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不温不火地生存着。而之所以能够获得此次华表奖最佳女主角的荣誉,说来则是一个巧合。
那时大腕女星魏紫珍突然官司缠身,负面报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顾导演才想到了本该出演女二号的廖雪柔,那时的廖雪柔并不被导演所看好,更没有被指望能大红大紫,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就是这样一个替补,误打误撞拿下了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虽然迟了些,但终于一炮而红。
楚西佳是近些年才踏入这个圈子的,许是因为姿色惊人,又许是因为母亲白清婉的关系,许多大牌导演对待她是毕恭毕敬的。虽然还不曾出演过女一号,但也绝对不会太过亏待。毕竟,当年白清婉突然息影,是所有人唏嘘不已的,经纪公司挽留,歌迷声泪俱下,最终也是没有留住她,至于原因,谁也不知。
多年以后,像是克隆版白清婉的楚西佳出现在荧屏之上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感动和伤怀,皆是有的。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许多人好似又听到了白清婉仿佛黄莺出谷一样的声音,回到了过去那一段已经老去却美好动人的青葱岁月。
廖雪柔从未想过会在这个圈子里寻到值得交心的朋友,逢场作戏,偶尔相互利用,一步一步向上爬,这才是娱乐圈的生存规则。而能遇到楚西佳是打破了她的预期的,一方面,她是白清婉的女儿,若是能同她变为知交,想要见到白清婉又有何难,另外一方面,西佳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值得被人关心,被人喜欢。所以廖雪柔一直很照顾她,像妹妹一样待她好。她不否认其中有利用的成分,但是真心也是有的。
颁奖之后她们坐在后台休息室的沙发上,廖雪柔侧脸看她,觉得她真是生得引人嫉妒,在娱乐圈存活,其实追根究底,靠的还是一张脸,没有哪个大红大紫的明星是丑的不能见人的。
楚西佳是个单纯得像一张纸一样的姑娘,她长了一张很多人都羡慕的脸,如果不学会保护自己,指不定哪一天会被有心人推入谷底,可一旦参透了这个圈子里的生存规则,这个人,也就不可能再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了。
旁人看着风光无限,实际是与商场相同的尔虞我诈。
“廖姐,听说你很会捏陶土,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捏陶吧。然后我请你去我家喝下午茶。”西佳梳着干练的马尾辫,两边有一些散落的碎头发,弯着一双大眼睛,全身上下散发着年轻又纯洁的气息。
雪柔感觉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西佳的家,那是有她的地方。其实这么多年了,她偶尔也有想过,日子一天天过得像流水一样快,她从来没有把握她对白清婉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可是,十年过去了,那份情,却是有增无减,只浓不淡。
而真正可以够到她的时候,却是比高考时候还要更多的紧张。
“自然好啊。不过我也有两三年没有捏过陶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廖雪柔极少接受别人的邀约,而面对楚西佳的邀约,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排除万难。
【第四章】清婉之子
许多时候,廖雪柔会觉得冥冥之中,她同白清婉之间有着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她,慢慢向她靠拢。至今为止,所有人仍然以为高二那年她突然转成艺术生是因为无法承受成绩突然下滑的打击,更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当年以超越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了中戏,的确是众人咋舌,而没有人知道,她的隐忍是为了谁,只听说过不懂装懂,懂装不懂,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廖雪柔总爱戴着一副大的能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墨镜,倒不是为了耍酷,只是为了避免与人对视时的尴尬。廖雪柔生得秀气好看,但是骨子里有一股男孩子的霸气,二十几岁的她跟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是截然不同,当年的她朴素内向,成名之后越发会打扮自己,化得了浓妆撑得起素颜,之前去巴黎和纽约还上了街拍杂志封面。跟楚西佳是完全不同但又丝毫不对立的美感。
颁奖典礼之后的那一个周末她同西佳去了九龙街的陶艺吧,小店装饰的温馨又雅致,放着林忆莲的抒情慢歌,浅绿色桌布的小圆台上摆着紫色的风信子,西佳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了,闲暇时经常越朋友来这边玩,但这软陶好像天生跟她有仇似的,怎么捏都捏不成形。
“丫头,捏陶可不能心急。”
平时看着挺心思细腻的一个姑娘,捏起陶来毛毛躁躁的。廖雪柔忍不住笑起来,放下自己手里的软陶手把手教她。
“我妈特别喜欢陶艺,快到她的生日了,我很想亲手捏一个瓷碗送她,但是总也捏不好。”
楚西佳每次提起母亲的时候,眼神都格外的温柔,想来,母女二人的感情是相当好。也对,白清婉那么一个看起来就比水还温婉细腻的人,一定对女儿很宠。廖雪柔心里突然就泛起了酸水,若是妈妈还在,自己也应该会跟西佳一样幸福吧。
雪柔一直清楚很清楚的记得白清婉的生日,那时她借了邻居家的电脑查到她的生日,记到语文课本上,每一次到了那一天,她虽然见不到她,却还是会为她准备一份礼物,有时是纸鹤,有时是书信,有时是字画。她对数字总是算不得敏感,有时甚至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记得三个人的生日,一是妈妈,而是爸爸,三是她。
