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胆大妄为!”
看宇文川远一面的笃定,恍若胸有成竹,乔津亭还是心有疑虑:“今晚,皇宫之内不仅仅有宇文景微,还有……”
宇文川远将茶杯端至乔津亭的面前,接着说,“还有商云渊?是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不用替我担心!”
乔津亭的脸一红,“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宇文川远失笑,伸手抚住乔津亭的面颊,却心疼地发现,乔津亭的双眸倦意横流,“是的,你今晚看到什么我都应该知道,否则,我如何能安之若素?稳坐钓鱼船?”
血雨腥风之尘埃落定(11)
乔津亭盯着宇文川远,“你知道商云渊与皇后……”脸一红,那种男女苟且之事,虽是洒脱如乔津亭者也难以出口,但这事太让人难以置信!
宇文川远瞳眸一缩,杀机乍现,接下乔津亭的话语,“商云渊实非皇后的哥哥,只不过借了商云渊的名堂,打着国舅的旗号,与皇后淫乱宫闱,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谋害我和父皇;皇后恐怕已经不再痴呆了吧?宇文景微也只不过是皇后和商云渊手中的一颗可怜的掩人耳目的棋子,是还是不是?”
宇文川远所言,恍似今夜亲眼所见,乔津亭骇然:“你是何时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动声色?”
宇文川远笑叹了一声,乔津亭固然是聪慧过人,但这等相互倾扎异常酷烈的宫廷斗争对她而言还是陌生的,“早在皇后中毒昏迷不醒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所以隐忍不发难,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一直在为他们制造机会,也一直在等,等他们将自己推上悬崖边上,我再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摔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现在他们已经踏在悬崖之上,后无退路,死神在向他们招手了!”
这番话虽没有一字血腥,但却杀机凛凛,顷刻间兵不刃血,就能置人于死地。
乔津亭全身一个激灵,看着烛火之下嘴角微抿双目微眯眼角眉梢横过丝丝冷酷的宇文川远,他也一样是那样的心机暗藏,步步设局,步步为营,将一切做得密不透风,甚至连自己都被瞒了去。
见乔津亭眼眸中闪过的一丝不悦,宇文川远知道她终是难以接受事实的残酷,或许,她也难以接受在阴谋诡计的漩涡中打转的自己,“乔,你在怪我?怪我瞒了你?”叹息一声,“自你为我进宫以来,你已经为我担负了太多,所以,能不让你知晓和担忧的,我都尽量瞒着,毕竟,这不是能让人愉快的事情,你,能谅解我的一番苦心么?”
乔津亭苦涩一笑,宫廷斗争,权力的争夺,谁是谁非,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让人争议不已的话题,宇文川远固然在这场斗争中占尽公理正义,但其中也不乏诡异的手段和阴险的心机!“到时候,你将如何处置皇后和商云渊、宇文景微及宇文景煌?”皇后与商云渊或许其罪可诛,但宇文景微和宇文景煌,特别是宇文景煌,他仅仅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宇文川远伸出修长的手,将乔津亭的紧紧握住,却发现手心中一片冰凉,知她所思所虑,“你放心,在不留后患的前提下,我会尽量地从轻处罚,绝不大开杀戒,连累了无辜!”
这话终究是含糊其辞的,什么叫“尽量”?什么叫“不留后患”?乔津亭突然一阵惊心,眼前的宇文川远似乎突然间变得有些陌生,他也终会是一个酷烈的王者么?或许,皇家的血脉里,可能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一定是冷酷!宇文川远,素有仁爱之名的宇文川远会也是一样吗?不过,为宇文川远设身处地的一想,他又能错到哪去?成王败寇,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你,确定是胜券在握了吗?”
