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莫尧从一开始就知道鄢然对她来说很危险,先前,她原以为是鄢然的存在可以威胁到她,后来才发现,原来遇见她,她就无法管住自己的心。
她曾经对赵镜珂因怜生爱,数十年付出所有,只为对赵镜珂好,可赵镜珂将她挫骨扬灰,赶尽杀绝。于是,她丢失了那颗爱人的心。
遇见鄢然,宁莫尧曾认为是上天安排的大错误,可现在,她却觉得她何其所幸,能够得到这么一个人的专情,在鄢然身上,宁莫尧感到了久违的安定与美好,她的心也慢慢沦陷,也许她对鄢然的爱远及不上她曾对赵镜珂的,但她想她这一生真的再无法爱上除鄢然以外的人了,而且将来她们还拥有很多的时间,终有一天,对她的爱再无法有人比得上。
宁莫尧想着,唇边慢慢绽放一抹柔和的笑意,就像春风一般沁人心脾。鄢然看见宁莫尧呆愣了一下,然后似乎若有所悟,就这么笑了,鄢然看过宁莫尧邪魅的笑,冷厉的笑,妖异的笑,漠然的笑……却从没见过这么温暖清润的笑。
鄢然觉得她的心变得很柔软,她伸出双手,抱住了宁莫尧,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爱你。”久久没有等到宁莫尧的回应,说不失望是假的,两个人的呼吸交错,恍若一人,宁莫尧弯了弯唇角,在鄢然嘴边轻啄了一口,“现在,我说不出那三个字,但你会等我说出的那三个字的一天的,对吗?!”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宁莫尧轻轻推了推鄢然一下,“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走了吗?”
“昨晚,我不得不走,但我也确实不能走。”鄢然说得话看似不太有逻辑,但宁莫尧却听明白了,人前,她们两个应该是没有深交,甚至能说水火不容,早早就走,很符合鄢然的性格,她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昨晚,宁莫尧虽然醉了,但绝对没有神志不清。
“我认识叶莫弦。”至于鄢然还因此欠了叶莫弦一个人情的事,鄢然绝口不提。
宁莫尧点了点头,这一切都说得通了,“郑绍远找你做什么?”
鄢然看了宁莫尧一眼,老实说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但我想是为一个项目,你要开始对付他了?”
“没错,”宁莫尧承认了,满脸写着倨傲和冷漠,“他的狼子野心几年前就显露出来了,郑老爷子恐怕也忍不了他多久了,与其,耗费心思对付他,不如先看他们窝里斗。”
“这么些年来,五巨头在X市已名不副实了,”宁莫尧慢慢分析着当今形势,“宁、莫、鄢、郑、蓝五家渐趋衰弱,新的时代要到来了,在新一轮的大换洗中,五巨头中又能留下多少呢?”宁莫尧说得一脸平静,却能从中体出莫大的悲伤。
“叶家在这几年,已经坐实了X市黑道龙头老大的地位,俨然形成一股强大的新生力量,”鄢然慢慢说着,“蓝家在娱乐界的地位虽说是牢不可破,但其实也极其需要新力量的注入。”
“郑家这几年发展看似一片大好,其实只是假象,它已经开始从内部溃烂了,而莫家自从老一辈的人退了以后,手中的权利也大不如前,不久,也要退居其次了。”
宁莫尧知道鄢然说得很对,并不是她的表姐莫睿筠能力不够,而是莫家的根基初创的时候就不稳,支撑这么久已经到极限了,只能说是莫家气数已尽。
宁莫尧沉吟了一下,似笑非笑望着鄢然,笑道:“你怎么不说宁家和鄢家呢?”鄢然垂下眸,卷翅长睫在眼下留下大片阴影,看样子正在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宁莫尧就是知道,鄢然是个很没野心的人,她所做的很多时候都迫于形势,而她偏偏总是能够逆难而上,又拥有绝对的掌控和决策能力,在这上面,鄢然可以说是个真正的天才,宁莫尧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不过鄢然。
“你自己又是怎么看的?”宁莫尧没想到鄢然反问了她。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但只要我掌权宁家一天,我就决不允许自己被淘汰掉。”宁莫尧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鄢然听后,轻轻一笑,“我希望你追逐我的目光,而不是我追逐在你身后。”这样的鄢然,宁莫尧看得竟是一窒,接着心脏猛烈跳动着。
宁莫尧将手覆在鄢然手上,刚想说些什么,轻微的敲门声就响起了,宁莫尧和鄢然赶快起来,整理了一下,然后宁莫尧才开口:“谁?”
