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白姐姐,你的手别摸我,痒。哈哈哈。”
“痒?我娘怎么不喊痒?等一会一定不会痒的。”
“重白姐姐,你的手放哪,我不想玩了。”
“没关系,我把手指放进去,你就舒服了。我姐姐们都是这么说的。”
“疼,我疼,我不玩了,疼。”
孩子的哭喊声惊动了众人。大家急忙跑来,眼前的一幕如雷电劈的众人不得动弹。姜叶满脸泪痕,哭得直喘气“娘,我要娘。”
叶冷秋用被子把女儿裹住,紧紧抱住,死命地盯着孔重白。翠儿被床单上的血红吓傻了。姜长宁一步步走向孔重白,骇人的表情让孔白觉得不妙。她抢上前一巴掌重重甩在孔重白的脸上。孔重白都忘了哭,她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不就玩个游戏,这些大人怎么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孔白在姜长宁和叶冷秋面前跪下,努力地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用尽最大力气道:“我知道,她该死。可她是孩子,无心的,真的。你们能不能放她一马,我不要求你们原谅她。等姜叶长大,交给她,到时要杀要剐我绝不阻拦。”孔白知道这二人都是不好惹的主,真要狠起来,手段骇人。她只能为女儿拖一时的命。
小姜叶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她也不哭了搂着叶冷秋的脖子,可怜地说:“娘,我要回家。”这一句算是救了孔重白的命。叶冷秋一跺脚,转身走了,姜长宁恶狠狠看了一眼孔重白,随后也走了。
孔白瘫软在地,自言自语,“孔重白,你个混蛋。不,我是混蛋,居然有你这个女儿。你的命,你的命,你是我的命啊。”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窗外的夜还很长。
庆丰二十年
“咯吱”一声,院门被推开,探进一个脑袋四下张望,见没人正要悄悄溜进去,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脚将其踹翻在地,脚的主人怒吼道:“孔重白,你个兔崽子,又一夜未归,死哪儿去了。”
孔重白爬起来揉揉屁股,嘟囔道:“老妈你都快七十了,还这么有劲,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
“老娘吃三聚氰胺长大的!”孔白气得作势要打,翠儿忙拦住,责备女儿道:“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看把你妈气得。”孔白指着女儿鼻尖,喝道:“你都二十五六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厮混,我像你这个年纪,”她顿住不说了,她这个年纪正在小树林自杀呢,“你到底想干嘛。”
孔重白低着头不住地踢脚下的泥土,半天才说,“过几天三姐回来,我和她去做生意,行了吧。”孔家四个女儿,老大敬白从军,现今已是独当一面的将军。老二爱白名义上经营玉檀山庄,实际是嫛婗的密使。老三尊白也是明里行商暗里替嫛婗收集情报。只有这老四重白游手好闲,孔白因为她幼时的事也没给她说亲,她儿时玩伴都已成家过日子,只剩她一个整天晃来晃去,无所事事。
孔白其实心里是心疼小女儿,奈何女儿的命是欠人家的,她做妈也没法子,她缓了口气,道:“跟尊白出去见识下也好,但是不准招惹女人,不准招惹男人,反正只要是人你都不能招惹。”
孔重白见老妈不生气了,又嬉皮笑脸道:“我知道,您不就是不让我成亲吗,我还不想呢,”她拍拍自己肚皮,“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多逍遥。老妈,娘,我先回屋睡觉了,回见。”说完一溜烟跑了。
翠儿对孔白直叹气,“我看着心里难受。她朋友都有家了,只她一人还在晃荡。唉,这么多年了,也许她们都忘了吧。”
孔白握住爱人的手,愁道:“忘?她们俩是什么人,尤其是那个姜长宁。我算算那小女孩今年也该二十了,让重白出去躲躲也好,兴许,唉,拖一天算一天吧。”
孔尊白回来住了半月又要出去,孔白叮嘱她好好照顾妹妹,几人便上路了。孔重白看马车里除了三姐和徐唯依还有一名少女。少女容貌清丽无双还是其次,她那稳健大气的气质才令人折服。孔重白显然认识那名少女,凑上去笑道:“正兴,你也出去玩?”
