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庄晓兵脸色一变,换上了笑脸,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钱过不去。“行吧,既然是误会,大家就这么算了。你什么时候把钱带给我。”
“哈哈,那好,咱们以后还是兄弟。钱我现在就带来了,怎么样,我有诚意吧?”张伟招招手,辫子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但手始终插在怀里,张伟的右手也没有离开口袋。
塑料袋打开一看,是崭新的绿色百元钞票,总共十个捆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有十万块。
一场两个团伙一触即发的大火并就这么被抹平了。
这件事情之后,道上有几种不同的看法。比较主流的看法是,道上面打来打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其他的说法也有,一部分混混觉得庄晓兵没出息,自己的弟弟死了也不报仇。而另外一部分人的看法则正相反,他们觉得庄晓兵没错,真要是打起来,他和张伟肯定是两败俱伤,没什么大意思。
但这件事情之后,张伟团伙却迷一般地消失了,仿佛一夜之间遁入地下,再也看不到踪影。一眨眼就到了元旦,这段时间也是偷盗猖獗的时期,紧挨着的两节,街面上人也多了。到了年底,谁家不得买点东西。庄晓兵团伙在年底前也大偷特偷,一时间北村大街上面恶性盗窃案件频频发生。
庄晓兵这段时间过得很滋润,他们这帮人有了钱就吃吃喝喝,没钱了再去偷。当时道上很多人都过着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这天晚上庄晓兵和几个小贼从梦乡歌舞厅出来,这个舞厅最近新来了几个小姐,庄晓兵看上了一个叫小婷婷的女的,每天晚上都过去捧场。
在梦乡歌舞厅的对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夏利,里面坐着张伟和辫子。看到庄晓兵出来,辫子推了推张伟。
“几点了?”张伟揉揉眼睛问。
“两点半。”
“昨天是一点五十,前天是两点十五,看来他每次都是这段时间出来。”张伟想了想说。
“张哥,咱们今天干吗?”
张伟把衣服领子竖起来,继续睡觉,眼睛闭着说:“今天不动他,要等他一个人的时候,待会儿等他走远了,咱们回家睡觉去。”
第三天的半夜,庄晓兵终于把小婷婷搞到手了,他和小婷婷在歌舞厅包厢里面把事情办了。几个小贼知趣地先离开的,他们出歌舞厅的时候,远处的夏利车里两个人在注视着这边。
“张哥,他没出来。”
“嗯,估计还在里面,再等等。”
一直等到三点多,庄晓兵摇摇晃晃地出来了。小婷婷身材娇小,凸凹起伏,庄晓兵花样翻新地玩了一个多小时,小婷婷被弄得瘫在沙发上。现在庄晓兵的体力和注意力都下降到了极点。
他慢慢地往北村大街那边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三十多米的地方,一辆卸掉车牌的夏利车关闭了车灯正在缓缓启动。车速越来越快,等庄晓兵意识到身后的危险时,夏利车已经撞了上去,庄晓兵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起来,然后重重落在地上。夏利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前面那人穿着皮衣,走到了庄晓兵身边,打着了打火机照了照。在摇曳的打火机光线下面,庄晓兵正在往外吐血,身体一下下抽搐。
后面那人穿着呢子风衣,也俯身观察,然后声音平静地说:“刚才速度慢了,他还没死。”
呢子风衣转身回到夏利车上,然后把车开过来碾压躺在地上的庄晓兵,等轧过去之后,又停下来走过去看了看,庄晓兵整个腰部以下都压裂了,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住往外吐气。
看完之后,呢子风衣似乎有点垂头丧气,他回到车里,伸出头倒车,这次后轮轧上了庄晓兵的胸腔。只听到一声木头箱子爆裂的声音,庄晓兵整个身体被压塌了。呢子风衣下车看了看,满意地招呼另外一个人,“上车吧,他肯定死了。”
