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手,仇峰知道这次再用以前的办法已经不行了。他静下心来想用道理说服妻子:“我挣钱也不容易,干嘛非要送到律师手里呢?我这么拼命的干活还不是为了孩子们。钱的事我们可以商量,要多少你提出来,我可以少投点钱在生意上,提出现金来给你。其实我愿意你多花点,要不然赚钱干什么呀!明天我陪你去买衣服。家里一个佣人不够找两个、三个都行。”
效丹觉得好难过,仇峰到今天还不肯面对现实解决问题,这叫效丹很心碎。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地想跟仇峰结束婚姻关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留在这里看着仇峰更痛苦了。效丹冷冷地看着仇峰:“我们的矛盾不是金钱,是你有外遇。仇峰,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真没有想过,你会堕落成今天的样子。那个充满热情、积极向上的仇峰不见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每天请客送礼,进出夜总会,如果你的钱是这样赚来的话,我看你不必再赚这种脏钱。”
仇峰看到妻子这么藐视自己,气愤地说:“你这么清高,干嘛还要分这笔脏钱呢。”
效丹说:“我们到中国来之前,不是分文没有,我要我该得的那一份。你说我不喜欢用钱,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不忍心用那些钱。这些钱是你用堕落换来的,我每花一分钱,就觉得我先生的良知被扬弃了一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过我们刚到澳大利亚时的苦日子,也不要留在这里看着你被毁掉!”
财产分割(2)
仇峰惊呆了。效丹是个心直的人,但是她从不向自己说重话。有时两个人吵架说几句气话,什么“我讨厌你”、“我后悔跟你来中国”等等。像今天这样严肃的话还是第一次说。效丹说的话,仇峰不是没有想过,他的良心也时不时地折磨他。但是利润,高额的利润像麻药一样可以使他暂时避开良心的不安。他知道效丹看不起自己,他觉得他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物,效丹都不会改变看法。
仇峰是农民的孩子,出身的卑微使他很好强,同时又很自卑。他的心灵很需要鼓励的话,赞美的话来滋润,可是在父母那里,无论他做得多好,他们依旧让他不要自满,继续努力,不要辜负了父母的希望。天知道这对农民夫妇希望到底有多高,反正做儿子的永远也达不到他们的标准,得不到他们的肯定。后来他娶了一个教授的女儿,这个女孩子要听音乐会,看画展,吃西餐。而这一切对仇峰来说都是新鲜的,他陪着她去,端着架子,却还是不时地出丑。
等他们拿到澳大利亚的签证,踏上这个西方文化为主体的国家,他带有中国口音的英文又让他受不了。仇峰拼命地追求,想把那让他不愉快的感觉赶走,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这个恶魔就是不放过他。到中国之后,他手上有了做梦都没想过的那么多的钱,他买名牌衣服,开奔驰车,住别墅,但是这一切只能带给他十分短暂的快乐。只要有一个他认识的朋友突然发了财,或是有什么好事是他没有的,那个吞噬他快乐的恶魔马上就出现。现在妻子又说否定他的话,这让他十分忿恨:“你这么看不起我,干嘛要跟我结婚。在外面我是被人尊重的仇总,回到家里来我就成了孙子。”
效丹的心软了,她说:“我们愿意把你当国王,可是你根本就不回家,根本不拿这里当国,让我们怎样称你为国王呢?孩子们需要的不只是钱,是一个花时间跟他们快乐的父亲。你说我小看你,其实我愿意嫁给你就是因为我看重你,看你比任何男人都好。我又不缺胳膊少腿,干嘛要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呢。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我失望。”
听到妻子的话,仇峰落下男儿泪,他求妻子撤回财产分割协议,说他不想离婚。如果效丹坚持离婚的话,他希望私下订一个协议。
丈夫的眼泪几乎将效丹的防线冲毁了。金水瑶的话回响在她的脑际:“千万不可以前功尽弃,不达到目的决不可以收兵。否则这种折磨会一直伴着你,没有结束的日子。” 效丹将纸巾放在先生手中,语气平和地说:“仇峰,为了这四个孩子和我们当初的海誓山盟,我已经苦苦地等待你两年了。如果我想离婚,我不用等呀!知道吗,有一天上街买菜,我看到一对拣垃圾的夫妻,丈夫蹬平板车,妻子坐在车上,风把他们的脸吹得通红,他们都乐哈哈的。妻子从怀里拿出一根香蕉剥开了送到丈夫的嘴里,丈夫心满意足地吃着。我当时真羡慕他们,我宁可用我的大房子,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他们那样的生活。我多盼望我的先生爱我,爱我们的家呀!”
