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
“白。”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或许，现在就有记者正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拍着我们所做的一切，如果明天，或者未来的哪一天，你看到报纸上我们两个被拍到的照片。你会后悔吗。”
“会。”
雪柔渐渐不再看她，抚着她脸的手轻轻滑落。
“我会后悔，为什么是由媒体来昭告天下我喜欢廖雪柔，为什么是由记者来宣布我想要跟廖雪柔在一起。我会后悔，为什么不是由我亲口来说。”
春日的微风吹在白清婉的脸上，暖暖柔柔的，她看着雪柔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再也不需要被爱所困扰。过去的十几年，每一日，她都活在对楚季同所谓的爱情的纠缠折磨之中，拒绝霍雨罗时，她觉得自己是因为楚季同而永远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可是自从遇见了雪柔，这个丫头，一点一点地占据着自己的心，一丝一丝地让她知道。
她并不是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而是那个让自己重燃爱火的人还没有出现。
而现在，她出现了。
雪柔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拥着她，想就这样将她融进骨髓，融入血脉。想爱她，永生永世。
“我不会怕。可小柔，你是影后。”
雪柔失笑，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几分：“影后的名分与你相比，一文不值。”
“傻瓜……”
“过几日。我想去一趟美国。”雪柔轻轻闭上眼睛，她不得不承认，她放不下。
白清婉不问原因，只道：“需要我陪你吗？”
“我自己去就好。”
“那好。我不问你去做什么，可不管是为了什么，去了那边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三餐都一定要吃，不要每天吃肯德基麦当劳，也不许总喝方便面当作晚餐。书可以看，但你不要看起来没完没了，看一会儿要记得休息，不然眼睛会算。还有，美国那边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样，你不要粗心大意总是忘了看天气预报……怎么哭了？”
她叮嘱了她一大通，平时不觉得，可真的说起来时，她觉得自己要好多好多的话要说，说不完，也道不明白，说不完对她的不舍，道不明对她的关怀。
“你不要这么啰嗦好不好……从来都没有人在我耳边啰嗦过，不论我去哪里，去多久都没有人会在意……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舍不得走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咧着嘴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她啰嗦，可心里却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的关怀与爱，是她温暖的所有来源。
“如果可以的话，想唠叨你一辈子。”白清婉细细抚着她的卷发，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这样傻。我若是不唠叨你，你指定照顾不好自己……”
廖雪柔轻轻吻着她的脸颊，却又傻傻地边吻边流着眼泪。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声，心里五味陈杂。一直到。
“傻瓜。”
一直到白清婉吻住她的唇，她才终于张开双臂，同她在这个花园里，这一方天地间，紧紧相拥，紧紧亲吻。
后来，楚君衍在宴会上发起疯，结束了整个宴会。
回到楚家之后，他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青筋突起。白清婉上前想要抱抱他，却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别碰我！”
“阿衍，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廖雪柔把白清婉扶起来，皱着眉头冲楚君衍发了脾气。
“呵。妈。”楚君衍起身走到白清婉的身边，随之而来一股戾气，“妈，你真的当我是你儿子吗？我楚君衍真的是你儿子吗？！”
白清婉颤抖着看着他，不知儿子究竟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是心里堵得很。
“雪柔。我知道你不爱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可。”他握紧了拳头，伸出手指了指眼前的两个女人，“你，我的妻子，还有你，我的母亲。你们两个，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当他瘫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廖雪柔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再看一眼身旁的白清婉，已然没有了表情。到头来，她想要瞒住一切，却没有瞒住最想要瞒住的人。她考虑到了被媒体拍到的后果，却偏偏，忘记了最可怕的一个可能。
阿衍，竟是看到了。
他的哭声穿透了整个楚家，穿透了雪柔的心，也刺穿了白清婉的灵魂。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不想伤害的人，都会有想要保护的人。对于白清婉和廖雪柔而言，除了保护彼此以外，她们还有一个共同想要保护的人，那个人，就是楚君衍。
“你们是我最爱的女人啊……”
【第九十二章】也爱你
阿衍是一个命苦的孩子。每个人都知道，先天性抑郁症是何等的痛苦，可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心酸与难熬。他活了二十几年，痛苦了整整二十几年。自他有意识起，他就没有一天是快乐的。除了见到廖雪柔的那一天。
他是抑郁，可他不是傻，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女人不爱他，可他还是自私地让她属于他，他可以不强迫她行夫妻之事，可以不强迫她只爱他，可从头到尾，他千算万算，从不曾想过，这个女人，竟然爱着自己的妈妈。是不是就是说，一直以来，自己只是她接近妈妈的一个工具。
而已。
