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我屁事!”
“同情一下不行吗?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再用这样的理由来拒绝我了好吗?”
“你他妈有病!”阿Bei骂着,使劲地扭动身躯,试图逃离康桥的拥抱。可康桥却像是魔法树藤一样紧紧地圈着阿Bei,阿Bei越是挣扎,康桥越是用力,越箍越紧。乒乒乓乓,两个人的推搡撞到了画架,又踢翻了放置在墙根的土陶罐。康桥的一条胳膊圈在阿Bei的腰上,另一条胳膊卡着阿Bei的后背,五指撑开,像是抓篮球一样抓着阿Bei的后脑勺,不容一丝挣扎,粗暴蛮狠地吻下。
康桥细密的胡渣从阿Bei的脸颊上刮过,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唇齿间传来,柔软的舌尖挑破唇与齿的阻隔,长驱直入,又紧紧地缠着阿Bei的舌。
“啊!”康桥叫着,拿指尖粘了粘已经染血的舌尖,呲牙咧嘴:“你真下得了手啊!”
“滚,信不信我废了你!”
呵,康桥冷笑一声,扑上前,却又听着啪的一声,真有金星从眼前闪过。阿Bei几乎是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也打得康桥头昏眼花。与此同时,三五米外也传来一声惊呼——是郑老师、小刀和小米,他们听见了三楼的异动,刚急匆匆从楼下跑来。看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懵了。
“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阿Bei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康桥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从那一巴掌里缓过神来。好半天,看了看被石化的小刀几个,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阿Bei,静默,转身离开。却还是从后面的外楼梯离开。对,从那里走,薇薇就不会知道康桥来过画廊。
在沉浸了两三分钟后,阿Bei筋疲力尽,两腿有些发软,又缓缓地瘫坐在地上。空洞的目光落在一副油画上,是严晓娉的肖像。莫名的伤感,莫名的悲戚,莫名的愤怒,阿Bei从地上跳起,抄过一旁的凳子跟发了疯似得砸向油画:“骗子,骗子,全是骗子!”
郑老师赶忙劝说;小刀大步上前,从身后拉住阿Bei;小米也是拦住前面,几次试图夺下阿Bei手里的凳子。可阿Bei却全然没了理智,一遍又一遍地砸着画像,一幅接着一幅。直到小米大叫了一声,叫声凄厉惨绝。晃过神,就看见郑老师已经紧紧地摁着小米的手腕。小米的掌心被撕开了一个四五公分长的口子,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
晶晶给小米的伤口涂了消毒水,贴了一个大创口贴。阿Bei就静静地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小米探出另一只手,有些迟疑,又缓缓地伸向阿Bei,轻轻握着:“会好的。”
阿Bei不知道,小米是说自己手上的伤,还是说阿Bei心里的伤。
康桥真被停职检查了,有人偷拍了前一晚的视频,又把视频放上网。有市公安局的警察来找阿Bei了解情况,阿Bei没有刻意的隐瞒,该怎么说怎么说。随着前因后果被相继披露,事件持续发酵,倒是在网上掀起了好一阵的骂战,有人叫好,有人叫骂。其中为康桥叫好的网友中也少不了薇薇的粉丝。
在画廊里的伙计们对此事热议纷纷的时候,阿Bei表现出了丝毫的不在意。那一场发泄之后,她真是无所谓了,不在意康桥,也不在意严晓娉。
三楼画室里那些关于严晓娉的油画被小刀几个搬去了地下室。眼不见为净,时间久了,无论是思念也好,愤恨也好,都会慢慢地淡去。希望如此。
小米给阿Bei送文件的时候,阿Bei问小米:好点了没。
小米笑了笑:“就一点皮外伤,没事呢。我倒还希望伤得重一点。”
阿Bei疑惑,抬起头:“为什么?”
“让你内疚啊!”
