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尽享过天伦之乐,也在这里艰难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在此之前,我曾去过德彪西在巴黎的另两个住处。一个是他与莉莉结婚的房子,在那里,德彪西创作了他的成名作《牧神午后》。历史上记载他和莉莉住在四层,记得我敲开住户的房门,问起德彪西是否住的是这间房时,他们说只知道作曲家在楼里住过(楼口有标识),但是并不知道住的是哪一间。另一处则是德彪西完成歌剧《佩利亚斯与梅里桑德》的地方,但楼内的住家同样不知道德彪西住在几层。
我从德彪西福士大街别墅的屋中出来,在院中徘徊,终于找到石壁上镶刻的牌子:“克洛德·德彪西 ,法国音乐家,1905年至1918年3月25日在这里居住,逝世于此。”这就是德彪西的故居,他晚年一直居住的地方!德彪西和斯特拉文斯基不仅曾在这里合影留念,它还是德彪西那张传世照片上所显示的地方:音乐家德彪西头戴礼帽,手拿农具,精心收拾他的花园,正在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田园生活。现在花园中心已明显的成了一个大坑,大概是园工为了维护原来的花草不倒,在花草的周围竖起了一排圆木桩。我只顾高兴,站上去拍照,木桩已朽,还没听到木头断的声音,就身不由己的和相机一起轱轆进了沟里。
我赶忙从沟里爬起来,看了看四周无人,又独自庆幸。庆幸现在来到这里,得以看到德彪西福士大街别墅的原貌,也亏得是此时赶来,假如再晚来些天的话,院里和屋内将变成另一番容颜,那将不会是历史的真实写照。
法国音乐大家德彪西在民族大义上是一个正义的、爱国的艺术家。1914年欧战已起,国难当头,巴黎整个的音乐天空几乎被以瓦格纳为先锋的德国乐派所覆盖。德彪西站出来大声疾呼艺术家应该坚持自己的立场,号召祖国的民众关注自己国家的民族艺术,德彪西热爱法兰西民族艺术的精神和为之奋斗的气魄,对于今天处境相近的我们而言,似乎仍具有现实意义。
音乐家克洛德·德彪西在福士大街的别墅度过了人生的最后时光,现在的老屋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已经永久地载入了音乐的史册,它如同屹立在音乐家人生乐章的终止线,没有延长,不可反复。我行至街口,回首遥望:苍苔古道间铺满了红叶晚霞,百年世事尘埃落定之后仍是碧草幽幽,我此时的心情无已释怀,思绪久久飘游萦绕在唐人崔颢的古诗里:“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馀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从蒙马特走来(1)
拉威尔的青少年是在红磨坊周围度过
从蒙马特走来—莫里茨·拉威尔
题记:拉威尔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他的性格让人难以捉摸,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连最亲近的同仁都不知道他的秘密。
莫里茨·拉威尔的故居,在蒙马特高地一带,这里现在已是巴黎有名的红灯区。
行人从地铁勃朗士站出来,便会望见一座巨大的红色圆形建筑,建筑的顶部安装有一部硕大如棚的红色风车,她就是巴黎名满世界的红磨坊。
拉威尔的父母从家乡上萨瓦省搬到巴黎,迁居到蒙马特来的时候,蒙马特高地还是艺术家们的聚居地。拉威尔从三个月大到二十多岁,都住在离蒙马特不远的地方,虽然期间搬迁过几次,但这位音乐家童年、少年一直到青年时期始终都与圣心教堂为邻。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以往的艺术圣地,现在已成为人影衣香的风月场所。蒙马特高地的蓝天、白云、青舍,红男、绿女、风车,见证了艺都的高雅与通俗,淫秽和龌龊。
