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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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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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回头见是她,也笑:“我们俩准备给你唱一出京剧,现在正在炒脸谱。”
小欢欢跳起来要妈妈抱:“妈咪,我们在吃…脸谱!”
三人笑作一团。
有什么问题呢?一定是李作意多虑了。傅明蔚把疑问和面条一起吃进了肚子里。
欢欢睡着了。
屋内静静的,远处楼群射出点点灯光。
靖远抱傅明蔚坐在摇椅上,傅明蔚将头抵在他的肩头,问他:“你说,那边的人家,会不会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一对呢?”
“当然有,不过一定没有我们恩爱。”
“臭美,”傅明蔚啐他:“鬼才同你恩爱。”
靖远低低的笑:“不是鬼才同我恩爱,是鬼同鬼在恩爱。”
“呸,你骂自己好了,干嘛连我也骂!”
“因为,”靖远的嘴附过来:“我们是一体的…”
清晨的闹钟让傅明蔚怵然而惊,当初发明闹钟的人一定是个极残忍的家伙,这东西简直像是催命符。她跳起来按下闹铃,急忙穿衣服起床。不得了,要迟到了!鬼知道怎么睡的那么沉。
想起鬼,傅明蔚脸有点红,那只鬼昨夜死乞白赖硬留下…她“唔”了一声,又笑了。人生还是美好的,不是吗?
一整天,傅明蔚都在愉快的心情中渡过。中午将支票汇去给母亲,下了班又去超市买了些菜,不能总让靖远窝在厨房,厨房毕竟是女人的天地,她也应该表现一下。
一切都很圆满。
半年来,小欢欢与靖远培养出无比深厚的感情,每天都要等到靖叔叔才肯吃饭。
已经七点多了,靖远怎么还没来?
不知谁家在打架,墙壁被撞的咚咚响,真是累,不能好好相处为什么还要在一起生活呢?真是不如意事常八九。
电话铃响起来,在静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傅明蔚忽然有些心惊肉跳:“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嗡嗡声,一个男子的声音:“请问是傅明蔚小姐吗?”
“是我,什么事?”
“我是申安街派出所,有位靖远先生出了点意外,请你尽快赶过来一趟。”
傅明蔚心脏收缩:“什么意外?靖远出了什么意外?”
“电话里讲不清楚,你最好赶快来。”
对方把电话挂断。
派出所里并没有靖远的人影,那个给她打电话的警察说他已经被送往医院急救。
傅明蔚眼前发黑,忍不住发作:“那让我来这里干什么?他在哪家医院,快让我去!”
警察让她安静下来,说反正现在去医院仍在急救,也见不到靖远的人,而因为这次事情发生的有些诡异,所以最好先请她协助办一下案子。
最后还说:“我们最要紧做的是要给靖先生一个清楚的交待。”
一听到交待这两个字,傅明蔚觉得这次的事情一定不是意外这么简单,她大口的喘着气,坐了下来。
警察递杯水给她:“傅小姐,我们是在伤者的钱包里找到你电话的,先想请问你与伤者是什么关系?”
傅明蔚一坐下来,才觉得全身都像瘫开来了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缓缓答:“我是他女朋友。”
警察与同事交换一下眼色:“交往多久了。”
“半年。”
“是同居关系?”
傅明蔚抬头:“这有关系吗?”
“有。”
“不是同居关系,只是,”傅明蔚咬咬牙:“他昨夜是在我那里过的夜。”
“哦,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儿。”傅明蔚困惑:“你们问这些干什么?不是怀疑我什么吧?”
“傅小姐别多心,我们都只是想尽快查出真凶而已。”
“什么真凶?”傅明蔚又跳起来:“难道他是被人谋…谋…”
“没有那么严重,不要紧张,”警察拍拍她:“靖先生只是受了些伤,不会有性命之攸。”
另一个警察问她:“伤者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傅明蔚犹豫一下:“他跟着老板做生意,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要有,那也是他老板得罪的生意人。”
“他老板是谁?”
