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摸着身旁盖着薄毯已经睡着的雪柔的头，说着毫无意义的对不起。
雪柔倒真希望此刻的自己，是睡着的。
也罢。
【第七十八章】田辛
巴黎是一个浪漫而自由的城市，漫步在巴黎的街头，仿佛顷刻间抛却了所有缧绁，能够获得短暂的新生。在这里，她们不是影后，是两个普通的女人，她们不是婆媳，是白清婉和廖雪柔。
她们居住在和平街附近的酒店，距离卢浮宫和歌剧院仅有几步之遥，极富现代感的装潢与充满艺术的氛围似乎总能让人忘却扰人的烦心事。
白清婉对这个城市有着很深的了解，当年她最当红的那段时间，巴黎多次作为取景地点进行拍摄，这是个能够让人狂野的城市，也是个能够让人安静的城市。
“小柔，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看病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咱们不着急，或者是你想先去转转也好。”她帮她捋了捋她的长头发，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得温柔。
雪柔点点头：“好。那等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吧，早些看完，我们就可以早些回去了。”
白清婉却是一愣，而后才微微一笑：“听你的。既然小柔，想早点回去。”既然，并不想跟她在一起呆太久。
她们像是又回到了最陌生的时候，彼此了解，却因此更加看不懂对方的心。
这一夜，无人入眠。
因为霍雨罗的缘故，白清婉认识许多上流社会的权贵名流，像是迪康医生就是在巴黎整个医学界举足轻重的骨科大夫。
白清婉的法语讲的很好，反倒是雪柔对此一窍不通，听着两个人用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她的病情，心里莫名的堵。
“小柔乖，迪康医生已经说了，三个月之内就能完全康复。”走在医院的长廊里，白清婉揽着她的肩，哄着她，可她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小雪！”
这个穿着休闲装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的年轻女孩儿出现在雪柔面前时，她没有立刻记起她是谁，须臾之后，心里突然有一股暖流袭来。十多年了，她从没想过，会再遇见她，也不曾想过，这么多年了，她们竟还记得彼此。
“田田……”
那个被叫作田田的女孩儿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雪柔，揉着她的头发，嘴里一遍一遍喊着小雪妞妞。而雪柔，已经许久没有笑过的雪柔，此刻同样是如此的开心。
她和田辛是小学同学，那时她还很幸福，有爸妈，有好朋友。只不过后来田辛出国了，妈妈也没有了。十几年不见，她还是能够凭借田辛的小虎牙和大酒窝把她认出来。世界那么大，却又这么小。
她坐在咖啡馆，听田辛讲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我上三年级那年，我爸跟我妈离婚了，我跟了我妈。后来，我妈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巴黎的富豪，也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他长我妈十五岁，很爱我妈，甚至于，甚至于他知道我妈把我当成宝，跟我妈结婚之后也没有再要小孩，为得就是能给给我独一份的爱……”
“其实按理说，我什么都有了，就连后爸都那么疼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终究是过不惯上流社会的生活，总是会想起我曾经住过的凤屋巷，想起妞妞你……”田辛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紧紧握住对面的廖雪柔的手，“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有在关注你，我知道我们中国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小影后，是我的小雪。”
旧友阔别重逢，总是人生一大喜事，而一旁的白清婉看着雪柔止不住的笑意，心里竟是发酸：“小柔，你们先聊，我出去转转。”
不容雪柔回话，田辛便抢先说道：“阿姨您注意安全，这边儿车多。等会儿我们聊完了，我会送小雪去你们住的地方。”
白清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她的雪柔。
“小雪，你跟白清婉的儿子，真的险些成为夫妻吗？”
“已经是了。”她微微一笑，包含着无奈。
“你，你疯了？她儿子不是有抑郁症吗？”
“我嫁入楚家，是为了她，我的婆婆，白清婉。”
田辛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捧住雪柔的脸：“小雪，是苦了你了。”这是她们孩提时期，她最喜欢做的动作，捧着她的脸，逗她笑，“妞妞，放心，现在有我田辛在。我就是我们小雪的守护神！”
雪柔的双手覆上她的手，冲她眯着眼睛笑着：“好，有我们田田我就放心了……”
回到酒店时白清婉正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其实酒店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餐，可她怕雪柔会吃不惯，便每天做给她吃。
“影后就是有钱啊！酒店都要住五星级的。好了，安全护送你回家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走啦。”
“等等田田。”她拉住她的胳膊，“不留下来吃饭吗？”
“就等你这句话了！”
听着客厅里两个年轻女孩的欢笑声，白清婉突然就被油烫伤了手。她似乎，越来越能够理解雪柔曾有过的无助与沮丧，说不出缘由，但却像石子一样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心。她跟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才是雪柔应该结识的人，这才是她应该有的生活。她，不能带给她开心。
“妞妞，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蒜啊，以前每次在学校吃午饭，只要是有蒜的菜，你一口都不会去吃的。”田辛一边扒着米饭，一边看着生生吃下去一口蒜的雪柔说道。
