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凝望,笑生双靥,乔津亭慢慢偎进宇文川远的怀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其实,我所得到的,何止你所说的一件?”
“什么?”宇文川远伸手搂住乔津亭纤细的腰身,一手探入石块底部,一拧一块小石。
“我所能得到的,是世上最珍贵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惊叫,乔津亭在宇文川远的搂抱之下跌进一个深坑之中。
宇文川远得意地“哈哈”大笑,“看看,这又是什么?”
这又是一条密道!乔津亭好奇心大盛,正欲深入,宇文川远一把拉住了她,“不用去了,密道的终点是北郊驻军的中军帐。”
北郊驻军有五万之众,向来为宇文川远所重视,它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是大魏朝军队的精锐,但驻军的主帅却一直是萧家之人。如今,宇文川远与萧家关系日僵,迟早有一天,宇文川远与萧行洛定然势同水火,你死我活,而这条密道,直通北郊驻军的中军帐,分明是一旦事变,宇文川远可以命人通过这条密道,直入中军帐中,斩杀主帅,控制驻军!
乔津亭会心一笑,“你当真是思虑周全!”
“当然,”宇文川远傲然一笑,“我若是看一步走一步,早就不是今日的宇文川远了,唯有事事未雨绸缪,方能高枕无忧,你说呢?”
帝王之尊,固然是万民敬仰,无上尊崇,但这般殚精竭虑,瞻前顾后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宇文川远,以弱冠之年登上太子尊位,去岁荣登大宝,光鲜荣耀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个彻夜未眠?
“帝王之路,艰辛如此,真的是难为了你!”一声叹息,百味丛生,“今后,我定会与你一起,披荆斩棘!”
宇文川远细细回味这轻声叙来的誓言,虽不是动人心魄的蜜语甜言,但却是一个女子一生最坚定的承诺,“乔,今生,怕是我要累你一生,一生艰辛!这皇后之路,一样的布满荆棘!”
凤鸣天阙之玉珏成双(14)
回到“留云在轩”,天边弦月已然西斜。
五更天的时候,宇文川远离开了在轩,却将乔津亭留了下来。第二日,白蘋、绿芷、泠弦和流云十三骑也来到了“留云在轩”,陪伴着乔津亭在朝晖夕阴中静看花开花落。
宇文川远经常是日落时分飞骑而来,清晨离去,偶尔陪着乔津亭闲看飞霞流彩,也甚是惬意。
乔津亭深知宇文川远将她留在在轩的深意,无非是生怕她久居宫禁生了厌烦的心绪,内心甚是欢喜。
宫中女官频频往来于在轩与宫禁之间,将大婚与册封的礼仪一一对乔津亭演示,随着大婚日期一天一天逼近,宇文川远似乎越发的忙碌,来得也少了。
大婚前的两天,于南浦带着山庄的一干人众来到了“留云在轩”,乔津亭大喜,但也深深遗憾,大婚在即,爹娘竟不知身在何处,故而在无意中经常独自一人沉吟不语。
于南浦与白蘋等人深知乔津亭心事,经常想方设法哄着乔津亭开颜欢笑。
佳期就在翌日,夜来的“留云在轩”高挂大红宫灯,大红绸带翻飞出满轩喜庆,夜虽已深,但轩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四更天,绛烛高烧,玉屏春暖,乔津亭含羞带怯,端坐在菱花镜前,任由宫中资历颇深的女官为她细细妆扮。
轻点绛唇,细绘黛眉,龙凤冠压鬓,珠翠灿然,刻缯彩绘翚文的袆衣上身,其高华端丽,冠绝京师。
乔津亭秀眸微抬,见镜中之人肌如玉润,态若花柔,双眸流彩,不胜娇羞,直如了醉海棠一支。
天未亮,乔津亭在白蘋绿芷的搀扶之下登上凤辇。
雕鸾飞凤的凤辇碾在一路铺展的大红锦縀上,直往“端阳门”而去。
一路之上,喜乐喧天,有宫人千名将宫灯高举,洒飞漫天花雨,逶迤的仪仗,延绵而去,前后不见尽头。
乔津亭百感交集,险险泪落袆衣。与宇文川远这一路走来,其险绝艰辛,让人夜半惊心,幸好否极泰来,今日终可龙凤呈祥,玉珏成双。
天色微亮,凤辇到达“端阳门”。
“端阳门”前,两列宫灯排开,一如天上的星辰密集璀璨,映照蓝黑夜空如日间明亮。
白蘋伴在凤辇之旁,轻声笑对乔津亭,“少主,皇上亲自出迎了!”