阿Bei抿了下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康桥复职了。小刀偶然提起。阿Bei听见了,心里不悲不喜,就像是听见了陌生的路人说起了自己的家事,这跟阿Bei又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一个月内,康桥再没有出现在画廊或者花店里。一个月是这样,两个月是这样,三个月也是这样。或许康桥去过花店,只是这会儿的阿Bei不会再去刻意花店里的人来人往。
到春节前夕,大奶来了。当画廊是酒吧,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着,也不管别人诧异嫌弃的目光。一旁站着的还有Coco,还有Coco三岁大的儿子。Coco做东,请阿Bei和大奶吃饭,又告诉她们说:她要走了。
阿Bei:“那活塞呢?”
Coco:“他要玩让他玩去呗,从今天起,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做一个单身辣妈,怎么样?”孩子都已经三岁大了,活塞到现在都没有跟Coco领证,更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都是当爸爸的人,却还是改不了勾三搭四的毛病。又有一次偷情被Coco逮个正着。
三个人久未见面,聊得倒也欢。听Coco这样说的时候,大奶感概万千:“男人啊,没一个是好东西。”
“那也不一定,我儿子就是个好东西,”Coco笑着,摸了摸儿子那胖乎乎的小脸蛋。
大奶:“你儿子还只是个男孩,等他成男人的时候,我保准会有人骂他不是个东西。”
Coco:“也是,就要看是对谁了。”
大奶:“想想啊,或许跟着女人也不错。”
听大奶这么说,阿Bei不由得红了一下脸。
Coco顶了一下大奶的胳膊:“你不会是还惦记着阿Bei的吻了吧?”
大奶反推了一下Coco:“你才惦记着呢!”
Coco:“嗯,是惦记着呢,就看阿Bei给还是不给。”
阿Bei笑了笑,略带青涩:“就玩我吧你们俩。”
考虑到Coco带着孩子生活不易,阿Bei抢先买单。倒是Coco瞪了眼:“干嘛呢,说了我请客的。”
阿Bei:“你请客,我买单。”
Coco深吸了一口气,斜眼看着,这手抢过服务员手里的现金,拍在阿Bei的面前,又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两张红钞:“我是自强自立快乐时尚的单身辣妈,不是被男人抛弃的黄脸婆。这顿饭我请得起,要什么时候等我发达了,我再请你们吃顿好的。”
大奶:“一定?”
Coco:“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桃之夭夭
有些时候想想Coco的话,看似豁达,但这一份豁达怕也是在经历了无数的失望、愤怒之后被逼出来的豁达。Coco离开的当天,活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懊悔,反倒是透着那隐隐的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大麻烦终于走了。又吆五喝六地跟着兄弟几个好好庆祝了一番。不过一周,又连连拿下几个漂亮妹子。
这些都是大奶说的。大奶愤愤不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过了春节,当阿Bei在路上偶遇活塞的时候,活塞瘦了一大圈,憔悴,郁郁寡欢,就像是糟了天大的变故,一蹶不振。两个人聊了几句,阿Bei说起最后一天见Coco的事儿,活塞的眼角竟泛起了点点泪花。
“你有没有想过把她追回来?”