无论往日如何,总算是过去了,今年,她定要见到她,亲手给她一份礼物。
“阿姨若是知道你的心意,一定很开心。捏陶土啊,重要的是耐心,为母亲准备礼物,重要的是真心,你若能二者皆备,定能成功。”雪柔握着她的手,耐心教她转着陶土,西佳真是漂亮极了,雪柔偶尔瞟一眼她的侧脸,是动人心魄的娇美。眼眸似海,唇如朱樱,廖雪柔不禁暗自感叹,世上定然只有白清婉,才能得女若此。
楚西佳自然也很喜欢这个俏丽又善良的姐姐,廖雪柔对她的评价丝毫不错,西佳的确是个比纸还干净简单的人,对待对她的好的人,自然不会有太多顾忌。
“廖姐,去我家喝杯茶吧。”走出陶艺吧之后,两姑娘并肩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其实廖雪柔一直在等这句话,她真的很想见见她,可是自己又不好说出口,听见西佳邀请时,心里着实是一阵窃喜。
“好啊。”她也不遮掩,她从不主动错过机会。
“我介绍我妈给你认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西佳,不如我先回家换身衣服?而且我妆也花了……”本身姿色就比西佳逊色不少,若是再不好好打扮一下,过会儿同她一起站在白清婉也未免太不显眼,如何吸引得了她的目光。
一直很自信的廖雪柔,对于她的相貌,从没自信过。
“廖姐去我家不用那么拘束,而且廖姐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散发着一种魅力呢。”
雪柔把碎头发捋到耳朵后面,轻轻笑了笑,随她继续往前走。落日的余晖渡在她们年轻美丽的面孔上,像是油画一样精致漂亮。
梦想是支撑一个人在荆棘与沼泽中不断前行的力量,她形单影只过了这么多年,除了一个越来越能嗜酒的父亲,举目无亲。她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是因为她的梦想。而白清婉,就是她的梦想。
白清婉家是一个郊区的小别墅,没有港台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奢华但是很精巧。典型的史迪克建筑风格,古典庄严两相宜,大厅里中式风格为主西式风格为辅,不算太大但很是气派别致。许是有了许多花草同壁画的装饰,整个家晕染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整个家里只有一个菲佣正在收拾卫生,淡淡地向西佳点头示意之后便继续收拾起来。
“奇怪,我妈和沈姨怎么都没在。”
沈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在楚家做事有十多年了,算是从小看着西佳长大的,待西佳如女儿一般,西佳也很依赖她。每次西佳回来,沈姨都像见了女儿一样地跑到门前来帮她拿包,问她要喝什么吃什么,她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今日没见着她,心里倒是空落落的。
西佳泡了上好的大红袍给雪柔喝,西佳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雪柔呆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听进去。西佳是单纯,但也不傻,看着出神的雪柔,心里也是诧异的很:“廖姐,怎么了?有心事?”
雪柔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摇头:“啊,没有,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有些头疼。”
既然她不在,她也失去留在这儿的理由了,倒不是说西佳不重要。是因为希望转而到失望的落差太大,非常人所能承受,最起码,她廖雪柔觉得心里发闷眼眶发胀。
西佳实诚,接着就说要去楼上找药,雪柔自然是拦着,说回家睡会儿就没事了。
“小佳。小衍又在砸东西了!”
本准备送雪柔出门,不料方才那菲佣着急地从楼上跑下来,西佳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雪柔聪明,自是知道此刻她该留下来陪她。二话不说便同西佳一起上楼去看个究竟。
打开房门那一刻一个相框险些就飞到雪柔的脸上,着实让她一惊,房里的男人像是发疯了一般,疯狂地摔着屋里的东西,西佳将她护在身后,兀自冲进去抱住那男人:“哥哥你冷静点。冷静点。没事了,没事的。”
那男人显然是不听劝的,一下子将她甩开,倒也没有再继续摔东西,只是抱着头打着颤蹲在了地上。
雪柔进屋把西佳扶起来,一向开朗爱笑的西佳眼眶红了起来:“我哥哥,楚君衍。”
这种情况下雪柔自然是不会多问什么,只是摸了摸她头同她说别怕,继而走到楚君衍身边,缓缓地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背,很让楚西佳意外,往常哥哥闹过之后,任谁碰他他都不让,而这次雪柔扶他,他竟是没有反抗。
雪柔试着将他扶到床上,他侧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她也不闪躲,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叫廖雪柔。”
他低下头,不再看她。雪柔起身走到西佳旁边:“让你哥静一静吧。”
西佳点点头,拉起她手准备下楼去。
“还会再来吗。”
【第五章】想嫁给他
楚君衍自小患有抑郁症,且是深度抑郁,不爱说话,脾气暴躁,经常将家里砸的一团糟。白清婉为他没少吃了苦,包括十年前在戴老家门口跪了整一夜,皆是为了治好他的病。可是第二天戴老便去世了,白清婉失了信心,那是治好儿子唯一的希望啊。从那以后她经常一个人发呆伤神,短短几年竟然苍老了许多,儿子再不好,总归是母亲的心头肉。十年过去了,他的病不仅没好,反倒是发脾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不仅白清婉,楚西佳也跟着心疼,毕竟,血浓于水,她总是爱哥哥的。
仔细想想,他似乎有整整三年没有说过话了,不论是白清婉,还是楚西佳,都已经不抱希望,想说只要他能够好好活着便好,她们不会再逼他。
“会的。”
廖雪柔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可以给别人温暖的人。
楚西佳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就是莫名的伤感,他们兄妹两个从来没有好好相处过,哥哥也没有像别人家的哥哥一样,好好的疼过她爱过她,可她还是爱他,他就算是再不好,也一辈子是她的哥哥。
