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不知道，人家在法国待过好一阵子，可能早就有男朋友了也不一定。”
“啊，那好吧。”二堂姊露出失望的表情。
然而纪蔓璃此时此刻，正在替方才自己的情绪讶异着。
为什么，会有这一种不愿意分享的感觉？为什么她下意识想要堵死二堂姊认识柏笙的机会？为什么这样急着替柏笙辩解？为什么不想让别人接近她？
纪蔓璃又楞神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想多了吧…
☆、第二十四章
一早起来，六点多，纪蔓璃梳洗，换装。
南部的天气热，与夏天没有多大差别，纪蔓璃穿了一件法兰绒英式格纹折领短袖衬衫，一条卡其色运动七分裤，带了个侧背包，里面放了一件薄外套。
父母亲一大早便要去进香，也因此她才与柏笙约定八点。
她估算了下时间，自己约莫七点半能到市区，先到单车站用信用卡租一辆单车，再骑去马可叔叔。两个堂姊似乎也打算跟着，纪蔓璃毕竟不好拒绝，况且一齐去吃早餐本来也不是大事，只是…
只是柏笙也要来。
纪蔓璃敛了敛眸子，对着镜子又梳了一次自己的黑色长直发，白晰的脸上这几日因为没睡好，眼眶底下出现了暗沉。长睫毛煽动着，瞪着深褐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不自觉的开始发呆。
一直到二堂姊破门而入，问道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她才回过神，收复自己几乎出窍的灵魂。发呆的时间过得很快，而回想起来…似乎甚么也没有留下。算是留给有些纷乱的思绪一个呼吸的空隙吧。
纪蔓璃慢慢地走出房门，大门，穿过嘈杂的院子，闻着化肥与生质肥的味道上车。纪爸与纪妈坐在前面，三个堂姊妹则一起挤在后座，不过三人体型中间偏瘦了些，因此即便是三个成年人也不显得壅挤。
一路上五人聊着生活中的琐事，不可免俗的，纪蔓璃的父母也问了这两堂姐妹有没有对象了。一阵又一阵的干笑与盘问交叉，连纪蔓璃都觉得有些掉脸。
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也跟那些亲戚一样呢？
寺庙附近就有个单车租借站，三个姐妹用自己的信用卡各借了一台车，橘色的车身显得醒目，由纪蔓璃带路，来到隐藏在小巷子里头的早餐店。
早餐店的两侧有两棵多年的小叶榄仁，冬天刚掉过一批叶子，但燥热的天气让它们已然全数换新。店的外头也种了许多花草，其中有棵红粉色的鸡蛋花，纪蔓璃将脚踏车停在店主刻意画出的脚踏车格中，领着两个堂姐进了餐厅。墙上挂了个时钟，显示此时是七点二十分。纪蔓璃与堂姐在全木头装潢的餐厅之中各找了一张双人坐，两堂姊没有等人的压力，拿起菜单与点单对照着图片开始点起餐来。
“唷，这间店的价格也不便宜。”二堂姐翻阅着价目表。
“看小蔓这个架势似乎是高中就来过好几次了呢，”大堂姐轻笑：”从小就是个懂得享受的孩子。”
对照两个人兴高采烈的选择餐点，纪蔓璃则翻了翻店里头提供的杂志解闷。店中的客人不算很多，不知是否因为是过年大家睡的晚。约莫到了七点半时，纪蔓璃接到了来自柏笙的电话。
“早安，纪蔓璃。”
“柏笙早安。”听见柏笙有些低沉的柔和嗓音，纪蔓璃的心情莫名变好。
“我人现在在马可叔叔外头了，我先进去等你好吗？”
“我已经到了，”不知为何，纪蔓璃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像个挖到了宝藏的孩子，有些得意：”你快进来吧。”
“好。”
看见纪蔓璃讲了手机，两姐姐问道：”你朋友来了？”
纪蔓璃来不及回答他们，因为此刻她忙着与迎面而来的柏笙招手。
“…”二堂姐张了张嘴，最后幽幽的说道：”我怎么都没有这种高中同学…”
“…”大堂姐盯着柏笙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皱眉说道：”我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太对劲。”
“啊？”二堂姐不解：”怎么又不对劲了，你没看她看着小蔓的表情，我都快被她的眼睛溺死了，这么漂亮。”