乔津亭震惊,皇帝破了礼制,亲自迎出“端阳门”,这是何等隆重之事!
不多时,宇文川远冕旒之服在身,赫赫帝王威仪,尽在龙行虎步之间,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臣,尽可看到皇帝一面温柔的微笑,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梦寐以求的新娘,他的皇后!
一只大手伸进凤辇之内,搭在乔津亭的纤手之上,一声轻柔的呼唤在心灵深处传出,带着今生无尽的渴求和最深沉的喜悦,一个“乔”字出唇,胜却了千言万语!
两手相牵,一世相系,百年相伴!
凤鸣天阙之玉珏成双(15)
一对新人携手走在厚实的大红毡毯之上,一步一步,迈向今生的归宿——九重宫阙。
乐队奏着典雅的乐曲,飞扬在皇城的上空;清爽的晨风舞动着新鲜花瓣的甜香,让人心旷神怡;
乔津亭看不见一路而来的花团锦簇;看不见“端阳门”外文武百官的恭谨,看不见雍容华贵的命妇的钦羡;唯有一只大手,温热中渗着微汗的大手将她紧紧牵着,耳边是宇文川远带着笑意的轻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走进“端阳门”,宇文川远望着高悬的大红宫灯,脚步微微一滞,握着乔津亭的手一紧,有些轻颤起来。
虽看不见宇文川远的面容,乔津亭也能感觉到宇文川远的激动,他终于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将自己从“端阳门”外迎了进来!从今以后,他是她的夫,一世相守的夫!
宝华殿上,册封仪式庄严隆重,在内侍尖细的宣诏声中,她乔津亭,自这一刻起。成为了大魏朝的皇后。
俯身下拜,一双稳健的手臂却将她稳稳托起,醇和沉厚的嗓音在耳边盘旋着:“皇后无须多礼!”
婚礼仪式自清晨开始,一直延续到午后,册封、拜祭宗庙,礼仪繁复、严谨,颇为累人。
好不容易在送入洞房的唱颂声中乔津亭与宇文川远登上龙凤辇车,直往凤鸣殿而去,此时,日色已昏。
乔津亭被搀扶着坐在婚床之上,宇文川远一声圣旨下,所有人等皆退出洞房之外,一时间,洞房悄静无声,唯有清晰的脚步声传入耳际,一声声,越来越近。
盖头被轻轻挑开,乔津亭眼前一亮,见一张笑脸温煦如午后暖阳,“累了么?”
轻轻摇了摇头,轻笑出声,“不累!”将手覆在抚着脸庞的大手之上,犹自有些不确定,“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妻了么?”
宇文川远“呵呵”一笑,体贴地替乔津亭取下沉重的龙凤冠,“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洞房!”
乔津亭游目四看,晃眼的一片喜红无处不在,其华丽喜庆,让人目眩。
一只翡翠玉杯递至眼前,一阵清醇的酒气扑鼻而进,这是交杯酒,从今之后,夫妻同心,祸福与共,一世不易!
琉璃宫灯的光彩映照在乔津亭的身上,烧得正旺的龙凤红烛“哔剥”有声,殿外喧闹的人声犹自入耳,窗纱上的光影似乎可见轰然在空中炸响的烟火的七彩华光。
乔津亭在宇文川远的热切注视之下有着些微的忐忑不安!他的眸光太炽烈!仿佛可以融解千年的冰川!此刻,他不是大魏朝的皇帝,他仅仅是一名渴望将新婚妻子拥入怀中的丈夫!
