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多次遭到杀手的截杀,儿臣几乎死在杀手的刀下,这多番劫难让儿臣身体不堪重荷,让父皇担心了!”
皇帝大怒:“是什么样的杀手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截杀太子……”话未说完就急剧地咳了起来。
宇文景微眼眸一转,忙上前一步,轻拍着皇帝的背部,转身又端起参茶恭敬地奉于皇帝面前,转头正想开口,可惜宇文川远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父皇不必动怒,儿臣已掌握了一些线索,相信假以时日,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商云渊眼中的一缕忧色如水鸟掠过水面,荡起了些许的涟漪,故作忧愤地说:“皇上,谋杀太子,无异于动摇国之根本,臣请命调查此事,清除祸乱的根源!”
宇文川远笑道:“不必惊动国舅,萧老相国掌管刑狱。手下颇多能吏,此事交给相国即可!”
“太子殿下……”商云渊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原本密切注意商云渊神色变化的萧行洛慢悠悠地开口:“国舅莫非以为老朽年迈,担不起重任了吗?”
商云渊无言以驳,他知道萧行洛老谋深算,非是易于对付之辈,此事唯有另做打算。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皇儿歇息去吧!”
宇文川远起身:“父皇,儿臣尚有要事上奏。”
宇文景微逮到一个开口的机会,冷冷地:“皇兄,父皇累了,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说吗?父皇的龙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宇文川远微微一笑:“四弟稍安毋躁,为兄所奏之事便与父皇龙体有关。”
皇帝恹恹地,示意他说下去。
“儿臣幼时曾听皇祖母提起,天下医家圣手并不在皇宫大内,而在于山野之中,流云山庄乔家则是个中楚翘……”
听到“流云山庄乔家”六字,躺卧榻上的皇帝突然激动地坐了起来,原本无神的眼眸迸射出灼人的烈光,颤声道:“你去了乔家?谁?你见到了谁?”话未说完,整个人又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去。
扑朔迷离之往事云烟(4)
龙啸殿内顿时一阵忙乱,数位御医头冒冷汗,生怕皇帝有什么差池。
宇文川远虽知皇家与乔家之渊源,却不明了皇帝因何激动。
萧行洛对皇帝与乔家的恩怨纠缠虽有耳闻,但岁月匆匆,转眼已是二十年,皇帝今天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商云渊对流云山庄乔家的了解仅仅是乔家治好了太子的顽疾,坏了他的大事,他钢牙暗咬,静默地等待即将亮相之人。
而宇文景微纯粹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山野之人为何让九五之尊如此的失仪。
皇帝“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如大浪急涌急退,他撕裂着嗓子:“乔家人在哪里?宣!快宣!”
皇帝的谕旨何人敢怠慢?但被宣之人却姗姗来迟。
等待在令人窒息的紧张焦灼中度过。
一路披星戴月,风尘仆仆,乔津亭最是忍受不了自己满面烟尘的样子,当梳洗后的乔津亭的倩影在龙啸殿的大门出现的时候,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她。
皇帝的眼珠子几乎撑破了眼眶,眼神紧紧地粘在乔津亭的身上。
在含义各异的眸光复杂多变的神情中,乔津亭从容淡定地缓步而来。
越走越近,皇帝原本热切紧张焦渴的神情渐渐、渐渐地变得暗淡,沮丧在他憔悴青白的脸上漂浮,“不是,不是,不是她……”低语中的凄楚愁苦如乌云盖顶,弥漫了整个大殿。
突然皇帝疯狂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不是你不是你……你说过,参商永不相见……”
与皇帝的悲苦迥然不同的是,宇文景微的胸腔被惊喜填得满满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两年前在华山之巅明月之夜邂逅的女子竟然在他踏破铁鞋之后从天而降,如果说两年前的她是一个虚幻,那眼前的她却是多么真实的存在。一时间,他顾不上皇帝癫狂的反应。
萧行洛暗暗摇头,不满一国之君如此失态。
商云渊似有所悟,敢情昏君也是为情所苦?内心冷笑:原来你也有今天!于是他闲闲地作壁上观。
皇帝的反常是宇文川远始料不及的,他担心皇帝的情绪大起大落伤了原本虚弱的身体,对乔津亭说:“乔,你先去吧!”
