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说些什么?
哦,我的老天,你穿着小熊维尼的内裤,真他妈可爱!
上帝啊,艾琳的第一次竟然给了个教拉丁文的老秃头,真叫人遗憾!
“要来根烟吗?”艾伦·托马斯给自己点了根烟之后问我。
我点头,他便抽出自己嘴边的香烟递到我唇边。艾琳也点上她的葡萄味香烟,这回艾伦·托马斯再没阻拦她,我开了点天窗散烟味,车上再没人说话。艾伦·托马斯的沉默实在难得,我有幸一天之内遇上两次,我艰辛这是好运即将到来的预兆。
我们到了皮特家门前,艾琳不愿意进去。她告诉我们她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客厅里。
“紫色那只运动包就是我的。”艾琳打开车门,微微倾斜着身子靠在座位上对我动了动手指。她的棕色长波浪盖在她胸口,手腕自然地垂在身侧,垂眼盯着地上,也或许她什么都没在看,仍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她不愿看误杀她情人的凶手和帮着丢弃尸体的兄长,她不愿和我们说话。尽管她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没有痛苦哀嚎,举着玻璃烟灰缸要我杀人偿命,可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要命的忧郁气息。
艾伦·托马斯走过来,他没说任何安慰的话,朝着艾琳比划了一个宫廷礼仪,语调僵硬地对她说道:“好的,女王陛下,请您在车上乖乖等着,我们过会儿见。”
艾琳把钥匙扔给艾伦·托马斯,关上车门,斜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你在看什么?”艾伦·托马斯看我回头瞧了一眼,也跟着回首张望,他停在皮特家门前好奇问我。
“在看杀人凶手和弃尸帮凶离开之后她在干什么。”
艾琳可真可怜,让这么个美人伤心,我心里过意不去。可这事儿不能怨我,要怪还得怪上帝,下回可千万别把家庭厨房里用剩的材料拿去工厂造人。
“你在同情她?”艾伦·托马斯把钥匙对准锁眼插了进去,他惊异地看着我,两颗蓝眼珠像是按比例缩小了几亿万倍的地球,小得只能看到大片的蓝。
“是的,我同情她,可怜的美人儿。”我点了点头,吸了口烟,吐出个环形的烟圈。
艾伦·托马斯顺时针转动两下后握住门把手向下按,打开了皮特的房门。他叹了口气,回头看我:“迪兰,是你杀了皮特,她才成了‘可怜的美人儿’。”
“我知道,但是,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摊开双手,看着艾伦·托马斯靠在玄关的墙边脱鞋,他说:“你也脱了,要是留下足印就糟了。”
我转身关上房门,靠着月光走进了皮特家。
皮特家里的地板冰凉,走在上面像是踩在水上一样,他家里冷得让人发抖。艾伦·托马斯关上了源源不断送出冷风的空调,开始在皮特的客厅里绕圈子。
哪儿也看不到艾琳所说的紫色运动包。
“上哪儿去了?”他手里举着散发出柔和火光的打火机,又开始在客厅绕第三个圈子。
我试图检查其他房间,除了浴室之外,皮特家里的房门都上了锁。艾伦·托马斯转到了厨房,他朝我吹了声口哨,招呼我过去。
“找到了?”
他也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摇晃着啤酒瓶。
“找到了这个。”他转开瓶盖,喝了一口,还大方地递到我面前。
我想无论上帝给我多少时间我都无法理解艾伦·托马斯的行为,任何行为。
他的大脑莫非和鱼类相似,记忆短暂,只能维持五分钟?