血雨腥风之尘埃落定(12)
宇文川远见乔津亭晶眸中的一丝迷茫和阴郁散开,莞尔一笑,傲然开言,“在这场斗争中,我是占尽了天时、地理、人和,岂有不胜的道理?他商云渊、皇后和宇文景微好不量力,一者,他们并没有处于权力的核心,手中没有掌控足够的兵力,财力,试问要发动政变又谈何容易?二者,所依靠者不过是江湖宵小之辈,一旦阴谋败露,再无伎俩可施;三者,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已经注定了谁是失败者;四者,我宇文川远岂是昏庸无用之徒?任人搓捏摆布?作为我的对手,商云渊唯一高明的手段就是搬来了大凉国使,让我措手不及,乔,幸亏有你,帮我化解了这场危机!”
乔津亭不能不叹服,论智慧论权谋,宇文川远终究是高了一筹,难怪多年来身为先皇后的遗子他可以身陷权位的风暴眼中屹立不倒。只是,宇文川远,对皇帝又知道多少呢?“你是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对你的父皇,你又知道多少呢?”
宇文川远讶然,想起回京师之前遣人探知自己遇刺之后皇帝对乔津亭的作为,至今未见回音,此刻闻听乔津亭一语,内心一惊,“乔,你何处此言?”
乔津亭悲哀一笑,不复言语,宇文川远机关算尽,却漏算了一个皇帝,或许,她乔津亭理该有这样的一个劫难?
宇文川远凝眸乔津亭,内心暗自警惕,或许,真的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关乎皇帝,关乎乔津亭!待变端过后,他一定会弄个明白!
等待了漫长的二十年,眼看韶华将尽,华发丛生,终至盼来这人生最值得期待和兴奋的一刻!
眼看朝臣目瞪口呆,无可奈何,商云渊手捧诏书,傲岸睥睨,宛若王者。
商云影是“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大红华服绚丽逶迤,华彩灿灿,金步摇流光溢彩,插在高髻之上,熠熠生辉;虽是人已中年,但花容不减,体态窈窕依旧,兼之刻意装扮,若言是花妒月羞,方能衬了商云影此刻的六宫粉黛无颜色。
皇帝神情呆滞,身体僵硬,宛若任人摆布的木偶,目光虽然流转,但口却不能言,似是塞进了一块东西。
宇文景微腹藏心机,利刃在袖,伺机发难。
皇九子宇文景煌一身华服,好奇地东张西望。
殿外,“无花楼”杀手手中大刀雪亮,凛凛而立,杀气腾腾!
朝堂一片死寂,商云渊站在丹阶之上,朝端坐在一旁的商云影得意一笑,缓缓展开手中诏书,诏书上,“传帝位与皇九子宇文景煌,皇后与国舅共同辅政”的字样似乎在随着商云渊的心跳不停地跃动,大红玺印如鲜血般的红艳。
兴奋莫名,商云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二十年的苦心谋划,终于握住了一纸诏书,大好天下!
血雨腥风之尘埃落定(13)
朝堂高远,不知皇城中的风云变幻,就在商云渊一干人踌躇满志的时候,京畿守卫统领张蕴之已下令打开城门,放进由萧珉带领的部分京郊驻军,随即封锁城门,与驻军一起,大肆搜捕京城中商云渊的党羽,捕杀“无花楼”杀手黑衣人!
宫中禁卫统领秦弓大开宫禁,恭迎皇太子回宫,之后不动声色地将散布宫中的商党一一解决,除了龙啸殿外的“无花楼”杀手之外,宫中的一干涉及政变的人众已被捕杀殆尽。商云渊不知,他手中紧握了诏书,实际上是握紧了死亡!
商云渊傲慢的目光在朝臣在宇文景微的脸上一一横扫而过,暗中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帝位与皇九子宇文景煌,皇后与国舅共同辅政,钦此!”
朝臣面面相觑,以为诏书之上所写是将皇位传与皇四子宇文景微,谁知却是皇九子!此时,朝臣当然也自明白皇帝诏书已然下达,不论真假,唯有遵从,方是活路!正待山呼“万岁”,宇文景微喝了一声“慢着!”
众人讶然,目光所聚,均在宇文景微的身上,商云影娇叱了一声:“皇儿,宇文景微,朝堂之上不得放肆!”
