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不过都是听传闻猜测,又怎知那个盗剑人的一叶知秋到底正宗不正宗呢?”
章承轩这一次倒是没反驳了,他冷哼一声:“总之……叶家也好,上官鸣也好,反正你们中原武林之人都是一丘之貉!”
“放屁!”花姑瞪着眼睛,“我见都没见过那个上官鸣!怎么‘一丘’?”
他们两人吵得热闹,一旁的流徵却根本不做理会。她想了想,又将自己从上官歆那里听来的,有关上官鸣的事情说了一遍。
……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只知道好像对兵器有着特别的执着,不断地在四处寻找神兵利器,据说他前几个月得了一把宝剑,就闭关了三个月钻研修炼,后来他出关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了。有一次,我看见……”
……
“他好像在用他儿子练功……”
……
“嗯,也不知是什么邪功……不过,虽然他得了那个神秘的宝剑,却他从来没公开过,谁也没见过。而且,还总是一心惦记着凌云剑,也不知是为什么……”
……
这一回,便是章承轩也没再说什么了。
可花姑听了却疑惑起来。
“上官鸣偷了你们的剑,又在练你们的邪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奇怪,难道上官家传了百年的功夫还不够厉害?”
流徵原本并未想明白这一点,可听了花姑这句话,却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说不定,真是上官家的功夫不够厉害。”
“什么意思?”
流徵这回却没再解释了,只是道:“等上山问过我爹便知道了。”
上山的路越是向前越是不好走,尤其是前不久下过冰雹,又发生过雪崩,道路早就被埋得找不到了。好在章承轩带着雪狼,那雪狼嗅觉敏锐,聪明至极,跑出去探了一圈之后,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竟然找到了一条直通山尖的小路。
这次,流徵终于见到了千霄峰山顶的真面目。
真如同上了云端一般,四处都是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触目所及皆是皑皑白雪,什么痕迹都没有。再往前走,便可看见前方竖着一块巨石,其一面嶙峋,另一面却平滑如镜,成一道石壁,石壁之下,竟然坐着个人。那人全身都被冰雪覆盖,一动不动,只伸出一只手贴在面前的石壁上,不知缘故。
花姑见了,竟然毫无惊异之色,只是道:“喏,那就是你爹。”
流徵见她神色如常,倒也放下了心。
可一旁的章承轩却突然大叫了一声:“那个……那是……”
流徵也看见了。
原来那巨石的另一面根本就不是平滑如镜的石壁!巨石原本应当是中空的,只是那空缺的部分,现在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那冰刚好将整块都封了起来,与巨石本身浑如一体,造成了一片平滑的石壁假象。
这当然不足以令章承轩大叫出声。
真正诡异的是,那冰块之后,巨石之中,竟然嵌了一个人。
那人发白如雪,闭目敛神,与石壁之外的叶霖风一样,都是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他只伸着一只手,掌心贴着厚冰,仿佛在运气抵挡一般。
章承轩踉跄着跑了过去,声音有点发颤。
“府主!”
☆、070。寒冰
看章承轩的反应便知,那个被大冰封入巨石之中的便是幽冥府的府主了。
流徵也跟了上去;走近几步;但她看的却是她爹叶霖风。叶霖风原本是一动不动的,却仿佛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动了动几乎要被冰霜结住的眼皮。
几次之后;他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
“徵丫头;”
“嗯……”
流徵原本有满肚子的疑问,此时却突然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叶霖风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许久都没开口说过话了似的;他又顿了一会儿,才叹气慢慢道;“这冰……结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章承轩正半趴在那坚冰上摸索试探,听了这话,突然大叫一声,运起气来朝着那冰块猛力一击。这一击使出了他全部真力,若是换成一块大石,只怕早就被击得粉碎,可那面平滑的坚冰却毫无反应,只有后半块巨石上的碎土颤抖着滚了一些下来。
叶霖风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开口说话。
可花姑却忍不住又笑道:“说你笨吧你还真是笨!连我夫君都毫无办法,你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还非要上来凑热闹!”
章承轩一击不中,面色阴沉得厉害。
“毫无办法?根本就是不想有办法才对吧?叶霖风他会那么好心?只怕就是他将我家府主封入这巨石之中的!”
“喂!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有没有脑子?”
花姑这个人生性顽劣,对她喜欢的人都要时不时地嘲讽几句,对她不喜欢的人,那更是不会客气。此时她见章承轩越是生气着急,她便越觉得有趣。
流徵当然知道她的秉性,也懒得参与她与章承轩的争论,只是走近那块坚冰,又细细地查探了一番。
越是靠近那块冰,便越是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这并非普通的冰雪带来的冷。那寒意侵入身体,钻血肉,冻僵骨,让人感到一种难耐的酸疼刺痛。流徵只站了一小会儿便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忍不住连退了好几步。
“徵丫头,站远点儿。”
叶霖风也提醒了一句。
“这是……怎么回事?”流徵见叶霖风只是看着她却并未答,似有考较之意,便又想了想,才道,“莫非,这山上有什么厉害东西?”
