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层事……”菁菁将脸埋进她的胸口,不自觉间又流出大滴大滴的泪珠:“答应我……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守着我,好么?”每当她对自己展现温柔之时,那颗心便会告诫着自己,殷枫离迟早会离自己而去,迟早会将那份关心和呵护尽数收回,到了那时……这天下间还有谁能给自己这样的温暖?还有谁能给自己这样的安稳感觉?
“菁菁……”
“你……想反悔么?别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菁菁仰起脸来,满眼泪痕地看着她道。
殷枫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要答应,可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无奈……只得紧紧搂紧了她,默默无语……
……
枫林庄中又出了大事,庄主殷枫离和二庄主霍菁菁忽然之间一病不起,身边亲信出动上千匹快马四出寻访良医,庄中闹得沸沸扬扬,下人们纷纷猜测,无涯子道人特地嘱咐所有人对外界守口如瓶,违令者就地处死。唐麟知道自己的计划业已成功,止不住打心眼里笑出了声,算一算日子,今日已经是殷枫离和霍菁菁毒发第三日,这二人此时应该已经病入膏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了,今晚便是跟她二人摊牌的最佳时辰。
是日夜里,月正当空,唐麟黑巾蒙面悄悄来到殷枫离和霍菁菁的房门前,门前两个看守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唐麟扔出两颗石子点了他们的昏睡穴,轻而易举地进了房门。
“谁……”只听殷枫离虚弱地一声问道,青纱罗帐后亮起灯来,映出了罗帐后的两个人影。
唐麟忍不住发出阵刺耳笑声,得意地朝罗帐后的人道:“殷庄主,想不到你也会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真是可惜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家,却全身溃烂流脓,你说……如果将来被别人看见你这副惨样死去,那是何等丢人现眼之事?”
“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下毒害我?”罗帐后的人声音发颤,好似压抑着浑身的怒气。
“你的命现在捏在我手里!我劝你还是对本公子客气点,把那副武林之首的架子收敛起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任你二人继续受尽剧毒折磨!”
“好……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殷枫离强压下怒火,继续假装受制套那黑衣人的话。
“我想做什么?”唐麟慢慢在房里踱起步来:“这个嘛……我也没想到,要不然我哪天想到了再来给你们解药?”
“你!”霍菁菁止不住火冒三丈,殷枫离赶紧捏住她的手朝她递了个眼色,继续问道:“能有如此厉害的使毒手段之人天下间没几个,除了我庄中的无涯子……便只有四川唐门之人,我问你……你究竟是谁?你是怎样让我们中毒的?”
唐麟不急不徐地道:“殷庄主果然好眼力,本公子也没必要再作掩饰,在下便是唐家四公子唐麟,见过二位庄主了。”他假惺惺作了个揖,从腰间拿出两个瓷瓶道:“本公子只不过在少庄主和庄主作画的石桌上分别撒上这两种药粉而已,结果……二位便不出所料中了剧毒,没想到庄主如此精明之人也会这么容易便着了本公子的道,原来冥君殷枫离也不过如此。”
他回头继续欣赏起房里的古董摆设,拿起挂在墙上的一张书画惊奇地道:“真是想不到,殷庄主房里居然有这幅《朝元仙仗图》的真迹!”眼珠一转,嘿嘿又笑着道:“庄主不介意的话,不如将这幅画当作交好之物送与我,也好现你诚心想要解药之意?”
“离姐姐……”菁菁小声地唤着她,恼得直想朝那贼人一刀斩下。
殷枫离还是朝她摇了摇头,继续看唐麟究竟要做什么。
唐麟徐步又来到夜宁的摇篮前,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睡得正香的小婴儿。忽然间,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咦?心宁怎么会在这里?”
