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的款,没有一栋是雷同的,也算得上别具匠心。
严晓娉跑上楼,扶着二楼的阳台栏杆向远处眺望,看三三两两的白鹭在草海上闲庭兴步;看潮水退却,露出波光流转的滩涂;看如蝼蚁般的渔船缓缓驶入天水一线;又看白色的灯塔巍峨地屹立在山崖一侧。
阿Bei不紧不慢地跟着,脚下的喵喵蹭蹭地跑上前,又三两下跳上阳台。阳台朝东,屋外的光线正好,温和而不刺眼,暖暖地洒在严晓娉身上,又似乎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将严晓娉轻轻地揽入怀中。诸如此,阿Bei也从身后轻轻地揽住严晓娉的纤腰。
“我们今晚上是睡这吗?”
“不是。”
“那是哪?”
阿Bei愣了一下,想留个悬念,又不知道该怎么卖关子。
“怎么了?”严晓娉微微转过脑袋,疑惑地问道。
“没啥。”
“你是已经安排好了,还是,没有安排,住哪算哪?”
“没有…没有安排。”
“是这样吗?”严晓娉贼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又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可不可以我来选?”
阿Bei略有迟疑,却还是淡淡地回答说:“可以。”
“那么…住那吧!”
顺严晓娉的手指望去,正是灯塔。阿Bei侧头看了一眼,咽了口口水:“好啊。”
看阿Bei的表情,似乎是大松了一口气。严晓娉也是直勾勾地盯着,又突然狡黠地一笑:“你是不是有安排?你是不是要给我惊喜,是不是就在灯塔那?”还不等阿Bei回答,这又转身跑开,一溜烟地下楼,沿着屋外的石阶往山上跑去。
阿Bei紧随其后,大步追上,又一把拽回严晓娉紧紧地圈在怀里:“慢点。”
此刻的严晓娉倒也安静了许多,微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阿Bei清亮透彻,又满是柔情的黑眸:“就在灯塔那?是不是?”
“如果不是你生日的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想着要给谁浪漫,给谁惊喜。但是,”阿Bei说着,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你好歹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不要这么快揭穿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叫花鹭
听阿Be的话,严晓娉主动放下了对灯塔的好奇。但显然,这份“放下”只是暂时。走下石阶,走过草海,绕过悬崖,严晓娉总会时不时地抬头,满心憧憬地瞭望灯塔。
悬崖下面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礁石,礁石与悬崖的夹缝间有小块的沙滩,V型的崖壁上不断有涓涓细流涌出,溪流汇聚,在小沙滩上汇成一条弯弯的小河。阿Bei自带了一个干净的水壶,又在别墅区里找了个铁皮桶,往里装了些沙子,灌了些清水,使劲地晃荡,洗去里面黏着的污垢。
严晓娉贼溜溜地跑上前,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嘴唇。阿Bei会意,侧头吻下。原以为这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也在转瞬间被严晓娉死死抵住,胳膊也是圈得紧,俨然一副“你跑不掉”的架势。这边,严晓娉的舌尖缓缓撬开阿Bei的双唇,推入,用自己的下唇抵住阿Bei的牙齿,舌头绕回自己的口腔,再推送进阿Bei的嘴里,与之一道的还以一小块软绵柔滑鲜嫩咸香的东西。
阿Bei尝出了是野生牡蛎的味道,这又含着严晓娉的舌尖一口吞下。末了,似乎是意犹未尽,又像是吮吸抓过糖果的手指一样,细细舔吸着严晓娉的舌头。
本是个恶作剧,可这会儿竟是吻地这般忘我。严晓娉羞红了脸,这手从阿Bei的腰间取下一把瑞士军刀,那手又轻轻推开阿Bei:“好吃不?我再去撬点。”
牡蛎就长在靠海一侧的礁石上,生吃,夹着海水的咸味,远比蘸酱油、蘸醋、炒着、煮着、烤着吃更有感觉。礁石上还有不少钟螺玉螺,也嵌着海葵,偶然的时候,也能看到指甲盖大小的螃蟹钻进钻出,可惜,个头都太小。
阿Bei回头看了眼还在礁石上忙忙碌碌撬牡蛎的严晓娉,摘过悬崖上的一片芒草叶,插入石头缝隙,清澈甘洌的山泉水从缝隙间涌出,又沿着芒草叶源源不断地流入水壶中。再一回头,严晓娉已经没了踪影。阿Bei并不担心,想想,也或许是爬去了其他的礁石背后。
隔了三五分钟,有叫声远远地传来,急切、焦虑:“阿Bei!阿Bei!”
