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大冰块!
啊,不对,不是冰块,是流徵!
这一惊非同小可,南宫雅双眼瞪大,猛然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她扭头看看身侧,咦,空的?没人?难道那是……在做梦?
“所有人都在等你起身。”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散了南宫雅一脑袋的浆糊。
循声回头,流徵万事齐备,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盯着她看。许是见她仍是一副未清醒的糊涂样子,流徵又皱着眉补了一句:“巳时了。”
“巳时?”南宫雅好像这才反应过来。
“嗯。”
流徵这回竟然没嫌弃她的废话,而是认真点了点头。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南宫雅揉了揉脑袋,慌手慌脚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流徵刚才似乎还说了什么所有人都在等她?
对,此时她们与隆兴镖局呆在一处,若是她没有起身,隆兴镖局也就不方便开路。昨日她们本来已经多番麻烦,今日又耽搁了这么久,南宫雅心内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这么想着,便一边穿衣一边有些埋怨流徵:“你怎么不早点喊醒我……”
流徵怔了怔,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替她伸手拨了拨鬓边调皮的乱发。
“昨日……”
“嗯?”南宫雅全无所觉,十分自然地又问了一句,“有没有水?”
流徵指了指一旁的铜盆,顿了顿又补一句。
“今日打的水。”
南宫雅唔了一声,跑去铜盆边上呼啦啦地洗了两把脸。擦了擦脸才又想起之前的问题,扭过头来又问:“你刚才说昨日怎么?”
她刚起身不久,面上还有些红扑扑的,虽然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也穿得歪歪扭扭,但那一双明眸灿然灵动,说话间眨巴了一下又一下,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流徵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所以嘴里也就不自觉地说了实话:“见你昨日太累,所以……”
昨日……
自小便不喜被人触碰的自己,竟然会与她同榻而眠,最重要的是,她竟然……
“所以舍不得喊醒我,想让我多睡一会儿?”南宫雅笑嘻嘻地接了话头。她这设想完全来自她的二婶婶,她还在家里的时候,前一天若是顽皮胡闹太累了,第二日她的婶婶便会免了她的问安之礼,让丫鬟晚些来叫她起身。
可这话听在流徵耳中,却又好像多了点别的意思。
舍不得?
流徵觉得十分别扭。
她虽然自小与父母同处一屋,可因着她父母皆是豁达直爽,心性贪玩之人,即使生了孩子,也很少与孩子亲近,真正论起来,只怕孙婆婆与流徵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但毕竟孙婆婆年纪大了,也不是那种习惯宠溺孩子的人,再者,孙婆婆平时要忙着处理家事,操心她父母在外的联络,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所以流徵从小便一个人独处惯了,也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父母是那样的人,她便也对感情看得很淡。
在她心中,父母只因有血缘之亲,所以不可割舍,孙婆婆照顾他们一家辛苦,情谊深厚,所以必定要尽心回报。
除此之外,世间所有人,都是别人。
与她毫无相干的别的人。
可……
流徵今日一早醒来十分震惊。
南宫雅趴睡在她胸前,睡得香甜无比,而自己,则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另一手……
——被南宫雅枕在脑下,当成了人肉枕头。
流徵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看毫无知觉的南宫雅。最后,她屏住呼吸,慢慢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再轻轻爬起了身。
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比较好。
大概她昨日真是寒毒侵体坏了脑子,才对南宫雅生出了亲近之意?
流徵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可偏偏此时南宫雅却又说出什么“舍不得”的话来,让她一下子觉得尴尬起来。
自己怎么可能会对南宫雅这个萍水相逢的“别人”生出什么“舍不得”的心思?
她还记得将南宫雅抱在怀中的感觉。
软绵绵暖融融的。
流徵轻咳一声,将帐篷的布毡一掀,决定出去透透气。
洗完脸的南宫雅有些郁闷。
流徵这个人,实在是忽冷忽热,令人捉摸不透。刚才明明还好端端地说着话,此时却竟然一声不吭地跑了。不过她们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南宫雅心里明白流徵本就是这种冷情的性子,倒也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之后就赶紧梳头。
没想到南宫雅刚梳了个辫子,流徵又回来了。
而且,她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怎么了?”
流徵扫了一眼南宫雅刚梳好的辫子,冷眸轻转,又咳了一声,才道:“你已嫁作人妇,应当梳盘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要上路了。
说好的锦葵山庄!
至于流徵到底在外面看到了啥才面色不好看……大家不妨猜一猜……
作者表示周末过得真快啊TOT
☆、018。结伴
南宫雅非常郁闷。
她一直觉得女子嫁人之后就要梳盘发这件事,是她此生不能坦然面对的一大痛。原因无他,就因为……
盘发很丑啊好不好!
