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伤口,却并不觉凄凉悲苦,他依然队准了将来的路,毫不迟疑,永不动摇。原
以为要永永远远一个人走下去的,又谁知,有一个人一路相伴,有一个人,在伤
疲交加时在身旁为自己处理伤口,让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将身体完全交到她
手上,竟可以如此轻松、如此安然、如此……幸福。
肖飞才刚刚想到幸福,就觉腕上一阵剧痛,猛然挣眼,正见韦小心冲他很无
辜地笑着,而一双纤手正在为他腕上的伤口包扎。
肖飞暗中苦笑,他可是才觉得可以对她放心呢,可见妖女就是妖女,永远不
可以对你一个妖女放松戒备,要不然你就等着后悔吧。
“你别告诉我你是一不小心,包扎的时候下手重了一点?”
韦小心嘻嘻笑着:“人家吃醋啊,你的血啊,居然给别人喝了,故事不应该
是这样的。应该是我中了毒,你抱着我泪流满面,划破皮肤,让鲜血流到我唇中,
让你的血和我的泪流到一处,这才惊天动地,感人至深啊。你整个人应该是我的,
平白让一个男人喝了你的血了,人家当然妒忌。”
肖飞陷叹,女人看到心爱的男子如此,不是都应该心疼应该不舍应该为他的
无私所感动的吗,怎么独她有诸股奇特想法?“你喜欢中毒受伤?”
“我只是比较喜欢吃人肉喝人血罢了,别忘了我是妖女啊。”韦小心龇牙咧
嘴想做出吸血的千年女妖状,“你是肖伯伯用药泡大的,可是奇补无比,要把你
吃了,搞不好真能长生不老。”
肖飞思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我刚才战死了,你是不是会把我的尸体连皮带
骨吃掉?”
韦小心不以为然:“我的胃口没有那么差,死人才不碰,你要死了,我另外
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便是,哪有空闲为你浪费青春。”
肖飞叹气,轻轻的,无奈的,带点儿宠溺和嘲弄。
而一个轻柔而娇媚的也同样带点儿嘲弄的笑声响了起来:“好一个百变妖姬,
果然出语惊人,怪不得肖楼主这般人物也要拜倒裙下呢。”
韦小心笑意盈盈站了起来:“怎么比得上舒姑娘艳惊天下,名动公卿。”一
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拦在了肖飞之前。美丽的女人永远比男人更能记住另一个
美丽的女人,韦小心在一见之下,已认定了舒侠舞的不凡,因此丝毫不敢看轻这
个绝色名妓。一个面对这样的修罗战场尚能轻松谈笑的女子,绝对没有任何人可
以看轻她。韦小心知道肖飞此刻已经没有作战之力了,所以她必须保护他不受伤
害,无论敌人是准,无论自己的武功是否不入流。
她只是轻轻地笑着,笑着面对另一个含笑出现的绝色女子。
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拦得住这个女人,她没有任何时间来担心忐忑。她
只全神贯注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将舒侠舞击败。
肖飞凝眸望着身前这纤巧单薄的身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一向是
个强者,令人惧,叫人怕,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女子会为他气愤,为他打抱
不平,而今,就这样义无反顾拦在他面前,试图以那样纤柔的身体来保护他。
那样一种温柔的感觉击到心头最柔软之处,以至于一时间人竟痴了,只是静
静看着韦小心的背影,忘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舒侠舞含笑道:“我是弱质女流,市笑鬻色,怎及得姑娘你出入红尘,戏弄
纨绔,为天下女子都出了一口气。白云山庄白云飞,出身名门,却有极度怪异的
性格,最爱凌辱女子,将人逼疯,方觉畅快,最后却被一个女子弄得自身疯狂。
川陕一霸沈青,仗势凌人,四处强抢民女,最后也因强抢女子而家破人亡。江宁
知府父子四人,贪赃枉法,欺凌百姓,强掳民女无数,最后却因女子而父子兄弟
相残,所得不义之财尽失。大才子唐显元,自命风流潇洒,最是喜好温柔滋味,
混迹青楼倒也罢了,每爱潜入大家香闺,坏人清白名声,又好私入尼庵,毁人向
佛清修,偏又有功名在身,女子因恐为人耻笑,亦不敢宜扬,只得任他戏弄,到
头来,却被一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姑娘为天下女子争了个公道,我岂能不敬,
岂敢不敬?”