没有人回答,只是门又被敲了三下,宁莫尧朝鄢然点点头,鄢然明白她的意思,待在门的内侧,宁莫尧摆出防备的姿势,准备拉动门柄,不管来人是谁,她打算门开后人一进来就立刻制住,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制住后再说。
门一开,那人走了一步,宁莫尧立即从门后闪出,一个小擒拿就出手了,让人简直是猝不及防,但是,那人反应极快,宁莫尧的手才碰到皮肤,那人竟躲开了。
接着,那人开始还击了,双手配合双腿,宁莫尧渐渐应付的有些吃力,又是一记重踢,宁莫尧拧腰躲过,不慎扯动初次欢愉时造成的伤,动作慢了一下,眼见着就要被踢到了,鄢然动了。
宁莫尧早前有见过鄢然翻窗户的灵活身姿,她只以为鄢然是运动细胞比较好,她从不知道鄢然身手这么好,十足的深藏不露。
她一手揽过宁莫尧,然后抬腿向上一踢,宁莫尧从不知道有人的反应度这么强,鄢然的动作可以说是极快了,那人的腿按理是收不住了,只能等着被鄢然踢中,可是,那人的腰向下弯到极致,双手撑地使劲,全身就向右边旋转了一下,躲过了鄢然的攻击,然后又是双手撑地,一个后空翻,站了起来。
这一串动作干脆漂亮,难度极高,宁莫尧看得实在是目瞪口呆,她这时才有心看清这个人的模样,一看更是吃惊,那人竟然是叶莫弦。
宁莫尧没见叶莫弦几面,但对她印象十分深刻,除了她是夜王的身份,还缘于她有张极漂亮的面容。
叶莫弦的模样和几年前没变多少,不过是个子拔高了不少,骨架虽说极其纤细,但整个人很有曲线,穿着黑色简约吊带裙,黑缎般光亮的长发披散下来,映衬着看着十分冰冷的苍白肌肤,使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增添了些许妖异,还是那双过于空灵眸子,殷红的唇。
她全身充斥着难以描述的矛盾感,但偏偏这些矛盾又能被她相溶,使她散发出魅惑又神秘的气息。
宁莫尧向后靠了靠,任由鄢然支撑着她,叶莫弦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道:“这就是,两位对待我帮忙的态度?”至始至终她都是没有一丝表情的,黑不见底的眸子看得有些渗人。
宁莫尧懒懒道:“我有问‘谁’啊,可惜,夜王不回答,出于谨慎,我只能先发制人。”叶莫弦牵牵嘴角,便算是笑了,“我来只是想提醒时间到了。”说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鄢然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宁莫尧,她知道这次一别,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宁莫尧了。
叶莫弦带着鄢然往极其隐蔽的小道走着,走了许久,叶莫弦居然先开口了,“别忘了你的承诺。”“当然。”鄢然不大的声音在这里可以听得很清楚。
很快,她们就走了出去,鄢然转下身,俯下头,在叶莫弦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叶莫弦十分罕见的变了神色,一向空洞的眸子仿佛泛起了火般的色彩,那是一种名为情绪的东西。
窗户大开,冰冷的气息漫了进来,即使开着空调也缓解不了,宁莫尧就这么看着,眼前是一片雪色的世界,洁净的色彩似乎掩盖了一切肮脏,但其实纯白之下,埋葬着更多、更深的污浊……宁莫尧抬起头,眯着双眼,她知道,这么平静地时光接下来难得再有了!
