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影谣(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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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谣(gl)-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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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上一言不合斗殴本是扶风城寻常事,但城令这日巡逻而至,见此境况道双方犯了律法,当即下令镇场抓人,一场打斗之后,训练有素的侍卫终是占了上风,抓捕了一方顽抗的黑道头领并几个喽啰。
  头领被侍卫打伤手臂,于是城令捆上人带到诊堂来,诊堂门没关,自有不少黑道派出探子来查看。城主夫人竟没被带伤又凶神恶煞的一行大男人吓住,镇定自若地诊脉接骨,丫鬟也十分伶俐地给伤患裹伤包药。
  头领接骨时痛得骂骂咧咧一口一个“庸医”,结果却被拓跋夫人更泼辣地骂得噤若寒蝉,惊呆了四周一帮汉子,等回过神,脱臼的骨头已接好,等到头领坐完十日牢付了赎罪金银保出来,手臂伤好了大半。
  于是拓跋夫人和城令一起出名了。
  半月余,城主带着侍卫镇住了几场械斗,夜里还处置了几次暗杀,身手极好。且只要不触到他所告示的律法,即使是黑道也不会被翻旧账拉去砍头;每每处置犯人又十分有理有据,杀伐决断言必称法,让人挑不出错来。论起心黑手狠,竟也不输任何黑道——西街上的马帮全体悍匪操刀提剑地跟城令叫板,结果城令该巡逻巡逻该回衙回衙,连个正眼都没给马帮,手下侍卫长就带人一声不吭把马帮灭得一个活口也无,血腥味过了两夜大雨才散。
  不接金帛牛羊,也不怕刀剑血光,当初看轻拓跋信的黑道首领们渐渐对这个既年轻,长相又秀气得像是朝泉人的新任城主换了眼光;而城中被燕王从奉歌城外忽悠来此安家开荒,不染黑道的流民们也对这个肯做事又有胆识的城令有了本能的尊崇依赖之心。一城事务总算安稳下来,原本被黑道占据的街市渐渐有了活气,连接北珣的道路也一点点清理出来,能让行商往来了。
  大致整顿了城风,拓跋信开始面对真正的难题。主君的嘱托压在印盒之中交到他手里,一时一刻也不能忘记。
  那般命案,拓跋信若是不能从其他黑道口中撬出点什么,北陵琇也不会单派他至此地。只一点,易水楼动静闹得虽大,却是没留下一点确凿的物证,光靠传言无法入罪。
  拓跋信心里明白,即使有什么证据,这桩案子恐怕也只能不了了之。
  主君托付他时说得虽隐,意思他却听懂了:借着命案的由头跟易水楼起冲突只会两败俱伤;借机招揽这群刺客才是上策。
  借着夫人的医术为桥梁,他已经顺利约见了数名首领,并定下了让他们脱离黑道之路替主君卖命的法子。唯独易水楼楼主,仍未得见。
  他将主君的诏令压回金印盒中,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六月初,扶风城爆发了夏疫。
  夏疫年年都有,每一年都会死上数十人,而没有死更多人的原因,是城民默许将染病的人杀死远抛。大的帮派有能力弄到药材,便将多余药材高价换取财物勉强撑过疫期。反正每年都会有流亡犯人和败军残将来到这里,扶风城并不会少太多人,不至使城池因疫病荒废。
  今年夏疫爆发时,拓跋城主也暂且放下对黑道的清理行动,将大力气放在疫病治理上。
  已在城内安家的城民眼见药材要被垄断,生怕染上疫病被杀死,便随着各家族长来到拓跋夫人的诊堂求助。
  等到见了拓跋夫人,几个族长不禁几分心惊。虽听说她泼辣异常地骂过黑道头领,却不知竟是长得面白身弱温温婉婉的,声音也是娇娇的小女儿调,实在不像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怕是黑道中人畏惧城令威望,言过其实。想到此,几个族长心底一凉,就有些踌躇起来——这样的小妇人,能帮他们多少?
