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西佳的肩膀,勉强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我没有生气啊。只是姐姐过会儿真的还有事,我改日一定再来。好不好。”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阿衍,“回去吧。”
坐在车里偶尔瞥一眼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偶然间瞥到了百货大楼那张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偶像新星赵时莺的海报,几个月前,还是她的海报的。她总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些,可当自己真的被旁人所取代时,那种颓败感和孤独感竟然会是这样的强烈。
她总会慢慢被这个世界所遗忘的。
人本是独立的个体,有时或许相互依存,可从来就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就算少了那个时而冷静时而人性的儿媳,似乎也没有人受到太大的影响,依然可以谈笑风生,依然可以去西餐厅吃饭。唯有西佳,侧着头看着窗外的行人,思绪万千。
“阿姨,我妈她不喜欢吃洋葱的。”西佳终于在霍雨罗为母亲点了洋葱黑椒牛排时忍不住插了嘴,母亲对于洋葱的讨厌近些年来达到了一种偏执,可依着母亲对于霍雨罗的迁就,她定会忍着吃下去。就由她来说吧。
霍雨罗放下手中的菜单,略显疑惑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白清婉:“蓁儿,我记得你以前是最爱吃洋葱的啊。”
白清婉轻轻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吧,有些吃不惯这味道。不碍事的。”
哪里是真的不碍事,西佳记得清楚,她刚进入娱乐圈时全家人一起下了馆子,母亲吃了些洋葱,回家时吐的翻江倒海,可母亲,就是不想让霍雨罗觉得她已经不再了解她,说着不碍事:“妈,你还是不要吃洋葱了。点别的吃吧。”
“小佳说的对,还是换一个吧。”
“妈你不是很喜欢吃这家店里的新西兰羊排的吗,咱们每次来这儿廖姐都会帮你点这个的。”西佳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本还有些想说的话,但却生生咽了下去。可她,就是忍不住不去想廖雪柔。她们结识没有多久,可西佳总觉得,那已经是她生活里的一部分了,少了她,哪儿都不对。
这顿饭倒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大家在一起依然有说有笑的,但霍雨罗却能很深的感受的到略显压抑的气氛,西佳明显话变少了,蓁儿也不再讲太多的话,而这种变化,正是因为少了一个人。
“罗儿,你先同西佳回去吧,我去散散步。”
“妈我陪你去吧。”西佳一边扶住白清婉,一边向霍雨罗解释道,“我妈在外面的馆子吃过饭之后习惯先散散步再回家。”
“小佳每次都陪妈妈去吗,真是孝顺。”
西佳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进圈子的时候啊就一直忙着学习,在外面吃过饭之后一般也就匆匆忙忙赶去学校了,进了圈子之后工作忙,也基本上没陪妈妈去过。不过自从有廖姐妈妈一般就不会一个人散步了,廖姐都会陪她一起去。”说完还自己吐了吐舌头,以表示自己这个女儿做的不到家。
霍雨罗点了点头笑的有些尴尬,一旁的白清婉也低着头没有说话:“既然这样,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走走吧。”
依然是苍翠挺拔葱葱郁郁的树木环绕,有许多年迈的夫妇在午后漫步在公园里,偶时还会听到孩子们的嬉闹声。西佳接到经纪人电话说是有个采访要去参加,于是就剩下了雨罗同白清婉两个人。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身影,白清婉突然想起在雪柔负面新闻缠身的那段日子里,她就是在这里偶然遇见了她,那个傻傻的爱穿高跟鞋的姑娘还不小心崴到了自己的脚。爱美却又冒失的很。
“蓁儿,在想什么?这么开心。”雨罗看向自己身侧笑得温柔又很幸福的白清婉,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点以前的事情……”
“这几年,你变了许多。而我也越来越不了解你了,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不喜欢吃洋葱了,也不知道你吃过饭之后喜欢散步,更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我们一起念书的日子就在昨日,可是转眼间,我的确是已经离你好远了。”她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记得她一切的喜好和习惯,甚至连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或者喜欢在吃过晚饭之后吃话梅这种事情都了如指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已经渐渐陌路,她再也不能准确的说出她的习惯和喜好。
白清婉定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她,依然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别这样说。我们这么久不见了。这也没什么的。况且,以后我们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相处啊……”
许多年轻的孩子喜欢骑着自行车穿越这个花园去上学,可以减少许多时间,方便的很。可这样窄的小道里,若是总有着这样肆无忌惮的学生,看起来总是不太安全的。而终于,白清婉被一个冒冒失失嘴里一边嘟囔着要迟到了一边火急火燎地骑着自行车试着穿越这条小道的学生撞了个正着。
好在这小伙心性还算正直,下了自行车便扶着白清婉说要不要去医院,可白清婉是多么温润如水的女人,怎么可能去为难一个孩子,所以就算在霍雨罗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的情况之下,她还是让他赶去上学了。
“没关系的,只不过擦破了点皮。”白清婉笑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臂,以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是我不好,该让你走里面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一句“该让你走里面的”,让白清婉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其实,她同雪柔也没有一起散过多少次步,但是那个傻得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姑娘每一次都会对她说,阿姨您走里面,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提醒她,严肃又可爱。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十年前十年前她在凤屋巷遇到的那个小姑娘,虽然记不清楚模样,可总是感觉,那么像。