商云渊微微冷笑,慢条斯理地合上诏书,“四殿下可有什么疑问?”宇文景微的反应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却不知,殿外的“无花楼”杀手已有过半被宇文景微许以足够让他们对商云渊倒戈相向的丰厚酬禄。
宇文景微冷笑,厉声斥责:“国舅,这诏书上当真是父皇的旨意么?”转身面向朝臣,大声道:“诸位大人,太子外出赈灾,至今未归,恐已被国舅派人杀害,父皇日前病重,传位与皇子理所当然,但皇九子宇文景煌年幼无知,如何能继承大统,治理江山?”
朝臣默然低头不语,在这剑张努拔的关键时刻,明哲保身是最明智的选择!
商云渊仰天“哈哈”大笑,嚣张气焰冲腾而起,“英王,这诏书上的玺印,英王不会陌生!再说,皇上就在朝堂之上,英王大可相询与皇上,我,只不过是传达皇上旨意而已!”
商云影花容变色,厉喝道:“英王扰乱朝堂,来人,将宇文景微拿下!”殿内侍卫执枪配剑,将宇文景微围住!
宇文景微望着脸色铁青的皇后,内心一阵苍凉,在皇后心里,他只是一颗棋子,早年是讨好皇帝的棋子,现在是谋取皇权的棋子,唯独没有将他当成儿子看待!注目皇后,“母后,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是您的儿子吗?你为何这般对我?”声色渐渐由苍凉变得严厉,最后是怨毒,“既然母后无视父皇恩宠,与国舅商云渊密谋叛乱,当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休怪儿臣无情!”转身向殿外大喝一声:“来人!”
一声令下,黑衣人冲进殿堂,一半护在宇文景微的周围,一半横在丹阶之前,护着商云渊及皇后,大刀相向,尽是寒光闪烁,可笑昔日所谓同生共死的弟兄,此刻为名为利,各为其主,顷刻就要血染丹阶!
事发突然,宇文景煌被宇文景微一把揪住,只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嚎啕大哭!
这瞬间惊变不在商云渊和皇后的意料之中,原以为一切事宜顺风顺水,按照意愿进行,谁知宇文景微突然发难,形势已然不尽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商云渊与皇后骇然相向,一个同样的疑问泛上心头:宇文景微到底何时起了异心?有了这一番的部署?当真的百密一疏,留了祸害。
宇文景煌的哭声揪痛了皇后的心,凤目圆瞪,声嘶力竭地朝宇文景微大喝:“宇文景微,孽子,他是你的弟弟!”
宇文景微仰天大笑,狂态毕露,“他是我的弟弟?哈哈,没错,但母后,你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么?”皇后与商云渊淫乱宫闱,是皇家百年不遇的奇耻大辱,宇文景微自然不能将这等丑事当众抖落,但相信这番话已然足够让皇后羞愧欲死!
血雨腥风之尘埃落定(14)
商云渊临危不乱,如法炮制,将皇帝擒在手里,接过黑衣人递上的利刃,一把横在皇帝干瘦的颈脖之上,“宇文景微,你若敢动景煌一根汗毛,你就替皇帝收尸吧!”
此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宇文景微知道,自己唯一的胜算仅在于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长对己越不利,毕竟,除了眼前围在自己身边的黑衣人之外,他并无强援!目前唯有将商云渊一举拿下,奠定大局方是至理。
紧揪住宇文景煌,退后几步,喝声:“拿下乱臣贼子!”
一瞬间,威严肃穆的殿堂变成了人间屠宰场,百官吓得乱成一团,黑衣人出手必然见血,霎时,血肉横飞,风云变色!死亡逼近的惨叫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声声入耳,声声摄人心魂。
皇后商云影被商云渊护在背后,惊恐万分!懊恼万分!难道二十年的谋划,今日要败在自己儿子的手里?二十年前是皇帝巧取豪夺毁了自己的一生幸福,今日眼看皇权在握,却霍然受阻,宇文景微,如果今日得遂所愿,她对宇文家的皇子皇孙断不留情!