伸手将孩子从摇篮里抱起,看见了孩子脖子上的玉牌,果然是唐莘亲手带在心宁身上的那枚玉牌。孩子被唐麟笨手笨脚地抱起一下惊醒,恼得一下哇哇大哭起来,殷枫离听见女儿哭声,再也顾不了许多,从罗帐后飞出一把夺过孩子,再复一掌将唐麟打飞出门去。
唐麟仰躺在地上慢慢后退着,眼看殷枫离和霍菁菁并没中毒,惊得嘴巴不由张得老大,先前的神气活现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你……你们没中毒!”
殷枫离不想多跟此人废话,阴沉着脸道:“想不到四川唐门尽是些无耻之徒!一剑杀了你实在难消我心头只恨。”她伸手从唐麟腰间摸出两个瓷瓶,将瓶里的药粉尽数倒在他的身上,唐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脸没命的逃出了山庄。
“离姐姐,那人有解药,你这不是便宜了他么!”菁菁余怒未消,想要跟上前却被殷枫离拦住。
“那两瓶药粉的效力只怕那人身上的解药无法解,他必定会逃回四川求救,算算日程恐怕他还来不及回去就会死在路上。”
“想不到唐门的人这么阴险毒辣……”
“那你当初还总是为姓唐的女子求情?”
殷枫离忽然提起唐莘,激得菁菁身子不由一颤,赶忙道:“离姐姐……今后、今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跟唐门有甚瓜葛为妙……”
“哼,他们不来惹我倒好,如果再这么不识抬举,下次我绝不轻饶!”
说毕,殷枫离转身拂袖而去,霍菁菁担心唐门的人如果再来山庄生事,殷枫离会忽然想起以前的一切,她揪紧了一颗心,浑身忐忑不安,站在院中暗暗不停祈祷,只盼那一天别来得太早……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不好了!不好了!都快出来啊!还没到二更都死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啊!”
门外响起三姑奶奶的大叫声,语气夹杂着啜泣,伴随着阵阵哭声飘入耳中,唐莘隐约感觉不妙,紧随着虎奴跑出了房去。
院子里此时已经围满了唐家老老小小,周围一片叹息声、咒骂声和哭泣声。唐莘强按下满心的不安,探头往人群中一看,眼前的景象只将她吓得面如土色,站不稳脚跟,慌得虎奴赶紧将她掺住。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莘不敢看向那具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但是她清楚地看见尸体的衣服正是四公子唐麟的。
“唐麟失手了……”唐震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朝着哭得声音已经沙哑的唐二爷道:“行了二弟,人死不能复生,殷枫离恐怕已经知道了唐麟的身份,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带着唐家所有人赶快逃命。”
“逃?能逃到哪里去!”泪珠还没抹去,鼻涕还没擦净,三姑奶奶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早叫这死人不要去不要去,他偏是不听!现在倒好,赔了自己一条命不说,还要搭上唐家几十条人陪着他一起死,说不定枫林庄的人现在已经在附近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唐二爷恼得大喝一声,慑住了正在撒泼的三姑奶奶,丧子之痛、灭门之祸已快让他失去了理智:“反正横竖都是死,我现在就去找姓殷的拼个你死我活!”
唐震听见苗头不对,赶紧伸手拉住唐二爷:“二弟!别意气用事!殷枫离的人还没找上门来,说不定我们能想出办法避开这场祸事。”
“想想想,你倒是想一个办法出来给我瞧瞧!”
唐二爷一把掀开唐震,将他推了个踉跄。
唐莘赶紧上前掺住父亲,忽然间,她发现唐麟临死时手中还抓着一样东西,她壮起胆子,用木棍翘开唐麟的手指关节,一块白玉玉牌现了出来,看得唐莘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心宁的玉牌!这是心宁身上的玉牌!怎么会在四叔手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莘激动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唐麟走后不久心宁便失了踪,离现在已快将近四个多月,自己日也找夜也找,到处都寻不着孩子的下落,唐家所有人都当孩子已经被贼人偷走了,父亲时不时便来劝自己别太在意,眼看自己也几乎已快要放弃,谁想到宁儿脖上那块贴身玉牌竟忽然在唐麟手中找到,按理来讲四叔绝对没理由打心宁的主意,那这块玉牌怎么会在他手里?