大手所到之处引起一阵的颤粟,尊贵庄重的袆衣落地,袆衣之下的绛红纱裤纱衣薄如蝉翼,映衬着肌理柔润,光滑如玉。
扯开绣着金色龙凤图案的血红亵衣的绸带,一具娇躯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丰润柔美,带着灼人心骨的清香,映入眼帘。
一股股的烈火炙烤着宇文川远的神智,一阵阵热情如海潮席卷而来,伸出大手,轻柔地抚着鲜嫩如花初绽的肌肤,突然,急切的吻如电闪雷鸣之后倾泻的滂沱大雨,落在乔津亭的眉眼上,落在柔滑的玉颈,落在挺秀的酥胸……
凤鸣天阙之玉珏成双(16)
秋日高暖,宝篆香沉,新人犹在旖旎温柔乡。
这蕙帐春深,兰衾香暖,让人心生无限眷恋。
宇文川远眼看乔津亭如琼蔬玉蕊,眉间春色,比了浓酒醉人,不由得高倚凤枕,懒下龙床。
命宫人取来乔津亭衣物上的血玉,用手掌温热微凉的玉身,轻轻地将它系在沉睡中乔津亭的颈上。
今日,玉珏成双,人儿比翼,天上人间,不离不弃。
温玉滑过肌体,乔津亭惊醒过来,抬眸见宇文川远倚在龙床之上,含笑俯视着她,“醒了么?要不,再睡一会?”
一声低低的惊叫,乔津亭将头探出金丝缕绣就龙凤图纹的大红锦帐外,见红日已然高升,回头,羞赫地问宇文川远,“什么时辰啦?”略略一伸龙凤百子绣被下的身子,只觉酸软无力,夫婿昨夜数番痴缠,竟让她酣懒如斯。
宇文川远见乔津亭明眸微转,微嗔深喜,尽在盈盈秋水间,遂疼爱一笑,将锦被拉高,覆盖住妻子裸露的香肩,“你尽管睡就是,别管他什么时辰。”
新婚的第二朝,就算是平常人家,也应早起端茶进奉,拜会翁姑及家中长辈,如今虽无翁姑,但皇家礼教犹存,尤其是宫中女官曾言道新婚第二朝,皇后应接见内廷妃嫔及朝贺的命妇,现已日上三竿,怕是来不及了。“都是你,让我惹人笑话了。”
“昨日我已下了圣谕,三朝之后,皇后方才接见内外命妇,你无须担心,安心歇着。”宇文川远“呵呵”一笑,见乔津亭脸上羞红凝不定,如熟透桃腮,忍不住在她的额头深深一吻,“我也罢朝三日,陪你!”
此番大婚,宇文川远先是破例出迎“端阳门”外,后是免了册封皇后的跪拜礼,再是罢朝三日,在旁人看来,定然是无上的隆宠!
深秋的晨早,虽有阳晖和暖,但也是寒气袭人,轻轻偎进宇文川远温热的怀抱,微微拢了拢翠云凌乱,仰头甜笑,“你这番作为,定然有人骂我娥眉惑主!”
“哈哈”大笑,宇文川远拥紧了怀中滑腻的身躯,“有你这等惑主娥眉,是大魏朝百姓之福,苍生之幸!”
“该起来了,不然,真的惹人笑话了!”推开宇文川远,伸手取过衣物,见他正准备唤取宫人侍候,俏皮一笑,“还是我来吧,让我来侍候夫君大人!”
由于无须接见内外命妇,乔津亭遂命宫娥为她随意妆扮,尽管是闲时服饰,但也是六幅绛色湘裙委地,裙摆绣就金色牡丹,灿然开放,富丽繁华;翠鬓挽就高髻,玳瑁斜插,步摇微颤,款款行移之间,长裙生动流畅,体态婀娜修长。
迎上宇文川远赞许的目光,扬眉一笑,“怎样?还好么?”
凤鸣天阙之玉珏成双(17)
“皇后,朕是不是该说得此天人,此生无憾?”宇文川远大笑,起身拉住乔津亭的纤手,“来,进膳吧,你也饿了!”
帝后对面而坐,乔津亭见御案之上,各色膳食约有数十种,玉碟装就,色泽鲜艳,甚是诱人。
宇文川远举箸,细心为乔津亭布菜,“来,多吃一些!”
转眼,眼前玉碗食物渐堆渐高,青红黄紫,各色齐备。乔津亭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玉箸,“太多了!”