活塞摇了摇头:“她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想想,也确实如此。
阿Bei曾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过自己:忘了吧,算了吧。但直到三月初的一天,她真真正正地把这句话付诸于实际。眼前的女人穿了一条棉麻质地的白色长裙,一件类似汉服对襟的麻质外套,棕色,滚了一圈红边。着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单肩背着一个大花布包。头发应该很长,用一个木制的长发簪挽在脑后。这样的穿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即便是阿Bei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没有化妆,面庞素净,五官分外鲜明。应该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跟阿Bei相仿。
阿Bei不由得联想起旧时的名门闺秀,不是唯父母之命是从的弱女子,而是在书香的熏陶下能有一番独特思想,敢于张扬自己,在男权社会中也能独树一帜的奇女子。
阿Bei这样想着,再回过神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阿Bei在逛超市,买一些日用品。女人也是如此。
转过弯,又在电梯口见到了女人。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离着三五米远的距离。女人的裙子很长,又在斜坡上,有一截裙摆已经拖到了地上——确切说,是电梯上。电梯向下运行,女人啊地叫了一声,忙转过身,想提起裙摆但为时已晚。裙摆一角已经卡进了电梯的缝隙里。女人迈开腿,一脚往前,一脚往后,撑稳了身子,双手抓住裙摆,用力一拽。裙子还卡着,又是一拽。听咔哧一声,裙子被撕破。阿Bei以为女人在扯出裙子的那一刻会因为重心不稳而稀里哗啦地滚下电梯。但事实上,女人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电梯上。
“厉害!”阿Bei这样想着,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目视前方,似乎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女人下了电梯,松开手,裙摆如幕布般落下,果然是缺了好大的一块。女人耸了一下肩膀,蹲下身,把缺失的部分扎成一团。再等站起身,那原本平直的大摆裙竟有了一点灯笼裙的感觉,另有一番俏皮味道。
阿Bei从女人身旁经过,一样是面无表情,却又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算不上是惊鸿一瞥,也算是平淡乏味的生活中偶见了一抹撩人的亮色。
阿Bei付了钱,从超市里出来,把一大塑料袋的东西丢进后备箱,再转身的时候又看到女人。女人也拎了不少东西,整个一袋子都被塞得满满,拎着有些吃力,又急匆匆赶往路边,刚要伸手拦车,袋子却破了,零零碎碎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好巧不巧,便有个苹果滚进了阿Bei的车轮底下。刚停下的出租车被人抢了,女人管不了太多,兜起裙摆,一路追着捡着过来,又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兜进裙摆里。裙摆掀起了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肚。
阿Bei弯下腰,从车轮底下捡起苹果。再抬头的时候正好和女人四目相对。女人也在身旁蹲着,笑意盈盈地看着阿Bei,又主动从阿Bei的手里抓过苹果,顺手丢进“兜”里:“谢了。”
“我给你拿个袋子去吧。”
“不用,”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裙子,又笑着说道:“这样就行,还环保。”
阿Bei笑了笑,果然是个奇女子,只是“奇”得有些粗糙。咋一看是女神,再一看是女神经。神经大条,但很可爱。
“你住哪,顺路的话我送你。”
“要不顺路呢?”女人反问着。
阿Bei愣了片刻:“也送。”
女人叫夭夭,阿Bei问:是哪一个“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可夭夭这么说的时候,早早辍学的阿Bei还是只联想到了“妖妖”。
车子到了地方,夭夭问阿Bei要不要上去坐坐。
屋子里有些凌乱。要换成是普通的女孩,多半不会在这样凌乱的情况下把客人带回家。可夭夭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一进门,夭夭先是半蹲在地上把裙摆里的东西往外一抖,哗啦啦又滚了一地,跟着又是把肩上的大花布包随手一摔,转身拉过阿Bei。
这是个三居室,要仔细看,倒也看得出这屋子的装修布局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只是精心布置之余,又乱作了一团。这样的乱,多是因为那些随处可见的书。书架上是书,电视机上是书,沙发是书,地板上也是书。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檀香,跟夭夭衣服上的味道一样。
飘窗上摆着一把琵琶,又堆了些书。
“你会弹琵琶?”
“会点,你想听吗?”
阿Bei点了点头。
“你稍等,我去换件衣服。”夭夭走进卧室,门虚掩着。阿Bei不知道这算不上是邀约。再等夭夭出来的时候,她又换了一身青色细麻织的宽松多层无袖连衣裙,腰上系了一指宽的红色皮质腰带。夭夭的笑容很美,真如桃花一般。夭夭抱起琵琶,在飘窗台上落座,指尖跃动,琴弦微颤,或清脆或婉转的琵琶声从夭夭的一撩一拨中流出——这一幕,似曾相识。
弹的是《春江花月夜》,阿Bei不懂琵琶,但显然,夭夭不止是“会点”。
夭夭实际上是民乐团的琵琶演奏家,会琵琶,也会古筝扬琴之类的。这个周的周五晚上有一场演出,夭夭问阿Bei有没有时间。
阿Bei说有,一定去。阿Bei不确定夭夭是不是跟自己有一样的“喜好”,怕唐突了夭夭,说得回了,临出门前又跟夭夭要了那一条被撕破的裙子。
“你的电话是多少?”
