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徵赶紧快身跨出,将油布重新盖好。
走到外面,流徵才发现,船已行到了河中央。四面都是水,加上这雾蒙蒙的天气,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偏在此时,流徵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来。她水性一般,南宫雅却根本不会水,更何况这天寒水冷,若此时有人来围攻这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瞬便过了。
既然是这般恶劣的境况,想来也不会有人真能在此处伏击她们才是。
流徵略微放宽了心,顶风前行,去船头找掌舵人。一路走又一路觉得自己好笑,若换成是从前,她必然不会这般诸多平白无故的担忧烦恼,在她看来,生死有命,若遇危难,她自然会拼力一争,可若争不过,她也毫无怨言。可现在,她有了南宫雅,一切自然不同了,此时若再遇到什么,她不光要护得南宫雅安全无虞,也必定会保重自身。
她可还记得……
南宫雅说过的。
“……我永远不会后悔,我……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既许诺了一辈子,就得担上应承的责任。
船头寒风肆虐,青苍色的天空令人压抑,可流徵的心却渐渐定下来。
掌舵的老师傅听了流徵的询问,只道:“你们可带了药在身上?拿片薄荷含在口里试试,许能舒服点。”
流徵一想,包裹里倒好像真有薄荷,道谢之后便很快转身准备进舱。
身后却突然传来“咦”的一声。流徵的心莫名被悬了一下,忙回头问道:“怎么了?”
“不对!”掌舵的老师傅突然站起身来,“这船……好像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
“吃水深了许多……”这老师傅出船经验丰富,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又探头看了看船外道,“这船好像出了问题……只怕……”
“什么?”
“只怕要漏水!过不了这条河!”
“怎么办?”
“船尾有小筏子,我去放下来!”
流徵心中那种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不再多言,急匆匆跑回了船舱里。船舱内,南宫雅仍歪头靠坐着,脸色仍不好看。
流徵虽然着急,但并不算慌乱。
她先解开了包袱,找到薄荷叶给南宫雅含了,再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清了一遍,除了衣服银钱,倒也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东西只将她娘给的璃花珠和装了疗伤药的瓷瓶拿出来,放入怀中,其余的丢弃也就罢了,都是累赘。
南宫雅见她急匆匆地翻东西,也有些感觉到了。
“怎么了?”
“船漏水,我们得坐筏子了。”
流徵将东西清好,将南宫雅的斗篷帽子都围戴好,拉着她便往外走。然而人还没走出去,船舱的油布就被老师傅拉开了。
“不好了!绑筏子的绳子不知被什么人给断了,筏子早不知什么时候给冲走了!”
“什么?!”南宫雅瞪大眼睛,“那……那我们怎么办?”
“唉!这我可也没办法了!”老师傅也是满脸绝望之色,“这天气,这水……就算是我懂些水性的,也只怕会被冻死!你们两位可就……”
南宫雅又惊又怕,下意识便攥紧了流徵的手。
老师傅看出南宫雅的怯意,又道:“我再去前边试试,说不定还能再撑一阵子,等会儿船要是坏了你们掉进水里了,记得抓点什么,船板也好,船桨也好,扒在上面浮着,至于是生是死,那就得看天命了!”
“流徵……”
“别怕。”
“可……可我不会水,而且这么冷……我们……”
“是生是死看天命。”流徵低头吻了吻她,“无论如何,我们都在一处。”
听了这句话,南宫雅总算释然了。
是啊,好歹她们在一处。她虽然怕死,但要她与流徵一起死,她却又不那么怕了。她又想,幸亏她与流徵一同来了,若让她等在家中,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只怕马上就不想活了。但既然想到这里,南宫雅便也明白了,这一回真正是凶多吉少。
可流徵却并未放弃。
她想了一会儿,又开始解两人的斗篷,帽子,甚至将靴子也脱了。
南宫雅冷得发抖,有些不解。
“等会儿要是掉进水里,这些东西吃了水,会更重。”
“可是……不穿这些也会冻死。”
流徵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感到船身一震,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船舷似的。这响动并不大,但流徵却偏偏敏锐地感觉到了。
紧接着,连南宫雅都感觉到这条船正在飞快地下沉。
“流徵,船!船快沉了!”
“抱紧我!”
船自然不会直线下沉,而是朝一处歪转翻压着下坠,人若是还在上面,只怕要被这船身先压死了。流徵抱紧了南宫雅,冲出船舱便跳入了水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从四面奔涌而来。
南宫雅一张嘴便吃了一大口水,又是冻又是呛,她呼吸不上,只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她似的,沉沉地朝下坠。这一个瞬间,她残存的一丝神思令她想起自己还死死地拽着流徵……
她们……是不是都死定了?
