽声破唇而出,抑无可抑。
顾远往前一步,长臂一伸,便牢牢将她纳入怀中。
像是要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般,阮夏双手穿过他的长大衣紧紧地搂着他,将头埋入他因奔跑而微冷的怀中,再次泣不成声。
“既然……没受伤,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为什么?”
伴着失控的痛哭,破碎呜咽的声音从怀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找不到他的惶恐不安,独自在异了他乡的彷徨不定,连日来的惊恐难安在这一刻尘埃落定,连日来的焦虑惶恐和委屈得到了宣泄的出口,阮夏不再压抑自己,紧紧地抱着他哭吼着。
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顾远一手紧紧地环着她纤瘦的腰肢,一手缓缓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揉弄着,任由她发泄。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事?为什么要让我担心?”
“对不起!”听着她压抑着的抽噎,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将她紧紧地压在胸前,顾远哑声开口。
【075。圆满】(捉虫)
阮夏没有再开口,只是不自觉地收紧手臂,紧紧地抱着他,难以自抑地哭着,直至哭得声音嘶哑,才慢慢平复下来。
顾远缓缓抬起她的头,望着她红肿的双眸,低叹一声,伴着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对不起”,细碎的轻吻缓缓落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将那泪意一一吻去,而后,慢慢覆上她的红唇,辗转厮磨……
良久,顾远才缓缓放开她,伸手替她将额前凌乱的发丝理了理,低头望向她已渐清明的双眸,低声开口:“发泄完了?”
阮夏吸了吸鼻子,望向他:“你没有受伤对不对?”
“坐头等舱的没有一人能完全安然无恙,我不是神,哪有不受伤的道理,只是没别人伤得重而已。”
阮夏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而后缓缓松开抱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