☆、十四、网
寒风凛冽,前不久下的雪早化了,两行的道路很干净,成片的树林开得很茂盛,宁莫尧一步一步的走着,她的心情很平静,她原以为她不会来第二次了,这里盛满了悲伤的记忆。在道路的尽头,宁莫尧清楚的知道,有一座墓碑,埋葬着她母亲的骨灰,由她亲自放进去。
越来越接近,宁莫尧的心就越发的平和,有一种温暖从心田开始滋润了全身。终于看见了墓碑,也看见了墓碑前一个男人的背影,宁莫尧毫不迟疑的躲入一颗大树的背后,看着。
这个背影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男人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墓碑,柔和的就像抚摸心爱的人一样。
宁莫尧捂着嘴后退了一步,什么样的词语也无法形容她内心的沸腾,这一动静显然有些大,但沉浸在自己思绪的男人并没有发觉。
男人半侧着的脸,有着深邃的眼,高挺的鼻,略薄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巴,宁莫尧不用细看,就可以将之仔细勾勒出。他怎么会来?为什么这么动作……宁莫尧脑海里一片混乱,杂七杂八的思绪,扰得她无法思考,她只能怔怔的呆在原处,
“前些天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长了好多白头发,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老了……”男人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又垂下,黯淡的看着。
“一开始,我们的相识就谈不上愉快,可没想到的是我会被你深深的吸引。为你戴上婚戒的时候,我想过永远对你好,要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妻子,可最终,我还是失言了……”男人絮絮叨着。
“这么多年来,我曾经有好多次忍不住对你说,我们就这么散了吧,可我不情愿我们就这么完了,主动与你和好,我又不甘心,于是,我们就这么僵着,犟着,终成了一个死局。”
“我们都太倔犟,太骄傲了,平白误了这么多年!”他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袅袅中,他的面容很有些模糊,“我差点忘了,你最讨厌我抽烟了,我这就熄了,你别生气。”说着,就把烟在地上捻灭了,放入上衣的口袋。
“你一定早就后悔了吧,后悔答应我,后悔和我在一起,一直……是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男人的脸狠狠埋在双手里,有泪,不停从手的缝隙中流出。
“莫幽,莫幽,莫幽……”男人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悲怆,“我没用!我不是人!我错了……你应一应我,好吗?!”那一刻,嚎啕大哭的男人就像个孩子。
冬日寒风中,宁莫尧的手脚冰凉,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满怀悲伤沉痛的男人从她身旁经过,却没看见她。
许久,宁莫尧才从树后走出,汉白玉的石阶和石碑,纤尘不染,中间摆放整齐的风信子十分醒目,烈风中,娇弱的蓝色花瓣一颤一颤的,蜷曲在一起。
宁莫尧看着,心中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她蹲下来,牙关紧咬着手指,她的母亲曾最喜欢的就是风信子,而风信子的花语却是悲伤的爱情,永远的怀念……
宁莫尧双眼有些热,她仰起头,有风,把泪水吹了下来,一滴,一滴,凝固在蓝色花瓣上,晶莹的如同珍珠,“迟了……一切都迟了!”她空洞着眸子,喃喃说着。
郑绍远百无聊赖的坐在接待室,随手翻着一旁的杂志,终于,听到了门把扭动的声音,他抬头,看着鄢然走了进来,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鄢然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高挑而又优雅,头发全部披散了下来,尾部弯曲有度,白皙饱满的耳珠缀着复古水晶耳坠,她左脸的疤痕色泽虽然浅,但还是看得明显,只是配着她那张原本完美的绝世容颜,竟有了一种缺憾诱惑的美感。
她坐了下来,不发一言,只是用一双盈润的琥珀色眸子看着郑绍远,郑绍远被她看得心跳一乱,连忙开口:“不知鄢总接下来有没有时间跟我详谈?”
