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啦,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老郎中谦虚地说道。
“老先生,大郎,早饭准备好了,咱们先用饭罢。”顾小芙迎着阳光,言笑晏晏。
“老先生,请罢。”陆元畅说道。
早饭用毕,老郎中喝着养生茶,对陆元畅说道:“请夫人与小姐出来诊脉罢。”
陆元畅等的便是老郎中的这句话,她回房中,将顾小芙与果儿带了出来。老郎中先为顾小芙枕脉,因着顾小芙已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老郎中很识趣让屏儿在顾小芙的手腕上盖了一块帕子。
顾小芙看着老郎中气定神闲的样子,内心有些紧张,她自已的身子自已知晓,自打生了果儿之后,白日里总觉乏力,好似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似的,虽说日日吃着补品补身子,陆元畅对自已又体贴温柔,可是顾小芙总觉得身子不如以往。
还有便是她往后无法生育,这是她的心病。刚生果儿之时,大伙儿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也没多提什么,可是最近时日,不仅祝大娘与自已说了看郎中之事,就是宋夫人也在暗地里为顾小芙寻良方。外头的闲言闲语自不必说,而那些攀龙附凤之人早已蠢蠢欲动,若不是陆元畅对顾小芙死心塌地,若不是有宋定天震慑着,那些人早往府里送女子了。
可是这事能挡得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如此拖延,也不过是两三年之事,陆元畅已至弱冠,膝下却无一子,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这是决不允许的。
顾小芙虽说深居内宅,可是陆家军军中之事她也有耳闻,军中对于陆元畅得了个闺女很是担忧,陆家军是新锐新军,有着极强的战斗力,因着陆元畅是宋定天女婿的身份,军需物资装备粮饷也是顶顶好的,这样一支军队,需要一个继承人,这个继承也许会如宋文季一般无能,但就算如此,有与没有就是两回事,这是人心军心的稳定,这是军队未来的希望,只有让军中将士看得到希望,明白跟着陆元畅会有未来,他们才会凝聚成一股强势力量,才会为陆元畅卖命。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大周国面临着分崩离析,军队的作用何其巨大,顾小芙明白,于公于私,陆元畅都需要一个儿子,陆家需要一个男丁。
在顾小芙心绪忧思之时,陆元畅却是淡淡地喝着茶,顾小芙想的这些事,她更为清楚,但她自有自已的打算,她不求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她所求的,一直只是一茶一饭,一个圆满的家,而这些自已已经得到了。生产之苦,非寻常男子所能领悟,她自已是女儿身,又陪着顾小芙挺过了难产,以陆元畅的打算,就算顾小芙还能生,陆元畅也是不愿的。
而军国大事,她不过是帮着宋家罢了,宋家有男丁便行,等到大势终定,她自会解甲归田,与顾小芙纵情山水田园,何需男丁巩固实力!
老郎中枕脉颇为细致,先左后右,还细细问了顾小芙产前产后的诸多事宜,待顾小芙一一回答,老郎中微微点头。
“老先生,在下夫人身子如何?”陆元畅问道。
“无大碍。”老郎中淡淡地说道。
“老先生,城中妇科名医曾说过,奴家怕是。。。怕是不能再生产了,老先生所说的无碍,是何解?”顾小芙按耐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老朽之意,便是小娘子之病症可治,小娘子早年身子羸弱,又过早有孕,怀孕之时也不曾好好静养,才令得生产艰难。所幸小娘子得遇良医,在生产之时助小娘子一臂之力,未曾出现产后血崩之状。如今无孕,则是脏器疲弱,血堵之状罢了。老朽开一良方,小娘子往后每日服用,并佐以养气补血之药,料想不出两年,无孕之症可解。”老郎中老神在在地说道。