也就在听闻叫声的头一秒,阿Bei丢下水壶转身跑去。循着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小河,又手脚并用地爬上礁石。叫声还在继续,一声急过一声。也不管礁石上的牡蛎壳多么磕手,一手按下,借手臂的力量翻身跳下礁石,又敏捷地爬上另一块更高的礁石。爬到顶,看到两三米开外的严晓娉,高悬在喉的心脏这才放下。
严晓娉卷着裤脚,光脚踏入淤泥。白色的帆布鞋连同袜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礁石上。严晓娉身旁还有一张透明尼龙线织的渔网,一只白鹭受困其中,努力地扑打翅膀,试图挣脱束缚。可越是挣扎,越是狼狈,渔网乱作一团,又勾住了礁石的一角。严晓娉几次去试着解开渔网,可才一靠近,白鹭便扑得更加厉害。它拼命地想要逃离,可偏偏渔网却是越勒越紧,似乎,都已经深深地嵌入了翅膀。
喵喵弓着腰,尾巴立成了一把剑,呜呜地低吼着,像是在警告白鹭。
“阿Bei,救救它吧。”
五分钟后,白鹭被阿Bei割喉。内脏被挖出,用树枝穿起,零零散散插在二三十米外的滩涂上。阿Bei给出的解释是:翅膀断了,就算我不杀它,它也活不过今晚上。
“冷血!”严晓娉闷闷不乐,小声的嘀咕着。
阿Bei把洗好的白鹭丢进铁皮桶,又在礁石上的小水坑旁蹲下,用小刀小心地刮过已经释出的海盐:“晚点给你烤了吃。”
“不要!”
“海螺要吗?”
“哪?”
“就树枝那,一会儿就会有很多很多海螺爬到一块去吃白鹭的内脏。”
“不要!”严晓娉重重地说着,在岩石上坐下,支着下巴,怔怔地看着远方。
阿Bei用树叶包好海盐,塞进白鹭的肚子里。洗了洗手,一样是光脚踩上礁石,在严晓娉的身旁坐下,又安静地搂过她的肩膀。
严晓娉默不作声,扭了一下肩膀,用胳膊抵开阿Bei。
“生气了?”阿Bei再一次伸出手,再一次搂住严晓娉的肩膀,只是这一次的动作远比上一次更要用劲,死死地锁住,任严晓娉如何挣扎,如何捶打,都给不了一丝可以逃脱的机会。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又怎么样?就没见你这么冷血冷漠的人。我是叫你去救它的好不好,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把它给杀了。刚刚还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就这么被你给割了喉咙。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如不叫你,让它自生自灭呢。至少,它也不用死的这么快!之前还说你是外冷内热,算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一点都没有…”严晓娉越说越激动,分贝渐高,到最后几乎是在怒吼。却也就在张嘴怒吼的一刹那,被阿Bei一把吻住。嘴唇交合,舌尖缠绵。
脑子倒是清醒地很,一遍又一遍地抗议者,拳头使劲捶打着阿Bei的肩膀,又含糊不清地骂道:“混蛋,放开我……放开我……”可最终,缺氧和窒息驱散了理智,心底里撩起的快感又让严晓娉不自觉地回应阿Bei的热吻。甚至于在阿Bei结束进攻的时候,严晓娉也还是情不自禁地贴上嘴唇。
阿Bei笑着刮了刮严晓娉的鼻尖,又笑着侧过头,轻轻含住严晓娉的下唇:“这会儿不骂了?”
严晓娉没有再说话,一样是嘟着嘴,似乎是在努力证明自己还在生气。
阿Bei点了支烟,一条胳膊搭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另一条又轻轻地搭上了严晓娉的肩膀。
严晓娉的“怒气”并没能维持多久。阿Bei慢条斯理地抽过一支烟,站起,拍了拍屁股,又问严晓娉要不要去捡海螺。
“不去!”
