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李妈妈去,算是给了我面子,我心中很是喜欢。”
池玉听她说心中喜欢,可眼中实是一点笑意也没有,顿时只觉背心里一阵汗湿,竟不知大少奶奶此言是善意还是恶意,只得伏地不语。
“起来吧,总伏在地上做什么,我今儿留你,是有件喜事要知会于你,总跪着,这可怎么说话呢。”
池玉仍不敢起,直到大少奶奶示意心菊将她搀起,她方才颤颤地站定,只低眉垂目,并不言语。
大少奶奶上前,挽起她的手,打量了一阵,笑道:“瞧瞧,多好的一个美人,是咱们家大少爷的福气呢,只是这打扮实在朴素了些,辜负了这如花的容貌,心菊,去把我房里那白玉钿盒拿来,让池妹妹挑几件看得入眼的,也好打扮打扮去伺候大少爷。”
池玉颤了一下,这才听明白,大少奶奶竟然是要安排大少爷往她院中过夜了,顿时脸上飞红,想推拒着,却实在说不出口,挣扎了半天,方才用如蚊蝇般的声音,道:“婢妾只想好好伺候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笑得直打跌,道:“池妹妹还不好意思呢,快快把这话收起来,我这里大小丫环连媳妇子在内,不下二十来个,还差你一个伺候?若让大少爷知晓了,岂不是要怪我把你这个美人藏起来,还当我捻酸吃醋呢。”
池玉面上更红,却连话也不敢说一句了。
第 14 章
大少奶奶又打趣了几句,说话间便见心菊捧着一只白玉首饰盒来了,那玉纯白如雪,只在左上角,有一片黄色渗了出来,却被工匠巧手雕成了一朵大瓣菊,栩栩如生,娇艳无比。
“池妹妹,快来瞧瞧,喜欢什么就拿。”
大少奶奶虽然大方热情,但池玉见里面非金即玉,俱是名贵无比的,哪里敢伸手,只连连推辞,却被大少奶奶硬塞了一对血玉镯子,一支凤头金簪,嘱她净身三日,将院中好好打扫布置,这才放她离去。
心菊收了白玉钿盒,出来方才奇怪问道:“大少奶奶,那池姨娘不过是个婢妾,您大方,赏她一支金簪便算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了,那对血玉镯子可是稀罕物,咱们府里,也只夫人那里还有两对,一对自戴的,一对给将来的三少奶奶留的,连您这里一对,总共三对,如何便给了她?”
大少奶奶冷冷一笑,道:“不如此,如何显得我大方?”见心菊仍是不解,便又笑道,“左右不过是暂借与她的,多则一二年,少则八九月,便又能拿了回来,我又有何舍不得。”
心菊这才明白,心中一凛,便知大少奶奶心中已决意不留下池姨娘,当下不再细问,只拿自己近几日听来趣话儿讲与大少奶奶听,见大少奶奶被逗得直乐,她便也陪着笑了一阵。
却说池玉从正院里出来,虽说心中仍有不安,但想三日后便能见到自己的夫君,从此春宵一刻,鸾凤和鸣,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欣喜,早把不安忘到脑后了,只觉脚下似踩了云朵,总踏不实在。木樨跟在她后面,只觉奇怪,但她生性不爱言语,也不多问,只偶尔在池玉似要摔倒时才扶她一把。
回到院中,晚香正好从水荷房里出来,见池玉一脸喜色,不禁一怔,上前行了礼,方才笑道:“去了这许久,姨娘如何一脸喜色?”
池玉顿时面如红霞,羞道:“休要胡说,我哪里来的喜色?”
晚香顿时抿唇而笑,心中有所悟,却也不再多言,她原也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只道:“奴婢这便吩咐丫头们打扫院子。”
池玉听她这般言语,便知她猜了出来,心中更是羞涩不已,扭头便回了屋子,半天不曾出来。
水荷和芙蓉都有伤,出不得屋子,小院中原本人便不多,守门的两个婆子又惯是装聋作哑的,空占了一个位子,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因而院中人手顿显不足,没奈何,池玉也只得挽起袖子,用一块帕子包了头,随丫头们一起打扫起来。
三日一晃而过,小院中焕然一新。水荷不能出屋,晚香便带了一众小丫头们,往花房领了一篮子新鲜花瓣来,又烧了热水,给池玉净身。
池玉见了这些新鲜花瓣,大为惊讶,道:“府中的各处花木,不是严令不许攀折吗,你们哪里采了这么多来?”