当天晚上,夏利车高速驶离B市,一直开到高速路边上。两个人下了高速路,把车停到一个僻静的林子里,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水箱,冲刷车身上的血。两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最后车身上几乎看不到肇事的痕迹了,两个人才满意地停下来抽烟。
第二天白天,夏利车一直开到了南面的邻省才停下。他们在一个县级的小城市里面租了个小两居,在这里安静地住了下来。也就是在这天的清晨,北村这边的交警队接到报案,早上锻炼的老太太发现一个巷子里面有一具尸体。经过现场勘查,系交通肇事后逃逸。死者身份很快也查了出来,是一个逃犯,三年前服刑期间逃跑的,一直是活跃在北村一带的盗窃团伙的主犯。因为死的是一个坏人,交警队并没有太重视,此事慢慢地被淡忘了。
盘踞北村长达四年的庄晓兵团伙,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在城北混的黑帮团伙(1)
十六、
九四年初,北村往北的地质学院招待所外面不时有贼眉鼠眼的青年下车。他们不约而同地进了招待所二楼的会议室。等到了半上午,在会议室里面,就已经坐着二十几个面目邪恶的青年。
在长条会议桌的尽头,一个看上去慵懒的年轻人,正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在椅子背上,搭着一件黑呢子大衣。那个年轻人穿着高领黑毛衣,领口的拉链拉开了,领子被翻成对称的两个小三角。那个年轻人身材修长,手指却短粗,透着权力控制欲。他仿佛不经意地玩弄着会议桌上的白瓷茶杯,里面泡着上好的铁观音,杯盖子一打开,茶香扑面。
那个年轻人掂起茶杯,用盖子划了一下上面的茶叶,浅浅地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慢慢地放下。手指搭在桌子上,仿佛不经意地敲着散漫的节奏。
年轻人的身后,分别站着几个脸上写满了邪恶的青年。左边第一个人穿着皮风衣,里面也穿着高领毛衣,领子被翻了起来,挡住了下巴,两只眼睛冷漠而肃杀。边上的一个,个子不高而粗壮,脸型扁平,脑袋仿佛一个方盒子一般,穿着咔叽布棉风衣,三十多岁出头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右边两人,个高的那个身材修长,暴戾和精明混合地写在青茬络腮胡子脸上,眼睛细长条,法令纹很深,一身笔挺的西服,腰板笔直。另外一个年纪不大,精干的身材,嘴唇薄薄的,下巴有点尖,目光阴森,桀骜不驯。
这五个人就是在道上近几年逐渐崛起的张伟团伙,也是城北混的黑帮团伙中最为飞扬跋扈,也最为残暴的一个。
穿皮衣的那人朗声说道:“都他妈静一静,张哥讲话。”说完之后,穿皮衣的那人带头鼓掌,目光如炬,扫在每个人的脸上,慢慢地掌声开始密了起来。
椅子上的那个慵懒的年轻人慢腾腾地站起来,他摆摆手,掌声停止了。他握拳捂住嘴咳嗽了两下,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显示出内心的兴奋。咳嗽完了,他慢慢地抬起头,停了大概五六秒种,然后说道:“兄弟们,我就是张伟,我也是前天刚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庄晓兵出了事。大家都知道,上次我的兄弟和大家有点误会,有一个兄弟被误伤了,因为没有来得及抢救,所以……”说到了这里,他的声音中仿佛透出了一丝忧伤,但这种忧伤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是那种来自内心的感叹。
张伟接着说道:“现在兄弟们可能都是匆忙中得到通知的,庄晓兵既然死了,但大家还是要吃饭,我张伟说得出做得到,以后跟着我混的,保证都能吃得好,穿得好,混得好。愿意跟着我混的,明天就能领到三千块的安家费。不愿跟我的,我不勉强,以后北村这边,大家有钱一起赚,我绝对不找麻烦。现在想跟我混的,可以站起来。”
说完之后,张伟平静地看着大家,但脸上的那种气势,却分明写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停了一会儿,烟枪站了起来,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烟枪需要毒资,他顾不上那么多。慢慢地,又有一两个人站了起来,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有七八个。