“真的?”顾小芙不敢相信地问道。
“自然,不过于房事,尚需节制,莫要贪欢以致肾虚阴滞,拖延病情。”老郎中淡笑道。
此话一出,顾小芙立即满脸通红,暗恼老郎中医术太过了得,连这些*之事都瞒不过,陆元畅也有些尬尴,而最害羞的,却是屏儿。
屏儿是近身伺候顾小芙的贴身丫鬟,陆元畅与顾小芙到底有多亲热,她最为清楚,屏儿想起前日正屋里传来的声音,便觉脸上发热。
“老先生,在下明白了,陆二,为老先生磨墨。”陆元畅受教,只不过想到往后禁欲的日子,便觉无望,虽说她不在乎顾小芙能不能生,可她在乎顾小芙的身子,自已身子强健,顾小芙一直太过柔弱,陆元畅只想顾小芙能健康安泰,陪自已至白头。
待老郎中写好药方之后,便轮到眨着大眼睛的果儿了。
屏儿按陆元畅的示意将果儿抱给老郎中,老郎中小心接手,看着粉嫩机灵的果儿,不由淡淡笑着,而果儿也极给老郎中面子,不知是否是老郎中身上淡淡的药香让得她喜欢,果儿伸出小手扯着老郎中花白的胡须,发出了灵动的笑声。
“小女无状,老先生莫要见怪。”顾小芙见状,忙将果儿小手撸下,可果儿似是觉得如此好玩,又伸着小胳膊去揪老郎中。
“哈哈,无妨无妨,老朽与小姐有缘,不愧是将门虎女,这小手劲,别提了。”老郎中的笑意,映入眼底,他刚一抱上果儿,就觉得果儿特别合自已眼缘。
老郎中轻轻将果儿的小手捏在苍老的掌心中,慢慢摸着果儿的骨胳,然后便是枕脉。他此行前来,便是要看看红金圣果作用之下的孩子是如何的。
“老先生,如何?”陆元畅有些紧张地问道,因为她看到老郎中的神色有些凝重。
老郎中不应陆元畅的话,凝神静气感受着果儿的脉相,经脉坚韧,骨胳精奇,而在经脉流转之中,却是有着一股无法辨别之气隐于其中,这怕是红金圣果之效罢。再观果儿面相,额头饱满,眼睛发亮,那乌黑的头发,不似婴儿所有。
老郎中拿出一根银针,在顾小芙惊讶之中扎破了果儿的手指,果儿因痛皱着眉,但也不哭,一滴血珠溢出,老郎中点了血珠,放入自已口中细品,而陆元畅与顾小芙,则是看到果儿手指上的针眼快速愈合,再然后,被老郎中一抹,便是恢复如初。
“老先生,这。。。”陆元畅不敢相信,果儿现在的情况,就如自已受伤之后一般。
“你莫要急,小姐适逢大机缘,当年你所受之苦怕是连本带利赚回来了。”老郎中暗中称奇。
“老先生,可是果儿也得了红金圣果之效?”陆元畅欣喜地问道。
“正是。”老郎中示意陆元畅将陆二与屏儿遣退,才直言道:“小姐由红金圣果所孕,自胎中便得了红金圣果之力,且药效温和精纯,怕是作用远超于你。”
“真的!”陆元畅激动地说道,有了红金圣果相护,果儿可是多了几条命呢,而且她虽得了红金圣果,但由于误食有着很多的副作用,可果儿却是没有,这可不是大天的喜事。
“确实,天纵之才,天降奇缘,待小姐长至三岁,你且将她带上山寻老朽,老朽要收她做关门弟子。”老郎中越看果儿,越是满意,特别是软软的小身子挨着自已,甜甜的笑着,老郎中就觉得这孩子必须是自已的弟子。
陆元畅听了尚还没回转过来,可顾小芙心系果儿,立马就着急了,虽说能得老郎中青睐,顾小芙也是愿意的,可是三岁就送走,她哪里舍得。
“老先生,果儿三岁尚小,还需人照顾,不若等她大些,再拜您为师可好?”顾小芙恳求道。
“老朽寿数已不多,怕是等不起了。”老郎中感慨地说道。
此生,他只收了一个弟子,可惜当年他寄情云游,所教不多,如今老迈,他一身的医术武艺,也须一个传人,而面前的果儿,是他近几年见过资质最好的孩子,他恨不得立马就将果儿带走,只可惜果儿现下太小了。
陆元畅这时已回过神,看着果儿也觉不舍,可是再看满脸沧桑的老郎中,陆元畅就觉得拒绝太过残忍,而果儿能拜老郎中为师,这也是天大的造化。
“三年之后,在下会将果儿送上山,到时,有劳老先生悉心教导。”良久之后,深思熟虑的陆元畅忍痛说道。
“如此甚好,老朽自留下一方,待小姐周岁过后便让她日日泡药浴,以壮经脉,武艺你就不用教授了,上了山,老朽自会教导。”老郎中满意点头,也不愿放开果儿,就这么抱着写下了方子。
顾小芙听到陆元畅如此轻易答应了,心里恨得不行,三岁才多大,陆元畅怎忍心将果儿送上山吃苦,感情果儿不是陆元畅亲生的,一点都不知心疼!