晚香笑道:“姨娘放心,这是打从郊外花庄上送来的。”
原来,齐府在郊外有两处花庄,一处专门种植名贵花卉,名为异草园,这府中各屋里摆放着供人观赏的花栽盆景,都是从异草园上送来的,随花期不同,有一月一换,有三月一换,也有一年一换的,另一处名为百草园,却是专种寻常花草,只选花开得最多的、最香的,每日清晨都有人从花上采露、采蜜,采完了,又折下花瓣送到府中,随时节不同,送期与花瓣种类也各不相同,如春夏都是三日一送,兰、杏、桃、李、梨等各色都有,秋季七日一送,以桂、菊居多,冬季约半月一送,却是大多为梅。
这些花瓣送了来,便由各园各院的主子们按所需去挑,上等的可拿来做糕、泡茶,中等的可以制成香囊、香枕等物,下等的便拿来泡澡净身做花瓣浴,按理来说,池玉早该能享用这些花瓣的,只是往日里水荷赖得跑花房,自然便不曾告诉于她。
热水烧好,池玉解衣入桶,晚香带着月秀在一边伺候,见她衣下一身雪白,月秀便道:“姨娘身上好白。”
池玉脸色羞红,啐道:“胡扯什么,还不快把花瓣都洒下去。”
月秀咯咯笑着,却在池玉身上摸了一把,道:“好滑,好香。”
池玉作势追打,她这才提着花篮,把花瓣洒了下去。
晚香在边上看着,含笑不语,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道:“姨娘,不烫了。”
池玉脱了衣裳,本就不自然,一听这话,立时便将全身都浸入了水中。温温的水,带着花瓣的清香,令人陶醉其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畅的轻叹。
傍晚时分,大厨房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摆在池玉房中,大少奶奶命人告诉她,说大少爷要过来用晚饭,需得小心伺候,大少爷酒量不好,万万不能让他过量饮酒,少饮助兴便可。
池玉心中羞涩,她今儿穿的便是当初嫁入齐府时的那一身银红嫁衣,可以说,今天晚上,才是她真正的洞房花烛。自酒席摆进了房中,她便端坐在床边,不敢随意走动,随时做好迎接大少爷的准备。晚香却拿了一方白绢进来,笑道:“姨娘稍稍移步,待奴婢铺好,您再坐。”
一看这白绢,池玉的脸几乎就要埋进胸膛里去,想躲开,却是脚都软了,根本就站不得。
晚香忍着笑,唤了月秀和木樨进来,硬将池玉扶到一边。将白绢铺好,晚香又拿出两根红烛点上,嘱道:“姨娘,可千万看好了烛火,万万不能让它灭了。”
言毕,便招呼两个小丫头,退出了房中。
池玉羞涩了一阵,忽见那两处烛火被窗外的风吹得摇摆不定,唬了一跳,赶紧将窗户关上,见烛火稳定,这才安下心来,坐回床边胡思乱想。
今次才算得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也不知大少爷是长得何等模样,他与三少爷是一母所生,应当长得相像才是。三少爷年纪虽幼,但瞧模样儿,却是极俊秀的,若把他的个头儿拔高些,下巴上再添些胡须,也许就是大少爷的模样了吧?
想着想着,她便心潮起伏,兼窗户又关上了,屋里不透风,额头上竟生生逼出一层汗来。她用绣帕擦了擦,忽又惊慌,可莫让汗水糊了脸上的妆容,连忙又走到妆台前,仔细打量几眼,这才安下心来。
却在这时,院门被敲响,池玉心中一惊,大少爷来了?她赶紧将衣上褶皱理了理,坐回床沿,腰背挺直,努力摆出一副端庄温柔的模样,只是掌心里却不自觉地渗出汗来,心中更似小鹿般撞跳不已。
晚香亲去应了门,隐约有声音传来,却听不清在说什么。隔不久,晚香才掀帘进来,低声道:“姨娘,大少爷被人请去吃酒,不过来用饭了,让咱们自个儿先用。”
池玉怔了怔,心中失望已极,却也是一阵轻松,沉默半晌,才问道:“那大少爷晚上还过来吗?”