张伟神情突然变得冷峻起来,他目光扫过,声音低沉地说:“其他的兄弟,既然不想跟我张伟一起发财,那我不勉强,现在就请先走吧。以后大家各混各的。”
呼拉一下,桌子另一头的苗刚站了起来,把椅子向后一推,扬长而去。紧跟着,五六个人也跟着他离开了会议室。
“好吧,还有兄弟不愿跟我一起发财的吗?”张伟平静地问道。
空气紧张,呼吸仿佛都不敢大声。刚才苗刚坐的位置边上,一个瘦弱的小贼起身低头离开。
“大家要想清楚,不想跟我,绝对不勉强,想走的现在还来得及。”
又过了一会儿,站起来的人当中,又走掉了两个,最后留下来的只剩下了七个。但张伟的脸上丝毫不露声色,仿佛一切早在掌握之中一般。
“行吧,谢谢兄弟们信得过我张伟,今天中午、晚上,大家敞开了吃喝,全部算我的,走,现在出门喝酒去。”
张伟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辫子、陈宇、扁头、雷小凡以及庄晓兵团伙投奔过来的七个人。这十几个人走在北村大街上,身形彪悍,路人纷纷闪避。
当天中午、晚上,张伟掏钱,请大家在饭馆海吃海喝两顿。晚上那顿定的是一家川菜馆子,开席之前,张伟倒满了啤酒,大家一饮而尽。
“兄弟们,以后大家就一起混了,现在我宣布一个事情,从今天起,你们就不是一帮小贼了,我给大家找了条发财的好路子,如果大家信得过我,保证明年的今天,今天在座的兄弟,都成了北村大街上混得最有钱的混混。”
除了张伟之外,大家都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有些人不相信张伟的话。但一年之后,张伟确实做到了。
新年刚过,北村最繁华的江龙电子城接连发生怪事。最大的几个摊位都受到了一帮流氓的勒索,要求以后每天交二十块的治安管理费给他们。如果不交的话,出了事情就不要找他们。这些摊位都是一些大厂商设的,其中还有一些一级的代理商,所以一开始根本没理睬这些流氓。但大家都没有想到,紧跟着就出了事。这些摊位中胆子大的报告了江龙电子城的保安,但保安部门没有重视,在他们看来,几个小流氓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放心经营你们的,不会有事的,要是有人捣乱,我整死他。”保安队长朱军说。
接连几天,这些摊位上面都有人捣乱。而且捣乱方式很特别。这天江龙电子城最大的摊位,一家打印机摊位来了几个横眉竖眼的青年。导购一看来了人,赶忙招呼。那几个青年把这个打印机拿出来看看,又把那个打印机摸摸,不厌其烦地问各种问题。一开始导购还比较热情,但很快就发现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买东西的。慢慢地开始厌烦,言语中有些怠慢。
他们中间一个最瘦小的故意找茬,说这些导购态度不好。很快双方发生了争执。其他几个人都围在摊位外面不吱声,那个瘦小个子在里面破口大骂,声音很响亮,很快围观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的。
那个瘦小个子骂得越来越难听,最后几乎是指着鼻子臭骂那个导购的父母。泥菩萨都有点土性,更何况人呢,那个导购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推了一下那个瘦小个子。结果瘦小个子被随便一推,就倒了下去,还碰翻了柜台上的几台当样品的打印机。边上围观其他几个混混立刻跑出去打了电话报警,不大一会儿,派出所的赶过来了。
在城北混的黑帮团伙(2)
那个瘦小个子躺在地上不起来,说他手被划破了,刚才倒下去的时候,玻璃碎了,在他手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公安也毫无办法,瘦小个子就是赖着不起来。就这么从上午十点,一直折腾到了中午,这个摊位任何生意都没有做。一直到下午,瘦小个子在摊位店长陪着的情况下,到了边上的医院。又是拍X光,又是做脑CT,最后还包扎,还开了一大堆消炎药。医院宰人宰得干净利落,直把店长弄得心惊肉跳的。