  族长们的踌躇终止于拓跋夫人的行动。
  一声治疫令下,拓跋夫人便似是换了个人,带着城令的治疫律敲开大帮派的门,强制要求大夫出来帮忙,一边写了治疫防病的条令昭告城民,极耐心地教导家家户户如何防治。碰上个把不尽心尽力,只敷衍应付的大夫,便板起脸孔骂个狗血喷头。她骂起人来声儿虽是娇娇脆脆,词儿却是十分诛心,“收了官衙工钱,病到眼前还不尽心,站着人道不做人事,也不怕将来报应子孙冤魂索命?道上信义都丢光了不成!”
  扶风城黑道虽无法无天只尊拳头,信之一字到底还是恪守的。于是大夫们纷纷咬牙跟着娇小的拓跋夫人忙得废寝忘食,连易水楼派出去的流丹和医堂弟子也忙得没了调戏伤患的兴致,回来便直接睡倒。
  忙了数日终有成效,扶风城的疫病未蔓延,也没如往年那般绝门绝户的爆发。一时城令与夫人都成了城民心目中的活菩萨,不少人在家里为他们供起长生灯,十分虔诚地日日祝祷,被拓跋夫人从鬼门关拖回来的直肠子黑道们更是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城令的洗白条件。
  易水楼有医堂,疫病自是平安度过,也就没欠上拓跋城令与夫人的人情。偏是城中疫病刚去,楼主竟病了。病了倒罢,还闹起孩子脾气不肯让医堂弟子看,只说要请拓跋夫人来瞧。身边的美人白眼一翻,警告了他几句不许打别人妻子的主意,还是整装写帖,带着金帛上门求医去。
  拓跋夫人听说是易水楼也不推辞惊惧,照样是细细把脉开药,殷殷叮嘱照顾的人。等到一碗药喂下去,纱帐之中的楼主忽然掀开了帐子看向她。
  “夫人此来,竟不愿与我多谈一二?”
  拓跋夫人不疾不徐回答:“妾身是大夫,来此只治病。若是别事,自有妾身当家的来与楼主相谈。”
  “好。”楼主低笑一声,虽是病容,却只平添三分颜色,只是话里淡淡地带了杀气,“这月三十,易水楼恭候城令。”
  拓跋夫人颔首而去,背脊挺直,连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放下药碗的美人望着她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个城主夫人,招人喜欢呢。”
  “是,”楼主斜倚了软枕,“接下来,就看她那当家的有没有配得上她的胆色了。”
  易水楼不会把总部露给城令,于是约谈之处便定在城中一座客栈的包厢之中。
  客栈简陋,但四周明处有城令的侍卫,暗处有易水楼的刺客,剑拔弩张的杀气让稍有点眼色的探子都知道要赶紧回避,也就保证了约谈的安全。
  拓跋信将那封诏书递给楼主,一本正经:“主君谕令。”
  楼主只草草瞄了几眼,合起诏书,同样一本正经——面上:“王如此看重,真是荣幸。可惜,易水楼能有如今之势,皆因不识抬举。”
  “北珣终会安,那时,易水楼便是王心头之刺。”拓跋信也不恼,只平平道。
  “小子,废话收起来。”楼主冷笑一声,“你家主子派你至此,该做的事都做了,该立的威也立了,本楼主比你更清楚你上头那人的本事。她想要什么,直说。”
  花了这么长时间来定城立威,无非就是那位燕王在向易水楼炫耀羽毛——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拓跋信拔出匕首,割开那封诏书的缝线,露出里面一张极薄的帛来:“主君谕令,此诏需映灯火观。”
  雪白的帛空无一字,楼主慢慢将帛移到灯火旁,翻来覆去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一字浮现,只有灯光映着帛,闪闪烁烁地投下一片影子。
  真是……很好猜的事情。
  楼主抬了抬眼,从拓跋信脸上仍是只看到一片严肃的平静。他应是不知此信之意的,那位好歹也是女儿家,再怎么厚颜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大喇喇地写出来让人懂。
  “此事,易水楼会考虑。”
  送走了拓跋信,楼主一声暗哨,潜在暗处的疏影便闪身到了他眼前。
  “这,看得懂么?”
  疏影看了一会儿那张帛,摇头。
  “木头就是木头。”楼主十分恨铁不成钢,手一挥,帛扔向疏影,被她一手接住,“那位把刀架到易水楼脑袋上了,要你去和亲!”