听严晓娉说得坚决,阿Bei也没再废话,小心翼翼地踩上淤泥,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两步远,又回过头:“你要不去的话,就在上面等着吧。记得,可不是我要你等的,是你自己要等的。”
严晓娉猛然站起,依旧是拉着脸,依旧是那幅怒不可歇的摸样,这又踮着脚往下迈了一步,伸手递向阿Bei。阿Bei会意,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浅笑,稳稳地牵住严晓娉的手,牵着她一同朝树枝方向走去。
严晓娉说过“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等待中”,而阿Bei的话正中要害。
淤泥至少都没过了小腿肚,每走一步,下陷去,再拔出来都绝不是易事。仅仅是二三十米远,却似乎,远比两三百米还要远。走得辛苦,甚至是大汗淋漓。可当严晓娉看到密密麻麻围拢在一起啃食白鹭内脏的海螺时,那些关于“冷血”“残暴”“血腥”之类的词汇全部被她丢弃在了脑后,又兴奋又不可思议:“天哪,这么多?”又数了数附近的树枝,继续感慨着:“是不是够装一桶的了?”
“没那么多,就一碟吧。”
“看着好多啊!”
“傻瓜,还有泥巴呢。”
闻着血腥味,还有更多的海螺从滩涂里爬出,络绎不绝地往树枝这边赶来。软足爬过淤泥,留下浅浅的一条小沟,以树枝为中心,俨然绘出了一朵怒放的雏菊。多是织纹螺,还有不少香螺辣螺,又逮了四五条跳跳鱼,和着泥水装了小半桶。
“白鹭是烤了吃吗?”严晓娉问着,一手紧紧地拽着阿Bei,又沿着阿Bei踩过的泥坑一脚一脚地往岸边挪去。
“恩。”
“叫花鹭怎么样?”
“可以。”
“用芒草叶也可以包的吧?多包几层,就跟裹木乃伊似的。可以吗?”
“可以。”
“那我们是在沙滩烤呢,还是去灯塔那边?”
阿Bei爬上礁石,转身牵过严晓娉,目光眺望远处,看远处的白浪上下翻腾:“把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了,去上面烤。一会儿天黑了,这边都要被海水淹住。”
作者有话要说:
☆、灯塔海湾
用清水淘洗海螺,给白鹭抹上足够的海盐,用芒草叶一道道缠紧,又多缠了两三层,裹上现成的淤泥,又打了一壶山泉水,拎上铁皮桶,骑上摩托车,又沿着山外侧留出的一条羊肠小道往崖顶的灯塔赶去。
即便两米之外是陡峭的崖壁,崖壁之下便是汹涌的大海,但总体而言,灯塔所处的地势还算平阔。应该说,这就是一块被薄土层覆盖的平整巨石。土层不足十公分,上面长了细密平整的牛筋草,零星分布着一簇簇的芒草丛,芒草和牛筋草之间,还星星点点盛开着蓝色的波斯婆婆纳和费利菊。
摩托车就在灯塔门前的空地停下。才停稳,甚至都来不及踩脚撑,严晓娉便迫不及待地跨下摩托车,迫不及待地往灯塔方向跑去。
铁门没有上锁,用铁丝拴着。怀着对灯塔的满心憧憬,严晓娉又迫不及待地去拧铁丝。铁丝被栓成麻花状,想徒手解开,还得有些功夫。
“我来,”阿Bei说着,解下刀,只三两下的功夫便拧开了铁丝。一边拧,一边低头说道:“你先上去,我升把火。”
心里一沉。在严晓娉的想象中,应该是阿Bei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带着她推开门,带着她缓缓步入一个或鲜花满地,或烛火莹莹的浪漫世界中。
“对啊,她是阿Bei,我就不应该给予太多的希望”严晓娉这样想着,推开门,果然,灯塔里面空空如野。一眼所及,也就那圆形的白色墙壁和螺旋型的铁质楼梯。差不多是五点来钟,柔和的阳光从旋转楼梯的尽头倾泻而下,在灯塔的圆形地面上投下如雏菊花瓣一般的明暗光阴。
心里多少有些失望,这又迈开腿,沿着旋转楼梯往灯塔高处走去。似乎,每踩过一个台阶,心底里的失望就莫名地增加一份。一圈圈走过,拾级而上,严晓娉开始暗暗地责备自己:都怪自己定了太高的期望,希望变成失望,白白地浪费了今天的大好心情。脚步有些沉重,连同脑袋也是,像是打焉的茄子向下耷拉着,又一眼憋见横躺在台阶一角的一朵粉红色杜鹃花。