仇峰觉得妻子每天生活在象牙塔里,完全不了解社会,把一切都理想化了。仇峰问妻子,每年给她八十万元人民币供她使用可不可以。效丹看到丈夫始终不谈实质性的问题,就坚定地说,她不会放弃通过法律的手段争取财产。仇峰不想无功而归,他让效丹自己提条件。效丹把事先写好的条子找出来,读给仇峰听。
一、夫妇财产,夫妇共有,先生必须将家中的财产实数告诉妻子。
二、每天下班须尽量准时回家,每周至少在家里吃三餐晚饭。周末尽量留在家里,不到外地出差。
三、结束外遇,尊重妻子。
仇峰不想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妻子都可以容忍丈夫包二奶,或是有外遇,而效丹不行。在广东,商人包养的事那么多,也没看到谁的老婆出来告状的。他在杂志上看到这样一条笑话,说:“广东女人知道先生有外遇会说男人就是这样。上海女人知道先生有外遇会说外面还有很多小狐狸。而北京女人知道后会说这么差的男人怎么能要。”效丹在北京生活久了,也变成北京女人了。笑话归笑话,现实归现实,他不能跟效丹把官司打到法庭上去,他也没有想过离婚的问题,他想跟效丹拖延,希望效丹改变主意。
跟姊妹们预料的一样,仇峰没有马上败下阵来,她们需要再进一步逼他就范。
结婚纪念日(1)
“世上有成就的男人何止千万,唯独你超过一切,你的一生如泉涌不绝,叶子长青,结果不止。”
北京的春天来得特别快,仿佛一夜之间树木就穿上了绿装,小鸟也兴奋地在树梢上啁啾鸣叫,发布着春的信息。
水瑶和金先生早晨六点钟就起床了,今天是他们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他们的女儿珍妮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也跟着起来。水瑶心疼女儿,让她再多睡一会儿。珍妮就读的国际学校离家非常远,女儿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水瑶很希望她能在周末补上一觉。见女儿不肯回卧房,金先生过来想抱起女儿,珍妮推开他。女儿已经十三岁了,她不太接受爸爸亲热的举动。金先生被女儿拒绝之后,失落地看看妻子,水瑶打趣地说:“珍妮,快给爸爸抱一下嘛,看他失落的。”金先生也委屈地说:“就是吗,给爸爸抱一下吧,再过几年爸爸就老得抱不动你了。”珍妮走过来,在父亲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格格地笑着跑回房间。她喜欢逗金先生,看到老爸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有一种淘气的快感。
水瑶将昨天买的花从水桶里分出来,分别插在不同的花瓶里。花太多,以至于他们家的花瓶不够用了。为了庆祝这个纪念日,金永和花了两千元买鲜花,他希望把家中的每一个空间都摆上花。水瑶看着剩下的花,一筹莫展:“老公,你是不是想把花一次送完呀,你买得实在太多了。我现在连家里不用的杯子都用上了,还剩很多。怎么办呀?”