叶霖风颔首道:“有个寒潭。”
“那寒潭……”
“就在这儿。”
流徵猛然一惊:那寒潭变成了这块坚冰?
听叶霖风这么一说,流徵倒是真的猜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一切应该都与幽冥府那个诡异的寒气功夫有关。可一转念间,流徵又想到上山的时候,花姑一直念念叨叨地称这个幽冥府主为“倒霉的老头子”……
流徵大概有点明白了。
看来,幽冥府的府主见了盗剑之人的“一叶知秋”之后,也认定是叶霖风盗走了宝剑。他决定亲自处理此事,便一人赶来中原,寻找叶霖风的下落。后来,两人不知为何在这千霄峰上遇见,或者,根本就是幽冥府的府主约了叶霖风在此比斗。接着,照幽冥府的人那种决绝的性子,大概根本就不会听人解释,一言不合便与叶霖风打了起来。
两人都是当世高手,比斗起来可比一般武林人要凶险得多。
单只说引起周围的反应就绝对是惊天动地的,战局之内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在他们的一招一式之下消亡毁灭。别的倒也罢了,可偏偏这山顶上有一处寒潭,那寒潭也许有什么古怪,或者正与幽冥府养寒气的功夫相容,也许是幽冥府的府主想借力于寒潭反被其吞噬,或者是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引动了寒潭,总之……
机缘巧合之下,他倒了大霉。
——作茧自缚,自己把自己给封在了坚冰之内。
流徵将心中猜测简单说了出来。
叶霖风听了,面上浮起淡淡笑意:“在江湖中历练了一遭,倒是有长进了。”不过毕竟流徵只是凭空猜测,虽然也猜中了一多半,却也还有关键处不能想到。于是,叶霖风又解释了一遍。
那并非一个普通寒潭,可幽冥府的府主一眼看去,只以为像什么寻常的寒泉寒玉一般,是个对他的寒毒有助益的宝贝,其后他才明白,那的确是宝贝,但却绝不是普通宝贝,而是他根本无法掌控的,千万年间形成的天材地宝。
千霄峰之所以千万年间积雪不化,就是因为因这寒潭的寒气一直环绕在山尖,但由于这山尖地势奇特,正与寒潭成了一个凹形局势,寒气便只凝于山尖,不至于太过影响山下。
幽冥府的府主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找了个对己身有利的战局,却没想到他们这一场比斗打下来,将山尖的局势改变了不说,还祸害到了自身。两人斗到关键处时,那府主退至巨石之前,发出真力引动寒潭中的水,想要凝冰为器,攻击叶霖风。可那寒潭水被他刚引上来,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那寒潭水太冰寒太刺骨,根本来不及受他所控,就先顺着他手中发出的寒气迅速凝结成冰!他被迫一步一步退让,那冰霜却一层一层逼近,直到他退无可退,才发觉自己已被封入巨石之中!
对战的叶霖风当然不是光站着没动。
他第一反应是以凌云剑抵挡攻势,可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寒冰竟然没朝自己攻来,反倒是全扑向了对手身上。叶霖风惊惧之下,倒是很快下了决定。毕竟他与这人毫无仇怨,纯属一场误会,此时情况危急,自然应该先出手相救。
他飞身而上,使出一连串的凌云剑法。
可越是出招,他就越是心惊。
按理来说,他功力深厚,江湖中少有敌手,区区一点冰霜根本没办法抵挡住他的攻势,可接连几招之下,竟然连一块冰角都没能劈下来!情急之下,叶霖风最终使出了他的绝杀之招——
一叶知秋!
剑尖落在寒冰之上,发出嗤啦的刺耳声音。
可……
也只是在其上划出了一道剑痕。
他的绝招不但没能将寒冰破开,反而在他这一招落下的时候,寒冰已经完完全全地冻住了,将那府主死死都封入了巨石内。
寒冰之外的叶霖风完全呆住了。
而寒冰里的府主也愣了。
他这一愣,不是因为这一回自害其身,而是因为他见到了真正的“一叶知秋”。而且,这个“一叶知秋”,根本就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一叶知秋”!