“我们是来找艾琳的行李的。”我提醒他。
“是的,但是我们找不到。”艾伦·托马斯从冰箱里找出盒奶酪。
“那我们该离开。”我说。
“不,我们得帮艾琳找到行李。”他打开了奶酪盒子,是盒切成片的蓝纹奶酪,臭的我想把它们塞进艾伦·托马斯的脑袋里。
“可是我们找不到。”我又开始头疼。
“没错,我们歇会儿继续。”艾伦·托马斯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不想把时间都耗这儿,我得去找德瑞克。我的钻石,我可不能让强尼抢先,绝对不能。
“迪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艾伦·托马斯捏了片奶酪放进嘴里,竖起耳朵问我。
“听到了。”
我听到上帝在对艾伦·托马斯说:快滚出这死人的屋子,放下他的啤酒和奶酪,滚回你妹妹那儿去!
“我想是从这儿来的……”艾伦·托马斯放下奶酪盒,从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往冰箱后的橱柜走去。他猫着腰,走得很慢,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这回我是真得听到了,不是上帝在咆哮,而是咕噜咕噜的响声,从那儿,就从那个柜子后传来。
有人在那儿?
在柜子里?
他在那儿干什么?
我和艾伦·托马斯围住这只一人高的柜子,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们拉着橱柜上的把手,同时打开了它。
见鬼,这里面是一条密道。
17、第十七章 。。。
“我们进去看看。”
艾伦·托马斯将打火机伸了进去,密道中的微风吹动火光,照亮橱柜中高高卷起的人物画像。此时我只能勉强看到画上女郎的半个脸蛋,画报的两端都搁在墙壁上凸出着的钉子上头。艾伦·托马斯将画报扯下来,那是张人物年历,画上的女星早已过时,这会儿不知在哪条街巷里卖酒陪唱。
“他放一张美人画像在柜子里给一条密道当门帘。”艾伦·托马斯将画报卷起,放回原处,“皮特这家伙一定是个电影迷。”
“我想我们不该进去。”
我站在橱柜门口看着微弓起背,迈进密道里的艾伦·托马斯。
皮特这家伙是不是电影迷我说不上来,但是一个正常的宠物美容师可不会把家里房门都上锁,还在厨房后头给自己挖密道,不,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也许后头是个酒窖。”艾伦·托马斯回身冲我招了招手,“来吧,迪兰,有点冒险精神。”
他以为自己是哥伦布还是杰克船长?来点儿冒险精神?我看他该来点儿团体意识,自个儿想要下地狱就别拖着别人垫背。
“我问你两个问题。”我依旧站在原地,朝艾伦·托马斯比出两根手指。
“第一,这儿附近有银行吗?”
“没有,得开出好几个街区才有一间二十四小时的自助银行。”
那么皮特绝不是为了想要挖通金库才造的密道。
“第二,你看到地上的血迹了吗?”
“看到了。”
在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后,艾伦·托马斯陷入沉思,他往回退了两步,摸着密道的墙壁,甚至俯身去嗅地上的气味。
“迪兰,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艾伦·托马斯舔了舔嘴唇,眼神游移着向我提问:“这附近有韩国餐馆吗?”
“这和这条该死的涂满血的密道有什么关系?”