唐莘寻思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一咬牙道:“我明白了……定是殷枫离那个混蛋……那个混蛋明知偷走心宁就好似剜去我的心头肉,想不到她始终还是不肯放过我,想着法寻我的晦气……”
一个仆从听到这里忍不住探出脑袋道:“听说枫林庄已经广发了拜庄帖,邀请天下英雄和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下月到庄中为她义女庆祝生辰……心宁小姐……正是下月的生日。”
“莘儿……你打算怎么做?”唐震摸着女儿的手问,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感觉得到唐莘此时已经怒不可歇。
“爹……你放心,女儿不是那种没头没脑的莽夫。”
唐二爷闻言不由回头狠瞪了她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办?”
唐莘就似没看到一般,继续说下去道:“唐门现在必须先求自保,殷枫离既然决定下月为宁儿庆祝生日,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派人来唐门生事,爹,你和二叔还有三姑奶奶暂时在家里按兵不动,先派人在屋外四周撒上毒物预防贼人偷袭。”
“那你呢?”唐震赶紧问说。
“我马上便带虎奴启程到枫林庄去……赶在殷枫离为宁儿贺生时,当着全天下所有武林英雄和朝廷官吏的面,找她要回宁儿……”
“你!你这样岂不是白白送死!”
“不,当天必定有许多豪杰英雄在场,只要我能证明宁儿是我唐家的人,殷枫离绝对不敢放肆,到时我便会带宁儿上月华山……找璇枫助我母女逃脱殷枫离的魔掌。”
唐震长长叹了口气:“这也不失一个好法子,只是……我担心殷枫离届时恼羞成怒,转来对付唐家其他人。”
“爹,现在唯一能保住唐家的法子便是跟朝廷合作……”
“你说什么?”唐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们先准备一天,后日便去找金刀营统领,能压制住殷枫离的普天之下只有朝廷,我听说金刀营统领霍金刀当年便是为了对付殷枫离而加入了朝廷,只要他肯答应护我们周全,殷枫离便绝不敢动到唐家人头上!”
“这……”唐家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江湖中人不便跟朝廷打交道,也许今日和朝廷合作,明日便会被栽上一个什么反党罪名,砍头了事。
“爹,现在我们已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虽然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但也只能去试一试了……”
唐震思虑了良久,回头问了唐二爷和三姑奶奶的意见,最后终于点头同意。一家人随即兵分三路,唐莘带着虎奴上路去了枫林庄,三姑奶奶带一群人四处布毒,唐二爷带一群人准备上京的干粮和细软。
十一月初二,正是心宁生辰之际。枫林庄里里外外红花遍地、喜声四起,山上山下人头攒动,拜访者络绎不绝,谁不想一睹这枫林庄小少主的芳容?谁不想沾沾这武林未来执掌人的喜气?揣了拜庄帖的人们恭候在庄中会客殿,伸长了脑袋,满心里尽是好奇。
过了好久,忽听一声高叫:“殷庄主到——”人群里随即响起一阵嘈杂。
只见殷枫离左手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儿,右手牵着霍菁菁徐步走入殿中,坐在了首座上,张口便道:“时值小女满一岁之际,谢谢诸位赏光来枫林庄中一聚,殷枫离在此谢过诸位。”说毕,捏起面前一只酒杯,仰头将酒喝光,然后向座下之人一亮杯底,惹得一些好事的人忍不住鼓掌叫好。谁都看得见今日的殷枫离和以前实在是颇不一样,以前来枫林庄中拜访时,还没进门便能感到一阵寒意,这殷庄主浑身上下满是戾气,稍有不顺便会惹上一身麻烦,所以每次这枫林庄的拜庄帖送入手中时,便会叫人感觉好似拿了一块烫手山芋,丢不得也吃不得……
宁儿此时正用小手不停捏着殷枫离的下巴,殷枫离将她的小手捏住,简单吩咐手下带客人到后庄入席,正要起身去后庄,忽听一声叫唤:“殷庄主请留步!”