乔津亭柳眉微锁,一进大殿,她便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不是寻常的熏香,陌生中带着熟悉,很诡异的一种香气。正思索间,听到宇文川远的话语,她自然明白他的用心,便不以为忤地转身准备离开。
“慢……”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皇帝突然瞥见她左耳后三颗排列整齐鲜红欲滴的痣,“转来!”
乔津亭有些无奈,转过身来,只见皇帝已收起了狂态,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连她腰间佩带的半块血玉也没有放过。这眼神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饶是乔津亭向来大胆坦荡,但在这样不寻常的扫视中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不免地,内心起了些愠怒,眼神扫向了宇文川远,似在轻责他。
宇文川远给了她一个安抚歉然的眼神,乔筋亭的脸微微一红,自天绝谷的一刻惊魂之后,一种愈见浓重的情愫总在两人之间流动,纵使是在刀光剑影在血雨翻飞中,也没有被冲淡半分!
两人之间的熟稔温存的眼神交流落在密切关注着乔津亭的宇文景微的眼中,宇文景微顿感一种说不清楚的难受涌上心头!
许久,皇帝缓慢低微地说了一句:“像,像……”
扑朔迷离之往事云烟(5)
乔津亭有些莫名其妙,像?像谁?父亲吗?她倒也与父亲有五分相似,母亲吗?剩下的五分就是母亲的了,不过,她耳后的三颗奇特的红痣则是完全遗传于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总算缓过神来,乔津亭上前见过:“流云山庄乔津亭见过皇上!”她既不躬身更不下跪,萧行洛沉喝了一声:“大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皇帝摆摆手,“罢了,乔津亭,”他迟疑了一下,“云……云似墨是你何人?”
乔津亭倒不惊讶:“是我母亲!”不过,她倒奇怪皇帝为何问的是母亲而不是父亲,突然她似有所悟,莫非……
皇帝叹了口气,眼神飘忽起来,嘴角噙了些伤感地感慨道:“二十年过去,她的女儿也这么大了。”这话似是在自言自语,众人不敢答腔。“你母亲好吗?”
一听这话,乔津亭的心陡的一酸,母亲好吗?她也不知道啊!当年,性烈如火的母亲,不满父亲带回了异母姐姐乔姮,更认定了父亲的背叛,毅然出走。母亲已出走了整整七年之久,这七年中,她在梦里也不曾与母亲多见!略一沉吟:“我母亲很好,与父亲常年在外游历!”
宇文景微的心颇不是滋味,皇帝在如此宠幸母后的同时竟然那么深切地牵挂着另外一个女子,而且是深入骨髓地牵挂!偏偏这个人会是她的母亲!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的她—乔津亭,可是她,在进入大殿之后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萧行洛见皇帝还沉溺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便上前进言:“皇上,还是先让乔姑娘为皇上诊脉吧!”
商云渊虽不知乔津亭的来历,但她既然能医治宇文川远的虫毒,这就说明了她的医术确实非同凡响。因为他不是不知道游丝索魂的来历,更不是不知道游丝索魂的厉害。一旦让乔津亭为皇帝诊治,还昏君一个生龙活虎的强健体魄,那他和影儿不知道又要受多少年的苦,不行,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他尚未开口,皇帝已疲惫地低声说:“今天朕乏了,先让太子安排好乔姑娘的住处,明天一早再过来吧!”
众人退出龙啸殿,萧行洛对宇文川远说:“太子,今晚一定要多派人手,以保证乔姑娘的安全!”