被捏在商云渊手中的皇帝已然吓得面如土色,两眼发直!
厮杀!厮杀!头颅滚落的血溅七尺的不仅有黑衣人,也有闪躲不及的无辜官员!
宇文景微和商云渊都焦虑万分,这一场的厮杀无疑是元气大伤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商云渊盼望着宫中禁卫统领秦弓能及早带兵赶到。
“住手!”一声清越的喝声如虎啸龙吟,在众人的耳边响起,惊彻了人们的灵魂!不由自主地,都齐齐地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呆了!都惊呆了!
那黑盔亮泽翎羽鲜明白甲闪耀寒光三尺龙泉在腰间跃动的青年戎装男子,除了宇文川远还有何人?只见他眸光闪动,如利剑出鞘,生生地斩断了在场人众的不轨图谋及生的企望。在宇文川远的身后,是风姿绰约的乔津亭、传言重伤在床的萧行洛和萧珉!
据不断地从利州传来的信报,眼前之人,不是还在千里之外吗?因何突然如天神降临,威风凛凛,煞气升腾地立在殿前?难道天要亡我商云渊?大骇之下,商云渊的手陡然一松,皇帝一个踉跄,瘫软如烂泥,直直往地上倒去!
商云渊将呆若木鸡的商云影一把扯住,在黑衣人的掩护之下,意欲杀出大殿!
宇文景微只觉心头霎时一片荒芜,震惊、慌乱!失落!宇文川远的出现彻底毁灭了心底成为九五至尊的一线希望!今日之事难以善终,宇文川远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回到京师,掌控大局,料来对自己的一言一行定然是料如指掌,眼下唯有自保方是上策!而自保的最好方法就是眼前的乱局,擒住商云渊,献于宇文川远面前,堵住众臣之口,断绝宇文川远灭绝自己的一切理由!主意一定,将宇文景煌狠狠地大力推开,伺机出手!
血雨腥风之尘埃落定(15)
宫中禁卫统领秦弓一声令下:“拿下!”
禁卫军铠甲鲜亮,挥动利刃,如虎出深山,蛟龙如海!
黑衣人乱了心神,乱了阵脚,此刻已然无心对敌,一心只想逃窜!混战中,有人一剑刺进商云渊的胸膛,顿时,鲜血四溅,商云影痛心地惊呼出口!
宇文景微见黑衣人纷纷在眼前倒下,商云渊之前,再无屏障,冷笑森森,大喝一声:“商云渊!太子当前,还不束手就擒么?”
袖中匕首在握,瞅住时机,一个箭步上前,利刃一把横在了商云渊的颈脖!“国舅!商云渊,你还有生逃的机会么?”
商云影如失了幼子的母兽,疯一样地扑向宇文景微,尖利的叫声响起:“孽子!你放开他!”
宇文景微将扑将上前的商云影一推,商云影颓然倒地!凄厉地呼了一声:“暮雨!”
宇文川远的目光触及混乱中谁也不曾注意的皇帝,一阵惊心,冲上前去,频频呼叫:“父皇,父皇!”急急取出皇帝口中之物。
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剧变似乎惊散了皇帝残留的微弱生机,在宇文川远的怀中,目光涣散,手脚在不停地颤抖,口角清晰可见白沫!已然说不出话来。然而,皇帝泛白的眼眸却望着立在宇文川远身旁的乔津亭,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乔津亭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这站在了死亡边缘的皇帝的心机恐怕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可怕!想起皇帝的险恶居心,她别过了脸去,不想再看皇帝一眼!
“父皇!”宇文川远见皇帝形势不妙,向乔津亭投去求援的一眼,谁知乔津亭眉头微皱,微侧着脸,神情复杂,让宇文川远不知所以。
宇文川远叹息一声,虽不知乔津亭和皇帝之间有何心结,但也不敢勉强了乔津亭,于是急招太医,并命人护送皇帝回寝宫。
皇帝的目光从乔津亭的身上移过,停在萧行洛的脸上,萧行洛会意,对宇文川远说:“老臣护送皇上,太子殿下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