“你不用套近乎,小心和你是不同的人,她只是好玩,喜欢和聪明狡猾的人
斗智,把越阴险越厉害的人整倒,她越有成就感,如此而已。她之所以不选取正
人君子,不过是因为好人大多容易信人,容易对别人好,不太会用心机,所以对
她没有挑战感,如此而已,和行侠仗义没有丝毫关系。你还是省省心吧。”肖飞
忽然起身,开口。
韦小心微怔之下,立刻明白,笑盈盈闪到他身后去,同时伸手在他背上的一
道伤口上大力地拍了一下:“原来你与舒姐姐是一起的,为何不早告诉我。”
肖飞痛得浑身一颤,竟还能保持神色不变:“舒姑娘是以行侠仗义为职的无
名组织的成员。这一次朱富贵与柳吟天暗中想瓜分千凰楼的生意,但他们自己的
赚来的钱却有极多不义之财,无名早有意对他们下手。所以舒姑娘到春梦画舫卧
底——再说我与秦倦的不合让他们以为可趁之机已到,他们若不想乘此机会将我
杀死,裁赃秦倦那才怪。现在他们出手杀我,我正当防卫,杀人也让官府无话可
说;千凰楼那边,秦倦想必也已经动手清理内奸了。这些日子,掀风搅雨的也该
收场了——现在舒姑娘想必也将指证他们的证据全部找齐,只等官府接手事情了,
对吗?”
舒侠舞笑道:“我不但已将所有的证据找齐,还顺便把刚才几个跑出有半里
路的没用杀手给点倒,再帮忙将两个眼看就要冲开穴道的高手身上的穴位再重点
了一遍。”
韦小心啊了一声,脸上一红,才想到自己竟然将来富贵和柳吟天完全给忘了。
她从来没有犯过这样大的错,怎么这一回,一瞧见一身是血的肖飞还能站着不死,
就什么部不记得了,接着就光顾着给他包扎伤口,哪里还能想到另外两个混账。
心中懊恼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轻松地笑了出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没有什么
了不起,一个人要永远清清楚楚聪明到极点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偶尔糊涂一下,
健忘一点也蛮好玩的。
“多谢姑娘相助,依照前约,千凰楼会拨出十万两银子到山东的早区以赈灾
民。”
舒侠舞悠然一笑:“当日我们是如此约好的,不过如今一想,其实七公子宅
心仁厚,山东大旱,灾民遍野,他岂会不知,又岂能不管,就是我们不帮助千凰
楼,七公子也一样会拨银赈灾的,这一回,我可是白白给楼主利用了。”
肖飞冷冷道:“朱富贵私养了一帮杀手,专门为他暗杀生意对手;柳吟天利
用迷魂邪术,掳了无数美人在天下各处的春梦画舫中供人淫乐。这种人无名组织
必然下手诛杀,纵然千凰楼一文赈灾银不出,难道你们就放过他们不成:所以算
起来,反是我千凰楼被你们利用了。”
舒侠舞失笑道:“好一位肖楼主,词锋锐利不下你掌中的宝剑,侠舞认输便
是,以后要如何行事,请楼主指示。”
“打打杀系的事办完了,剩下的就该由姑娘出面应付官样文章了,且不论他
们的弥天之罪,只今日的买凶聚众杀人,就是死罪,对吗?”