折腾了大半天,店长回去一算账,今天一整天几乎没做生意。而这个摊位正常情况下,一天至少卖掉两三千块的货,而这天才卖出去四百多。要是加上摊位租赁费和医院花的钱,几乎是血本无归。
第二天,那帮人居然又来了。但这次很客气,买了两个针式打印机的色带就走了。店长问他们是不是要开发票,当时很多摊位都不开发票,要是开的话,必须另外加钱。那帮人说不用开发票,写个收据就行,要是东西质量不行,到时候回来换有个凭据。
那帮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领着几个税务所的。税务所的一付公事公办的架子,不开发票,逃税,停业整顿。最后还是电子城的主办单位过来几个人,他们和税务所的也认识,最后罚了钱完事。
到了第三天,店长一到摊位上,简直要崩溃了,因为那帮人又来了。这次是投诉买的色带是假的。店长想息事宁人,就说把钱退了,或者调换新的色带。那帮人不依不饶的,说他们是外地过来的,特地过来买东西。现在受到了欺骗,就要索赔,要摊位赔偿路费。店长一想,就问你们是什么地方的。那几个人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说是南方过来的。四张火车票都是软卧,票面价格共计两千多,店长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那帮人大声嚷嚷,到处跟人介绍在这里买到了假货。有不明真相的顾客纷纷谴责,有人趁机嚷嚷着捅到报社去。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电子城的保安队长朱军来了。他是个胖子,气喘吁吁地从人群当中挤过来,一看还是那帮捣乱的,心里就有点火。
等朱军把事情原委一了解,马上明白了过来。朱军以前也是个小混混,只不过混得很不顺,后来就当了保安。因为亲戚关系,他慢慢当上了保安队队长。所以他对道上的一些事情多少有所了解,这种情况叫吃蟑螂。
以前很多混混为了白吃饭怎么办呢,就找一家装修得不错,看上去还比较好面子的中档小饭馆。大饭馆不行,因为大饭馆一般都是有钱有势的开起来的。进了饭馆之后,点上一桌子酒菜,海吃海喝,完了之后弄一只虫子放在菜里面。然后一帮人借故闹事,最后饭馆为了不惹事,只好不用付账。
朱军看到又是这帮人惹事,立刻就火了,下楼叫上了十几个保安,把他们四个带到了保安办公室。门一关,十几个保安把他们四个一顿饱揍,出了胸中的怨气。打完了之后,朱军以为没事了,但没想到,这次他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十七、
晚上八点,电子城下班了。朱军带着三四个保安检查完了各个楼层,然后一帮人打算到边上的小饭馆吃饭。刚出电子城,就见到从路边闪出一个穿皮衣的汉子。那汉子身手敏捷,上去两脚把朱军踹翻了。其他几个保安正要上前,那汉子从口袋里面拔出刀,指着地上的朱军,其他的保安都不敢动了。
“打你是要你知道,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瞎鸡巴管,听明白了吗?”穿皮衣的汉子手起刀落,一刀插在朱军肥胖的肚子上,连捅两刀。
朱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皮衣汉子飞起一脚,把他下巴踢脱臼了,惨叫声变成了哼哼。
“听好了,我叫辫子,你们打听一下,想找我报仇的话,我陪你们玩到底。”说完之后辫子扬长而去。
第二天,朱军在医院里面问了几个道上的小混混,等到问出来辫子的来历,朱军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在那天,前段时间勒索的那几个混混又找到了那家最大的摊位。
“怎么样,治安管理费还交不交啊?”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问。
店长这才明白是谁在捣鬼,但捣乱的那帮人和他们不是同样的人,店长没有任何证据。
“交,能不能便宜点。”
“哈哈,不能便宜,每个摊位每天三十。”
“上次不是说二十吗?”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下次我再过来,就是四十,我每次过来,加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