我先到拉威尔的父母刚迁居到巴黎时住的房子,拉威尔的爸爸是瑞士人,母亲祖居巴斯克。这栋房子的大门与巴黎其他楼房大门无异:宽绰的门洞,深棕色的门板,黄铜的把手被磨的锃光瓦亮。现在大门紧闭,我站在门前稍等,等待和住户一起进入。
巴黎的老屋,特别是十八、十九世纪的建筑,一般进门通常便是一个大的庭院,院内的四周是人们居住的正房,家家都是别有洞天。新一些的房子进入大门可以直接上楼,亦如我们现在国内楼房的结构,上得楼去关起家门来,便与世界无关。
拉威尔的父母居住的房院很大,我和住户一起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天井,天井四面是高高的房舍,抬头只可以望见井大的一方天。我再往里走,院落层层相套,竟然有四个相同的院子,真可谓“庭院深几许”了。我进得院来,就像进了迷魂阵,围着院落绕了几圈,抬望院与院连接处那向上的一洞洞的楼梯,来回上下了几次,最终也找不到拉威尔所居住过的标识。因为要赶时间,我决定先舍近求远,改日再来,暂时先去探访拉威尔的其他故居。
我重回到大街,仅短短的十几分钟,喧闹的街道上竟然使我有恍如隔世之感。我绕开大街,走小巷,按墙上的标识一步步的查询。刚往右拐,冷不丁望见一位徐娘半老的亚洲女士在街口招摇,四目相对,身在国外的敏感告诉我,她不是日本人、不是韩国人……她转过脸去,我也装作无睹。身在国外,有时会碰见特殊职业的东方人,不能够细追究。她奔了大街,我继续按着地址查找。
我终于在万绿丛中找到了拉威尔的故居,拉威尔故居门前,悬挂着一个大红的招牌。屋底层的窗户上悬着半掩半开的红色窗帘,窗外是耀眼的霓虹灯。我近前查看,门牌号码无误,只是不知道当年音乐家住在几层。现在上面四层还有人居住,下面两层已成了性交易的店铺。我收拾好摄影器材准备拍照,还没拍几张,身后就有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开始和我答腔。我回头观看,一个打扮得像孙二娘一样的东欧女人,一边搔首弄姿和我说着普通话:“你好,要不要?有发票。”一边左顾右盼的不住向旁边路过的几个亚洲人招摇。据说国内有常法国的官僚和阔商,早已是这里的最主要的经济支柱之一。法国的费加罗报去年有过类似的追踪报道,引起了华人世界不小的轰动。我赶忙收拾好照相机,折号拍摄架,背上书包奔向勃朗士地铁站。走在地铁里我站还再想,等完成了这项专业的课题,一定搜集一些真实的素材,写一部关于国人出门在外涉足于此的小说,仔仔细细地将它表现出来,想必那是会是更有一番滋味的。
莫里茨·拉威尔的童年,青年时代虽然一直生活在蒙马特高地,但他的生活并不像德彪西那样醉卧艳丛,带露折花。拉威尔在现代人的眼中,很多人认为拉威尔居于德彪西的阴影之下。实际上,这位《波莱罗》的作者与德彪西有很大的不同。德彪西生活在幻想的感觉世界里,性格犹如似火的娇阳。而拉威尔的性格方面,在情感表达上则羞涩且又含蓄,像夜间幽静皎洁的月亮。
拉威尔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他的性格让人难以捉摸,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连交往最近的同仁都不知道他的秘密。关于拉威尔的爱情直到今日也鲜为人知。拉威尔又是一个“矛盾体的结合”,他的性格里有精细简朴、纯洁童真一面,也有背离世俗,放浪不驯的一面。魏奈斯说“在拉威尔身上混杂着中世纪天主教徒的虔诚,还有蔑视宗教的叛逆的人的不羁。”拉威尔的住所非常神秘,他晚年住在蒙法特村的别墅,假如他没有向与他合作的演员邀请过几次的话,那么他的家肯定就像萨蒂的住所一样的不为人所知。(萨蒂的家从1898年到他去世,27年间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进去过。见《法国现代音乐的先锋—萨蒂》一文)。
