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带着沁凉的风悄然而至,余晖遍洒,火烧云层层叠叠焚了天,胭脂一般深红的艳,金黄镶着灿烂的边,天幕隐着浅紫深蓝,将远方的山岗也洒上淡淡的丹霞朱砂,迷离了人的眼,像是丽人绘着绛色魅惑的眼睛,只为将赶路的人脚步留下片刻。
赶在夜色降临之前,疏影踏入了院子。
屋内燃着火塘,一锅热汤正吊在火上冒着腾腾的香气,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酥油和炒米温暖的味道。九尾狐抬起带着笑意的眼睛,递上酥酪和茶,疏影伸手接了,一饮而尽,顺势擦去唇边干涸的一丝血迹。
填饱了肚子,神色放松的疏影解开带回来的包袱,把一个精雕细刻的银盒子放到九尾狐手里。刚打开来,一股子清香立刻弥漫了两人之间,闻着便觉心神一爽,盒子里的膏色作深红,却是半透明的,非常晶莹可爱。
“这么好的胭脂?”凑近了闻闻,把“你居然会买胭脂”吞下去,九尾狐不免惊讶。
“是血蟾油。”疏影纠正,“这个不用交楼里,带来给你擦着玩儿。”她说得淡定,却让九尾狐差点失手摔了盒子:“咳咳!血蟾?”不是她想的那玩意吧啊哈哈……
“嗯。”疏影点头,“一群,大概六十来只吧。”
一只血蟾就能毒死一家五口,六十来只……毒死一个不小的部族都不是问题……九尾狐心底寒气大盛——这种危险要是降临在西塞城里,她连想都不敢想。
“谁养的?”血蟾性子孤僻,在野外很少看到群聚的,九尾狐稍稍动动脑子就想到人为上去了。
疏影面色严肃:“有规矩,不能说。”
“那好,与我有关否?”
看她一眼,像是在说“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那么招人恨”,摇头,“无。”江湖事而已。
九尾狐几不可见地抖了下,小心翼翼盖上盒子,“你中毒了吗?”
疏影轻轻摇头,点子已经清理干净,连那只让血蟾反常群聚,进而变成只会吐毒液的怪物的蛊蟾都杀了。好在目标只会养蛊引毒,武功却很是一般,她一个人出手也就解决了。
手里的盒子好像没那么凉了,反倒有点发烫。九尾狐目光复杂地瞧着浑不在意的疏影,虽然早就知道她做这行很危险,还想着留下这种东西送给自己……
“擦上吧,”疏影的目光落在她肩上,“再重的伤也收得。”停了一停,眼底一痕极平淡的杀气掠过,“可惜蟾毒都得交到楼里,不然讨一瓶来,你要杀谁……一点痕迹也无。”
这一点北陵琇非常清楚。血蟾毒比鸩酒还杀人不见血,剥下皮肉熬炼出的油脂却是疗伤圣品——嗯,疏影,你眼光好毒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在把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同时又让人背脊生寒啊啊啊……
“身上伤了吗?”压下翻覆心绪,九尾狐整整精神,很谨慎地收起那盒子胭脂般的蟾油。半是叹息。
“亦无。”拆了绑得紧紧的头巾让发辫垂落下来,多日没能清洗,发梢都粘了。
“那就没白费。”微微笑着一指内屋,疏影走过去掀了帘子探看,浴桶里的水还冒着袅袅白雾,十足十的诱惑。
拆下双手尘沙血痕的布条,放下帘子之后突然探出头来:“包袱里有奶酥,给梵姑娘。”
火塘边拨弄火焰的九尾狐咳了一声:“有那么明显吗?”
“有。“显然,疏影依然不懂得什么是维护帝姬殿下高贵的面子。她只知道,她不在的时候鸦杀堂弟子不会徇私来管九尾狐的安全,是梵铃在窗外暗处保护着九尾狐。
九尾狐乖乖把包着奶酥的纸包放到窗台上,没过一刻,某只嗅到香味的姑娘便从远处折返回来,蹭呀蹭地来到窗台下,一伸手将纸包揣进怀里,乐颠颠飞跑而去。
而屋里的九尾狐正聚精会神地坐在火塘边拨弄火焰,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汤和火边热着的酒……表面上。
如果她真是九尾狐,现在不但是耳朵竖起,连尾巴大概都全部立起来了。
只有一层帘子隔开的里屋传出的水声不大,但是在这样静寂的夜晚还是非常清楚的……虽然背对着,却忍不住想起那一回见到的美景。
明明都那么久了,以为早已忘记。深深浅浅让人看了不知是该肃然起敬还是心难受的伤疤,隐着力道的柔韧躯体,线条优美的腰,垂落下来会让她生出如许柔媚的发。还有……
染了水气氤氲,潋滟着波光,锁在纤长眼睫之后的瞳,冷冽如霜雪,底下隐着深深的孤绝,宛如深潭静水,引着她忍不住追逐探索,想耽溺在那寒潭流光之中。
这就是所谓……甜蜜的煎熬吧。
煎熬了半刻钟,九尾狐瞪着差点熬干的汤锅,添了一勺水,稍稍盖了盖火焰,火焰不甘不愿地止歇了欢腾的舞蹈。可是,她心底的那团火……似乎越发闹腾了。
君子之交……不对,亲也亲过搂也搂过,也让她喘息无力过(打雪仗啦你们在想什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