金永和是个双料博士,他是那种心细如丝的男性。听到妻子的抱怨,他不出声,跑到储物间里,搬出一盒子废弃的大可乐瓶和啤酒瓶:“这还有很多独特的花瓶呢。”水瑶爱慕地在丈夫的脸上亲了一下,夸他是办法先生。珍妮回到房间换好衣服,走出来帮忙。他们将塑料瓶的瓶颈剪掉,变成透明的大花瓶,鲜花摆在里面效果一点儿也不比真正的花瓶差。珍妮说:“爸爸,下次我过生日,你也要买这么多花。”金永和满口答应,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干活儿,很快就把花都插完了。
为了体现是二十周年的纪念日,他们把二十支玫瑰放在客厅中央的桌子上。又将二十支白色的百合花摆放在卧室里。金水瑶走到丈夫的面前,靠着他:“好美呀。”看着摆满鲜花的房间,夫妻两个人都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金永和说:“所罗门王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一朵花呢!”水瑶拉着先生的手笑着点头称是。
二十年的婚姻里,他们一起经历了所有的风雨,越过越恩爱,越过越甘甜。他们毕业于美国加州的同一所大学,金水瑶很有音乐天赋,她一直是学校乐队的小提琴手。金永和是合唱队的成员。每到复活节、圣诞节和新年他们都一起参加演出,站在后排的金永和深深地爱上了前面的小提琴手金水瑶。金永和是来自台湾的留学生,金水瑶很小就从台湾移民到美国。为了避开用婚姻换取身份的嫌疑,金永和迟迟不敢发动进攻,他默默地站在白雪公主身后。
永和自愿选择帮着乐队搬运演出器材,借此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见到水瑶的笑靥。水瑶是家中的次女,优越的生活条件,使她保持着少女的单纯,完全没有意识到永和的爱恋。她一如既往地跟同学们说笑,打闹,喝咖啡,去中餐厅。为了避免嫉妒带来的痛苦,永和曾经想退出合唱队,可是老师却选中这个经常做义工的好男生当合唱队的学生助理。直到永和拿到第一个博士文凭,他才把水瑶单独约到公园里,向她表示了爱意。
水瑶忙于功课和乐队的事,没有想过为自己选一个男朋友的问题,但是对于这个稳重、功课一流的台湾男生,有很深刻的印象。每次演出只要有永和组织,就不会出差错,他能给人安全感,好像羊儿落在草地上。于是校园里又多了一对情侣的身影。
水瑶回到家里要求父母见见未来的女婿,两个老人都觉得永和不错,同意他们在毕业后结婚。为了培养女儿、女婿创业的雄心,他们没有给水瑶太多的资助,希望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建筑富足的明天。
永和婚后很快在博朗公司找到了工作,这个新兴的公司发展很快,每年都招募新员工。永和看准了通讯行业的前景将十分乐观,他劝妻子调到博朗公司来一同上班,这样他们可以一同上下班,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水瑶不久后也成了博朗的员工,她的专业是成本核算,在新公司大有用武之地。永和没想到的是,公司的高速发展使他们两个人频繁出差,常常各奔东西。因为亚裔职员很少,公司又十分看好东南亚市场,所以永和和水瑶常常在几个亚洲国家飞来飞去。金永和不愿意妻子常常在自己的视线之外,热爱音乐的水瑶活泼得像一串串音符,让永和抓不住。他努力劝说水瑶做家庭主妇,遭到水瑶全家人的反对。甜蜜的夫妻生活渐渐有了间隙。
结婚纪念日(2)
珍妮两岁的那年,公司开拓中国市场,永和成为管理这个市场的第一人选。这种撑杆跳式的提拔,让周围西洋血统的同事们嫉妒得出鼻血,也让永和这个刚刚步入中年期的男人有一种晕眩感。水瑶还是不肯放弃工作,公司顺理成章地给她安排了中国办事处财务经理的职位,这个位置也让水瑶很有职场上的满足感。
为了使两边的生活可以顺利地衔接,他们决定金永和先到中国,水瑶处理好美国的事情再带着女儿与先生会合。水瑶的父母已经看到这对儿女的成功。外派的薪水是国内的双倍,再加上职位的提升,他们的生活将是上中产的水平,就是在美国本土也是让人羡慕的。永和的父母更高兴,看到儿子的成就他们已经无怨无悔,谁知道自己晚年又能跟儿子住得很近。台湾与大陆这么近,他们经常都可以见到儿子一家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半年中,这个表面幸福的家庭,出现了问题……