“阿衍……”廖雪柔紧紧抱着他，让正在颤抖哭泣的他可以不那么难过。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她要怎么说呢，要怎么编造呢。她骗他太久了，难道还要继续骗下去吗。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啊雪柔，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楚君衍滚烫的眼泪簌簌落下，颤抖着身子死死抱紧她，生怕，生怕她一不留神就要离开了。没人能知道，没人能知道，他有多爱她。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可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看着儿子的眼泪，看着紧紧抱着的廖雪柔跟楚君衍，白清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痛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那命途多舛终日不得欢乐的儿子，还是为了，那个已经在她心里的丫头。
错，全都是她的错。
两个她所在乎的人一齐流着眼泪，一齐拥抱着，一齐哭着，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妈。”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忍再去想那两个孩子是否还在哭泣，还在心伤。可抬头，女儿却回来了。
“小佳……”
“我放心不下，我跟爸爸说了，这几天，还是在家里住。”她坐到白清婉的身边，轻轻揽住母亲的身子，“哥哥他，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已经许久没有再犯了吗，为什么又突然……”
“是我对不起小衍。”她打断女儿的话，呆滞地望着窗外，眼睛里一片空洞荒芜，“我爱上了，他的妻子。”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现在，她是这个世界上伤他最深的人。她想，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母亲。
西佳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了母亲，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母亲。她承认，在她最初知道自己的嫂子所爱之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时，她是惊讶的是气愤的，可后来她渐渐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东西，就是爱。
母亲最疼爱的人虽然不是自己，可至少自己是母亲拉扯大的，母亲给了自己爱和关怀。如果母亲能幸福，她为什么要反对，为什么要破坏。
可没想过的是，哥哥，竟然知道的这样快。她知道，此时此刻，不管是哥哥，还是廖姐或者是母亲，都一定心如刀绞，她做不了什么，可她会一直陪着母亲，一直陪着楚家，度过这一个难关。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只希望，家和。
“妈。”她轻轻蹭了蹭母亲的脸，“如果我是你，我会跟她一起扛过去。”
“小佳你，不会觉得妈妈很坏吗？”白清婉轻轻侧过脸，看着自家女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却只是轻轻摇摇头：“妈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从爸爸去世起，妈你就没有再爱过任何一个人，太苦了，太苦了。”
廖雪柔看着床上好容易才睡去的阿衍，深深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爱了一个，负了一个。为了心中那自私的爱，负了秦亮，也负了阿衍。而白。
雪柔不是未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她想过。她想过，若是必须在儿子与她之中做一个选择。白会选择谁。可每一次想不到答案，她就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承认，她好害怕她是被白放弃的那一个。她好想跟她一辈子，可她知道，太难，太难了。
推开门。那个让她沦陷一生的妙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彼此之间，没有人先开口，只是就那样对望着，好似要这样看到地老天荒，一眼万年。
春季的夜晚有些寒冷，她跟她并肩走在楚家的庭院里，最后坐在秋千上，心有千斤重。一个小时，她们可以不说一句话，却依然觉得，时光飞逝。直到雪柔一个喷嚏，打破了这片寂静。
“天寒，是不是着凉了。”白清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看着她，“去里屋吧，别感冒了。”
“不。”雪柔握住她的手，摇摇头，“就在这儿吧。我想跟你坐一会儿。”
“好。那就坐会儿。”
她重新坐回到她的身边，揽着她，看着她，黑夜里，看不太清她的样子，可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眼睛。她的小丫头，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白，在巴黎那会儿，咱们大吵过一次。可那一次之后，我们的感情就变得特别好。每天吃过饭，我们都会在小区里和街道上散步，我们偶尔会斗嘴，你偶尔会调侃我，但是我每次都好开心，巴黎的星星，特别好看，特别亮……”她呆呆地望着天空，感觉有滚烫的液体划过她的脸颊。却不做声。
往事，总是让人心酸。
白清婉将她揽的更紧了几分，让她可以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傻瓜，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啊……不管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的。”
“白，我爱你。你，爱阿衍。”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却还是不忍去看她，怕会更难过，更伤心。
白清婉轻轻推开她，让她直起身子，而后握住她的肩，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我是爱阿衍。可我也爱你。”
【第九十三章】一眼万年
她这才吃惊地望向白清婉，眼睛里晕染着泪水，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白，还是在意她的，白是在意她的……