  第六十四章

  针对疏影是否应该去和亲(划掉)谈判的重大问题,易水楼召集各堂主展开讨论。
  楼主好歹知道这事儿若是老老实实说得太透不仅伤自家面子也会让对方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于是三真七假地编出一套剧本忽悠众堂主,说鸦杀堂主当年“不小心”救过一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物如今凤凰涅槃成了君王,于是琢磨着要以身相许还鸦杀堂主的恩……然后搂草打兔子把易水楼收入囊中。
  楼主的说辞一向很有信用问题,于是众堂主左耳进右耳出,只看鸦杀堂主的态度。疏影沉默半晌轻轻一点头,道:“她要易水楼归顺。”
  众堂主当即沉了脸色。
  要说易水楼这么些年下来完全没跟外头的人接触那是胡扯,如今坐在这的堂主们有一半的相好都是外头的人,当然各家有各家的一本谱——有的坦白从宽还把家里的带进楼来做事;有的游戏花丛弱水三千雨露均沾,连自己的名都没透出去过;还有的把自个儿身份瞒得密不透风,在相好面前只做个寻常人。堂主们相好的身份也是贵贱不一,但像鸦杀堂主家这样敢直接上门挑事儿的,真是头一个。
  众堂主之所以没当场扬言要组团去扇某人的脸,是因为他们多少都知道那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平西塞,收西博,降宛族,伏牙石,帝姬之身登王位,不是心狠手辣韬略在胸,如何走得到如今?
  但若是要易水楼就这样降,说啥也咽不下这口气。
  “楼主,”恒舞堂主冷着脸开口,“何必理会她?咱们又不是她养的狗。”
  “咱们是在她养的狗的多余的地盘上讨饭吃的寄生虫。”楼主更狠地瞪回来,朝西街方向抬抬下颌,“要想灭咱们,连个文书都不用写,就是一指头的事。”
  一想到西街马帮的下场,杀气腾腾的堂主们包括疏影,顿时都有点后背发寒。
  他们灭人满门都是熟门熟路,所以西街马帮的下场从专业角度一分析就细思恐极。易水楼在黑道上是很了得,但是要跟一个朝堂硬碰硬这事儿……做不得。
  “咳,”郁苍清清嗓子,道,“那咱们不留在她地盘上,让她管不着。”
  郁苍的提议让大多数堂主脸色活了起来,楼主思索了下,看向疏影:“你怎么说?”打不过就跑确是不错的法子,前提是摸清对手有无追上的本事。
  疏影回答得很干脆:“她不会罢手。”
  “不罢手又怎地?”火器堂主漾开了狡诈笑容,“咱到巴哲雷或者北蛮去做生意,她还能带兵打过来……”突然一顿,他的笑容一点点小下去,“不会……吧?”
  疏影点头。从北陵琇取下西博那时她便知晓,这人的目光看的地方比她想象中还要远。若是没想过把北珣的旗子插到其他的都城头,那只跟易水楼做生意都心疼得脸色发白要靠顾左右而言他来转移她注意力的九尾狐,怎可能下大血本来收这座扶风城?
  堂主们沉默了,而一直没发言的流丹忽然从怀里摸出两只小葫芦丢到疏影眼前。
  “扎红线那只是蛊主,绿线那只是蛊仆。混在水里喝下去就中,什么都得听你的;否则你烧了蛊主,蛊仆闻着香味就要钻出来,让她肠穿肚烂。”一口气说完,他挑挑眉毛接着道,“放心,这蛊毒是我自个儿养出来的,全天下除了我,没处寻解药。”
  其他堂主纷纷投来十分赞叹的目光,疏影打量片刻两只葫芦,默默收入衣袋。
  他们并不知晓那位与她之间的纠葛,哪怕是他这样知个一两分的,也不觉得鸦杀堂主要为了易水楼挥刀断情下蛊会有多少为难。思及此,楼主便不戳破疏影是否能狠得下心这个问题。
  “鸦杀堂听令,立刻前往奉歌,把事处理干净。”楼主不疾不徐道,“莫留后患。”
  “是。”
  疏影吩咐堂内准备马匹行李,孤身一人向奉歌而去。离开时正是清晨,与众多赶着羊群放牧的城民和行旅一同出城。简单的行李负在身上,双刀藏在腰间,箭筒用布巾掩在马侧,衣着寒素面容晦暗,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奉歌官道旁的枯树上,一只鸟儿被马蹄声惊飞,扑棱棱盘旋好一阵子,直直飞进扶风城令夫人医馆的窗户。
  “当家的,”城令夫人往鸟儿站的架子水盏中添了些水,又从怀里摸出一丸异香异气的药来喂给它,回首对正要去衙门的城令道,“易水楼有人出城,朝奉歌去了。”
  城令脚步顿了一顿,看看那只飞回来的鸟儿,轻轻点头。
  “众堂主听令!”易水楼中,楼主少有的严肃了脸色,“一个时辰之内,所有人换衣改装,走密道撤离扶风!”