拉威尔的交际准则也和常人不同,它不喜欢别人跨入他感情的门槛,他与人交往总是在当人要进入他内心的一霎那嘎然而止。他的理智好像总是能成功地控制感情。从他的作品中,我们便能感觉到他性格的一面。你听拉威尔的《圆舞曲》(华尔兹)中最大的渐强,一开始的构思如同幻想在盘旋,一层一层的向上旋进,将要到高潮时,音乐嘎然而止,骤然换了另一种格调,回归于婉婉的倾诉当中。拉威尔性格主导了他的音乐创作的方向。在音乐形式方面,我们也不难看出他创作的多变性,拉威尔不仅喜欢创作复杂的歌剧,而且绝不会被一种音乐体裁所缠绕。他具有东方风格的作品《谢赫拉查德》、有希腊情韵的《达夫尼斯和克洛埃》、有十八世纪末法国风格的《库普兰之墓》;巴斯克风格的《三重奏》、维也纳的《圆舞曲》、还有西班牙 《西班牙舞曲》、《帕凡舞曲》、《西班牙时刻》以及《波莱罗》舞曲等等,还不必说马达加斯加风格的《马达加斯加歌曲》,都可以证明他性格多变的这一点。根据拉威尔后来表述,对他影响最深的,倒是俄罗斯音乐,他从里姆斯基-科萨柯夫和穆索尔斯基等人的作品中吸取了很多艺术滋养。
拉威尔的音乐题材广泛而委婉,人们很难在他的音乐里找到他人生观点,拉威尔自己倒是认为“音乐其实是简单纯真、归于自然的”。在音乐创作过程中,拉威尔从不革自然的命,不改变自然的规律。他在音乐语言的表达方面摆脱了传统的滞缚,虽然他的音乐观念是传统的。即便是拉威尔最伟大的作品,也都是建立在不破坏传统形式上的,这些作品大都产生于他对感情的积累,而且诞生于他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拉威尔对弗兰克、瓦格纳、加布里埃尔等每一位大师的音乐风格都了解的非常细致深入,他在给学生列举例子时,可以随口说出各时期作曲家的音乐特点,仔细讲解他们音乐风格的细节和全貌。拉威尔的音乐修养,到现在仍为人们所叹服和钦佩。
拉威尔不仅是位杰出的作曲家,他还是善于解决音乐中困难的一位“苦行者”。在音乐配器领域,他不断地深入研究和探索,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管弦乐配器方法,以充分发挥每个乐器的表现性能,从而使其表达出异常精美和多彩的音乐效果。拉威尔的作品结构明确,织体清晰,尽管他的技术高超,但拉威尔对技术仍坚持尽善尽美的追求,“不到极端完美决不罢休”。他曾对传记作家马纽埃尔说:“我的目的是技术极端完美,因为我确知这一目标永远无法达到,所以我要求自己不断向它靠近。”作为一代管弦乐配器大师,拉威尔在艺术上百尺竿头的追求精神,正与我国艺术大家们所提出的“根植传统、尽微致广,博采百家、推陈出新”的艺术美学观点神韵相通。
拉威尔参加过五次
罗马大奖的比赛,只有一次获得罗马大奖的第二名。其余几次都名落孙山。罗马大奖是法国政府是为奖励在绘画、雕塑、版画、建筑以及音乐等艺术领域的优秀人才而专设的奖项,自1803年设立音乐奖以来,伯辽兹、古诺、比才、德彪西等音乐家都曾获得这一大奖。拉威尔四次竞赛都榜上无名,后来全法进步的音乐家和专业报刊与知识界纷纷起来反对罗马大奖评委的不公。连享誉当时的艺术评论家罗曼·罗兰都撰文曾说:“我不是拉威尔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我对拉威尔的难以捉摸的、过于精雕细琢的艺术并不太有好感。但是正义驱使我说,拉威尔不仅仅是一个有发展前途的学生,他已经是我国学派不可多得的最杰出的青年音乐大师之一。拉威尔不是代表学生,而是作为一个身份已经被证实的作曲家来参加比赛的。”这一事件酿成了一场社会风波,至使音乐院院长泰奥尔多·杜布瓦辞职,由福列接替他的职务。
对于拉威尔细腻典雅的音乐表达和无拘无束的创作观念,现代音乐学家们希望通过诠释作品,来试图为他的音乐语言作定义。斯特拉文斯基曾经说他是一位“精巧的瑞士钟表匠”,苏瓦海说拉威尔是“表演平衡技巧的杂技演员”,按我们中国话说,拉威尔则像一个“微织细做、精益求精的绣花人”。总之,拉威尔以他的创作实践,给人们留下了一个诠释完美艺术的概念,那就是在音乐创作方面—不留任何糟粕。
