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的新皇帝其实是一个温和的人。
新皇帝一心为民,朝臣们竭力辅助,新皇帝不通礼仪,朝臣们背后暗笑,新皇帝护短,朝臣们自发的替自己打上了陆氏烙印,在陆元畅手下办差,真是为人臣子的幸运。兢兢业业办差,错了皇帝会帮着收拾烂摊子,只要是个好官,皇帝会对其无限宽容。
没钱,问大唐钱庄去要,没兵,问王超去要,制定国策,问文丞相,皇帝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权力下放,可是朝臣们知道,这种人最会做皇帝,若没有强大的掌控力,如何能如此霸气对权力不屑一顾,只有胆小者,才会杀功臣,才会将权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待遇好,能自主办差,不怕出错,朝臣们对新皇帝真是死心塌地。人总是健忘的,而对于自己尊敬的人,她的错也会被无限包容,当年那场惊天动力的洗血,朝臣们渐渐淡忘,就算想起当年死在屠刀下的同僚,很多人都归结于死者,而非归结于新皇帝。
这,就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
陆元畅的懒散,大臣早已习惯,如今她在朝议大殿上坐得东倒西歪,礼部尚书都懒得和她争辩。
“皇上年逾而立,迟迟未有皇子,此乃我大唐之大不安所在,恳请皇上广纳后宫,延绵子嗣,此乃我大唐万世之安也。”年逾古稀的文丞相,如今老当益壮,越干越有劲,国家大事早已料理妥当,他身为百官之首,对陆元畅迟迟不纳后宫很是着急。
“丞相所言极是,皇上为万金之体,怎可只皇后一人伺候,皇后十年未曾生育,皇上当以国家为念,万不可因小情而损国之大义。”
“恳请皇上三思。”
“恳请皇上纳忠言。”
陆元畅好笑地看着一群老头子跪求自己纳后宫,一时都气乐了。
宋定天看着朝堂上的混乱,以及群臣看向自己的殷切眼神,他只得硬着头皮出班附议:“臣恳请皇上广纳后宫,延绵子嗣,为我大唐百年基业着想。”
连国丈都出声了,陆元畅再不说话就太过了。
“诸臣心意,朕已知晓,待朕思虑妥当,便会答复尔等。”陆元畅敷衍了大臣,退朝之后便去了顾小芙所在的凤极殿。
“出什么事了?”顾小芙亲自为陆元畅更衣,见陆元畅脸黑黑的,疑惑地问道。
“一群老头子,管东管西,如今手长心黑,居然管到后宫里来了,我这个皇帝,现下没人怕了。”陆元畅气鼓鼓地说道。
宫女们跪在地上强忍着笑,她们的皇上,可是一点都没有皇上的威严,在后宫不摆皇上的架子,到了前朝,对待朝臣也一向是宽容之至,听说每日朝堂上都吵成菜市场一般,皇上从不发怒。
顾小芙让忍笑很辛苦的宫女们退下,这才奉上茶好言宽慰:“你不是从不和他们计较的么,怎得今日会动怒?”
“他们让我广纳后宫,你爹居然也附议,说你十年无所出,再说下去你这个皇后怕是要摊上蛊惑皇帝之嫌了,到时指不定哪个老昏货会说出废后的话。”陆元畅强压了一碗茶,依旧不解气。
“纳就纳呗,后宫里冷冷清清的,多些人也好。”顾小芙笑道。
“你也来气我!”陆元畅硬着脖子,都快气炸了。
“不气不气,多大的事,你是皇上,不都你说了算嘛。”这些年顾小芙过得很累,但很舒心,累是因为国事繁忙,她身为一国之母责无旁殆,舒心嘛,自然是两个闺女很出挑,而陆元畅待她一如既往。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个太子之位,宋时不错,这些年一直看着他,如今到是极好的人选。”陆元畅被顾小芙顺了毛,也就不气了。
“时儿确实不错,从小机灵聪明,人也孝顺听话,为人宽和像你,还没有你身上的戾气,这些年你一直在培养他,如今看着也堪大用,只是,前朝怕是不同意罢。”顾小芙叹气道。
“其实我觉得果儿比宋时更适合,可惜果儿是个闺女,阻力比宋时还大。”陆元畅遗憾地说道。
“果儿随你,心大着呢,只想在外头转悠,你就别糟蹋亲闺女了。”皇帝不是人做的,顾小芙陪着陆元畅做了十年皇帝,这之中的艰辛再是清楚不过了。
建国之初,百废待兴,整个国家多年战乱下来,穷得叮当响。抚民要钱,兴农要钱,整军要钱,工程要钱,朝臣们天天喊穷,把陆元畅急得白头发又多了好些。那时候别说户部没钱,就是皇帝内库也差不多搬空了。
后来民生复苏,总算日子好过些,不过梳理前朝遗留的暗疾,陆元畅依旧不能松懈,十年奋发,这才有了今日的气象。