鄢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下午有个会,还要外出会见贵宾。”言下之意,便是要郑绍远长话短说了。
郑绍远温雅笑着,只是笑意不见眼底,“不会耽搁鄢总太久的。”
“我即将筹划一个项目,不知鄢总是否有兴趣……”
最后,鄢然和郑绍远谈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只是最后,郑绍远一脸愉悦,兴致满满的离开了。
鄢然的面前是一扇落地大窗户,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郑绍远出了公司的门,坐进一辆豪华轿车里,浓密的长睫遮掩了眼里的光,樱唇紧紧抿着,精致的脸上是一贯的无表情,只是,右手摩挲着左手小指的蛇形戒指速度变快了。
豪华轿车里,早有一个女子在副驾驶座等着了,郑绍远一上车,她连忙道:“怎么样?”短短三个字,还有些急,但仍听得出声音柔软好听。
郑绍远一笑,“开始,她还是兴致不大,但等我说了那句话,她就应下了。”
“是吗,那就好。”女子松了一口气。
“好妹妹,这回儿多亏了你,”郑绍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事成了,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盛兴之下的郑绍远并没有注意到郑雪黎笑得有些勉强。
宁莫尧一回到紫雨,在大厅候着她的助理就跟了上来,里面暖气开得很足,电梯里,宁莫尧就将呢子大衣的排扣一一解开,敞着紧身毛衣。出了电梯,宁莫尧随口说道:“江总人呢?”
“江总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一位客人。”
宁莫尧脚步顿了顿,“走,去看看。”
☆、十四、网
宁莫尧敲了敲门,在江宜的“进来”声中,走了进去。
江宜看见是宁莫尧,愣了一愣,才站了起来,宁莫尧并没注意到她,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到那个坐着的身影上,那单单一个背影,就引人遐想,若是正面,又该是怎样呢?
那人回了头,一双惹人怜爱的猫儿眼写满了惊讶,五官精致,仿若玉雕,果真是一副芝兰玉树的绝佳长相,宁莫尧知道,有一个人的脸要是没有受损,就该是这个模样。
她急急忙忙站了起来,不慎打翻了杯子,水溅了一地,她红着一张脸,去捡拾瓷片,还真是娇羞清纯,就像风雨中含苞待放的百合,宁莫尧的心越来越冷,嘴角却一点点勾起,黑亮的眼眸闪着深深笑意。
她牵起赵镜珂的手,柔和道:“好了,会有人来收拾的,你别把手割了。”赵镜珂小声应了一声。
“原来宁总和赵小姐认识,”江宜抚掌笑道,“这真是太好了。”
“怎么?”宁莫尧不明所以,扫了江宜一眼,问道。
“赵小姐是业内有名的形象设计师,我有意聘她,但赵小姐迟迟没有答应,喏,赵小姐既然和我们宁总是旧识,总该相信我们紫雨的信誉吧。”
看赵镜珂还是一副踟蹰的样子,宁莫尧心下冷笑,但面上却是好笑的表情,“我总归是不会卖了你的,这样好了,你再想想,过几天给我答复。”
赵镜珂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她的声音很清越,尾调又柔又缓,很别致。
赵镜珂走了,宁莫尧唇角慢慢恢复原来的曲线,眼眸深处没有一丝缱绻,江宜抬首,意味深长的眸冷不禁撞入宁莫尧冷幽深邃的眼睛里,双方心里竟然都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赵镜珂弯着眼眸,唇边含笑,一路轻快的走出了紫雨,待远远离了紫雨后,她原本噙着的笑逐渐消散,应是轻柔如水的眸子却是覆了一层寒冰,折射出森冷的光芒,清丽幽雅的气质也增添了一抹肃冷气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宁宇菲渐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也不知试验了多少次,才终于制出一瓶味道满意的香水,宁宇菲笑了笑,问着一旁的雷彬,“姐姐什么时候会来?”雷彬耸了耸肩,“宁姐?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