  可惜了,毁去密道入口时,楼主心道。
  如此高明的下药技巧,能趁着来看病那一会儿工夫,在楼里布下药香之阵,进了楼的人身上便要沾上……而且当时还一点儿味没有。要不是医堂弟子用来试药的老鼠病得太过蹊跷,谁想得到?真是可惜,这样好的手段,却是对头的妻,跟她那当家的一般,收不得。
  随着最后一条密道的入口被土石埋葬,潜入其中的刺客也匆匆迈步而行,声息俱静,不留下些微痕迹。
  离奉歌城还有十里路,疏影一箭射下从扶风城方向飞来的信鸽,生火烤肉,顺便把信看了又看,记下内容之后一把火烧了干净。
  易水楼撤离,但楼主并未派人给她送来去了何处的消息,意思很明白——她一无所知,易水楼才不会成为威胁她的筹码;另一个意思则是,若是她此去奉歌又被困住,易水楼不会再担着暴露的危险救她。
  残照已能担起鸦杀堂,若是她此去无回,鸦杀堂也后继有人。她没甚么后顾之忧,只需专心找北陵琇算账便是。
  头顶又有信鸽振翼而过,疏影仰首,发现那并非从扶风方向来的,于是低头,继续安安心心地吃肉。
  信鸽掠过奉歌城墙,径直落在王宫的驯鸽笼中。等候在此的侍从连忙安顿下它,取了信筒送入内殿。
  北陵琇展开那卷小小的帛书,那上面银钩铁画的笔迹,正是琏亲王所有。
  纳楚内乱,可取。
  不是北蛮,而是纳楚啊。北陵琇抬起指尖,抚向案上那卷新绘制的纳楚地图,眼中一点寒星隐没。
  琏王兄,不谋而合。不选公私皆仇的北蛮,而是背起纳楚的黑锅,呵,看来琏王兄可以用这些日子查到的情报和这个选择狠狠抽一抽朝堂上那几个满心希望他叛国投北蛮的臣子的脸。
  纳楚的内乱吗……
  案边一摞情报染着风尘硝烟的气味,字字皆是烽烟。北陵琇细细回忆着这些日子所查到的一切,在纳楚地图上提朱笔点出数片疆域。
  大将一死,纳楚君王本欲重振王威,却被更多的拥兵贵族架空了权力,变成有名无实的傀儡。如今纳楚无异一盘散沙,有点兵力的贵族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偏又无一人有中土昔日魏王之能,不过是一群趁乱争夺腐肉的豺狗。
  这样的纳楚于她于北珣而言,真真喜闻乐见。只是不能任由这般乱下去,若是等这些贵族从争夺之中慢慢学会了如何安民平天下,那时便是北珣卧榻之侧的一头虎。
  在那群贵族从刘璋袁术董卓之流成长为魏王甚至晋君之前,必须铲除。
  她知道的,北蛮和巴哲雷也必然清楚,所以动作要快。
  就让琏王兄去开一片练兵的牧场吧,她该做的,便是在朝堂上忽悠好那些意见相左的臣子,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出来打纳楚。她登位未久,国库尚不充盈,打仗这么花钱的事,身为臣属的自当尽一份力。
  北陵琏拨转马头继续前行。
  纳楚的梁子结得不小,这么久了,连台面上恭贺北珣新主登位的文书都没送来一言半语。打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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