宇文川远点点头,这一层他早已想到。他与乔津亭正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一声:“乔姑娘……”
乔津亭与宇文川远转身,宇文景微与商云渊迎了上来。乔津亭眉头一皱,恍然:“文公子?”宇文景微剑眉斜飞,星眸蕴笑:“莲花峰顶飞玉笛,翠云宫井舞翩跹,乔姑娘,华山一别已两年有余,难为姑娘还记得文羽!”
“文羽?宇文!”乔津亭轻声一念,继而淡然一笑:“原来是宫中贵人,乔津亭倒是失敬了!”说是失敬,但未见低眉。
宇文川远看着乔津亭,一丝不悦像寒星在心中飞驰而过:“你们认识?”
萧珉曾与乔津亭联手拯救清南关的百姓,算得上是共了患难;怎么连宇文景微也与乔津亭有“莲花峰顶飞玉笛,翠云宫井舞翩跹”的香艳邂逅?倒是自己似乎总比他人晚了一步。一股强烈的酸流泛起,不可遏制!
宇文景微哈哈一笑:“皇兄有所不知,两年前小弟与乔姑娘有一面之缘,也算是故人了!不意今日在此相会,想来缘分不浅!”“缘分不浅”四字是对着宇文川远说的。可惜他没有看到他期待的表情出现。
乔津亭倒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一旁含笑而立的商云渊,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宇文景微不以为意,犹自笑道:“今日方知姑娘乃医家圣手,我有一病,由来已久,来日还要烦劳姑娘诊治!今日天色已晚,不敢妨碍姑娘休息了!”
目送宇文川远与乔津亭走远,商云渊见宇文景微犹在观望,会意一笑:“臣从不闻殿下有何病疾,敢情这病因乔姑娘而起?”
扑朔迷离之往事云烟(6)
宇文景微哈哈一笑:“国舅好眼力,国舅对乔姑娘的观感如何?”
“秀而不媚,沉雅端方,动静皆宜,进退有度,处变不惊,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商云渊看着一面心驰神往的宇文景微,心下一声冷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怪殿下倾心,不过,殿下,这淑女却也难求啊!”
宇文景微回过神来,“国舅何出此言?”
商云渊阴阴一笑,昏君啊昏君,纵使不能亲手置你于死地,可是能看着你的儿子们火拼也是一大快事,他试图将火烧起来:“殿下,近水楼台啊,说不准太子殿下……”
宇文景微拂袖而去:“国舅小看甥儿了!”
商云渊内心暗喜,对着宇文景微的背影说:“殿下,请你去看看皇后,将今天的事情跟她说说,别让她闷着,或许她会给你主意!”
一路无言,宇文川远沉默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这‘莲花峰顶飞玉笛,翠云宫井舞翩跹’是怎么一回事?”语气竟有些不善。
乔津亭轻易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醋意,淡淡的羞涩与欣喜在心头泛起,但她却故作茫然:“什么?”
宇文川远目光如炬,并没有放过乔津亭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也知道眼前人儿故作糊涂,但乔津亭不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满。
乔津亭突然想起龙啸殿中奇特的香气,问宇文川远:“你有没有发觉皇上寝宫的香气有些奇特?”
宇文川远摇了摇头:“皇上素来喜欢那种熏香,多年未曾变更,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乔津亭点点头,马上又困惑地摇摇头,“目前还说不上来发现了什么,但我有一个直觉,这熏香肯定有问题!说不准皇上的病啊,就由这熏香而起!”
宇文川远一骇:“那,是否马上让人撤去熏香?”
乔津亭深思地,又摇了摇头,尚未开口,宇文川远领悟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不能马上撤去,要从熏香身上去寻找病根?”