孔尊白给了妹妹一巴掌,“玩?你就知道玩。太子此次微服主要是去各国看看。”孔重白不屑道:“名义上见识,实际还不就是玩。”
正兴始终面带微笑,“重姨说得对,母亲有意让我登基,在此之前我想出去看看。”孔重白惊道:“你才十七,陛下也舍得?”孔尊白接口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记住,太子现在姓幸,叫幸珍。”
“清蒸?我还红烧呢。这么没水准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你起的。”孔尊白嘲笑道。两姐妹闹成一团,旁边的徐唯依忍住笑,道:“别闹了,我看姓甄,叫甄欣。太子以为呢。”正兴含笑点头。
孔重白凑到姐姐耳边小声道:“你媳妇怎么跟来了?你家里那些孩子谁管?”孔尊白悄悄道:“孩子们有四个妈管着,不用担心。你姐我魅力大,她哭着闹着非要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小小马车里,声音再小,旁人也能听见。
徐唯依沉着脸道:“孔尊白,你很好。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咱们来日方长。”正兴再也没忍住,欢乐的笑了。
商队先进了余国。孔尊白对正兴道:“余国历来唯柳国马首是瞻。柳国这些年仗着和我们结盟,对我们的商旅苛刻异常,税率是其他国的几倍。”出余国向北,进入北方诸国。孔尊白道:“北地寒苦,民风彪悍。诸国之中以梁丘国最为强盛。”而后又从吴国向东行进。孔尊白又道:“东方诸国多半弱小。唯荀国皇帝颇有雄心,治国有方,不久必成敌手。”继续南下,孔尊白再道:“南方各国靡乱奢华,墨家已成立一国,周边各国的财政尽数落入墨国手中,假以时日墨国必定独大。”正兴边游览边用心观察,她已换上外面男装,更显得英姿勃发,当然这里还有孔重白的功劳,试想一个歪瓜裂枣贼眉鼠眼的“绿叶”在旁,无论哪朵“红花”都会被衬得更娇艳。
商队游历三月最后到达姜国京城大通。虽战火连连,这里的富户依然歌舞升平。一处茶楼的包间,孔氏姐妹、徐唯依、正兴正临窗而坐。四人闲聊会,孔尊白问道:“太子可知我们为什么最后一站要选姜国?”
正兴微笑道:“姜国虽小,却是天下中心,地势极为重要。好似围棋天元一般,尊姨是想让正兴细细观察。”
孔尊白赞赏道:“有您做太子真是我们嫛婗的大幸。没实力空占天元,只会四面树敌。而今嫛婗已万事俱备,只等您挥剑出鞘。”
正兴郑重道:“尊姨放心,正兴定当不负嫛婗万民所托。”
孔重白不耐烦道:“行了吧。出来玩还这么累,太没趣了。谈点别的。我听说这里有个倚香阁,几十年前老妈来过,不知道还在不在,咱们去看看?”
孔尊白面上一喜,突然看见徐唯依正盯着她,赶紧正经道:“那里都是可怜的女子,咱们也是女子,是有必要去关心一下的。太子以为呢?”见徐唯依冷笑,她转口道:“当然我就不去了,太子也不宜犯险。重白啊,你也不准去。”
徐唯依妩媚笑道:“你不去就算了。我带太子和重白去。”孔尊白立即过去给爱人倒茶捶背,陪笑道:“媳妇去我怎么能不贴身保护。”徐唯依白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就听楼下一阵噪杂。四人起身顺窗口望去,无非是恶霸欺负人,有人挺身而出。其余三人没有在意,只有正兴痴痴地盯得拔刀相助的那对男女。孔重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趣道:“看上女的还是男的?”