晚香回道:“自是要来的。”
池玉点点头,挥手让晚香下去,然后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这些都是她从未吃过的好东西,只是此时,竟半点胃口也无。
“晚香。”她把晚香又唤了进来,指着酒席道,“这许多东西,我一人也吃不完,如今天热,也放不得,你端几盘去,给水荷屋里送一盘,给芙蓉屋里送一盘,余下的,你与月秀她们几个分了。”想了想,又道,“守门的两位妈妈那里也送两盘过去。”
晚香福了福礼,道:“多谢姨娘,只是这些菜还请姨娘先动一动,奴婢们才敢受赏。”
池玉这才想起李妈妈所教的规矩,主子没有动过的酒菜,不能赏给下人,便将桌上的菜每样都挟了一口。晚香这才又谢了一次,取了托盘来,将菜端走。
“唉……”
池玉轻轻叹息了一声,坐回床沿静静地坐着。红烛无声无息地烧着,烛泪滴落在地,形成了一片胭红。
第 15 章
这一等,竟等到了二更天,外面才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轻点轻点,大少爷醉了……谁,那个谁,赶紧去烧热水给大少爷擦洗……醒酒汤呢?什么,没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不是先派人来通知你们大少爷去赴宴了吗,还不知道要把醒酒汤备下……”
池玉赶紧从房里出来,道:“快扶大少爷进房。”
一群人哄哄地进了房,将大少爷抬到床上躺下,然后才有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对池玉道:“小的们退下了,请池姨娘好好伺候少爷。”
池玉见这一群人中,多是身体强壮的媳妇子,唯独这一个少年是男子,便知这少年必是大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亲信之人,否则岂能出入内院,忙低头道:“请小哥儿放心。”
这少年便是涤尘了,一挥手带着媳妇子们都走了,房里只剩下池玉和晚香两个,月秀她们却是忙着烧热水,煮醒酒茶了。
屋里闷热,大少爷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十分难闻,池玉叹了一声,对晚香道:“你去把窗子都开了,然后帮月秀她们去吧,这里有我便成。”
晚香应了一声,打开窗户退出了房。
没有热水,池玉只用帕子就着盆里的冷水拧了一下,然后给躺在床上的大少爷擦脸。先前屋里一片混乱,这时她方才真正瞧清了自己夫君的样子。
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头发极黑,锃亮锃亮的,眉毛跟她以前见过的三少爷一点也不像,三少爷的眉很秀气,有点像女孩子的眉,可大少爷的眉却是笔直上斜的,又粗又黑,便如她曾听提过什么剑眉星目一般,想来那剑眉便是如此模样。只是不知大少爷若是睁开眼,是否也是一双星眸。
池玉正走着神儿,猛见大少爷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定定地盯着她瞧,深幽幽的目光顿时吓得她一颤,赶紧蹲身道:“婢妾见过大少爷。”
“扶我起来。”
大少爷的声音有点低哑,似乎是被酒烧干了嗓子。
池玉赶紧上前,将大少爷扶起,半倚在床头。
“拿……拿……”大少爷拧着眉,还没有说清楚要拿什么,胸腹间便一阵翻腾,张口呕出了一堆酸臭秽物。
池玉站在床沿,闪躲不及,被喷了一身,顿时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方反应过来,赶紧端着痰盂,捧到床前,大少爷又呕了几下,便陷入欲呕却呕不出的境地,眉头紧皱,似是难受之极。池玉连忙伸手在他背上轻抚,助他顺气,又轻轻拍打,终于将那一股呕意给压了下去。
“大少爷,濑濑口吧。”
池玉又端来茶水,水是用饭的时候烧的,早已凉了,但用来濑口正好。
大少爷濑了口,瞥了她一眼,道了一句“你不错”,这才重新躺下。
池玉脸色微红,怔了半晌,这才蹲下身子,将大少爷呕吐弄脏的地方清理了,连痰盂一起端出了屋外,又躲在屏风后面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正望着那身自己当初穿入府中的银红嫁衣发怔,却听门外传来晚香的声音。
“姨娘,热水与醒酒汤都备好了。”
池玉连忙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走到床前,低声道:“大少爷,醒酒汤与热水备好,您可要先醒醒酒,再洗一洗?”