再往上走,似乎台阶上的杜鹃花瓣越来越多,先是一朵两朵,再是一堆两堆,或疏或密,看似是随意洒落,却又像是国画中的红梅,最讲究“疏密有致”。
如醍醐灌顶,严晓娉也恍然大悟:这一定都是阿Bei留下的。她加快了脚步,大步大步地往更高处跑去。楼梯本就是窄,又是旋转的,越靠近圆心的台阶越窄,还不够放下一个脚掌。一脚踩空,咯噔摔了一脚,一头栽倒在楼梯上。也顾不得被磕地生疼的额头,严晓娉这又努力地爬起,继续往楼梯尽头跑去。
跑到顶,光线霍然增强,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严晓娉用手背遮住视线,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
傍晚的余晖本不算刺眼。很快,严晓娉便从金色的余晖中辨别出了红色的杜鹃花。大把大把的杜鹃,一把把一丛丛分插在瓶瓶罐罐里。或是矿泉水瓶,或是易拉罐,再廉价不过的“花瓶”却别有情趣。杜鹃从倒数第三个台阶摆起,地上窗台全是,便连发光器一边的凹面镜上也有,只不过,凹面镜上的杜鹃花束有多了些费利菊和芒草叶做搭配,组成一个浅浅的月牙,又因为凹面镜的作用多了几分梦幻迷离的色彩。
看到这,严晓娉不禁想起自己在酒会上插着玩的“天圆地方”,也难怪阿Bei会报以不削的目光。
凹面镜的一角破了一块,发光器也是坏的。看得出,灯塔跟山下的度假村一样早被人遗忘。可凹面镜却是一尘不染,四面的弧形玻璃墙也是,地板也是。想想,阿Bei应该费了很大的功夫来收拾整理这个被人废弃的灯塔,一趟一趟地摘花,一趟趟地运水。
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依着窗户往下望去,灯塔下的阿Bei已经升起了篝火,又把装了海螺的铁皮桶挂在火上,叫花鹭已经被丢入了火堆。西边的太阳已经变了色,大,浑圆,晶莹剔透,如玛瑙玉盘一般悬在山间。此刻的太阳卸下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也没有绮丽炫彩的晚霞,没有星月相伴,只是孤孤单单地悬在山间。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国王在朝堂之外独自饮酒,落寞、孤寂。
再看阿Bei,在空旷无人的野地里独自蹲守一团篝火。天还亮着,却影影约约看到了一个寂寞萧然的身影。阿Bei从没有跟严晓娉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但看她收起的各种户外装备,大概,她应该是一个人走过了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也或是这样,一个人在海边,在峡谷,在大漠,一个人支起一个帐篷,升起一团火,静看元卷云舒,静候日出日落。
想到这,心中忽感酸楚。严晓娉飞快地跑下楼,拉开铁门,又飞一般地扑向阿Bei。扑得用力,阿Bei往前一倾。
“怎么了?”阿Bei转过脑袋,小声地问着。
“没啥,”吸了口冷气,似乎,那么莫名的伤感也渐渐淡去。“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早上。”
“那你都没有睡觉吗?”
“睡了,昨天下班下得早。”阿Bei说着,抬起严晓娉的下巴,送上轻轻一吻,又深情地看着:“喜欢吗?”
严晓娉使劲地点了点头:“恩,喜欢。”“阿Bei,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一类的地方。跟上次看日出一样,都是没有人的地方?”
“不知道。”阿Bei摇了摇头,搂过严晓娉让她在自己的怀里躺下,又从地上扯了一根带小花的婆婆纳:“你呢,你要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带你来这些地方了。”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