“傻瓜，我当然是在意你的。”白清婉伸出手，一点一点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她却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喜欢一个人，自然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依然帮她擦着眼泪，看着她疑惑的眼神，不禁觉得可爱又好笑。
“可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清婉这个女人，一直如同一个谜一般，让她猜不透，看不懂。
白清婉拍了拍她的头，突然想逗逗她：“那只能说明，你不够喜欢我啊。”
“什么嘛！我还不够喜欢你吗？”雪柔显然有些炸毛，竟然嫌她不够喜欢她，她恨不得将心都送给她！
白清婉当然知道她是喜欢她的，只是故意想逗逗她而已，挑眉看着她：“或者是说，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多一些。”此刻跟她坐在一起，看着她总是纯净天真的眼神，那些个扰人烦心的事她统统不愿去想了，只想就这样跟她一起，一生一世。
雪柔不否认，她现在心里很乱。她爱着白清婉，可她也并不想伤害阿衍，阿衍是白的命，白想要珍惜爱护的人，自然也是她要去守护的人。是啊，今天她将阿衍暂时哄过去了，可以后呢。以后的日子这样长，她要瞒他一辈子吗。
“小柔。”她不再逗她，轻轻捋着她的发丝，柔情而温和地望着她，“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扛。”
她要儿子，可是，她也要她。她空荡了十几年的心好容易住进了人，她不允许她就这样走掉。如同小佳说的那般，再难的事情，也要跟她一起扛过去。人生苦短，她能遇到她，不容易。管它未来怎样，现在她有她，足矣。
而再次听到秦亮那清亮温暖的声音时，她心底一阵暖意。
她太忙了，太累了，忙到回国之后甚至没有时间去看看他，没有时间去关心一下他马上要订婚的事情。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那个高大英俊比向日葵还要温暖的秦亮，一切还安好吗。
他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咖啡馆里，眼神落寞而平淡。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她心里涌起阵阵酸水。她活二十几年，秦亮是陪伴她最久的人，可却也是她辜负最深的人。
“嘿。”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漾着一脸的笑意。他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咧开嘴温暖地笑起来。秦亮的笑，有一种魔力，能够治愈她一切的不开心。
“雪儿的手，没事了吧？”
她的鼻子有些发酸，他本以为他会责怪她为什么回国都没有告诉他，没有去见他，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理由。可他第一句话，不是责怪，是关心。他的心里，只有她，满满的都是她。
“没事了。”她装作开心地摇摇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难过，“那你呢，跟她，还好吗？”
“嗯。”他依旧是眉眼弯弯地望着她，“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我们就要订婚了。”陶箴是个极好的姑娘，温柔贤惠，不争不抢，他对她算不得热络，她也知道他的心里有着别人，可她还是心甘情愿地跟他。他曾想过，终生不娶。可雪儿说了，想要看他结婚，有个完整的家。那么，他便依了她。也算是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事。
他的这一生，心里只有她。
“真好，真好……”她是真的为他高兴，只要他愿意，他总会幸福的，“过几天，我要去一趟美国，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多久。你订婚的时候，一定要知会我一声，还有……”
“放心吧。”他轻轻覆上她的手，心里百般不舍，她的手，他以后，怕是再也握不到了，“放心吧雪儿，便是我谁也不知会，也定会知会你。还有，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会替你照顾好她。放心吧。”
秦亮，永远是那么的懂她。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心中对于不曾见过的姥爷的好奇，她把所有的烂摊子丢给白一个人，让她去尴尬地同儿子相处，让她承受着女儿不在，儿子仇视的痛苦。她爱她，却不得不留下她一个人。
和秦亮分开以后，她一个人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上，来到商场里，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橱窗和柜台，想起白陪她买鞋的那一天。那一天，她们走了好久，逛了好多家店，白说她难伺候。可是她自己清楚，她不是难伺候，她只是，想要多跟她呆一会。她怕买完鞋她们就要回去了。所以即便是一些无论是款式还是价格都很合适的鞋，她也要千方百计地挑出不足。
就只是为了，同她多呆些时间。
“眨眼之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出神地望着熟悉的店面，喃喃道。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第九十四章】你不要走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凤屋巷的小摊前吃馄饨。廖雪柔已有好久没有再回到这条巷子，重新踏上这方土地，心里却并不轻松。她依然记得每次来吃馄饨时都会帮她多舀许多个的慈眉善目的老板娘。人人都知道这个小摊的老板和老板娘很恩爱，代表着世间一种纯洁美好经久不衰的爱情。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在见到她。
只是听周围的人说起，这位老板娘，早在一个月以前便去世了。老先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许多人不解，老伴儿走了，为什么他还要一个人把这家店经营下去，老先生只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她一直在我身旁。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力量可以打败无坚不摧的爱，那就是，死亡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