水瑶和永和邀请了公司里几个要好的职员,和婚姻帮助小组的成员,他们开的条件就是要夫妇双方一起来。依望和志明、徐小凤和徐博达、任林婉茹和任先生都拥有双重身份,他们来得也特别准时。孩子们被带到社区的会所里去玩,水瑶雇请了两个幼稚园的老师临时照看他们一天。
永和与志明、任先生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地谈起中国市场的前景。徐博达因为在广州跳槽的事,令他在众同事面前有抬不起头来的感觉。细心的小凤走到水瑶身边,轻声将先生的窘况告诉她,水瑶走到永和身边,拍拍他的背,又看看坐在角落里的博达。三位男士一下子就明白了水瑶的心思,他们纷纷走到博达的身边。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博达本来不肯参加这次的聚会,小凤死说活说才把他拉来。徐小凤明白,身患绝症又失去工作的丈夫,这时候十分需要同性的朋友,她希望能借这次机会使博达的生活圈子重新打开。
志明也不想和妻子一起出现在聚会上,可是金永和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能不来。一进房间看到满屋的鲜花,志明吓了一跳。他想不到平时十分严肃的金永和竟然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几位太太都夸屋子里的花漂亮,水瑶甜蜜地说都是金先生买的,一共花了两千元。太太们又转向夸金先生,说他花买得好,量又够大。金永和被夸得不好意思,转向三位先生们说:“下次该你们买了,免得我独享这样的荣耀。”三位先生笑称,口袋里的钱包没有老板鼓,买不起这么多花。嬉笑之后,气氛轻松了很多,他们只等最后一对夫妇陈效丹和仇峰的来临。
陈效丹、仇峰和他们的四个儿子出现在门前时,又一道风景出现了。在实行了二十年计划生育后的中国,很难看到这么庞大的家庭,即使在外派的人群中,这也是少见的。
两个双胞胎男孩长得十分相像,外人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差别。仇峰得意地介绍,唯一可以分辨出他们的特征:“小的那个,耳朵上有一颗黑痣。右边的那只。”大人们都去看他们的耳朵,两个小男生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双耳。
金永和说:“仇峰是我们这里的猛男,一下生四个男丁,真让人羡慕。”
水瑶也附和着说:“就我们生得少。”
仇峰假装谦虚地说:“富人多养女,穷人多养儿。”
水瑶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她说:“你可不是穷人,我们这儿都是打工一族,只有你一个是私人老板。我看你是富贾一方。”水瑶顺便将效丹和仇峰两口子介绍给大家。同是海外归来的中国人,同样经商,同是中年男性,这些共同的特点,使四个男人一见如故。
水瑶穿着紫色的晚礼服,黑色的长发卷成大卷披在肩上。永和穿着优质的西装,系了一条紫色带暗杠的领带,与妻子的紫色礼服相呼应。水瑶牵着先生的手来到客厅中央,清清嗓子说:“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是在二十年前的五月七日,在加州的湾区结婚的。育有一女,今年十三岁了。为了这段由两个金姓的中国人组成的婚姻,我们每个人都奉献了二十年的青春年华。”金先生插话说:“加起来一共四十年。”大家都笑了。笑过之后水瑶继续说:“在这二十年里,我们跟所有的家庭一样,有欢笑也有泪水,有甜美也有争吵。在我们的经济走向最富足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却几乎破产。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牵手共度了所有的时光。我甘心乐意地想跟金先生再牵手下去,直到我们的头发变白,身体枯老。”水瑶将头转向永和,“亲爱的永和,你想不想?”
永和用靠近水瑶的那条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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