陆元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桌上的手却是紧紧捏着,顾小芙此刻正掐她大腿泄愤着,她疼得死去活来也得忍着。
事已毕,老郎中记挂着山上的草药,便告辞了。陆元畅与顾小芙亲自相送,在起身之际,顾小芙突然问道:“老先生,我与大郎。。。是否。。。能生个男孩?”
老郎中闻言,沉思片刻,说道:“你俩之事,已不在老朽认知之内,这男孩,老朽不知。不过按老朽所想,当是不能。”
不能么?失望之意涌上心头,顾小芙抱着果儿,只觉得今日运数不佳,好好的果儿被人讨去了,而自已的心愿亦是落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真是觉得愧对大家,虽然大家都体谅本君身体,可是越是这样,本君越是觉得对不起大家。
原本想着十二月还要接着休息,现在这样,本君到是不好意思了。
这里有个bug,是“陆二”,本君有几章里打成了“顾二”,回头完结再修吧。
谢谢
☆、第123章 最后的宁静
天黑了,洛溪村里一片漆黑;只有村东头的陆家老宅有着闪闪灯火;空中飘起了厚重的雪;无声落在地上,只一会儿,原本白日里清理干净的村道便覆上了薄薄一层。
陆家老宅的院门虚掩着;在院门处,小九正趴在那里望天;它不时看向小母狼离去的方向;那绿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过了良久,绿色消失,只见小九等不到小母狼;将头埋进前爪中;维持了一整日的萎靡;似乎将会延续至明日。
小院之内;不时响起舞剑之声,陆元畅凌空而起,回剑怒刺,那凌厉的剑气,竟将不断飘落的大雪切断。陆元畅右脚点地,再次起身,剑直指天空,身子扶摇旋转而上,乌黑的长发,随风舞动,那月白色的长襟,在空中划出飘逸的弧线。
陆二看着自家将军灵巧优雅的剑招,心中暗赞,他是陆元畅的亲随,平日常服侍陆元畅晨起而舞,可是陆二觉得今日极为不同,似乎将军不似凡人一般,特别在这深冬雪夜,显得格外空灵。
陆元畅终是发泄完了,收剑入鞘,不经意看向紧闭的正屋大门,极淡叹气,刚才如谪仙一般的人物,终堕入凡尘,品尝人间之苦。
“小九,进来罢,关院门了。”陆元畅看着精神不振的小九,淡淡说道,喜欢人家,还把人家赶走,失意那叫活该。
可是,为何自已已做到了最好,还是令顾小芙生气呢?
陆元畅百思不得其解,回想一年多前,顾小芙是何等柔顺婉约,眼下到好,自已日日哄着,到是把她脾气养出来了,一不高兴,就会和自已翻脸,可自已又能如何,左不过是接着再哄再讨情,谁让她是死心眼,就吃顾小芙这一套。
小九垂头丧气进院,直立起身趴在陆元畅腰间求安慰,陆元畅自已心情还糟着呢,哪有闲情哄小九,她转身进厅,小九却是快速抱着陆元畅大腿,就这样被拖进了大厅。
“将军,热水在灶上温着,夫人在锅里给您留了糕点,天色已晚,将军早些歇息,小的去杨家了。”陆二将一切事务都料理妥当,壮着胆子说道。
“你且去罢,将院门关实了。”陆元畅淡淡地说道。
待陆二离去,厅里就剩一人一狼两个倒霉蛋,可怜汪汪对视,陆元畅将小九搂进怀里,说道:“咱明日上山,将它寻回来可好?”