自从雪柔进入了她的生活之后,她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雪柔她不是一个很善言辞的人,可很多时候,总是会让她觉得暖心。久而久之,她似乎把这种好当成了理所应当,可现在她才清晰的认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是理所应当对另外一个人好的。
她是不是,终于要失去一个心甘情愿对她好的人了。
【第四十章】明明就
入夜。白清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盏小橘灯的温暖光芒,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习惯没有光的黑暗夜晚,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总觉得,时间能够带走一切让她觉得苦痛的经历,能够让她渐渐淡化对于他的感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孤独和想念,却愈发浓烈。自从他走了,她的心,就死了。
她常常会觉得,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遇见他,就是为了爱上他。她没有太大的理想,没有太大的奢求,只愿同他白头,终生不弃不离。可他,却从不曾真心爱过她。甚至,甚至连一个伴他白头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可上天待她不薄,她就算什么都失去了,可至少还有阿衍,那是她和他的血骨,每次看见小衍的眉眼,哪怕是他在发脾气在任性,她都觉得她的季同依然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去。她承认,她是偏心了,把大部分的爱给予了小衍,却总是不知不觉忽略了小佳的感受。
可她这一生,就是个错误。
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一个像廖雪柔这样傻里傻气的姑娘,像极了当年的她,多数时候温顺可人的很,但是任性起来却又固执的很。那个孩子,就好像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二个女儿一样,把自己的喜好和习惯记得一清二楚,总是关心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又总是在自己孤单寂寞的时候出现,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已经慢慢融进了她的生命一般。
少了那个孩子,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那一天,她们没有等到她去参加订婚,害得楚家丢尽了脸。她承认,她很生气,尤其是看儿子暗淡痛苦的神情,心像是在滴血一般。所以她在那孩子的家门口等她,站在八楼的窗台前,隔着窗户看着雪柔同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搂搂抱抱时,她的愤怒值达到了最高点。当她真的同她四目相对时,看着她因为醉酒而泛红的双颊,原本想好的一大堆责怪的话却怎么也讲不出来,只说了一句给我一个解释。
她总觉得,雪柔很痛苦,直觉告诉她,姑娘有着很深的苦衷,可她还是在听到欺骗了阿衍这五个字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都是我不好。霍雨罗已经酣然入眠,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路灯,眼眸暗淡又沮丧。
她责骂她下贱,甚至狠狠掌掴了她。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她那样生气,却不仅仅是为了小衍,她从没讲过假话,她是真的讲她当成亲人来看,听她讲那样自甘堕落的话,恍惚之间,那种愤怒,瞬间涌上了心头。
那个孩子,眼睛里像是有着一汪湖水一般,没有掉眼泪,甚至没有红眼眶,可脸上的神情却不是沮丧,而是绝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然后,听到了那一句话。
我爱的人,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愣在了原地。还记得,雨罗向她告白的时候,是在他的葬礼举行一个星期之后,那个时候,雨罗也是用那种绝望而炽烈的眼神望着她,对她说,蓁儿,你知道我爱的人是谁吗,你知道吗。那时的她,不知何为同性之爱,她第一次推开了霍雨罗,对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啊。可就是那一推,将她推向了天涯海角。
为了埋在心底的那一份对于丈夫执着而浓烈的爱,她放弃了所有,抛下了所有,甚至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认定了,这个男人将会是她的夫,将会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偏偏造化弄人,这个唯一能够牵动她心弦的男人却早已心有所属。许多时候她总会想,她如此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地得到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从他生,到他走,他这一辈子,没有一刻真正地爱过她,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是死心塌地地爱着他。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分不清楚,对于楚季同,她心里怀揣着的,究竟是爱,还是不甘。
那个孩子,分明就是像雨罗一样的喜欢着她。
“还不如,永远都不知道……”
在楚季同的葬礼上,小衍问她说,妈妈,别人都在哭,可你为什么不哭呢。她白清婉,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因为眼泪只会让人更加伤心,更加难过,对于已经发生的不好的事情更加难以释怀。所以一直以来,她都病态般的强迫自己不流眼泪。
“不知道就好了。”