正兴立即回神,笑道:“重姨说笑。我见这二人颇有肝胆,只想认识下。”
“那好办。我去给你请。”孔重白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大功夫,那男女进了包间,果然是对璧人。六人落座相互介绍,这对男女是师兄妹,师从天台派,男子叫元明彰,女子叫凌霜。天台派在荀国境内的天台山,是个著名的武学门派。他二人艺满下山游历天下,正要从姜国前往嫛婗国。凌霜对正兴似乎颇有好感,两人亲热地攀谈起来,得知她们是嫛婗国人,更加高兴,到最后甚至相约同行。
出了茶楼,孔重白闹着要去倚香阁。众人有心见识这个销金窝,便一同前往,谁也没注意不远处注视她们的一位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旁的英伟男子道:“表妹,你要找的就是她?不如让我去把她。”
“闭嘴。”蒙面女子的声音如腊月的冰窖,“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英伟男子面上讪讪,不敢再多言。
几十年过去了,倚香阁非但没有消亡,反而更加阔丽奢华。孔重白在这里如鱼得水,左搂右抱的好不快活。楼里的姑娘只认钱才不管你是谁。夜色已深,众人要回客栈歇息,只有孔重白不愿离去。孔尊白塞给她一堆银票叮嘱了几句,便带众人走了。徐唯依出门责怪道:“你怎么可以让她乱来?”孔尊白笑中透出一丝黯然,“放心,她不会乱来。”徐唯依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再多言。做姐姐的都无话,旁人更不好说什么。
尾随而至的英伟男子不耻道:“身为女子,居然来这烟花柳巷寻欢,真是无耻之极。表妹,你找这等无耻的女子要做什么?”那蒙面女子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冰冷道:“杨怀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再敢多事,别怪我不念亲戚情面。”说罢转身就走。杨怀义见心上人生气离去,情急之下大声呼道:“表妹,姜叶,表哥也是关心你。”
尚未走远的孔尊白和徐唯依猛然顿住,相视一眼,回头看去,空荡荡的大街并无人影。凌霜奇道:“怎么了?”两人同道:“没什么。”
次日快晌午,孔重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客栈补眠。孔尊白和徐唯依去这里的暗点办事。只有正兴和凌霜、元明彰上街闲逛。凌霜兴致颇高,对着胭脂水粉精美饰件爱不释手,拉着元明彰和正兴问意见。元明彰总是宠溺地附和说好,正兴只是微笑不语。午饭时,三人选了一间小酒馆,元明彰替凌霜擦干净座椅,关心道:“师妹,你累不累?你平常不是不爱逛街吗?”凌霜瞪了他一眼,故作责怪道:“跟你二人逛街好没兴趣。甄姑娘,你今年多大?”正兴含笑道:“凌姑娘,我今年已十七。”
“十七?”凌霜惊讶道:“我以为你七十呢。胭脂水粉金钗玉镯你看都不看,你来街上到底是干什么呢。”
正兴只是微笑,“凌姑娘说笑了。昨日我见姑娘侠骨铮铮,以为。”
凌霜故意不满道:“以为我应该顶天立地英雄气概,对女儿家的饰物不屑一顾?真是的,女侠也是女人。”正兴赔罪,道:“凌姑娘,是我失礼了。”
凌霜“扑哧”一笑,“真像个酸腐的书呆子。好了,别姑娘来姑娘去,不如我们姐妹相称。我也十七,霜降时分出生,所以叫凌霜。你呢?”正兴笑道:“正月初一。”凌霜道:“好日子。那你叫我凌霜,我就叫你甄姐姐啦。我师兄大我们两岁,你随便叫吧。”正兴抱拳道:“元兄,凌霜姑娘。”
元明彰抱拳回礼道:“甄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上路?”正兴道:“就在这一两日。若是两位有急事,可以先行上路。”
元明彰道:“那好。我们。”凌霜打断他的话,“我们不急,一起吧。甄姐姐,你能不能把姑娘这两个字去掉。”
正兴见她笑颜如花,心神一荡,脸色微红,低下头去呡了口茶。再抬首时早已神色如常,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三人返回客栈时,孔尊白和徐唯依已在等待。正兴知道有要事,忙与凌元二人作别。
才进屋,孔尊白便紧掩房门,凝重道:“太子,这里的暗点说我们的商队已被姜国的势力盯上。我想今晚就走。”
正兴沉思片刻道:“不妥。我们来这里时日不短,他们还没动手,只能说明他们对商队还只是怀疑,没有天大的好处他们是不愿与我们为敌的。若是今晚就走,不正是此地无银吗。明早让商队带着情报先行,我们故意落下,一路游山玩水,只要他们摸不透,肯定不敢动手。”
徐唯依断然否定道:“太子你必须先走,我们断后。情报没了可以再收集,你不能以身犯险。”
正兴摇头道:“我本来就是以你们亲戚身份随行的,突然走了不是更叫人怀疑。那些情报都是我嫛婗人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我身为储君,怎可让这些姐妹的心血白费,”她笑得如此坚定,“你们不希望嫛婗将来的国君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吧。尊姨,徐姨你们放心,正兴武功足以自保。”
二人知道正兴的性子执拗,不再劝言起身告退。回了自己屋二人愁眉不展。孔重白推门进来,道:“怎么了?”孔尊白皱着眉将事情说了一遍。孔重白贼贼一笑,“凌霜不走,她怎会走?”