但偏偏流徵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她毫无抵抗之力。
“莫非你忘了?你当着廖总镖头的面唤我‘夫君’,还自称‘我们夫妻二人’。昨夜又与我同眠,整个镖局都看在眼中。”
流徵难得一气说这么长的一个句子。
而南宫雅听完之后,只能一边乖乖梳头,一边恨自己为什么要嘴贱!
夫妻……
这万恶的盘发!
梳头的时间陡然间就拉长了,因为南宫雅怎么琢磨怎么觉得难看。一会儿梳辫子,一会儿拆辫子,偏偏行李都丢了,手上的梳妆工具有限,发饰也少得可怜。
等到最后,流徵终于忍无可忍。
“好了没有?”
“好……了。”
最终,南宫雅憋憋屈屈地用一根扁头银簪将所有头发盘起来了,梳了个最朴素简陋的朝云髻,一脸不情愿地跟在流徵身后,挪出了帐篷。
然而她一出帐篷,就见到了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那人也与流徵一般着一身白衣,只是他那白衣既脏污又杂乱,显得十分狼狈,加之他又一路埋着头跟在廖威身后,简直毫无气质可言。身后跟着的那青衣随从也是一脸颓丧,费力地后边走得很慢,大概是受了伤。
南宫雅有些怔愣,差点就没认出来。
这……
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上官策云?
她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最终自己给自己下了个结论,对,是上官策云没错。
这一下她倒是有些为难了。
自清水县一别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面,现在想来,也许是一路上遭遇了太多变故,除了那次她担心被流徵再次丢下之外,南宫雅几乎从没有想起过这个人。
原本他们可是订了亲的未婚夫妻。
原本……
她以为自己多多少少对他是有那么点感情在的。
可现在,南宫雅见到这么个模样的上官策云,也只是当做路人一般在心中嘀咕了两句,他怎么弄成这副德行?此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想。
可既然这么碰到了,避是避不开了。
南宫雅下意识地先转头看流徵,这一转头,却见流徵也正看着她。
“他……”
“嗯。”
嗯?南宫雅稀里糊涂,完全状况之外。她的话明明还没问出口呢,流徵“嗯”个什么劲儿啊!不过,要说她到底想问流徵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问她能不能跟他说话?还是问……她要说什么好?
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宫雅用力甩了甩脑袋。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上官策云已经走到了面前。南宫雅再抬头时,流徵竟然径直走开了,而上官策云则死死盯着她的头发。
“雅妹妹,你的头发如何……”
南宫雅一听这话就怒火上涌,这上官策云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看廖威竟然也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朝云髻,那笑容里似乎还有点意味深长。南宫雅只觉得又羞又愤,最后咬牙切齿地辩解道:“我这……我这头发只是为了方便!赶路方便!”
气……气死她了!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但此时的南宫雅确实觉得胸口冒火,一甩袖子就往前走。
“雅妹妹……”
“干什么!”
南宫雅掀眉毛瞪眼睛,倒应是第一次对上官策云这么没好气。
上官策云也被吓得一愣,但也只是一愣之后,便很快重拾了笑容,柔言细语地哄着:“我这一路不眠不休地追赶,总算是追到你了。这一次,我再不会放你跟别的什么人走的。”说到动情之处,上官策云伸手便拉住了南宫雅的手。虽然他此时形容有些狼狈,但毕竟心底那股世家子弟的傲气还在,加之此时又是站在南宫雅面前,上官策云不觉挺直了腰杆,总算找回了几分往日的风姿。
南宫雅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眠不休,一路追赶,再也不放她跟别人走?还能若无其事地紧紧攥着她的手,装出一副深情缱绻的样子出来……
这真是那个将她为赌注随便就输给一个路人的上官策云?
南宫雅觉得有些可笑,所以等她一反应过来,就先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我……有点听不……明白。”
“雅妹妹,当日我将你在金玉赌坊输给输给那小子只是权宜之计!当时形势迫人,我别无他法,我……我只是……哎,金玉赌坊可并不是好惹的!据我所探查,这么多年来,那金玉赌坊即便遭逢变故也屹立不倒,还有愈加兴旺之势,竟然得知你我身份之下还敢如此……背后绝对……绝对是有问题的!我想着你毕竟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而那小子又无武功在身,料定不敢对你如何,所以便一路跟随,只好等出了清水县再做打算,谁知出了县城竟然丢了你们的踪迹,到这灵邪村又遇到许多怪事,好不容易出了村巧遇到廖总镖头,这才总算是寻到了你!”
上官策云言辞激烈,说得极为情真意切,将自己一个迫于威势之下,万般无奈却又执着追寻的形象塑造得极好。
——除了,在几个关键之处有些结巴之外。
南宫雅有些倦了。
其实她只想问一句话。
此次是“形势迫人”的“权宜之计”,那么下次若再遭遇“形势迫人”,她是不是还会再被他输一次?
