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唐莘依旧趴在窗户上,呆呆注视着身旁的红烛。
殷枫离坐起了身慢慢步到梳妆台前,她低头默默看着面前女儿家所用的梳妆打扮品,良久,口中忽然吐出几个字来道:“今夜我想做一件事……”
唐莘回过头来,眼里透出丝诧异,片刻过后,嘴里淡淡地应了声:“我来帮你。”
她走到殷枫离身后,替她解开了束发,低下头为她仔仔细细抹上水粉,小小心心着上胭脂,秀眉点上青黛,薄唇沾上喑红,梳头挽发插好发髻,刚刚做完一切,殷枫离忽然一下捏住了她在自己脸上忙碌的右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唐莘惊得一下弹了开来,看着眼前那张美得就连同为女人的自己也不敢直视的脸,口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低叫一声:“庄主……”慌忙低下头,脑里已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殷枫离慢慢站了起来,身上那件男式衣衫和此时的女人打扮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妖异,她走到唐莘面前勾起她的下巴,作势要吻她,唐莘却猛地一下躲开,身子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为什么呢?”殷枫离的脸上涌满了凄凉,“我们明明已经有过了一夜……那晚你还曾主动对我……”
“不要说出来!”唐莘忽然一声大叫:“那晚……那晚是我有错在先,在酒里下了媚药,如果我不那样做……你的身子会经受不住的……”
“这样说来……你对我并无半分情意?”殷枫离缓缓朝她走了过来,唐莘慢慢后退,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呵呵,亏我还以为欠了你一番情帐,将那两个女人全都处死……”
“两……个女人?”唐莘惊得睁大了双眼,“你……你还杀了丁宜萱?”
殷枫离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不是我要杀她,是她做错了事,不得不杀……温玉凝和魏护候两人本无□,那张手帕是她伪造出来嫁祸给温玉凝的,魏护候也当真以为那是温玉凝所赠之物,所以也未多强辩。今日在殿上我也只好顺水推舟,杀了那已经无用的女人。丁宜萱这人表面上斯斯文文,实际上包藏祸心,用心歹毒,她和温玉凝一样,对我都已经没了用处,算算时辰……无涯子应该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办好了……”
殷枫离不急不徐的说着话,唐莘只听得额上冷汗直冒,身体哆嗦得更加厉害了。
“你明知道魏护候是被人冤枉的……那为什么还要杀他,他明明在你身边已经伺候了十多年,难道你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魏护候和温玉凝早就认识,而且他对温玉凝倾心已久,这次回来见她已经嫁作人妇,心里已经决定隐居避世,而且这人虽然在我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日,但是却也无用至极,叫他办点小事居然用了三年时间依然一事无成,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殷枫离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两眼直视着她,两人的鼻尖就快碰在了一起。
“你……想不到你是个这么可怕的人!现在你是不是打算杀我?”唐莘缩在了墙角,嘴里却忍不住吐出了这几个字,一颗心差点快跳出了喉咙。
“哼!”殷枫离站直了腰,脸上露出丝冷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看我自己?”
殷枫离背转过了身,双手搭上了那张方桌,语气忽然变得柔和:“我喜欢了你整整十二年……时常都会悄悄去唐门看你……当初我们相遇时的情形,你真的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唐莘茫然地摇摇头。
殷枫离回头看了她一眼:“也难怪,当初你年纪尚小,我也只刚好十岁年纪,当时我抱着你上山采花,摘野果、赶小兔,你手上那枚戒指……也是我亲手套在你指上的……你也曾说过只会喜欢我一个,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你……我以前从来就没见过你,”唐莘不由自主的轻摇着头,倚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们都同样是女人,怎么能够在一起?”
殷枫离闻言语气又变得阴沉起来,故意说道:“……我从来不会逼任何人做事,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然后你的下场就会和那两个女人一样!你自己考虑吧。”
唐莘的脑里只听见“嗡!”一声响,两脚一软差点就快跌在了地上,惊恐得都已经不知道怎样哭泣,殷枫离眼疾手快,急忙一把将她抱住,唐莘已经不敢再挣扎,两眼也不敢再看向她,只能静静由她搂着,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般靠在她胸前,殷枫离默默看着怀里的人,动一动嘴角想说什么,可是终究却忍了下来,她脱下身上的衣衫,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然后躺在了床上,将唐莘紧紧抱在怀中,并没有做出过份之举。唐莘的手搭在她的胸口上,这样的姿势让她感到安心,身边这人能让自己感到踏实,只可惜……两个女人家在一起总觉有些不妥,而且她杀戮成性,取人性命就像家常便饭般容易,待在她身边迟早会生出事端,左思右想两人都迟迟未能入眠,但却又都不愿先开口说话,元宵的夜晚就这样无声的度过……同样一张床上的人,心里却在想着不同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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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枫离拥着她过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莘儿……下月桃花开时……我会亲自去趟长白山,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唐莘听见她这样叫唤自己,心头不由涌起丝暖流,情不自禁也柔柔答道:“……是吗?那你路上可记得要小心……”
殷枫离疑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去那里做些什么?”