宇文川远不依不饶,无视乔津亭娇嗔的斜视,笑着继续往她碗里添加食物。
不多时,泠弦手捧一方雕花檀木制就的盒子进来,见礼完毕,对乔津亭说:“姐姐,昨夜有人送来贺礼,于叔今早就让人送进宫来了!”
宇文川远深知乔津亭与泠弦等人情意弥坚,见泠弦仍是往日称呼,也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倒是泠弦从宇文川远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不由脸一红,屈膝赔礼,“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乔津亭一把将泠弦扶住,横了宇文川远一眼,转向泠弦,“泠弦,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不生分!”
望了一眼宇文川远,泠弦抿嘴微笑,低头不语。
“罢了,就照你姐姐的话去做就是!”宇文川远一拂广袖,“何人送来的礼物?”
泠弦恭声回应:“礼物是从沧州送来的!”
宇文川远神情一沉,双眉一挑,凌厉眸色乍现,望之让人生畏。
泠弦一个哆嗦,浑身一颤,不知何处触怒了皇帝。
乔津亭抚慰地握住了泠弦的小手,柔声说:“泠弦,礼物放下,你先去吧。”
看着泠弦默然退下,宇文川远有些焦躁地停下玉箸,举起酒杯,一人独酌,默默无语。
乔津亭好笑地看着宇文川远骤然黯淡的容色,直如一层阴霾遮住了深蓝清朗的天幕般,眼看骤雨将至。“你何必介怀?他仅仅是送了一份贺礼而已,值得你这样动肝火么?”
沧州送来的贺礼,除了英王宇文景微,尚有何人?
重重地将玉杯望御案上一放,醇酒四溢,宇文川远嗓音比深冬雨雪还冷:“这贺礼,他宇文景微理应送上朝廷,但至今不见贺表贺仪,违背礼数,理当重责;现在又将贺礼径直送来与你,这是何意?难道,他宇文景微还不死心?还在觊觎我的女人?”
凤鸣天阙之玉珏成双(18)
乔津亭叹笑着摇头,不去看宇文川远冰山将倾的怒色,取过檀木紫盒,打开一看,一阵惊异。
檀木盒的内里是上好的红绸,红绸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玉笛。
玉笛!乔津亭一阵怅惘,笛声遏飞云,逍遥四海游的日子在今后的生涯中仅仅只能在梦魂中出现,景微,你又是何苦对往事念念不忘?
正想取出玉笛细观,宇文川远已抢先一步,他长手一探,玉笛已经在手,仔细一看,怒火更盛。“啪”的一声,将玉笛往御案上一拍,“他倒是好大手笔!”
乔津亭仔细一看,吃了一惊,这玉笛不是一般的玉石制成,而是用玉石中极其罕见的羊脂白玉雕就。玉笛通体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当真是绝世珍品,难怪宇文川远讥讽他宇文景微是“大手笔”,而玉体上尚有细小如蚁的篆书二字:“静好”!
“静好”!这是宇文景微对她的祝福么?
默默将玉笛收回檀木盒中,宇文景微,不惜违背体制,触怒宇文川远,可见对她归于宇文川远是多么的不甘心;而如今在她新婚之际送来贵重的贺礼,可见又是诚心期盼她能静好渡岁,安好无虞,这一番的心事纠缠,想必是翻江倒海,悲喜酸涩难言。与萧珉的淳厚诚挚决心放下对她的一腔痴念想比,景微,显然是任性纵情的。
细看乔津亭的脸色见她微微怅然,眸底略有悲戚之色,宇文川远顿感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故意一挥广袖,扫落数只玉碟。
霎时,“叮当”之声不绝,霍然而来的脆响让在一旁侍候的宫人吓得直打哆嗦。
乔津亭不以为忤地淡然一笑,命宫人收好檀木盒,温言相劝,“你何必生气?”
“我……我当然生气,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看到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大献殷勤!”宇文川远别过了脸去,语气虽有所缓和,但脸色依然不悦,左侧的半边脸,背着光线,是淡淡的暗影一片。
乔津亭内心一惊,若是此番处置不当,勾起宇文川远对宇文景微的嫉恨,日后,他兄弟君臣二人之间难免又起波澜。
“你该知道,我对景微,纯粹是友朋之义,你莫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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