不过这问题在她嘴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未能脱口而出。
就当是……
给上官策云这个世家子弟留几分面子吧。
南宫雅远远瞥见隆兴镖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准备上路,甚至还能听见廖威在朝自己手下吩咐,就地随便用些干粮,等再往前赶一段路到达县城之后再做休整。
“雅妹妹……我待你一片真心,不然也不会……”
南宫雅的眼神又飘了一圈。
奇怪,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雅妹妹,你是我上官策云认定的妻子,上官家未来主母!可千万不能被什么乡野小子给诱骗了,毁了自己的清白名声!”
乡野……小子?
对,流徵去哪儿了?南宫雅猛地反应过来,压根没搭理看起来还有后话的上官策云,拎着裙子直接朝廖威跑了过去。
“廖伯伯,你可见到我夫……啊……流徵?”
廖威也是一愣,先看了一眼紧跟在南宫雅身后跑来的上官策云,再看一眼面色有些焦急的南宫雅,轻咳了一声才道:“叶公子与我手下的镖师章承轩一同去前方探路了。”
“啊?”南宫雅有些莫名其妙,“探路?她……怎么突然去探路了?”
上官策云却冷哼一声。
南宫雅心下思忖,难道流徵是因为见她与上官策云再遇,以为她还会跟他走?不……不对。那……难道流徵生气了,不喜欢她跟上官策云说话?啊……更……更不对了啊。
以她对流徵的了解,只怕流徵根本就是巴不得甩掉她这个麻烦,趁早让上官策云把她给打包带走呢。
唉……
所以,流徵真的只是闲得无聊去探路了而已。
得出这么个结论,南宫雅十分沮丧。
廖威见这两人神色各异,难免觉得有些尴尬起来。这些年轻人之间复杂的情爱纠葛,他既不清楚,也不太想参合,所以最终他还是打破僵局,提醒了一句:“我们马上就要起镖开路,不知二位是与我们同路结伴而行,还是就此别过?”
“我与流徵一起。”
南宫雅的态度很坚定。
上官策云面色铁青,但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怕还要打扰廖总镖头一段时日。”
廖威尴尬一笑:“好说,好说。”
几句话之间,隆兴镖局已经整装待发。
早有人递上干粮及水袋给南宫雅和上官策云,可南宫雅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与流徵朝夕相对,早就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有这么个人存在,但此时,偏偏那人不在眼前,她竟然一时心浮气躁,一时忧郁烦闷,简直有些失魂落魄。
大概是她天性便是个喜欢粘人的人吧。
南宫雅想了想,又觉得委屈万分。
她这样恋恋不舍又有什么用?只怕流徵从来就没将她放在心上过。之前流徵不是还说什么她只是“责任”而已吗?因为签了婚书才对她负责,那若是那婚书有一天作废了……
她们岂不是变成了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原本南宫雅胡思乱想了一通倒也没什么,可此时想到此处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匆匆又跑去了廖威身边。
“廖伯伯,我们什么时候上路啊?”
“廖伯伯,前方探路的还会回来吗?我们要何时才能赶上他们?”
“廖伯伯……”
廖威一个头有两个大,连忙摆手道:“放心吧,他们已经去了好一阵子,只怕马上就会回来。等他们一回来就出发上路。”
正说着,果然前方渐渐响起一阵阵马蹄声。
南宫雅喜不自胜,朝前又跑了几步,果真见到一黑一红两匹马飞驰而来。黑马上坐着的正是流徵,她神色冷傲,仿佛并未看见南宫雅一般,渐渐放慢了速度,直接略过南宫雅,径直朝廖威而去。而紧随其后的红马上却坐着前一夜给南宫雅打水的那个年轻镖师,他面目干净秀雅,看起来倒更像是个白面书生。见到南宫雅,他停了马朝她客气地笑了笑,南宫雅是个性情豁达开朗之人,自然也回报以微笑。
上官策云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正撞见这一幕,面色愈加难看。
南宫雅才不管这些,转身又去找流徵。
可就在这一耽搁的功夫,流徵与廖威的话已说完,又策马扭头朝前方走了。再次……
——直接略过了朝她跑来的南宫雅。
“起镖出发!”
趟子手高声开路。
南宫雅傻愣愣地站在路口,看着那一骑白衣黑马越行越远,渐渐快辨不清模样。
而这一边却听见啪嗒啪嗒几声马蹄响,最终那声音停在了南宫雅身前。
“雅妹妹,这荒野之地没有马车可坐,只得委屈你与我同坐一骑了。”
一只手伸至南宫雅的身前。
可……
却不是她心底真正想要依扶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小雅雅到底是一咬牙就坐上去了呢还是坚贞不屈死都不坐呢?
作者表示每天晚上都在不停挣扎在“要不今天就别写了”的念头之中咬牙写出一章……
真是虐……TOT
(不许骂我,我只是随便想想,我一定会坚定地写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