还是只有她要死了?流徵……流徵也许还可以活下来?
南宫雅在几乎要失去意识之前,松开了手……
整个天地在颠倒旋转,黑暗沉沉压下。
突然一股大力自上传来,南宫雅被冰冷的水打了一脸,激得她竟然恢复了些许知觉,这时她才感觉到似乎手腕被人拽住了,整个头也总算露出了水面。
流徵?
她想要张口喊,却被一荡一起的水冲得根本无力动弹。
“南宫雅!”
“嗯……”
南宫雅只能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嘴里都是水,压得她快要窒息了。但感觉到流徵还紧紧地拉着她,她便也不敢再轻易放弃,拼力地想要缓过气来。
流徵一手抱住了一块船板,一手费力地将南宫雅朝自己身边拉。
她们现在的境况很糟。
天色愈加沉郁,四面都是不断涌动的冷水,南宫雅一点水性都没有,又毫无内力,如此漂浮在水中,即便能撑着不沉下去,只怕也如她开始所说的那般,迟早会冻死。流徵心中急迫,试着运起内力,流转全身,希望以此来驱走一些寒意。
可是她很快就感觉到有些不对。
体内的真气有些奇怪。
明明应该在经脉之中流转护体的真气,不但没有护住她的身体,反而好像在拼命攒动,渐渐将她身体上的寒气吸食进去,跟着不断炼化。这种境况,竟然好像她最开始修习凌云剑法的内功时一样,那时她体内还有一小股寒气,结果她的内力不但没将那寒气驱除,反倒是吞噬了,化入其内。
流徵又试探了一番,感觉这一反应不但没有损伤,似乎对她还很有益处?身体渐渐地不那么冷了,人也慢慢适应了这波动的水流。
可南宫雅的状况却很不好。
流徵缓过劲来之后,立刻将南宫雅拉到自己身边,以内功探入她的身体,尝试着看有没有可能去吸食南宫雅身上的寒气。
水面上突然澎了一声。
随着那一声响,水花之中竟然窜出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手中执了把明晃晃的大刀,借着这水澎之力,凶神恶煞一般地朝流徵扑了上来。
流徵双手都不得空,只得运起内力滑水让过。
这一下实在惊险至极,流徵见到那刀堪堪劈过船板,竟然将木质的船板直接削去了一块。可也就是因为见到这黑衣人这一起一落,流徵很快发现,他腰间似乎系了一圈粗麻绳。他跳起时,绳头绷紧,看来他绳子的另一头是有人控制的,或者……
绳子的另一头就是对岸!
流徵涌起这念头,不过一瞬间的事。等她再回转身来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南宫雅,南宫雅!你醒醒!”
“嗯……”
南宫雅冻得面色青紫,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时间再等了,那黑衣人蓄势待发,眼看又要扑上来。流徵拽了一把南宫雅,将她的胳膊拉上船板,道:“你抓紧了!绝对不能放开!”
“嗯……”
面前又是一澎水花。
刺眼的刀锋直劈而下。
流徵已摸到腰间软剑,嗤啦一声抽出水面,纵身一跃,当面迎上!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明明那本凌云剑法早就被她熟记于心,自数月前开始,她便将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练习过了,不说千遍万遍,数百遍总是有的。可每次到了危急当头,她心中一下子想到的,只有那一招——
一叶知秋。
轻,快,狠。
凌云剑法的三要诀,几乎已刻入她的心念之中。
此时流徵的这一击,已非昨日可比,更何况她此时的急于求生的信念,以及拼命一搏的决心都不比往日。这一招下去,竟带起从未有过的威力!对面的黑衣人惊惧交加,竟然毫无抵抗之力,直接被她一剑刺入心口,砰的一声落入水中。
流徵也没想到那看似凶猛的黑衣人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她给杀了。
想来对方根本没料到她在这冰冷河水中还有一战之力,再者,能在这恶劣河水中潜行伏击的,武功又未必高。
这不知算不算她运气好。
她力气耗尽,粗喘了口气,一稳住身子便朝南宫雅费力滑游过去,她已看见南宫雅的手渐渐有些松了,几乎要抱不住那块船板了。
流徵一把抱住南宫雅,又费力朝那黑衣人的方向游过去。
她必须要快。
要赶在绳子那头的人还未发觉之前,将绳子绑在她与南宫雅的身上。只有顺着那根绳子往前,她们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几乎所有的文都有“主角不会死”定律……
但她们还是会吃点苦头,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我真不是后妈!)
下章小雅雅治病养身体==
你们真是够了……
虽然我说离结尾越来越近但也不是明天就完结好不好!