雪柔突然停下了动作，其实如果不是田辛提起，她自己都忘记曾经是那样厌恶吃蒜了。还记得她第一次同白见面，是在她的生日宴上，白第一次为她夹了菜，是一道凉拌黄瓜，有着浓浓的蒜的味道。可她还是吃了下去，白似乎很喜欢吃蒜，每一道菜里几乎都放着蒜，后来听沈姨说她才知道，白讨厌姜的味道，却喜欢蒜的味道。
时间久了，她不再记得自己不爱吃蒜，却只记得白很爱吃蒜。
【第七十九章】我懂了
“小雪，你放心，迪康医生是我后爸忠实的走狗，治不好你，他就甭想混了。”小丫头田辛一面说着让雪柔安心的话，一边夹鸡翅到她碗里，“你现在身体不好，要多吃点肉，等回头我回家让我家负责煲汤的阿姨煲营养汤带来给你喝。”
田辛从小就特别宠她，简直把她当成自个儿亲妹妹一样疼爱着，有什么事都让着她，坏事她替她挡，好事总是想着她，可惜她只陪她三年，只留给她回忆与怀念。
正喝着粥，却听到勺子摔到地上清脆的声音。
“怎么了，有没有烫到哪里？”白清婉用毛巾帮她擦着洒在身上的汤水，一脸焦急地问道。
而田辛则是轻轻帮她按着方才突然抽筋的左手：“以前我偶尔也会手抽筋，我妈就会这样子帮我按，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
雪柔重重点点头，俏皮而温暖地冲她笑着。
“小雪，你去我们家住几天吧，我们家比这儿要宽敞，而且有三个私人医生和八个阿姨，而且阿姨都是中国人，她们会把你照顾的很好的。我也放心些。”
雪柔轻轻摇摇头，望向身旁的白清婉：“田田，谢谢你的好意，可我……”
“阿姨也可以一起去啊。反正我家地方大，就算住十几个人都没问题。”
“不了。”白清婉先是一愣，随即佯装风轻云淡地说道，“小柔，你想去就去吧，在朋友家，可以过得更舒服一些。”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手却在微微颤抖。
“田田，你容我在想想吧。”
晚饭过后，田辛走了，白清婉收拾着饭桌，廖雪柔坐在沙发上看书。其实白清婉始终想不明白，她们究竟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能说的话越来越少，除了寒暄就是客套，雪柔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也会笑了，可这笑不是对她，开心也不再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自嘲一笑。雪柔，的确是没有理由再对自己抱有期望了。自己曾经亲口对她说过，不会再让雨罗去欺负她。可是除了说了几句狠心话，狠心地事情却是一件都没有做出来。雪柔为了她，落到如今的田地，可她却给不了她一个交待。
“我刚刚仔细想过了。”雪柔合上手中的书，望向身边的白清婉，“我想去田田那边住一阵子。”
白清婉攥紧了手心，心生生地疼，却还是微微笑着：“恩，放心去住吧。”
“可能会一直住到回国。”
“好。”
没有人再讲话，两个人都出奇的平静，偌大的房间，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一直到。
一直到书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的声音打乱了白清婉的心，雪柔猛地站起来，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然后泛红，最后流出滚烫的眼泪。
“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白清婉。”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到地毯上，她哽咽着喉，慢慢说着她的苦，“我以为，就算你不爱我，可你心里，至少该是有我的，我比不上霍雨罗，我认了，可你却连留我，都不愿意。”
白清婉缓缓起身，伸手想要帮她擦眼泪，手却被她一把甩开：“你不要碰我！收起你的悲悯心吧。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对了，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告诉你，要不要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疯，一直以来都没有疯，我骗了你，我只是想看看，我那么爱着的白她到底在不在意我，心里可否有我，或许真的有我吧，可……差远了，差远了……”
“在飞机上，你对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被人捅了一刀一样。”她突然笑了起来，夹杂着泪水，“说我虚伪也好，伪善也好，明明说过，只要你觉得为难的事就不要去做，可你真的不去做之后，我又那么的心痛那么的难过……我想了一万次，为什么我那么不重要，这是为什么呢……”
雪柔缓缓瘫在地上，哭得愈发肆意愈发伤心，左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好像就要一直这样，哭到天荒，痛到地老。这些日子，她隐忍的太累，太累了。
“小柔啊……”
“既然不爱我，在江边我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推开我，既然不爱我，在凤屋巷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吻我，你既然不爱我，你为什么要抛下楚家陪我来巴黎……”她拼命地摇着头拼命地流着泪拼命地嚎啕拼命地歇斯底里。
可白清婉，又何尝，不在意她。
今天她们遇见田辛，遇见这个能够带给雪柔欢笑的小姑娘，这么多天没有真心笑过的雪柔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她应该开心才是啊，可没有人知道，她的落寞，远远大于快乐。
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真切的体会到，有一种快乐，叫作不是你带给她的。
可她，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白清婉。”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站起来直着身子看着她，问她，“我想，最后问你一次，我是女儿，还是雪柔？”