她一愣,回头一看,想不到唐莘竟混入了山庄,站在了自己面前。霍菁菁的心此刻好似已经停止了跳动,张大了嘴巴,她实在没想到唐莘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殷枫离的面前,她到底有什么倚仗能让离姐姐不会要了她的命?她又怎么能突破庄中护卫的视线来到离姐姐的眼前?难道……她已经知道怎样让离姐姐恢复记忆?又或者她的手中捏着什么王牌?霍菁菁的心一下一下的重重跳动着,左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殷枫离的手。
殷枫离斜眼看了唐莘许久,忽然一声喝道:“无涯子!”
“属下在!”无涯子闪身上前。
“你是怎么办事的?庄里混入了老鼠也不知道!”
“属下……属下知罪。”
“那还不快将老鼠清除干净,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殷枫离狠狠的一甩衣袖,抱着宁儿转身要离开。
唐莘慌了,顾不上四周涌上一群恶狼般的庄仆,朝着殷枫离大喊道:“殷枫离你站住!心宁是我的女儿,你快将她还给我!”
此言一出,周围人群里止不住响起一片议论纷纷。霍菁菁看见殷枫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阻住她和那帮庄仆道:“兴许是一场误会!”
她回身朝唐莘又道:“唐姑娘,我念在之前我们相交一场,一次又一次为你求情,夜宁是我亲眼看见离姐姐在庄外树丛中捡回的……你忽然来说是你女儿,有什么凭据没有?难道还是你念念不忘离姐姐……找机会来见她么?”语气中掩不住一丝酸溜溜。
霍菁菁不提那场事倒好,一提那场事唐莘满肚子怨气又忍不住窜了起来,偏着头看了霍菁菁好久,直将她看得心里发毛,目光投向地面,不敢再和唐莘相视。
“你当真以为你这离姐姐是仙人下凡,是人都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么?”唐莘赌气地道。
殷枫离随即也鄙夷地道:“那总比一些女人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好。”
“你!”
唐莘气得眼泪直往下掉,殷枫离心里隐隐生疼,不想再跟她僵持下去,正要叫人将她赶出庄去,忽听唐莘又朝人群高声道:“各位,这位殷庄主平时行径如何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全天下皆知这位庄主独好女色,和庄中二当家霍菁菁形如夫妻。她俩自知不会有子嗣,竟来唐门将我义女唐心宁从我身边偷走,一来解决她俩无后之忧,二来叫我尝尽丢女之痛,求各位千万替小女子主持公道!”
“唐姐姐!你越讲越过分了……”霍菁菁止不住一股火起。
殷枫离当着众多武林豪杰和朝中人士的面不好当面发作,她强压下怒火,沉声问道:“那好,你说宁儿是你的女儿,可有什么凭证?”
唐莘回头道:“宁儿出生时左胸前有颗红痔,你脱下她的衣服让大家看看便知!”
殷枫离被震得无法言语,半天没有动静,夜宁身上的确有这样一颗红痔,但是……为什么唐家的女儿竟会被放在自己庄外?难道……这又是唐莘使的什么诡计?她转一转眼珠,抱起女儿转身离开道:“你说错了,夜宁身上没有什么红痔,再不走的话我便叫人赶你走!”
“你……你这无耻之徒!”
唐莘追上去伸手要夺心宁,殷枫离一挥衣袖将她掀翻在地,故意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地朝她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立刻滚出庄去,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
唐莘瞪了她片刻,忽然一下爬起往她身上撞去,只把殷枫离撞了个踉跄,仍旧伸手要夺孩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