连问了三遍,大少爷似乎才听见,闭着眼睛迷糊道:“醒酒汤拿来,不用洗了,擦一擦就好。”
池玉连忙唤晚香进屋,扶起大少爷,将醒酒汤喂了大半碗,这醒酒汤却不真的醒酒,反而有入眠之效,更兼止呕顺气,大少爷本就睡意浓重,只是胸腹总有一股不顺之气使他欲呕又呕不出,难受之极,令他难以入眠,这时喝完汤后只觉胸腹之间顺畅许多,顿时睡得沉重,鼻中微微有鼾声。
“晚香,你给大少爷擦一擦身子。”
接下来的事让池玉极为羞涩,竟不敢亲自动手。
晚香吃吃一笑,道:“奴婢不敢,为大少爷擦身的活儿,还是劳烦姨娘亲自动手,奴婢只在一旁给您打下手,端水拧巾。”
说着,便端了汤碗出去,池玉阻之不及,脸上飞红一片,犹豫半晌,终于伸出手,开始为大少爷解衣,目光不敢看男子□的身躯,只得在大少爷的脸上继续流连。
鼻很挺,唇很红,常听人说,唇红的人,身体一定很好,可是也很薄,又听人说,薄唇的人,一般都薄情,若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有相似的地方,便是这唇了,一样的红,一样的薄,只怕将来都是薄情负义的狠心人。
晚香很快就送了热水进来,池玉试了试,水温正好,便拿起帕子往里面浸了浸,又拧起来,正要往大少爷身上擦去,却突然面色一红,道:“你先出去,好了我叫你。”
“是,奴婢就在屋外,哪里也不去。”晚香知她害羞,忍笑退了出去。
池玉听出她声音中的笑意,扭捏不已,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心情,开始为大少爷擦洗身子。她生平头一回见到男子身体,虽说心中羞涩,但到底还是好奇多了一些。男子胸前平坦,身体线条更是刚硬,腹上几块肌肉,又硬又有弹性,按上去还怪好玩。只是在擦洗下半身的时候,她才收敛了好奇,只盯着那处女子身上绝对没有的东西看了一眼,想起出嫁前的那一夜,二婶在她耳边悄悄说的那些话,又鬼鬼崇崇从箱底拿出一张木板画给她看,想起那画面,她只觉得全身都燥热了,情不自禁夹紧了双腿,忍住了那股几乎便要流出的湿意。
好不容易替大少爷擦完了身子,换上干净内衣,池玉已是出了好几身汗,刚换的衣裳几乎全都粘在身体上了。
“晚香,可还有多的水,我要洗一洗。”端着水盆出来,池玉只觉得自己脸上几乎就要烧着了。
晚香轻笑一声,道:“有,姨娘请稍候。”
一会儿却是带着月秀几个丫头,抬了浴桶送入房中,又倒入热水。往常池玉净身都是如此,可眼下屋里多了一个人,还是男人,她怎么敢在屋中净身,忙道:“别在这屋里,换一间……”
晚香笑道:“姨娘臊什么呢,房里睡着的是大少爷,又不是旁人,再且说,咱们院里规制人手都是满的,哪里还有空的屋子让您净身。”
倒完热水,丫环们便都退去了,只有晚香被不甘心又胆怯的池玉硬拉着留下,说是让她伺候净身,晚香无奈,只得留下了。
好在大少爷服了醒酒汤后睡得沉,这一番动作并没有惊醒他,只是池玉自己心中紧张,直到净身完毕,晚香带着丫头们又把浴桶抬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目光又往床上看去。
这可怎么睡呢?
她心中又是惆怅,又是羞涩,惆怅的是这个洞房花烛夜算是报销了,羞涩的是,自己是不是该躺到大少爷身边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