唐莘道:“你是号令当今武林的君主,你要告诉我的自然会说,其他的事……我知道得越少对自己越安全……”
“哼……看来你果然是聪明过人,”殷枫离忍不住又抬起了她的下巴,正对着自己的双眸,黑暗中两人直视着对方,炽热的视线烧得唐莘越来越心虚,慌忙将脸侧到了一边,殷枫离霸道地将她的脸又再掰了过来,凑上前深深吻住了她的唇,过了好久,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又分开,殷枫离将她往怀里紧了紧,继续说道:“这次去长白山我是想寻一件宝物,你听说过长白山上有神鸟孔雀的传说吗?”
唐莘眼睛里霎时流露出丝惊奇:“以前我听爹跟我提起过,不过……那都只是些传说,怎么能当真呢?”
“也许我说的话你会不怎么相信。”殷枫离轻轻摩搓着她的脸颊,手指温柔得就似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雕塑:“我从小天赋异禀,经常会有出人意料的事在身边发生,记得我刚刚出生的时候,我所在的那个小村周围忽然所有的坟墓一下全部变空,所有的尸体统统一夜之间全部不见,夜晚村民只听见冤魂都集结在我家屋顶上方盘旋哀泣,所有的村民都吓得魂不守舍,不到三天时间村里就离开了将近一半的人家……”
“不……不要说了,我很害怕……”唐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赶紧捂住了耳朵。
“傻瓜,有我在你身边,不用怕。”殷枫离强忍住笑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继续说道:“所以,我从小便对四周围的仙灵神怪感觉十分敏锐,但是也在从那以后,凡是见过我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统统都说我是妖怪,说我是不祥之人,就连我的生身母亲也对我嗤之以鼻,埋怨不该将我生下来……因为身体里的异禀,我受尽村民□,挨尽母亲毒打,我本以为这世间已经再无真心对我好的人,想不到十岁那年却让我遇上了你……”
唐莘的眼睛越发睁得大了起来,静静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当时你和你爹走散了方向,只剩你一个四岁的小丫头拿着只风车在林里哭泣,我原本只想到林里找些野果充饥,因为对世人的偏见所以也没怎么打算理你,谁知道你这机灵丫头竟赖在我身后,像块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后来竟还说只要我能找到爹爹还给你,你就把手上的风车送给我……”殷枫离说到这里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唐莘低头咬着手指甲羞得红了脸。
“看你这样好玩,后来……我故意不将你送回村子,我从来就没有和别人一起玩得那么开心过,你说你喜欢喜鹊,因为最喜欢看它们叽叽喳喳说话的样子,我立刻就替你抓来两只喜鹊,但是你却说那两只喜鹊被人抓住以后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开心地说话,要我把两只鸟儿都放飞到林里……我依了你的话,心里感觉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踏实……你说你喜欢星星点点的小花,我立刻采来好多野花,为你编了花环戴在头上,你说你最喜欢的人除了爹爹以外就是我……我将娘交给我的戒指戴在了你的手上,你说你想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因为这句话……我将你从新送回到了村子,见到了你的父亲,我满以为你会一直记着这句话,谁知你一走就是十二年……这十二年我只能悄悄到唐门中见你,不能惊动你父亲,不能惊动唐门所有的人,想不到如今……你却已经连我当初是谁都已经记不清……”殷枫离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哽咽,侧过脸去掩住眼角的微红。
唐莘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往她怀里偎得更深了些,以此稍稍让殷枫离感到丝欣慰,她埋怨说:“为什么这些话你不在成亲的那晚对我说呢?”
殷枫离捏住她的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答道:“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想让母亲发现我对你有特别关爱之情,我怕她会对你不利……”当初你和那两个女人被母亲一同选进这庄里实在是机缘巧合……”
“一个女子爱上另一名女子……在母亲眼里都只会是大逆不道。”唐莘重重叹了口气,垂下了眼角。
殷枫离忽然冷笑了一声,唐莘抬头不解地看向她,问说:“你笑什么?”