自打把手机扔出车窗后,阿Bei就再没有买过新手机。她给夭夭留下了画廊的地址:“你可以来这找我。”
两个人的偶遇是在周一,但直到周五下午,夭夭才去画廊。夭夭来的时候,阿Bei还待在三楼的画室。小米上三楼,告诉阿Bei说有人找。
阿Bei下楼梯,夭夭正看着画。也是麻质的连衣裙,绛红色,宽宽大大,有点像喇嘛穿的大袍子。只是这样的袍子穿在夭夭身上却是别具风韵,又抱着琵琶,看着有点昭君出塞的感觉。
阿Bei静静地走上前,又像是给客人介绍商品一样介绍起眼前这一副油画。接手画廊这些年,阿Bei这是第一次。
夭夭莞尔一笑:“前几天临时接了个活儿去外地演出了,昨晚上才回。你又没有给我留电话,联系不上。想想啊,你会不会觉得是我把你忘记了就不去看我演出了,特意跑来的,提醒你一下!”
夭夭的笑容就像是荡漾在水面上的涟漪,又在阿Bei的心里荡起了涟漪。
演出的地点就在紧挨着文化馆的大剧院,离演出还有两三个小时。阿Bei让夭夭先看着,自己又蹬蹬蹬跑上楼,取了那一条破裙子。夭夭刚要拿出,阿Bei却一把摁住:“回去看”。
等进入剧院,舞台上的灯光依次亮起,又有一束光打在抱着琵琶的夭夭身上。而夭夭穿的,正是那一条白色长裙。半身裙当抹胸裙穿,有点汉服襦裙的感觉,半露酥胸,性感明艳,又不失古典。裙子的侧面画了一大朵粉红色的重瓣桃花,就是以破损后被扎起的那一角裙摆做花蕊,辐射绽放开来。
音乐会很精彩,而夭夭的琵琶演奏便成了整场音乐会的核心,至少在阿Bei的眼里是这样。
音乐会结束,观众陆续退场。阿Bei在门口多留了一会儿,又抽了一支烟。她不确定能不能再见到夭夭。但很快,就看到夭夭和一道演出的几个女孩从后台出来。看到阿Bei的时候,夭夭快跑了两步,很自然地挽住阿Bei的胳膊。身后的女孩们嬉笑着,问夭夭这是谁?
阿Bei带夭夭去吃宵夜,进的是西餐厅,可夭夭却只点了一盘蔬菜沙拉。
“你减肥?”
夭夭摇了摇头:“我是素食主义者。”
阿Bei总结了一下夭夭:环保主义者,素食主义者,国学爱好者,古典音乐演奏家,文艺青年,又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汉子,生活散漫的女神经。总归,在夭夭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不一般。
阿Bei开车送夭夭回家,夭夭从包里掏出一张光碟,说是感谢阿Bei在裙子上画了画,光碟上刻录的是江南丝竹,大部分的曲目演奏都有夭夭。
阿Bei把光碟推进DVD,事实上,她对这些古典音乐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说,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她唯一感兴趣的是,是夭夭——不食人间烟火,又大俗大雅的女子。如细雨绵绵,又如玉珠落盘的丝竹音在耳边响起,夭夭微侧着头,闭上眼,似乎听得很认真,似乎又回到了舞台上,不是舞台,而是一片寂静的竹林,云鬓缭绕,衣袂翩翩,如同是降落凡尘的仙子。车子根本就没有启动,夭夭听着音乐,阿Bei就侧着头,仔细观察着夭夭。
再等夭夭睁开眼,阿Bei侧头吻下。这个吻细腻绵长,和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