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哽咽,吁一口气,缓缓道:“傅小姐不用保证,也没有什么可以保证的。只是我想,以傅小姐目前的情况,也应该不想任何人再在背后提起你与拙夫的旧事了。所以我想,我们以后就装做不认识就好了,傅小姐意下如何?”
“自然求之不得。”傅明蔚松下一口气。
方永华不再说话,转身就往出走,却又怔在原地:“靖远,你怎么在这里?”
傅明蔚一听这话心里只叫了一声不妙!转头看时,果然见靖远铁青着脸站在门外,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
方永华看看靖远再看看傅明蔚,似乎有一些明白,不再搭腔,急急走了。
“傅小姐,”靖远压低了嗓音,越发感觉到一股怒气:“你不打算给我交待一下?”
傅明蔚有些歉意,毕竟之前对他是有所隐瞒的。可目前靖远的状态,她不认为是谈话的好时机:“靖远,对不起,我现在不想和你谈。比赛马上要开始了,我得去前面。我们晚上再谈。”
“你和李作意是什么关系?他可是一直有妻子的。”靖远不依不饶。
傅明蔚选择不回答。
“傅欢是不是李作意的孩子?你在人家夫妻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再问。
傅明蔚仍不答,眼睛却露出怒火来。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自以为和她有点交情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责问她吗?她只是暂时选择和他共渡未来,并不是准备抱着他坐时空穿梭机回过去从零开始!
她不打算再理他,收拾了文件往出走。
靖远一把捏住她的手臂,大声咆哮:“你今天不把事情交待清楚就不要走!你说清楚,我再考虑是否原谅你。”
傅明蔚大力甩开靖远的手,愤怒的盯着他:“我凭什么要你原谅?你以为你是谁?造物主?耶酥基督?”
“可是,”靖远双眼发红:“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一直都当你是女神那样拜!”
“我不需要,我只是一个平凡之极的女人,不用你那样对我。更何况,”傅明蔚冷笑,血液中隐藏的倔犟又爆发:“你这个男朋友,我也可以随时不要!”
靖远一时没有料到傅明蔚的性格中有这么决绝的一面,不禁呆住,任由着她出去了。
整个比赛过程,傅明蔚魂不守舍,并不知道台上选手表现的如何。但毫不意外,李馨顺利的进入了前十名,晋升决赛。
傅明蔚并没有看见方永华来迎接获胜的女儿,倒是意外的被李作意请到了车上。
李作意作风不改,单刀直入:“很久不见,可愿意再回到我身边?”
傅明蔚警惕的:“你今天是要跟我谈这个?那我劝阁下省省力。”
“哈,”李作意忽然笑:“不愧是女强人了,一句话就把我推到爪哇国去了。你放心,我决不会强迫你任何事。既便是以前,”他顿一顿:“我也没有强迫过你对不对?我承认在感情上我是对不起你,而且失败。”
傅明蔚在他脸上看不出作伪的样子,倒诧异起来。难道几年不见,他竟转了性?
李作意坐开来些,微笑道:“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也不过是个平凡的老头子,刚才只不过是想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开个玩笑。你与小远的事我都知道了,郎才女貌啊。我由衷的祝福你们。”
难道他说这些话竟是真心的?
“唉,我直说好了,我是有事找你,但绝无关于风月。”李作意沉下脸:“我是想请你想办法取消李馨的参赛资格…你知道李馨是我女儿。”
原来他倒真有其它事,傅明蔚放下心来,思维又开始转动,毕竟如无危险,谁也不用专程去得罪这么一个人物。她脸上线条转柔,问:“为什么?她表现很好,说不定可以拿到冠军。”
“嘿,”李作意傲然的:“像她这样的背景,别说拿不到冠军的话丢人,就是真如你所言拿到了冠军,也一样没什么面子。横竖不过是靠色相取悦大众,有什么好?”
原来在他心中美丽的女子是这样一种地位。
“要取胜,自然是要在其它事业上努力,要靠实力赢人家才光彩嘛。光会露大腿算什么。”李作意仍气咻咻。
这句话倒可圈可点,有点见识。现在社会上一班年轻女子,周身一无是处,连柳湘莲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偏去学人家什么选美。无外乎在台上展一截腰身,扭一下圆臀,就以为是明日之星了,真是现世。
可靖远就不这么看,在他眼里,年轻靓丽时不拿出来展示简直就是暴殓天物。但他为何却对自己的过去那么在乎呢?心口不一的家伙!
“嗳,”李作意拍她:“你在想什么?咬牙切齿的。”
“哦,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李馨既然已经进入决赛了,也不好硬把她抽出来。小女孩子这个年龄自尊心正强,她会很难过。”
“我管她难不难过,”李作意大力挥一下手,一如当年:“你猜她给我说什么,她说她选中的话,以后就决定投身娱乐圈!她现一次世还不够,还要把这当成终身的事业,慢慢现给大家看。这叫什么孩子!”
傅明蔚不禁好笑,通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李作意喘一口气,说:“你是不知道做父母的苦。”
“你太小觑我了,我也有一个女儿。”
“什么?”