小九舔着陆元畅的手,也不表态。
再晚些,厅里越发的冷了,陆元畅不甘地看了眼正屋房门,才垂头丧气随意擦洗一番缩在了书房的暖榻上。顾小芙这回是真生气了,连房门都不让她进,以老郎中所说的节制房事为由,将她赶了出来,陆元畅合上眼想着:这日子如此,还真是没法过了,如今沦落到被赶出正房,往后她畏妻的名声怕是会更响亮了。
小九没有回灶口的窝里睡,而是顶着寒风冷雪,缩在了院门处,也不知它是在守家,还是在等待。
如此三五日,顾二随花村长杨明,将村里的一些事宜敲定,并且领着陆家佃户,以市价收了不少良田。陆元畅在汾城治下县中有不少田地,但对于陆家军来说,这些尚还不足,这回她回村收地,不仅是衣锦还乡,还为了陆家军的扩建准备着。
收上几百亩地,她能再招一千精兵,眼下战事吃紧,多一个兵,便能多一分保命机会,也是多一分立功机会,陆元畅在这些日子陆续征兵,陆家军已达两千多人,可对于国家混乱的局势,显然是不够的。
雪后初晴,正午的阳光极为温暖,陆元畅抱着果儿,在村中闲逛,她原想领着顾小芙四处转转,不过这次顾小芙似乎是真气着了,偏不愿理她,叫了珍娘与婉娘在廊下饮茶赏雪。
山脚之下,消融的雪层边缘,有着几株小草,顽强地生长,那不畏严寒的风骨,到是让得陆元畅驻足欣赏。小草如她,如顾小芙,如平民百姓,虽然饱受生活之苦,饥寒之苦,压迫之苦,奴役之苦,但总能凭借坚强的意志,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生存下来。
摘一株翠绿的小草,递至果儿手中,果儿胖嘟嘟的小手捏着,向陆元畅展开了灿烂的笑容。
“果儿,阿娘生我的气,你说咋办?”陆元畅亲了亲果儿的小脸,问道。
果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如审视一般地看着陆元畅。
“你阿娘气我将你送走,可她哪里知晓我心里的担忧。眼下正逢国家大乱,无论谁都朝不保夕,别看咱家风光无限,你外祖父又大权在握,可咱若是打输了,料想后果会生不如死。”陆元畅见果儿看着自已,便吐露心声:“你是女孩子,且正值年幼,若到时我们输了,你待如何?我不能让你冒险,不能让你如小姑(萱娘)一般。老先生为人厚道,且才情颇高,你若能跟随他避世学艺,无论我功成名就,或战死沙场,都能将你保全,也能为你阿娘留条后路。”
“我不知我若马革裹尸,你阿娘会如何伤心,我只盼着你阿娘能怜惜你年幼,坚强地陪着你活下去。你长大后要孝顺阿娘,当然了,若是能记得我也是你阿娘,我就算在天上也会高兴的。”陆元畅带着淡淡的忧伤,对着懵懂的果儿诉说着心事。
有些事,有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宋定天等人会嫌弃自已优柔寡断,而顾小芙则会担心受怕,她陆元畅注定这一世命中带煞,七杀星入命便是在战场上,为了自已想要保护的人而战斗。
“啊呜~”
正当陆元畅沉浸在忧思之中之时,小九突然对着山中大叫。
陆元畅闻声望去,发现远处的草丛中有着动静,她立即将果儿护好,全身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处,而小九,则是蓄势待发,张着口露出獠牙,那低沉但充满威胁的低吟,如号角的前奏。
草丛晃动的越发厉害,陆元畅隐约见到一抹白色,可是地上大雪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光线极为刺眼,让得陆元畅眯起了眼睛。
面对陆元畅与小九散发的杀气,那草丛中的身影似乎再也躲避不住,慢慢显出身形。
“小母狼?”陆元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