怎么都还有十来章吧(大概)……→_→
看了评论好像有几个人问我下部写什么题材,现代还是古代……
所以我又想问:大家是不是比起古代来更喜欢看现代呢?
(放心吧就算你们说是我的下一部也是古代嘻嘻嘻……)
至于过年不能上网的其实也不错(喂!),如果过完年还会来看的话那时候岂不是有好几万字可以看了吗==
今天的小绿字依然很长……(被你们纵容的!)
☆、062。共浴
流徵拉扯着南宫雅从水中爬上岸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幸好她们当时已离岸边不远,不然就算流徵还有力气;南宫雅也支撑不住了。又幸好那黑衣人腰间麻绳的另一头是绑在岸上一棵大树上;岸上空无一人,否则流徵就是爬上来了;也只能束手待毙。
此时;流徵感到南宫雅的身体愈发僵冷沉重,再看她面容,竟惨白如纸;气息也似乎变得极为微弱。流徵心急火燎,咬牙将南宫雅拖到一处干草地上放下,坐在一旁运起内功,试图将体内真气传给南宫雅;想着至少要先暂时护住她的心脉。
可她刚坐下不久,便听见身后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流徵心头一跳,先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手上动作却比她的念头转得更快,听得那声响越来越近时,她早已俯身抱着南宫雅就地一滚,伏在了一大蓬干松的枯草之后。
这时她听清楚了,是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脚步声很轻,说话声也很小。
“……怎么样?那个姚黑子上来没?”
“好像没听到动静。”
“混账!你不是说他是方圆几里水性最好的吗?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敢跟我们讲条件,不许我们在岸边候着……”
“他水性是好,可……可武功不行啊……”
“不可能吧……都这样还弄不死那个姓叶的小白脸?”当先骂人的那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坏了!该不会姚黑子没拿到剑,反而跟她们一块儿沉下去了吧!”
“这……这应该不会……”后面那声音几步走到了岸边,似乎是瞧见了那条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却落入水中的绳子,他惊叫一声:“绳子!”
流徵屏声静气,一点都不被外面两人的说话所扰,一心一意地运功为昏迷不醒的南宫雅驱寒。她知道,此时她多花一分气力,南宫雅也就能早一步缓过气来。
岸边几声澎湃的水声,似乎是那两人将绳子从水中拉了出来。
“没……没人!”
“都是你出的这馊主意!”那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又骂了起来,“我早说了,就应该在岸上伏击,等她们一落地就带着人上……”
“可我们……我们之前人手不够……那个姓叶的小白脸……可还挺厉害的,连少主都吃过亏。”后边那人又道,“哎,偏就这么巧,若是早知道家主那边这么快就派人来,我们也就不必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办法了……”
“如今可怎么办?万一凌云剑沉入了河里,只怕家主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哎,等等,不对……”一直闷头探查的那人突然叫道,“有人从水里上来了!你看,这块儿一大片水渍……还有这儿!不是一个人……姚黑子没上来!上来的准是……”
“嘘……”
听到这儿,就连躲在暗处的流徵心中也是一凛。
但她们此时一个动弹不得,另一个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反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躲着不动……
赌一把。
流徵一手仍抵着南宫雅的心口,另一手则已摸上了腰间软剑。
脚步声渐近,离流徵的藏身处不过几步之遥。
一步,两步,三步……
流徵已攥紧了剑柄,慢慢准备抽剑。
“咦?水印没了。”
“废话!这一处都是干草,走上去自然就没了……嗐,看来是跑了。”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了也比沉了好!此时金乌城内都是我们的人,把它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这么两个人!走!”
“对对对!去城里找……”
两人不再掩声,急匆匆又从干草堆旁跑远了。
流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但听那两人的意思,金乌城此时竟然去不得了,即便是找到客栈住下也是不安全的,更何况南宫雅此时情况不好,需要看病吃药找大夫,无论怎么看,都有被找到的危险。流徵心中焦急,此时又想到了另一件很严重的事。
她……
没钱。
她们的行李包裹都被迫扔在船上了,银子太重,自然丢弃了没带,银票带上也没用,在水中游这么久,只怕早就泡烂了。可现在,她们住客栈也好,看大夫也好,都需要钱。
流徵心中无奈,虽然明知道身无分文,但还是在身上掏了一遍。
啪的一声。
衣袋里竟然掉出了一块牌子,金镶玉的质地,在茅草之中熠熠生光。
……
“这是我……的金玉令牌,见令牌如见我,十三行省之内的金玉赌坊都可调用,暂借给你使使。”
……
“喂,你到底识不识货啊!拿了这个牌子,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不管是要打听消息回来还是要放消息出去,都方便得很!我这还是看在小雅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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