“别说我了。嗳,你看,那不是李馨。”
年轻的李馨从侧门走出来,旁边凑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孩。男孩有着瘦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李馨自然而然的将手挎在他手臂上。
李作意瞪目结舌。
傅明蔚捅一下他:“喂,你没事吧。”
李作意突然大叫:“这小子是何方神圣?”推开车门就跳下去。
李馨显然对突然出现的父亲感到震惊,但她也显然并不害怕,反而将手臂套的更紧,拉着小男朋友说:“我们走。”
李作意怒吼:“你给我放开!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伸手去扯。
李馨对父亲怒目而视,只管抓着小男朋友不放。
男孩倒害怕起来,喃喃的往后退。
李作意见对付女儿并不奏效,转而对那男孩子说:“你给我赶紧放手,否则,否则…”他一时接不下去,似乎想不到对付这小男孩的办法。
李馨轰然大笑,一把抓回小男朋友,紧紧的把粉红色的嘴唇贴上去,啜的亲一下,又冲父亲打一个大大的飞吻,拉了那男孩就跑。
傅明蔚绝倒,眼泪也笑出来,没料到堂堂李作意竟然对付不了两个毛孩子。她上前拍拍李作意的背,自顾回家。她这会儿心情极好,决定回家后好好同靖远谈一下。他们两人这么难得才在一起,有什么理由要为了这个“老顽固”闹的这么不愉快。
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李作意一眼,见他还愣在原地。傅明蔚不禁摇头,时间真是最好的医生,短短三年时间,李作意竟然这么单纯直接了,真有趣。
靖远心平气和的在家逗小欢欢玩。见傅明蔚进门,他不由有点脸红,不待傅明蔚开口,他便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傅明蔚第一次碰到这样肯自动认错的男子,不由又惊又喜,不置信的问他:“有什么对不起呢?”
靖远将她的手贴向脸庞:“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我不该无理取闹。”
“哦,”傅明蔚哽咽:“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听我说…”
靖远捂住她的嘴:“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我爱的就是现在这样的你。”
小欢欢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电话响。
傅明蔚接听,是加拿大医院打来的:“是,太好了。”她欢呼,又沉寂下来:“要那么多钱吗?可是…谢谢你。”
“怎么啦?”靖远在身后环住她。
“没事。”她摇头。
靖远将她的身体扳过来:“告诉我,嗯?”
傅明蔚沉吟片刻:“医院打来的,说母亲的病有希望。”
“那是好事啊。啊,一定是费用的问题。”
“那边医生说,做这个手术再加上康复期,要花费差不多折合人民币七十多万元才行。”她看着他:“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呢?”
靖远想一下,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不,”傅明蔚幽幽的看着他:“我们拖累你已经够多了,至今去加国那笔费用还没有还给你呢。更何况,现在母亲每个月的诊金都要你负担一部分,你哪还有积蓄呢?”
“你知道,”靖远叹口气:“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亲人,不知你相不相信,我早已把你当成亲人,而你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你还跟我讲这些做什么呢。”
傅明蔚不再说话,屋内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沉重。
董事长室是整个意明大厦景观最好的地方,位于大厦的顶楼,占据了一整层。李作意给墙壁上装满了层层叠叠的不锈钢和玻璃,使空间显得更大,可也难免使第一次上来的人觉得头晕目眩。
傅明蔚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李作意的办公台设在最中央,背后是一面弧形的落地飘窗,市中心的景观一览无遗。傅明蔚还是第一次上来这里,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方永华始终不肯放开有名无实的太太身份,站在这里这种感觉,的确是让女人迷惑的。
李作意微笑的站起来,伸出手握住傅明蔚:“秘书说是你,我还不相信。真是稀客,快请坐。”
相信本市诸多达官显贵都来过这层办公室,不知有几个人受到过李作意如此热情的接待?傅明蔚在得意之下又有点多心,她始终觉得李作意握她的手有别于其它人,总是带着一点暖昧难明的感觉。
她摇摇头,甩开那种感觉,提醒自己别忘记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靖远为了母亲的病已经快山穷水尽,他毕竟只是一个毕业不到一年的新人,工作环境再好,待遇再优渥,也不可能满足这样庞大的花销。细数身边可以搭上话的朋友,大家也都是刚刚爬出生天的状态,谁也没有闲心闲力。傅明蔚想了一夜,算来算去,也只余一个李作意。
这个男人对她的危险性傅明蔚不是没有估算过,但上天总是让她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他,这难保不是一种提示。毕竟,哪个女人没有利用过男人呢?真正完全没有利用过男人的也有,可细想想,那对女人而言,不过是一种羞辱罢了。
她想,更何况,她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就是在她手下参选的李馨,只要她手指一动,难保李馨不会顺利的投身娱乐圈。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李作意即便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吧。
借钱毕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傅明蔚犹豫良久,方才开口:“李总,很冒昧直接闯了上来,实在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作意表现的格外绅士,并不多话,只轻轻放一杯温水在她面前。
“蔚蔚,有话直说,没关系的。”
傅明蔚心里有点感激,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李作意如果想要冷嘲热讽她几句也是该当的。
“我…需要一笔钱。”
她去看他的脸色。
李作意沉吟一下,忽然一拍脑门:“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咖啡店的分红一直没有给你,倒累你来要。”
傅明蔚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作意站起来走到柜后取出一本支票薄,飞快的从上面撕一张下来:“你忘了,几年前你管午门街那四间咖啡店时店里的情况非常好,你替我赚过一笔呀!”