隔着窗户，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矗立在远处的高楼和漆黑的夜空，巴黎的晚上，氤氲着一种热闹，却也衍生出一种孤寂。天气不算冷，却冻结着廖雪柔破碎的心。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之后，她笑了，笑得洒脱，笑得心碎：“我懂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看着离开的背影，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房间，白清婉终于哭了。
【第八十章】不必再来
当田辛接到雪柔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个花坛时，看着霓虹灯下似乎已经哭得筋疲力尽的她，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这样浓烈的沮丧，笼罩在整个巴黎的街头，像一把无形的匕首，刺痛着田辛的心脏。她坐到她的身边，让她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轻声哄着她：“好了，好了，没事了，现在有田辛在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小雪难过了……”
偌大的酒店里，电视已经被调成了静音，寂静到可以白清婉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当钟表上的时针终于指到1的位置时，她轻轻叹了口气。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在田辛家了吧。
她无法不承认，现在的白清婉，已经不知何为爱，如何去爱人，也没有办法，给雪柔她渴求的那一种爱。她无法不承认，她不推开她，甚至去亲吻她，多是因为心底的愧疚，因为那一个，终生无法启齿的秘密。
她也无法不承认，纵然如此，可廖雪柔，已经在她心里了。她在意她，并且，在意的很。
她不留，是因为她害怕。她知道，她越来越在意她了，这种在意，已经超出了婆婆对儿媳的关怀，甚至超出了母亲对女儿的关爱，这种关怀，只因为她是白清婉，而她是廖雪柔，她在意她。
终究是一个懦弱的人。
田辛家。
“妞妞。我家阿姨煲的营养汤很好喝的，我每次喝了之后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要不要喝喝看。”田辛把汤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帮她擦着刚刚洗完澡还滴着水珠的头发，语气温软而甜腻。
“田田，谢谢你啊。”就算来到了巴黎，也不至于孤身一人，也不至于，露宿街头，总还是有人，真心待她的。
田辛却大大咧咧的笑了笑，端起汤来欲要喂她喝：“跟她吵架了吗？”
雪柔却只是低头喝汤，并不做声。唯有表情有些许的变化，娇美的容颜上再次衍生了一些哀愁。田辛摸摸她的脸颊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以后我们就不去医院了，直接让迪康医生来我家。妞妞你别太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雪柔点点头，却看不出丝毫的开心。
“还有，小雪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她了或者是想回去了，我就送你回去。”
整整两个星期，雪柔没有收到接到白的一通电话，甚至没有收到一条她的短信。雪柔甚至不能再静下心去看她喜欢的书，因为每隔几分钟就想要看看有没有人发来短信，是不是她没有听见。好几次收到别人发来的短信，想到拿起手机时的希望，又想到打开信息时的沮丧，她只觉她的心都无法愈合了。
治疗倒是一直在进行着，她的情况也越来越乐观，康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心里的伤，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每次看着坐在屋子里发呆一整天的雪柔，田辛都知道，她一点都不快乐。因为，她在等。
再次见到白清婉时，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美得像一首诗，一幅画。雪柔心如浪翻，却仍旧看起来波澜不惊。可就算佯装的再平静，在听到她独有的水一般的声音唤自己小柔时，还是被泪水哽住了喉。这些日子以来，雪柔没有一刻是不想着她的，而她，却时隔这样久才想到来看看她。她右手伤了，还不算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她一个人去到巴黎的街头，她却一通电话，都没有。
“小柔啊，我带了你喜欢吃的糕点……”白清婉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最终却自个儿放下了。她怕，她还是想要疏远她。
“谢谢妈。”雪柔看也不看她，丝毫没有温度地平静地讲着谢谢。心里却泛着一股一股的酸水。妈，是她积攒了多少的勇气才喊出的称呼。
“阿姨。其实我家有挺多会做糕点的师傅，最近经常做各种口味的糕点给小雪吃，她说是已经吃习惯了呢。”田辛笑得甜美，却毫不留情的表达着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这个那么以后大可不必。
“这些日子，妈过得还好吧。”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不能再肯定的肯定句，如果不好，怎么会一条短信都没有，如果不好，怎么会一通电话都没有，如果不好，怎么会，今日才来看她，还是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糕点。
不等白清婉说话，雪柔便继续说道：“没有了我的叨扰，妈应该完全置身于巴黎的时尚与繁华之中了吧。”说完佯装轻松一笑，随机很快低下了头。
田辛却突然紧紧揽住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她，双手轻轻捏着她的脸蛋儿：“妞妞也想出去玩吗，等过几天我也带你出去转转，去看看巴黎的风光，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巴黎的时尚与繁华，好不好。”然后很随意地用头轻抵了一下她的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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