“李作意。”
两名警察又交换一下眼神:“意明实业的李作意?”
“就是他。”
李作意被派出所问完话后再赶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他急于看到靖远的脸到底伤到何种程度,甚至没有看见一样在急诊室外等候的傅明蔚。
傅明蔚在这沉重的几个小时内想了很多,她很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意李作意的提醒,要是早一天,哪怕早一个小时提醒了靖远,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
警察说,靖远是下班时去停车场取车时遇劫的,那伙人好像是专门为复仇而来,并不抢钱,只管打他。靖远奋力抵抗,脸上被刀砍伤,身上中了几刀,手臂上,腿上,都被砍的不成样子。当时现场还有几个取车的人,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都各自取了车逃之夭夭。等到停车场保安赶来时,那伙人早就作了鸟兽散。
事后警察也责问过大厦保安部,为什么那么缓慢才到场,保安处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哼哼唧唧的说,今天上头通知开会,他们都被总经办叫到楼上集合去了。
“连一个值班的人都没留下吗?”
“留了,留了。可是,事发前十分钟,有人发现自己的车不见了,揪了那个值班的保安来找我。我刚安抚完这边,底下就出事了。”
警察问:“后来那辆车找着了吗?”
“咳,就说倒霉嘛,”保安处长捶胸顿足:“兜了个圈,那人又说记错了,他把车是停在B区停车场的,并没有停在A区。果然一去就找着了,白忙了半天。”
警察急忙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他的车牌号码你还记得吗?”
保安处长又是擦汗:“哎哟,那个人面生,没见过。要是熟人他也不会跟我们保安为难了不是,他的车牌号码,我们也没留意,他有钥匙,那车一定是他的。同志不是怀疑他是偷车吧?按道理不会呀。”
办案人员气的无话可说,只得放他走了。
警察告诉傅明蔚,这典型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伤人案。但由于保安的疏于职守,为案情增添了很多难点,现在只能等靖远醒来再作追查了。警察摇头叹息说:“意明大厦这样的著名企业总部,居然会用这种人作保安,看来李作意也不是那么精明嘛。”
傅明蔚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也不禁疑惑起来。但此时看到李作意孤身前来探病,又有些感动,他与靖远可有什么仇呢?人家好心提醒过自己,这会儿反倒疑心起人家来,真是没有道理。
天蒙蒙亮时,急诊室灯灭了,一张病床被推出来。几名小护士你拿吊瓶我拿氧气罐的跟在后面,傅明蔚心一阵狂跳,直冲上去:“靖远,靖远!你没事吧。靖远。”
靖远不说话,身上缠满了左一道右一道的纱布,连脸都包了起来,一动也不动。一名护士推开她:“病人现在还很虚弱,请你不要太靠近。”
傅明蔚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掉出来。
李作意心情复杂,上前轻轻握住她肩膀,低声说:“别哭,不会有事的。有我呢。”
傅明蔚泪眼迷蒙的看一眼李作意,突然意识到一点什么,悲从中来,软倒在地上。
靖远真正清醒已经是在五天后。这五天非但傅明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连李作意都一样寝食难安。
靖远清醒后长达半个月都说不出话,只懂透过厚厚的纱布默默看着傅明蔚流泪。并不能提供给警察什么新的证据。
欢欢来过一次医院,只看一眼靖远就吓坏了,大声哭起来,急忙被小保姆抱回去了。
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经不起一点点变化和不同。傅明蔚很是感叹,她已经从十几天前的震惊恐慌中平静下来,接着她要面对的是更残酷的现实。她还有欢欢,还有重病的母亲,她一定要学会坚强。