孔尊白不信道:“正兴喜欢凌霜?我不信,一点都没看出来。”
孔重白翘着二郎腿坐着,满脸得意道:“昨儿正兴一见到那位凌霜都傻了半天。我们和她一起长大,什么见她失态过?”
“别的没看你尽过心,这方面你到观察的细,”孔尊白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凌霜,万一是元明彰呢?”
孔重白撇撇嘴,眼神鄙夷,道:“三姐,你怎么越来越像呆头鹅?想当年你带我逛窑子的那股机灵劲哪去了?你们晚上都有媳妇暖被窝,我一孤家寡人,不从这方面找点乐趣,那多无聊。”
孔尊白还要说话,徐唯依接口道:“我们嫛婗虽男人极少,也没律法禁止男女通婚,但正兴是皇储,一言一行事关国体,若她真是喜欢元明彰,以她的性子也决不许自己如此惊世骇俗,她肯定一早就走了。”
孔尊白挠挠头,“她喜欢人家姑娘,就去追啊,磨叽什么。”徐唯依瞪了她一眼,“我们看着她从小到大,没有十足把握她会去追?”
孔重白搂住姐姐的肩,“这事咱就甭管了。正兴那脸皮薄的,管多了她肯定不乐意。”孔尊白一掌拍掉她的爪子,“现在情势危急。”
徐唯依一锤定音,“我看正兴分析地不错,不如就依她所言,一路上多加小心。尊白你去留下几个可靠的人让她们暗中保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显身。重白你马上去一趟我们的暗点,让她们也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三人又定下了详细计划,孔重白才起身出门。刚带上房门,就听里面徐唯依不住地冷笑说,“孔尊白,你昨天不是说你以前从没逛过青楼?这一路上的账,咱们是不是该算算?”孔重白捂嘴窃笑离去。
隔日上午支会了元凌二人,六人乘骑出发。才出大通城门,就被两个陌生男女拦住。那女子蒙着面纱对徐唯依道:“徐主事,我们掌柜的让我二人随您回嫛婗清点商货。”正兴四人见那女子要上挂的玉佩是玉檀山庄的信物,知道是自己人。徐唯依故意大声道:“也好,省得货物数目不对,没有对证。”
六人行变成了八人行。后来二人自我介绍,女子叫姜叶,男子叫杨怀义。元明彰本因同行的全是女子,正不自在,杨怀义加入后,两人便聊到一起,居然颇为投机。姜叶倒是冷面寡言,孔尊白和徐唯依紧锁眉头,只有孔重白忍不住嘀咕道:“蒙着脸当自己是仙女啊。”
姜叶没有说话,杨怀义却勃然大怒指着孔重白骂道:“你这丑女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活脱脱一张鬼脸当心吓死人。”
出人意料,孔重白只是嘻嘻笑道:“只凭一张脸就让人吓死,这太好了。我脸一现谁与争锋啊。唉,你咋还没被我吓死呢。”孔尊白知道妹妹的德行,故意笑得大声道:“为什么他还没被你吓死呢?那肯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