大概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整日都在思考些什么样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或许皮特只是在这儿宰狗然后卖给韩国餐馆,”艾伦·托马斯朝自己脖子上比划,“你知道,他们爱吃这玩意儿,尤其是在冬天。”
我想把他宰了,不过哪里的餐馆都不会要他的肉,他可比不上那些猪狗的味道。
“那你认为呢?”艾伦·托马斯又再次抬起脚步踏上皮特的密道。
我认为皮特是个像德瑞克一样的变态杀人狂,他有自己的屠宰场,在那儿化身恶魔。
谢天谢地,我这辈子总算是干了桩为民除害的好事儿。
“前面有台阶。”艾伦·托马斯已经走得很远,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形,唯有他手上那星点火光还在周遭黑暗的压迫中顽强地闪耀着。
“迪兰。”艾伦·托马斯的声音自那漆黑深处传来,碰撞着两旁的墙壁,引起阵阵回音,宛若幽灵的低呼。
好吧,好吧,我倒要看看曲奇饼干脑袋的皮特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
我赶上了艾伦·托马斯,他就站在台阶前等我,他将打火机凑到我面前,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的身躯与黑暗相融,脸庞被火焰照亮,笑容诡秘狡诈,如同夏夜里等候在树林前引领迷途的孩子走向魔王宫殿的恶魔。
“我们走。”他用十分冷漠,有别于往日的语调说道。
我头一回觉得艾伦·托马斯和亚当,艾琳是一家人,他们拥有相同的冷峻眼神,不近人情的紧绷嘴角,还有那两颗神秘,难以捉摸的蓝眼珠。
我们踩着潮湿的水泥阶梯向下走,老鼠与壁虎是我们的同伴,腥臭一路与我们同行,随着我们深入地下而愈发浓烈。
就在我们踏上平地时,又听到了那阵咕噜咕噜的响声,艾伦·托马斯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向前挪着,我紧跟在他后面,借着打火机的亮光,我们看到了一双脚,一双正在用脚底踢着番茄罐头,裹着石膏的脚。
脚的主人似乎是感应到了火光,立即停止了脚下的动作,咕噜咕噜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艾伦·托马斯伸长胳膊,火光渐渐朝那双脚的上方移动,我看到一双被反绑的手,接着是后背,肩膀,脖子。
看上去像是个男人。
我走过去抓着男人的头发看他的脸,他的脸上写满恐惧,嘴里塞着一团丝袜,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肩膀抖个不停。
“你好,科林,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我的钻石在哪儿?”
“在听他说话之前……”艾伦·托马斯将打火机塞到我手上,走出了这昏黄的光圈。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没一会儿,他握着只银光闪闪的烛台重新回到了我眼前。他接着刚才的半截话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得把他的丝袜拿开。”
说着,他弯腰抽出科林嘴里的黑色丝袜,这恶心的家伙,还抖开丝袜查看,最后评价道:“黑色柔光丝袜,办公室秘书的最爱。”
我给他手里烛台上的蜡烛点上火,他将火光凑到科林面前,烛火逼得太近,差点烧着科林的眉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钻石在哪儿!!”
这是即便两腿负伤也要抢了钻石逃出医院,遭人绑架的可怜小子科林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我可不会相信他,不过,或许艾伦·托马斯会相信。
“迪兰,他说他不知道。”艾伦·托马斯无计可施地看着我。
“你相信他不知道?”我把科林踹到墙边,艾伦·托马斯拿起烛台紧跟着过来。我给科林搜身时,他开始在地下室里踱步,又接着点亮了好几个烛台。
“我真的不知道,相信我,求你们了,我从医院出来上了那个他妈的变态佬的车,迷迷糊糊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我亲眼看到他拿走了我的铁盒,拜托了,相信我,我说真的。”
科林开始在我耳边哀求讨饶,我把他里里外外摸了个遍,确实没见着铁盒。
“我看我们该用这些玩意儿进一步给他搜身。”
我看向说话的艾伦·托马斯,他站在一只长木桌边,摆弄着上面陈列的大小刀具。这地下室像间手术室,不,没有哪家医院会在手术室里陈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这该是某某大学里的一间解剖室,我们的皮特教授就在这儿默默地展示着,练习着他那些折磨人的技巧。
这儿一定死过不少人。起码屋子中央的银色手术台上就透着股死亡的气味。
“你说他从哪儿弄来这张桌子。”艾伦·托马斯还伸手在手术台上蹭了一下。
谁知道呢,这年头,只要手上有点钱,上帝的脑袋都能有人给你弄来。
皮特这家伙可真恶心,他有一整列的乳 房标本,各种肤色,各种大小,这些半圆的脂肪堆积物被从人身上切下,顶着或浑圆或□的□在澄澈的福尔马林中静静躺着。
他还制作漂亮的人体标本,要不是艾伦·托马斯告诉我他们都是死人,我还以为这是遇上了强尼的埋伏。
这些人体标本被摆放在屋子四周,那都是些美少年,骨骼纤巧,皮肤苍白,双目低垂,光滑柔顺的头发被撩在耳后,专注凝视着地面的神情仿佛是在为某桩恋情所忧心。
他们全身□,□的毛发被剃得干净,规规矩矩地直立着。
“嘿,我说科林,要不是我们,我看你也得成为这里面的一个。”艾伦·托马斯走到一具金发的标本面前,戳了戳少年的脸蛋。
“弹性真不错。”他说。
“天呐,艾伦。”我张大嘴,难掩惊讶地看着艾伦·托马斯,他显然对我的表现深感困惑,歪着脑袋有些局促地挠着鼻尖问我,“这是怎么了?”