依然是孤寂的深夜,依然是她自己一个人清醒地悲伤着,清醒地怀念着,清醒地,后悔着。在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两个字是推开,可最身不由己的两个字却也是推开。推开,不是厌烦,而是不想失去,不想面对。就像她曾经推开霍雨罗一样,就像她如今……
她想,她大概是哭了。
【第四十一章】相顾无言
不吃这个圈子的饭,可总要为了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雪柔不会真如赌气时说的话一样真的千里迢迢跑去国外念书,但就算她有着一笔数目不小的积蓄也总会有花完的那一天,还是要正儿八经地想想以后要怎么过活。
托以前的助理帮忙在网站上申请了一个专栏,想着以后或许可以靠着写作赚点小钱,这倒是真的难不倒她,言情也好,玄幻也好,她都能写得出来,每月赚个几千块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已有几周没有再去楚家,甚至于没有再同西佳联系。心里是格外的平静,也不再总是把自己禁锢在公寓里,偶尔也会出去转一转,依然是黑超遮面,潮范十足。
隔三差五的也能听见旁边的人对她议论纷纷,自然不是什么好话,她必须承认,她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豁达,因为当她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时,尽管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介意,可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其实,她并不是那样的啊。
小时候妈妈对她说,婚纱是每个女孩子心中一定存有的最美最好的梦,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就是当她穿上婚纱的那一刻。隔着透亮的玻璃,看着婚纱店里面不同款式却一样美好的婚纱,心里有着烦闷,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每次路过这家店,她都会忍不住看向那件海蓝色抹胸单肩婚纱,好像穿上那件婚纱,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堂一般。可她这一生,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诶,雪柔?”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果不其然,是霍雨罗,以及她身旁的白清婉。不得不说,这样两个女人站在一起是真的赏心悦目到无以复加,任谁都会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雪柔微微点点头向两个长辈问好,仍旧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我们去古楼附近那家奶茶店坐坐吧。”开口的是白清婉,她今天没有化妆,脸色略微苍白,但依然美丽得很。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她,总是这样美。
雪柔并不喜欢这种气氛,也不喜欢三个人在一起却每个人都约束着自己的尴尬情绪,并且,对于霍雨罗,她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理性上,她像自己的老师,自己也喜欢同她交谈问题,可是感性上,她并不想看见她:“不了,阿姨你们去逛吧,我有些累了,准备回家了。”
“小柔。”正准备离开,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你不是很喜欢喝那家店里的奶茶吗,去坐坐吧,不会太久的。”
她定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白清婉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定定地望着她,霍雨罗和事老一般的揽过雪柔的肩膀说好了一起去坐坐吧。这才挪动了脚步。
她最喜欢喝原味的奶茶,每次都津津有味地嚼里面的珍珠,这家奶茶店很是古色古香,奶茶桌是用檀木做的,总感觉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虽然是白天,可暖黄色的灯光溢满室内,很是温馨。三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正如此刻的廖雪柔,从小她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是个包袱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好像她不管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一样。
正如现在,这般尴尬的气氛,她又怎能舒心的起来。
“雪柔,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没有到家里来呢。”打破安静的是霍雨罗,她喝了一口柠檬汁,笑着问道。
雪柔摇摇头:“没有,想着要找工作来着。”如今的她,只是大闲人一个,又有什么好忙的呢。而关于为什么不去楚家,很明显,雪柔她根本就不想看见霍雨罗,不想同她相处。还有白,倒不是不想跟她相处,而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同她相处了。
她们之间,算是有芥蒂了吗。好几次,白清婉想要开口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什么时候再去家里吃饭,可话到嘴边,根本就说不出来。好几次,她想要伸手帮她把碎头发捋到耳朵后边去,可是手攥的发白,都还是再也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想摸摸她的头,更是觉得已经没有这个资格去同她亲近。明明是她邀她来喝奶茶,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若是没有霍雨罗调和气氛,只怕是要沉闷到不行了。
“阿姨,你们逛吧,我该回家了。”
她起身道别后想要离开,霍雨罗同白清婉也起身要走。一直沉默着的白清婉终是开了口:“去家里吃吧。”可话说出口时,白清婉只觉一阵心疼,雪柔一直把她当家人一样的照顾关心,可是自己对她,除了责怪和忽视,又给过她什么呢,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让雪柔把楚家当做是自己的家呢。
“不了,谢谢您。我今天就不去了,等改天吧。”她笑的很标准很好看,就像在拍电影或是在拍广告一样,好看到让白清婉再也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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