“那就宋时罢,回头你与你爹说一声。我辛辛苦苦做了十年皇帝,如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债也都还够了,再给他们一个好皇帝,这辈子就算下地狱我也认了。”陆元畅看似漫不经心地定下了继承人。
第160章 终章
何为一个好皇帝?自古以来,这是让人困惑的问题。︾樂︾文︾小︾说|
百姓富足,官员清廉,边关安宁,河清海晏,陆元畅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些就已经够了,她觉得一个皇帝不需要有太多的才华,只要能知人善用,把有本事的人聚在一起,放在适当的位置,她就可以垂拱而治。
可是当这些能臣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不愿接受自己的意见时,宽仁的皇帝往往会很无奈,她宽仁,所以不能滥杀,能臣为自己着想,所以不能谴责。
要立果儿为皇太女,朝臣不答应是意料之中,这是她与朝臣商谈的一种策略,不答应,皇帝退一步,立个嗣子,朝臣总得答应。
可是,宋定天痛哭流泣地拒绝,这让陆元畅很郁闷。
宋定天是怕了自己的女婿和闺女,但凡与她们有所牵扯准没好事。他们宋家已经够风光了,大唐建国,宋家是唯一的外戚,仰仗着皇后的庇护,以及皇帝对宋家的恩宠,宋氏已成为大唐最为显贵的家族,没有之一。
爵位是世袭罔替的郡王,虽然实封土地变成了虚封,但他家是唯一的王爵,武威郡王的爵位被陆元畅撸了,降为辅国公。宋家上上下下都出仕,就是小一辈的子侄,亦在朝廷担任耀职,尽够了,若是再出个皇帝嗣子,宋家都有谋朝篡位之嫌。
别看陆元畅治国温和,见识过陆元畅残暴手段的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皇帝是一头虎,眼下是懒虎,若是惹恼了她,绝对会猛虎下山,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御书房内的小朝议,七八个重臣紧锁皱头,不明白皇帝这是要干什么。三十出头的皇帝,正当壮年,纳几个年轻妃子,生个皇子能有多难。文丞相等人真觉得陆元畅是吃饱了撑着,好不容易天下安定,这么闹法,国家还不得再次混乱。
“皇上与皇后琴瑟合鸣,此乃我大唐兴盛之兆。然则宗庙香火,为社稷之重,皇上不可以小情而损国家大义。老臣觉得,不若纳些低品宫妃,待生下皇子,去母留子,由皇后亲自抚养便可。”堂堂文丞相,在去母留子的问题上,没有丝毫内疚,说得是冠冕堂皇。
文丞相此言一出,重臣无不赞同,这个法子他们早就商议过,是眼下不二之选。
陆元畅闻言,沉默不语,御书房内气氛一时极为压抑,待得手中茶水渐渐变凉,陆元畅才低声说道:“诸位爱卿所言极是,可是,朕已无生育之能。”
此话一出,惊呆了所有人,文丞相看着白面无须的陆元畅,更是吓得揪下了一把胡子。
“朕少年从军,戎马半生,身上伤患何其多,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为顾及朕的颜面,皇后一直背负着独占皇宠之恶名,朕亏欠皇后多矣。”陆元畅装模做样地说道。
“皇上!”
重臣一时间匍匐跪地,主辱臣死,他们的皇帝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们就算碰死也是应当。重臣的心思,不可谓不悲愤,好容易跟了个不错的皇帝,能干事,能享福,就眼下这情况,他们的好日子就这么没了?怪不得皇后长达十年未有身孕,原来不是皇后不行,而是皇帝不行,这问题闹大了。
“众臣工不必如此悲伤。得失,皆为命也。只可惜朕陆氏一族,皆已作古,只宋氏与朕血缘亲近,国丈,朕此举亦是不得已为之。”陆元畅感慨道。
“请皇上三思!”宋定天依旧坚决拒绝,就算没人承继皇位,他宋家也不会插上一脚。
御书房里已经谈僵了,陆元畅也知此事得从长计议,便让几位重臣下去了。
“看吧,我就说我阿爹不会答应的。”顾小芙见朝臣们退下了,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你阿爹生来是坑闺女女婿的!”陆元畅咬牙切齿地说道。
“还不是被你吓怕了。”顾小芙笑得很开心。
“既然如此,咱们也得做一回坑闺女之事。”陆元畅无奈地说道,都不是省心人哪!