“肖楼主放心,以我手上的证据,足以治得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肖飞点头,回首对葛金戈道:“不必装了,起来吧,这些官场文章我不耐做,
你就留在这里,陪舒姑娘办这些场面上的事,如何应付官府盘查,不必我教你吧。”
葛金戈得肖飞舍血相救,一番打坐调息之下,体内之毒早已化去,但他一向
敌视肖飞,此刻竟蒙肖飞在力战之后疲累至极时仍以鲜血相救,对他震动太大,
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肖飞,所以只能坐在地上,假作入定未醒,此刻被肖飞叫破,
脸上一阵发红。又不能不硬着头皮站起来神色复杂地问:“你为什么救我?”
肖飞斜睨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救你?”
葛金戈语塞难言。
韦小心笑着接口:“他救你有什么奇怪,这里血流成河,必然要找个人和官
府交待,把这场正当防卫大杀凶徒的宫样文章办得妥妥当当,这种事他哪里耐烦
做,自然要人帮忙,所以才要救你的,你可别会错了意,用不着太感激。才喝人
家两口血,就感动到立场动摇可不好,我还对他以身相许呢,也没见他杀身相报。”
葛金戈张口结舌,舒侠舞闻言暗笑。肖飞哼了一声,再不容她胡说八道下去,
伸手拖了人就走,把剩下的琐碎事全交给这里的两个人了。
韦小心一路跟着走,一路奸笑:“秦倦派葛金戈跟来的用意很明显,葛死脑
筋是千凰楼中对你印象最不好的一个人,所以他要让葛金戈在这一次的出生入死
中改变对你的印象,而你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本来没理由会留这个不识趣的
家伙在身旁,莫非你一早就打算把琐碎麻烦的后事安排交给他,所以才容忍他跟
着的。”
“行了,知道你聪明了,小妖女。”肖飞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宠溺,
韦小心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的,一路笑个不止。
尾声五凤阁中,秦倦已坐在桌前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看也眉宇间倦色淡淡浮
现,秦筝几次要他回床上休息,他却摇头不肯。
他知道,今天,肖飞必然来到,今天,也将是肖飞辞别而去的日子。
自从当日,肖飞在五凤阁借韦小心的陷害表明心迹,他就知道,这千凰楼再
也留不住肖飞了。
肖飞从来不是肯居人下之辈,当初加入千凰楼是对他不服,存心来对付他的,
而后即已去了敌意,从此便也不以千凰楼的财富为意了。当日自己临危授命,肖
飞才执掌千凰楼,在整整一年里,以为他已死了,不便对他失信,才尽力振兴千
凰楼。在发现他没有因落崖而死后,更尽力为他冶伤,只因知他身体受损太大,
所以不肯将琐务交托,仍顶着楼主的位份,处理楼务,让他可以安心休养,数年
来,在肖飞的苦心调理下,他的身体己是大好,只比常人梢差,渐能应付差事了,
他才借机将心意表露,顺便布下二人不合,即将内哄的假象,引得对手急切出手,
他们才能一举制胜。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当日五凤阁中一番表白,双方便已心知,为防内奸,
所以根本没有再见过面,更谈不上商量沟通,却真的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也相信
对方会全力配合自己。
只是,无论多少相知相敬,终是人各有志,要走的,总是要定,他纵然留不
住,也当郑郑重重送上一送。
肖飞终于没有让秦倦等太久,当他推门进来时,秦倦幽深的眸中闪过了一道
温暖的异彩,而秦筝则微微一笑,退出了静室。
这是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她不必参与其中。
——*** ◎*** ——五凤阁正厅之中,秦筝正拉着韦小心的手,试图通过她
留住肖飞:“他就真的非走不可吗?”