“廖姐,谢谢你。”
哥哥的事情,她从没对别人讲过,只有楚家的人才知晓。今天她一五一十地告诉廖雪柔,是因为她认识到或许这个第一次同他见面的女人会是日后能够治愈他的良药。
楚西佳同雪柔将君衍事情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怎知听者才是肝肠寸断。西佳旨在突出哥哥命苦,而雪柔重点却是清婉。
十年了,她现在方能知晓,原来当年白清婉去凤屋巷求诊,突然息影,全是为了楚君衍。
“妈为了哥哥,操碎了心,自打爸爸七年前去世之后,所有的重担落在妈一个人身上。我本想着,等哥哥以后结了婚,嫂子至少可以跟我一起帮妈多分担一些,可是事情哪儿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哥哥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可却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抑郁症患者。我时常会想,我哥这一辈子该怎么办,我妈又该怎么办。”
雪柔总觉自己命苦,却不料平日里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白清婉才是真正的苦。丈夫离世,儿子患病,一个女人,只身一人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可就算命运待她如此,她还是像一个大太阳一样,总是能够给别人温暖。十年了,雪柔做的一切事情皆是为了靠近她,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想,给白清婉温暖,让她过得好。
初夏的风扑在她的脸上柔柔软软的像是孩童的手一般,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路边的音像店放着当红明星的专辑,她心里想着的,是十年前那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声音。
她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一个号码:“秦医生,我可以去找你吗?”
八年前,她认识了秦亮。那是在高考结束后的假期里,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蒙着毛毯瑟瑟发抖,她从未像那样恐惧迷惘过,起初只以为自己是对母亲太过想念而接近白清婉的她,终于在那个时候怀疑起自己的性取向,她对白清婉,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她很怕,很怕自己成为众人口中的变态。
她不该是那样的。
所以她认识了秦亮。
开学的前一天,她一个人去了禾县那家有名的心理咨询室。
他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穿着白大褂,而是穿着宽松的黑白条纹衬衣,下面配一个深色牛仔裤,留着简洁的平头,像一个向日葵一样温暖人心。
他对低着头掉眼泪的她说,别怕。
刚刚成年的廖雪柔看着他像星辰一样散发着幽深光泽的眼睛,突然就握住了他的衣角,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那样淋漓尽致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旁人面前。她素来坚强,便是在父亲面前都极少哭泣,而那一日,她在秦亮面前流了眼泪。
八年以来,廖雪柔没有好友,没有闺蜜,只有秦亮一个知心人,她亲眼看着秦亮从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变成成熟稳重的男人,秦亮也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村姑变成能够引领潮流风尚的大明星,她想,他是她的依靠。
“雪儿,又有烦心事了?”他将方才从奶茶店买来的珍珠奶茶递给她,他本已经下班回家,接到她的电话,不由分说开车返回,怕她饿着肚子,还帮她买了腊味饭和奶茶。
“秦医生。我今天见到她的儿子了。”她接过奶茶,低下头用另外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白的儿子。”
秦亮也不接话,只安静地坐在她的对侧听她讲。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唤她雪儿,她却一直唤他秦医生。前一次他对她说这样叫显得生分,她笑得没心没肺,说是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西佳对我说,白为了他吃不少苦。会对我讲话,连西佳都觉得很意外。”
“恩。”
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清楚廖雪柔对白清婉的感情,一个是廖雪柔自己,一个便是秦亮。可若是说起最了解廖雪柔的人,定然是秦亮。
“听西佳说了那些事情以后,我心里很难受。她吃了那样多的苦,我无力挽回,可是我想让她未来可以过的幸福一点。我想……”她有些说不下去,头低的越来越深。
“想要嫁给他。照顾他。”他不问是不是,也不用疑问语气,他同她相处八年,能够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廖雪柔点点头,仍是不敢看他。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窗户外面突然放起了烟花,绚丽的火花划破长空,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她,忽然有些心痛。这么多年了,其实他很清楚雪柔对白清婉的执念,雪柔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她同那些个胭脂俗粉不一样,她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在秦亮的心里,无论是多么漂亮多么有钱的女人都比不上她。
她是个很想让他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