乔津亭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怎么这人就这么轻易地明了她的心思:“你……”眼神一碰触上宇文川远明澈如深潭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睛里有激赏有恋慕有……有如旋涡一般似乎要将她深深地卷入其中,将她紧紧包裹,她大羞,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竟可以表达出那么复杂的情感,而这情感倾泄的对象是她乔津亭。
两人不再言语,默默地走着,任凭一股甜蜜在二人之间来回地流串,两颗心在夜色朦胧中不安分地激烈跳动。
宇文川远几次想去牵住乔津亭的手,但终是不能,他怕自己的一时唐突惊吓了身边的佳人。他有些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奇异地,在这空旷沉郁的宫城他又闻倒乔津亭身上淡淡的药香,能安抚他焦躁魂灵的药香。
在没回到东宫之前,萧行洛的从人已到达东宫,见到了太子妃萧琰。
东宫内侍总管赶来迎接太子大驾,并禀告太子,东宫内眷已在等待太子回宫。宇文川远尴尬了起来,为安全起见,他必须要将乔津亭安顿在东宫,以便就近照应,可是这样一来,乔津亭首先看到的便是他的妻妾们,恋慕之心方起,情尚未转浓,乔津亭一旦见到他的妻妾将作何感想?挥挥手,传令内侍总管,命宫中众人不必迎接,各自回房去。
深宫情仇之柳眼梅腮(1)
宇文川远将乔津亭安置在了一个独立院落——“飞鸾静轩”里,此地原是他平日里读书休憩之所,从不许旁人擅入,最是清幽,夜风中,杨柳拂动,月挂树梢,淡淡光华轻泻在一池清水上,平添了一分静好。让乔津亭惊喜的是,卧室的窗台上里静置有两盆盛开的菊花,菊花的花期原在九月与十一月间,在炎热的七月里竟可看到,已让人惊奇,最让人意外的是这两盆菊花不是凡品,而是菊花中稀有的品种——绿牡丹,乔津亭低首细看,隐约可见它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当真是姿容绝世。
梳洗过后,已是二更天,乔禁亭毫无睡意,静坐在窗台前,迎着拂面清风,端详着花中隐逸者的绝色。
一阵脚步声传来,外室响起宇文川远低沉醇和的声音:“白蘋,你家少主就寝了吗?”
乔津亭的心一跳,迅速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衣着尚算整齐,便缓步走出。
宇文川远含笑而立,“这个地方还过得去吧?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乔庄主?”语气轻松,还带了些玩笑的意味。
乔津亭扑哧一笑,很快地,她故作惶恐状,连连作揖:“太子殿下折杀小民了,能住进皇宫内苑,小民三生有幸啊!”
话未说完,她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宇文川远见她笑容灿烂,神采飞扬,兼之笑语清脆,悠扬动听,不由心神具醉,深深地凝视着她,声音夹带着浓郁的情愫,低低地:“你喜欢就好……”
白蘋借故进了内室,一时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香,似是花香,又似是药香在猛烈地冲击着宇文川远的神志,他伸手,眼看修长的五指就要温柔地抚上乔津亭柔软细密的长发,门外响起侍卫恭敬的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妃求见!”
“太子妃?”是的,太子妃!乔津亭一颗原本暖暖的柔软的心被“太子妃”三个字猛刺了一下,辣辣地疼痛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自然滑落,她强作若无其事地转身,面向东窗,伸手抚弄飘入窗台的柳丝。“太子妃萧琰”这五个字早在三年前就摆在了流云山庄“锁烟擒月”的案头上,她并不陌生,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竟然都给忘了,她茫然了,是真的忘了吗?还是刻意地去回避?
“太子妃”?宇文川远的手一僵,停在了半空,半晌,他颓然地垂下了手,吩咐侍卫:“让她进来!”不一会,太子妃萧琰已袅娜地已走了进来。
出于礼节,也是好奇心的驱动,乔津亭转身,可巧,与太子妃萧琰打了个照面!迅速地,在明眸数转间,两个年轻的女子都将彼此的最初印象埋入了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