“当然要走,他为下凰楼做牛做马这么久,临了还替千凰楼除一大敌。他任
事期间,很多事都放手让大家去做,并不肯过分干涉,所以才弄得许多人动不动
请示秦倦,其实他是有意要让大家能有更多的处事之能,可以灵活变通,以后秦
倦主事之时,就可以少许多烦扰操心之事。他还传了消息给左风堂,要他回来帮
忙。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七公子身体好多了,不会再有问题的,他何必再留
下,平白让某个人时时垂帘听政,干扰他的施令,以至于令不一出,事无专责,
实在无趣,倒是离开得更有志气。”韦小心说起话来全不客气,虽然肖飞并不在
意这几年间的事,她想来,却还是替肖飞咬牙不平。
秦筝忍不住笑道:“怎么,到现在,你还记恨着倦长得比你漂亮啊。”
“当然!”韦小心咬牙切齿地说,“我从小自负美貌,想做个倾国倾城的大
妖女,谁知道,世上居然有人可以长得这样好看,而且还是个男人,叫天下的女
人都不用活了,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被他那长相气得我大哭一场时,我就恼恨上
他了,他是我这一辈子的仇人。”
秦筝听得笑个不止,秦倦容貌绝世,气质独特,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受他
吸引,为他倾倒,并且从此生出疼惜顾念之情,所以都不忍让他生气,都无法拒
绝他的命令。独一个韦小心,却因容貌之事而眼红无比,恼恨定了他,才能够全
无顾忌地顶撞他的活,不拿他的命令当回事,一心一意维护肖飞而恼恨他。
“罢罢罢,我不与你争这个,你恨不恨倦我也不管,不过,肖飞离了千凰楼,
可就什么都没了,搞不好你要陪着他去要饭?”轻笑着说。
“没关系,我对他有信心,他就是当乞丐,也一定会让我有机会成为丐帮帮
主夫人的。”韦小心一笑抬腕,“还有这一对蛇镯啊!价值不菲吧,他可没打算
还回楼子里去,也没打算自私人花红中拨银付给楼子,他是存心要在临走私吞一
大笔呢!”
纵然是秦筝也立刻明白下肖飞的苦心,他为千凰楼做了许多,就这样轻轻离
去,恐许多人心中都会不安,所以刻意留下这一对蛇镯,只当是取了报酬,从此
与千凰楼互不相欠。那个向来骄傲自负目下无尘的男子,竟然会有这样一番难得
的心思。
秦筝刚刚动容要说话,肖飞已然从静室出来,直入正厅。
韦小心笑着跳起来迎向他,肖飞只是握着她的手,对着秦筝微一点头,便头
也不回地拉着书小心离去了。
——*** ◎*** ——韦小心与他携手边往外走,口中边笑问:“你去哪里?”
“你不是自负聪明吗?倒是猜猜看。”
“这还不好猜,当然是草原。”
肖飞脸现惊色,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间,可是眼神里已问了千遍万遍了。
韦小心一语惊人,愈加得意:“你不是池中之物,在你入千凰楼之前,已有
数年经营了,在中原武林却并无声名,那时你在做什么?你入千凰楼之后,以你
的性格,既不打算永久执掌千凰楼,就必然另外经营自己的势力,而你要么不做,
要做就要做最好的,所以你手上的势力必然是很大。你以身犯险在金陵城外力拒
众敌,但你不可能会完全拿性命冒险,为防被内奸查知,你不能动用千凰楼的人
手以接应,那你就应该安排你的私人力量在必要时帮助你。这就让我想起了春梦
画舫中那几个来自草原的高手,段破天的马场是草原上最大的,骑着快马,从日
出跑到日落尚不能横穿他的马场,段破天手下的飞云十八骑,横扫草原,无人可
敌。可天下间,却没有什么人知道段破天的样貌,就连朱富贵和柳吟天联名相邀,
他也只要派来几手下,不过,只这几个手下高手,就足以接应你了。当晚,如果
你真的抵敌不住,他们就必会出面帮忙,对不对?”
肖飞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小妖女,果然有些邪门的本领。”语声中已有了
说不出的激赏与赞叹,话音一落,忽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