这下他彻底明白,自己根本就找错了人。
一场比斗,没分出胜负生死,反倒是将幽冥府的府主困在了这里。好在虽然隔着一层寒冰,两人却还能勉强交流,以手为笔,凌空比划,之后竟然聊得惺惺相惜起来。于是叶霖风便没有再离开。
“……后来,我与你娘在这山上呆了好几个月。”叶霖风继续道,“我们想了许多办法,却都没办法撼动这块寒冰,你娘的手,也是因为使蛮力要破这冰才废了的。”
破不了寒冰,寒冰却并不只是封住石洞那么简单。
万年寒潭的寒意没有了地势所限,不断扩散壮大,一层层铺开来,甚至时不时地影响了整个雪峰的寒流变化。别的倒也算了,偏偏那府主被封入其中,寒意入体,根本支撑不住,叶霖风只得亲自守在这里,与府主两人里应外合,分别以各自体内的真力抑制住那寒气继续扩散。力足时则两人共抗,其余时间则轮换休息。
但历经几月之久,他们都快要力竭了。
章承轩早就听得傻了,此时忙追问道:“这到底……还有没有办法……破开?”
“我们想了几个月的办法都想不到,你说有没有办法?”花姑又道,“你死心吧。连你家那个老头子都放弃了。他被关在里面几个月的时间,只能凭运气在石洞里挖草根为食,到现在也快支撑不住了。”
至于那个府主特有的传讯烟花,当然也是幽冥府主让叶霖风发出的,他召人前来,应该就是想要交代后事了。
“府主他……怎么早不让我们来此,也许……也许还可以想出什么办法!”
“连他们两大高手都没办法的事,喊你们来能有多大用处?再说了,这里毕竟是中原之地,你们幽冥府的人若是大张旗鼓地跑到这儿来,那些名门正派之人还不趁机灭了你们?”花姑白了章承轩一眼,说道,“总之,既然你来了,就看看他还有什么要对你说的吧。”
章承轩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寒冰之中一直闭目坐着的白发老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幽冥府的事情算是弄清楚了,可关于上官鸣的问题却依然还没解决。流徵想到自己要问的那件事,便转过头来将一路有关上官家的事情细细与叶霖风都说了一遍。正说到关键之处,那边的章承轩却突然叫了一声。
“叶……叶大侠!我家府主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流徵与叶霖风一同看向那块光华透明的寒冰。
寒冰之中的老人虽然满面疲色,却神态安详,他费力地举起了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在冰上写了四个字。
——凌云剑法。
叶霖风突然笑了。
几个月的相处时间,他们之间早有了默契,叶霖风自然懂了这四个字的意思。流徵还有些疑惑,却听见叶霖风朝她道:“徵丫头,凌云剑可带来了?”
“带了。”
流徵点了点头。
“那你就……”
“流徵——”
叶霖风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突然传来的一声高喊给打断了。
是南宫雅的声音!
流徵心中一惊,循声回头,竟然见到了南宫雅。
可南宫雅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痛。
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如纸,脚下的步子也踏得虚浮,似乎随时都要倒下来一般,身上虽然披着一件大红的斗篷,可斗篷上全是冰渣碎雪,狼狈不堪。
“流徵……快……他们……”
流徵根本就听不见她说的任何话,她在看到南宫雅的那一瞬间,就跑了上去。
她原以为自己对于周身的人与事都看得淡,没什么能扰乱她的心绪。她原以为自己可以说服自己,南宫雅身体不好,又受了重伤,只有在山下,呆在南宫兄弟的身边,才是安全无虞的,才能渐渐地好起来,才能有两人重逢相聚的一天。这几天里,她一直在思索幽冥府的事,猜测上官鸣的事,独独却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南宫雅。
可在这一刻……
她却突然明白,从前那些什么理智冷静,什么淡漠安然,都只是因为,从前她还没遇到一个南宫雅。她更明白了,自己一直逼迫自己不去想,是因为根本不敢想,害怕去想。她担心若是真的放任心中感情的话,自己真的会不顾一切,只想回去南宫雅的身边。
她不能没有她。
她想此后与她朝朝暮暮相守一处,再不忍受这分离之苦。
她跑了上去。
等她终于赶到南宫雅的身前,她又停了下来,明明已经能清晰地从南宫雅的眼睛里,看见那个有些慌张的自己,可她又有点担心,这会不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南宫雅怎么会来呢?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流徵试探着伸出手来,想要将面前的人搂入自己怀中。可她的手才碰到斗篷,南宫雅就突然被人拉开了。
“叶流徵,你再敢碰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流徵微微一怔,转头才发现,原来就在南宫雅的身后,渐渐地走来了许多人。有刚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将南宫雅拉开,还朝她怒目而视的南宫颂,又走来阴沉着脸的南宫风,皱着眉看着这一切的南宫无涯,一脸愁容的南宫夫人……最后,跟上的还有还有皮笑肉不笑的上官鸣,以及满脸恨色的上官策云。
“南宫师弟,你看老夫说得对不对?”
上官鸣当然不会将流徵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中,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叶霖风。
“所谓‘剑神’……呵呵,不过是个勾结幽冥邪道的妖人!”
☆、071。舞剑
上官鸣说出这样的话来;流徵丝毫不感到意外。她只是有点遗憾;刚才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