建安十年六月初五的朝堂上,出现了大唐建国以来最为诡异的一幕。
臣工不再喧闹,朝堂不再轻松,大殿之上金壁辉煌的宝座上空空如也,而在宝座的左侧,安放了一张椅子,上头坐着一个年轻女子。
该女子一身明黄镶金宫装,头戴凤冠,雍容之气,掩盖不住她明亮眼中泛出的空灵,此女,便是大唐开国长公主,陆明曦,小名果儿。
果儿颔首,随侍内官展开圣旨,皇皇之音响彻大殿,一时间,惊涛骇浪,朝廷震动。
果儿听着圣旨,沉静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这些日子,因为她那个不着调的阿爹把阿娘拐走了,她的日子真不好过。
旨意很简单,皇帝病了,病得很严重,由皇后陪着去民间访医,偌大的国家,交由年仅十六岁的长公主监国,文丞相衔领内阁辅政,大将军王超保卫京畿,六部各司其职,军国大事萧规曹随,大伙儿看着办就成了,如遇不决之事,等皇帝回来过年再说。
狗屁的病重,自小习武三十多岁的盛年皇帝比大殿之上的任何人都强健,大臣们还没病糊涂,谁信啊!
可是看到几位内阁大佬很安静,似乎早就知晓内里究竟,无人提出反驳,他们能怎么办!再看看坐在上头的长公主,脸上稚气未脱,不过帝王之气已初显,威压隐隐,端得是皇家仪派。
长公主可不是他们那个懒皇帝,十岁回宫,便渐渐由陆元畅暗中安排接触政务,所领差事办得极出色,在朝廷中口碑极好,众人莫不遗憾长公主为女儿身,若是个皇子,他们大唐百年盛世定然不会少。
眼下皇帝已经跑了,谁都能感觉到长公主的愤怒,且小心伺候着,只等不着调的皇帝回来问责,到时大伙儿一定不会放过皇帝就是了。他们到底命不好,咋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懒皇帝!
顾小芙绝对不信陆元畅是懒人,因为陆元畅又搂着自己亲亲我我了。今晚这是第几次了,顾小芙算不清楚,只知道两人溜出宫以后,陆元畅多年的束缚解脱,三十多岁的人,高兴的像个孩子,白日游玩,晚上极为卖力,顾小芙实在扛不住太过热情的陆元畅。
“阿元,我累了,不闹了好么?”顾小芙搂着陆元畅好声安慰,不过身子却随着本能的反应,轻轻扭动,不时蹭着陆元畅。
“芙娘~我高兴。”陆元畅不依地嘟囔着,不过到底心疼顾小芙,停下了动作,将两人挨得紧紧的。
顾小芙知道陆元畅为什么那么高兴,一个人压着自己的性子做了十多年不喜欢的事,一朝得以解脱,谁能不高兴。顾小芙软软地靠在陆元畅怀中,听着陆元畅稳健的心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夏日的晨风,温柔地划过脸庞,夹杂着大海咸咸的味道,显得生机勃勃。海浪不断拍打海岸,将沙土拈细,将鱼虾送给海民,白色的泡沫,连着一线,远远望去,潮来潮去,如人生轮回。
挂着一个小竹篮,哼着柔柔的歌曲,顾小芙漫步于细柔的海滩之上,捡起一块多彩的贝壳,拾起一只翻跳的海虾。纤细的手捋着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她抬头望去,在一块硕大的礁石之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色的衣襟,乌黑的长发,随着海风舞动,白衣女子稳稳坐在海浪追赶的礁石上,手握钓竿,凝神感受着手上的量重。那清冷的脸庞,面对着刚升起的朝阳,柔和的阳光铺在身上,整个人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顾小芙痴迷地看着,一眼都不想错过,有多少年月,她期盼着这一幕。身着女装的陆元畅,清秀,柔美,没有了皇帝威仪,却带着山间的味道,空灵,清新,与海洋融为一体。
“阿元,你可知我多欢喜这样的你。”海风带来的凉意,让得顾小芙不由走向陆元畅,靠在她的背上,温暖,安心。
“没你好看。”陆元畅转向顾小芙,将吻印在顾小芙额头,同样身着白衣的顾小芙,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出尘。
“我想家了。”顾小芙撒娇着,小手捏起一束黑发,慢慢描绘着陆元畅的面容。
陆元畅闻言,淡淡地笑着,笑意映进了眼底,有一种感觉,叫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