医生告诉她,靖远的右腿被刺伤,其中有一刀刚好刺在他的大腿动脉上,因为送院时间稍有延误,这条腿可能就废了。而他脸上受的伤虽然不重,只有一刀,可因为凶手执的是带有锯齿的刀片,所以目前也不能判断他复元后要不要再做整容手术。
更严重的是,凶手似乎有意在靖远大腿内侧睾丸处刺了一刀,甚至直到入院时,那刀子都还没有拔出来。医生说:“以后靖先生还能不能正常人道也是个问题。”
傅明蔚刚开始听到这些只知道一味的痛哭,哭了两天后,心只管酸却再掉不出眼泪来。她呆了几天,谁跟她说话她都不懂得答。再后来,只要医生一提靖远的病况,她就止不住的呕吐。
这两天终于止住了,她就一个人一整天一整天的坐在靖远病床前给他削水果吃。靖远吃不下,她也不勉强,反正水果也削好了,她就塞进自己嘴里。不几天,人就胖了一圈。
中间李作意来了几次,看到靖远的情况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劝慰傅明蔚想开些,毕竟还年轻,对靖远尽到责任就好,以后的生活还长着呢。
傅明蔚也不说话,只是吃东西。
派出所那边暂时也没什么进展。
医院说今天可以拆开靖远脸上的纱布了。
傅明蔚紧张的呼吸都有些困难,靖远一直是个俊秀的男人,尤其是他狭长深遂的眼睛让她深深着迷。
半个多月前,他还曾是那样的完美和健康,还是那样的深情…傅明蔚掉下泪来。
医生将纱布一圈一圈的从靖远的头上取下来,靖远的轮廓已基本看得见了。
室内一片静默声,低低的有人在啜泣。
靖远张开眼睛,强烈的太阳光让他双眼刺痛,他伸出手遮一遮眼,让护士帮忙拉上窗帘。
这是靖远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经常会表现出这样一种可爱的孩子气,他在她身边时就很喜欢用手遮一遮眼睛说:“艳光太盛,刺坏眼睛!”
那动作是优雅的,可爱的,带着点特别讨好的意味,让傅明蔚迷惑。
可是现在,傅明蔚惊恐的张大眼睛,现在在她面前出现的是一张极度奇怪而变了形的脸孔。靖远的整张脸因为长时间的包裹而显出一种青白色,一条又深又长的锯形刀疤从他的左额直划向下巴,整张左边脸颊上的肉完全翻了出来,露出红红的血管,像一条条蚯蚓似的延伸着。在右边光滑皮肤的衬托下越发可怖。
靖远努力笑着问傅明蔚:“怎么?我现在样子像只鬼吗?”
这原是他们床头的爱语,但在此刻说出来,几乎让傅明蔚失声尖叫。
她夺手拉住医生,声音是颤抖的:“医生,他能治吗?”
靖远像意识到什么,手直伸到医生面前:“能给我一面镜子吗?”
医生拍拍他的肩,含蓄的说:“暂时还不行。等你的情况完全好转了,我们再让你好好看看自己,小伙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切不要太执着。”
靖远怔在那里,勉强笑着问傅明蔚:“你有镜子吗?借我用一下。”
那道可怖的伤疤随着他的面部动作难过的运动,傅明蔚再忍不住“哇”的吐出来,夺门而逃。
隔了一会儿,病房内传来靖远凄厉的哀嚎声,像一只负伤的野兽。
傅明蔚半靠在墙上,整个人虚脱了。
她太明白靖远这会儿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她应该像所有电视剧中的女主角一样挺身而出,含情脉脉的捧住爱人的脸说:“你放心,我爱的是你的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是爱你的。”
可是她不能够,当她看见靖远脸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又完了。她绝不可能跟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让世人说她自私好了,骂她肤浅好了,她不是一个孤零零的野鬼,她还有层层的责任要尽。她没有资格一口浊气上涌,与靖远就此抱在一起不理世事。
她跑到洗手间将头放在龙头下,扭开水大力冲洗,头脑渐渐清醒。她听到身后几个人在悄悄的议论,不管她,随她们去发表好奇心!现在首要的责任是要先为靖远把医疗费及整容所需的费用找出来。又快月末了,母亲那边的钱也要想一个办法。
她走回病房。
靖远的头上又重新胡乱的包上了厚厚一层纱布,显然是他自己硬裹上去的。原来现实中的所有人都不若电视剧中的那么沉着,人性,不也无外乎如此?