殷枫离冷冷地道:“你当她真认为这是大逆不道么?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会做出同样的事。”
唐莘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母亲她……她也……”
殷枫离一下惊觉说漏了嘴,慌忙堵住唐莘的嘴,“嘘——”一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言。然后又轻声道:“母亲的事你千万不许在别人面前乱嚼舌根,不然惹出什么麻烦事连我也保不住你。还有,记得千万不要让她知道当年我们早就认识的事,不然的话唐氏一族也会受到牵连。”
唐莘闻说会祸及自己家人慌忙点一点头,抿紧了嘴示意自己不会到处张扬。
殷枫离笑了笑,继续将她搂紧了,两人在被窝里低低细语,殷枫离向她说尽了自己的心思,唐莘羞红了脸假装不解其意,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朦朦亮,两人一谈就是一整夜,殷枫离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梳妆整理完毕,回头吩咐唐莘说:“今天我会到母亲那里跟她商量一些事,你没事的话可以到院子四周走动一下,晚上时我再来陪你。”
唐莘侧躺在床上,看着她在房里忙忙碌碌,昨晚那些相处让自己对她的好感更甚了几分,但心头仍说不出对她是敬是爱,这时殷枫离已经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丝笑意,俊美尊贵得如神砥般的面容让人心神恍惚,唐莘的脸又不由一红,赶紧将脸又埋进了被窝中,殷枫离对她笑一笑,推门匆匆离去,只听一声房门关上的声响,四周再次回复了宁静。
殷枫离的心情此时从未有过的舒坦,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她走过庄后那条小道顺着道路连着的山麓几个飞跃扶摇直上,很快来到了母亲所在的幽静厅堂,寒冬初过的山间到处是寒冰融化后滴落在岩石上的叮咚声响,四周只能听见几声强壮鸟儿的鸣叫,这个地方永远这么清净,用来缅怀心爱之人实在是绝佳的地方。
殷枫离抬手敲了敲面前那扇房门,只听母亲一声叫唤:“进来吧。”
她推开房门步了进去,抬头看见自己为那女人所作的画像已经被母亲端放在了大厅正前方,画像前摆着香炉,几柱清香被插在其中释放着几屡青烟,画上的女子果真美得摄人心魄,当初自己在母亲描述下作画时也按捺不住对画中人的脸红心跳,美人身后的枫林依然火红似血,母亲对她的爱恋只怕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被取上一个“枫”字,殷枫离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上前为母亲请安。
“母亲,孩儿来看你了。”
“嗯。”殷夫人跪在画像下方的那张蒲团上,两眼紧闭,身子动也未动一下:“离儿,跪下来。”
殷枫离顿时生出不满:“母亲……这画中人与孩儿非亲非故,孩儿为什么要跪她?”
殷夫人睁开了眼睛,两手仍旧拢在袖中,斥责道:“她是为娘的同门师妹,也就是你的姨娘,为什么不跪?”
殷枫离虽然满腹牢骚,但终究拗不过母亲,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朝那画中人磕了几个头,殷夫人这才甘休。
“离儿,你今天来是有事要告诉为娘吗?”
殷枫离默默答道:“是,孩儿已经决定亲自到长白山寻访神鸟孔雀,拿到那根孔雀翎。”
殷夫人闻言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让殷枫离发现,她稳了稳心神,劝道:“那根孔雀翎寻不着便算了吧,你现在已经号令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将皇帝的龙椅夺了也不在话下,实在没必要去和神怪纠缠,冒不必要的风险。”
殷枫离恭敬地回道:“那只孔雀翎对我就算无用也好,但是如果被别人得到以后要对付就会麻烦几分,孩儿知道母亲担心孩儿的安慰,母亲尽管放心,孩儿的本事母亲不是不知道……”
殷夫人叹了口气,两条秀眉搅成了一团,又问说:“对了,丁家和温家已经准备奉上礼物到月华山,不知此次能不能拿到我们想要的那两件东西。”
“母亲放心,丁孝虎老年得子,手里只有丁宜萱一个掌上明珠,不会为了一件自己都不知道作用的东西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的。温玉那懦夫更不在话下,离了她妹妹这座靠山温家迟早会被他败尽家产,那些东西对他而言跟废物无二,这次除非是这两家手中并没有那两件宝物,如果有的话两家到了月华山必定会乖乖献出来。”
殷夫人又道:“如果这次还是寻不到那两件宝物的话那就得从唐莘那丫头身上着手了,如果不是担心殷家三房妾室一同被杀,江湖上会对你闲言闲语的话,我早已经施计也将那丫头给除掉了……”
殷枫离听见“唐莘”二字,身上不由一冷,慌忙应道:“母亲,四川唐门虽说在十几年前也是江湖名门大户,但是唐震那人胆小怕事,不像是有胆伙同那帮贼人一起夺走你宝物的人,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现在妾室中只留下唐莘一人,如果再出什么事只怕我是女儿家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她的事还是稍后一阵再说吧。”
殷夫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如今我们手里只寻回了琉璃灯,还差两件宝物我才能重回昆仑九重天之上,见到我那师妹……”说到这里,殷夫人的手都不由有些发颤,眼睛看向了殷枫离:“离儿,为娘在你出生之时已经耗费了近六成真元,到时还需要你为娘打通前往九重天的道路。”
殷枫离微微点了点头,安慰她道:“母亲尽管放心,孩儿届时一定会尽全力,只不过……”殷枫离的眉头皱了皱,小心翼翼地又问道:“孩儿有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哦?什么事?”
“当年孩儿下令追杀霍家兄弟时,母亲为什么要将霍家余孽救活过来?而且还传她武艺,养她长大,到现在她与孩儿为敌,我对她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