“哦,不,我只是惊讶,你竟然敢碰一个死人的脸蛋,你就不怕他早已基因突变成了僵尸?”我踹了地上的科林的一脚,踱到艾伦·托马斯面前,对他打了个响指。
艾伦·托马斯神情僵硬,低头不语,手里把玩着木桌上一柄细长的手术刀。
“嘿,快给我松开,带我离开这儿!”科林大喊着要我给他松绑,在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不死心的科林开始拿自己的脑袋撞墙:“我在这儿,该死的,我他妈的在这儿,快给我松绑,我可不想待在这鬼地方,求你们了!!”
艾伦·托马斯在科林的吵吵嚷嚷中回过神来,他叹息着放下手中的手术刀,对我说:“我看我们得一把火烧了这地方,这么多死人一旦复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想艾伦·托马斯根本不在乎那些钻石,剖开他的脑袋,也一定看不到脑髓,那狭小的空间里必定坐着一个面容蜡黄,身患帕金森综合症似地淌着口水的人形怪物。他一双干枯的手上操纵着两个红色摇杆,一个代表“是”,一个代表“否”。这道是非题的命题十分简单明了:这玩意儿他妈的是不是僵尸。
除此之外,他脑仁里这小人再不会判断其他任何问题。
我抓着科林的衣领把他拖到手术台下,我对他比出两根手指,说道:“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怎么坐上皮特的车,第二,你看到他把铁盒放到了哪里?”
科林的答案来得迅速,我才问完他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从医院跑出来之后在路边歇脚的时候皮特把车停在路边和我搭讪,他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就上了他的车,接着……”
“好的,那第二个问题呢?”
“我醒来时什么都看不到,一片漆黑……”
“我再说一遍,”我打断科林,掐着他脖子对他申明道:“我只想听我问的问题的答案。”
“好的,好的,”科林着急地看着我,两眼泛红,我真怕他又尿裤子,这地方的气味本来就难闻,要再加上他这新鲜的尿臊味,还没问出钻石的下落,恐怕我就得窒息。
我松手,拍了拍科林的肩对他微笑道:“好孩子,别紧张,慢慢说。”
科林咳了一会儿才又开始:“他把铁盒塞近了风衣里,他穿着件风衣,当时正在和人打电话,听上去像是准备出门。”科林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艾伦·托马斯也凑过来询问他:“他只拿走了你的铁盒?没有拿走其他东西?”
“我身上只有这只铁盒。”科林垂下脑袋,他说:“我想他不知道那里是钻石。”
我朝科林道谢后决定离开,如果今夜的我依然倒霉透顶,那么装着钻石的铁盒应该就在半个小时前被我和艾伦·托马斯丢弃在荒草中的皮特身上。
“等等迪兰,我们就这么走了?”
他想在这儿等汉尼拔教授来和他约会吗?
我拿起一只烛台,将其余的蜡烛一一吹灭,那些面目柔和的少年标本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科林蠕动着身体试图逃脱黑暗的追捕,他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像一条反应迟钝的青虫。
“带我一起离开这儿,求你们了,别把我留在这鬼地方,这儿都他妈是死人!!”
我踩上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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