他将支票递过去:“早就该给你了,一直太忙,今天一次过给你结清,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傅明蔚拿起支票一看,吓了一跳,忙推回给他:“哪有这么多…更何况,我当初什么也没管过,实在无功不受禄。”
以前刚毕业,心比天高,觉得李作意给她买一小层楼,让她管几间店,实在是份所当为,甚至算是小气。出来作事这几年,她才发现,原来年薪五万元已经好算是中上等的收入。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想想都是惭愧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是一下子收了李作意这么多钱,以后的麻烦一定会接踵而来。
“傻丫头,我是什么人!”李作意笑:“如果你不是真的帮我赚了钱,我会平白无故给你这么多?”
傅明蔚不说话。
李作意又将支票推过来:“以前你是顶大方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学的这么小家子气。难道你收了这钱我就会逼你签卖身契吗?我还没有这样老而不修。”
傅明蔚不禁一笑:“哪有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老。真是的!我收下就是了,尽快还你。”
李作意不再说什么,挥挥手。
桌面上的电话响起,李作意按了免提,秘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李总,您太太带着公子进来了。”
“你…”李作意刚想发作,方永华已一阵风刮了进来。
“作意,谷儿拿了科技奖第一名…”她停下话头,震惊的看着缓缓起身的傅明蔚。
傅明蔚向李作意微微点头,将支票收入袋中:“那我先告辞了,谢谢你。”
方永华瞧见,顿时疑虑四起,也不及思量,大声问:“作意,你给她支票干什么?”
李作意一时脸上下不来,怒道:“不要在这里大吼大叫,先回家去。”
“我忍你也忍够了!”方永华也涨红了脸:“你自己不要脸了就算了,别在这里做这些好戏给儿子看!”
旁边白晰的少年连忙来拉母亲的手臂:“妈,别说了,我们先走吧。”
“走什么走,”方永华甩开儿子:“你知道你父亲在干什么?他在开支票给他的野女人。你倒让我走?”
傅明蔚一时百口莫辩,只得铁青了脸往外走。不料李作意却拉住她:“你别走,我还有事跟你说。让她走。”
方永华跳起来:“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李作意再忍耐不住“啪”的一个耳光打到方永华脸上:“滚出去。”
方永华只觉得脸颊生疼,一时说不出话来。白晰的少年深深盯一眼父亲,扶着母亲走了出去。
傅明蔚没料到有这样的后果,对自己毫不考虑就冲上来的举动有些后悔。对李作意也有点歉意。
“对不起,没想到会这样。”
李作意背过身去,脸上却掠过一丝古怪的笑意,他沉声说:“不关你事。是我自己不懂得处理家事…她一直有些神经紧张,脾气比一般人暴躁很多,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傅明蔚竟不知他家中还有这一层故事,倒是同情起李作意来:“尊夫人的脾气比几年前的确变了很多。”
李作意摇头叹息:“原本是分手的好,可孩子们怎么办呢?”
傅明蔚不便多讲,接口问其它:“你刚才说有话对我说?”
“哦,”李作意回过头来:“小远最近是不是也手头紧?”
“有什么问题吗?”
“这傻小子,”李作意叹口气:“以前有什么事都会跟我商量,最近却总躲着我。可楼下保安发现,这一段时间,一下班,总有那么几个形迹鬼崇的人在门口等他。我听了很担心,小远在本市无亲无友,会是什么人等他呢?你多注意一点才好。”
“可能是他在为我缺的钱想办法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么?”李作意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傅明蔚也觉得诡异起来。
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菜香。傅明蔚微笑,一定又是靖远在一展身手了。靖远跟她说,出国留学的人大都煮的一手好菜,只因背井离乡,吃不到故土的味道,不能天天对月垂泪,只得人人苦练一身基本功。他说傅明蔚找到他,算了有福了。
“有什么好吃的呀?”傅明蔚踢掉鞋子,换过家居服,跑进厨房观战。
靖远正在满头大汗的将面条捞出来,旁边放着一大盆刚炸出来的鲜酱,红的是辣椒,绿的是青葱,白的是蒜片,粉的是火腿。哇,真是色香味俱全。
和靖远在一起这么久,傅明蔚已经完全学会了欣赏地道的北方面食,就连小欢欢也无面不欢起来。这会儿,小家伙正绕着靖远腿边转圈,一张小脸上蹭满了各种颜色的酱汁。
“哗,”傅明蔚大笑:“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靖远回头见是她,也笑:“我们俩准备给你唱一出京剧,现在正在炒脸谱。”
小欢欢跳起来要妈妈抱:“妈咪,我们在吃…脸谱!”
三人笑作一团。
有什么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