傅明蔚走上去,什么话也没说,只将靖远的头紧紧按向她怀里。
静了一会儿,靖远的身躯剧烈的抖动起来,她知道,他在痛哭。是啊,天可怜见,匆匆半个月,物是人非,一个天之骄子,变成这样一个形状,情何以堪?
半响,靖远含糊的说:“我没事,你走吧。”
毕竟还是一条真汉子。
傅明蔚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悦耳:“报告你个好消息,我刚才问医生,他说你的左腿恢复的非常良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靖远不吱声。
“嗳,”傅明蔚唤他一声:“你怎么啦?又不是小姑娘,脸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再说医学这么发达,不几日,整容手术一做,又是光光鲜鲜一个大帅哥。”
靖远仍不吱声。
“怎么啦?”傅明蔚努力的笑:“你还想去奥运会跑三千米不成?那你可要失望了,你完全康复后也最多只能参加八百米接力而已。”
靖远透过厚厚的纱布看她:“听说…我那里也伤得很严重?”
“哪里?”傅明蔚一怔,大笑着拍他,眼泪也笑出来:“你这坏小子,刚好一点就不安好心。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尽管放心。”
靖远拉下她遮脸的手,看见她已是一脸的泪:“真的没事?”
傅明蔚嘴扁了扁,眼泪夺眶而出:“医生说暂时还不知道,应该,应该只有一点损伤而已,不会太严重。”
靖远颓然倒在床上,声音细若游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别瞎说。”
“蔚蔚,”靖远叫她。
“什么事?”
“住院费是谁出的?”
“你老板。”
“那后期治疗费和整容费呢?”
问到正题了,这才是真正打算面对问题的求生之道。傅明蔚苦笑一声:“还不知道。”
靖远不再说话。
他太清楚傅明蔚,她不是那种有一点点问题就到处哭诉的女人,他知道,这次事件,傅明蔚会将所有医疗费揽上身,他不打算阻止她,也知道阻止不了。保险公司那边一周前就派人来了,费了半天唇舌只是想让他打消向他们公司追讨的希望。他们说,李作意替他保的医疗险只能用于身体疾病,不能用于蓄意行使的刑事案赔付。
哪要保险公司来有什么用?他当时愤愤不平,傅明蔚就在一边不住劝他,说靠人不如靠己。他平静下来就知道,傅明蔚是要把一切背上身了。
靖远并不觉得傅明蔚有理由这么做,毕竟他们只是男女朋友,相处半年,甚至未论婚嫁。之前他对她母亲的帮助是纯属自愿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将他的事揽上身。而且,她现在已经有着那么沉重的负担。
如果没有人为他负担医疗费会怎样?靖远不敢想下去。刚才接触镜面的那一个瞬间,他几乎被自己吓住,镜子里显现的那张脸孔,怎么能算是一个人?这样一张可怖的脸,再加上微跛的左腿,再加上永远失去的男子雄风。他该要怎么活下去?
覆水重收
    短短的一个月内,傅明蔚第二次踏上李作意居高临下的办公室。第一次是为母亲,第二次是为靖远。
李作意实在已经尽到了做为老板的全部义务,一个月时间内,为靖远的事故跑了无数趟,花了十多万元。靖远出院后,他甚至还登门探望过一次,虽则并没有邀请靖远再回去服务,可也丢下了两万元,作为营养费。以靖远目前的情况,实在不能强求李作意再作什么了。毕竟,他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老板。员工有难,他能这样子,已经是仁至义尽。
顶层风光依旧,无限美好,令傅明蔚无限唏嘘。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无情的东西总能保存的长久一点。
李作意是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呢?
不得而知。
现在的傅明蔚已然山穷水尽,什么都只得试一试。
半年以前,她还雄心勃勃的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李作意对傅明蔚的到来显然并不意外,他斟一杯酒递给她,问:“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傅明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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