拉威尔在音乐方面的贡献巨大,但他的为人品德风范更为人们所敬重。拉威尔无论是在巴斯克他母亲的家乡,还是在艺术之都巴黎,无论是在芭蕾舞剧的豪华奢侈的装饰前,还是在普通的人群中,他的举止总是那样随和自然、谨慎而谦虚。生活中的拉威尔从来不给人以探险家的印象,虽然他在音乐的王国里恰恰是一位激流勇进的探险者。
拉威尔的晚年,他委托朋友在巴黎远郊的蒙特法尔村买了一栋住房,蒙特法尔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很多艺术家朋友都居住在那里。拉威尔的代表作《波莱罗》就写就于此。他的故居,我曾经去过三次。巴黎远郊的蒙特法尔村离巴黎45公里,村内约有百多户人家,拉威尔的故居就坐落在村西面的半山坡上,房屋的正面是一座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宫殿。宫殿古老的已分不清年代,看样子应该是在战争中被损的。拉威尔故居房后,便是村外一望无际的田野,栗子树和杨树随风摇动,翠绿的农田碧波荡漾,小鸟踩在村庄屋舍的房檐上甜甜的鸣唱,清澈逶迤的田园风光使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拉威尔故居现在已改成了拉威尔博物馆。我在参观时,管理员说:“拉威尔的房子里有很多装饰性的东西是绝无仅有的、甚至是独一无二,我们想找到这些物品的来源都不可能,想要通过他的物品的出产原地,再复制一个他的家,那简直是徒劳的。”
莫里茨·拉威尔在音乐上的创造和他的人生观点,以及他尽善尽美的艺术追求和音乐理念,如同其屋内的装饰物一样,不仅在音乐史的长河中绝无仅有,而且是独一无二。
青松伴明月(1)
巴黎圣母院曾给保罗杜卡灵感
青松伴明月—冼星海之师保罗·杜卡
题记:冼星海曾这样说:“保罗·杜卡是世界三大音乐家之一,他不嫌我贫苦,竟肯收我做门生,他给我各种援助,送我衣服,送我钱,不断地鼓励我……”
保罗·杜卡在法国音乐方面的成就,不仅在于他写出了交响谐谑曲《小巫师》这样的传世之作,在法国现代音乐史上,他更以杰出的音乐教育家、音乐理论家、文艺评论家享誉当世。
保罗·杜卡1865年出生在一个纯正的巴黎家庭。父亲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任职巴黎一家很大的银行做财务主管。他的母亲是一位有非凡才能的钢琴家。保罗·杜卡对母亲印象无多,因为他五岁时,妈妈便去世了。
保罗·杜卡按部就班地上完了小学和中学,在此期间,他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音乐才能。“很自然,我不是命里注定就是要学音乐的人”保罗·杜卡成年后这样说:“我只是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表现出一点音乐的能力,弹弹钢琴,我那时也像大家一样的乱弹钢琴,我什么也不懂,也没表现出什么品位,什么音乐风格。”十五岁时,保罗·杜卡在音乐学校学习一些视唱练耳的课程,同时偷偷的作曲。为什么偷偷作曲?他说“因为人们禁止我作曲。”看来,保罗·杜卡在作曲方面能和乱弹钢琴一样给人的印象都比较“糟糕”吧。
保罗·杜卡的爸爸通过朋友的斡旋,把他送到巴黎音乐学院泰奥多尔·杜布瓦先生的和声班上旁听。泰奥多尔·杜布瓦教授是巴黎音乐学院最有名的和声老师之一。保罗·杜卡没有像德彪西那样在巴黎音乐学院“特立独行”,他也不同于拉威尔在音乐学院上学时就形成了自己的音乐语言,保罗·杜卡一直“按部就班”而且默默无闻。保罗·杜卡并不是一个安静听话的学生,他经常和老师做对,他自己说:“我在班上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