“就是这样…”大堂姐接过刚送上来的鲜奶茶，拿着吸管搅拌上头撒了坚果粒的鲜奶油：”这哪里是朋友，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小蔓都没察觉呢。”
“…”二堂姊直挺挺的看着大堂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先静观其变。”
柏笙一见到纪蔓璃，原来显得有些冷峻刚硬的脸部线条变的柔和许多，嘴角上扬了15度。她今天穿了黑色的皮衣与灰色的针织打底衫，下半身是深蓝色的紧身裤，腰上系了一条银色大扣环真皮皮带，脚上踩着褐色的厚跟马靴，让整个人看上去更为高挑。
她将褐色的头发竖起，露出弧度完美的脖颈以及耳朵，白晰的肌肤此刻显得有些红润。
她来到纪蔓璃面前，拉开椅子，自己坐进了位子中。纪蔓璃赶忙将菜单递给她，问道：”你怎么来的啊？”
“旧家附近也有脚踏车站，去那里借了一台。”
“穿这么多，不热吗？”纪蔓璃看着柏笙的皮衣：”穿皮衣不会很闷吗？”
“还好，”柏笙眨了眨眼：”快点餐吧，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纪蔓璃笑道：”你想吃什么我顺便划一划吧。”
“你帮我随意写一个，”柏笙十指交扣，将双手置于木头餐桌上：”我对这店不熟。”
“那帮你点个软法切片拼盘？”纪蔓璃翻着有图片的菜单：”上面抹了综合肝酱、明太子酱，还有烟熏鲑鱼抹酱，里面还包括了马铃薯泥，生菜，以及水果切块的样子，饮料选一百一内的。”
“嗯，那就这个吧。”柏笙看了看这店中四周的客人：”看来鲜奶茶最多人点，我也鲜奶茶吧。”
“好。”纪蔓璃写完点单之后，站起身来，径自走向柜台。
而这时候，两个堂姊妹正肆无忌惮的借着地利之便，用眼神扫瞄着柏笙，仿佛要在她的身上，扫出一个灼热而冒烟的洞。
“不单纯不单纯不单纯！”二堂姐狠狠的咬了一口她的厚炸猪排，还配上了加了点黑醋的生菜丝。
“我就说，”一向只在自己妹妹面前崩毁端庄形象（？）的大堂姐给了二姐一个得意的眼色：”就告诉你了，这么明显只有纪蔓璃看不出来，你没看那人嘴角含笑吗？她要是不是暗恋纪蔓璃，我帮你出欧洲行机票钱。”
“可恶你会这样打赌就是十拿九稳啊！”
又忿忿的咬了一口猪排，感受肉汁在嘴中迸发，二堂姊脸上表情之纠结，又是享受又是不平的。
纪蔓璃很快就回来了，一见到她，柏笙便掏出了皮夹，问道：”我的多少钱？”
纪蔓璃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常常到你店里去，都不好意思了。”
柏笙微微一笑：”那好吧。”
她明白，纪蔓璃勉强不来。
“你怎么会突然想回南部啊？”点完了餐，等待时用以聊天便是最好的杀时间方式。纪蔓璃看着柏笙，柏笙也盯着她看，原本觉得交谈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比较有礼貌，但纪蔓璃觉得有些尴尬。即便柏笙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的、温柔的、令她不自觉放松的。
“待在北部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柏笙拿过一旁的糖罐子，看着里头颗粒状的糖：”回来这儿，至少有你陪我。”
这话说的让纪蔓璃有些楞神，仿佛她身旁的时空倒退，让她回到了八年前，高一时期她与柏笙在学校同进同出的日子。穿着白色的运动上衣，黑色运动裤，粉色运动鞋。拎着一袋泳衣，去体育馆上游泳课；带着一本书与铅笔盒，到文艺大楼上音乐课；拿了些冷藏过的材料，到烹饪教室一展身手。
在她的记忆里，至少高中时期，几乎每一个活动，柏笙都没有缺席在她的生命里。或许也能说，是纪蔓璃一直陪着柏笙。从原来的敌意相对与耐性包容，到日后的真挚友情与患难精神，他们看着彼此互相成长。一直到高二，纪蔓璃遇见了叶雅筑，她才开始将重心放在前女友身上。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往事。
那时候，柏笙好像问了她，她带来的那一包饼干，是要给谁的。纪蔓璃记得那时候自己甜滋滋的笑了，说要给学姊。那个时候，柏笙有感到落寞吗？纪蔓璃再也不与她放学一起走出大门，因为她总是向着学姐而去；纪蔓璃偶而会做些卖相不好的点心，但都没有朋友的份儿；纪蔓璃费尽心思打了一条围巾，买高档纯羊毛毛线，花光了纪蔓璃所有零用钱；纪蔓璃成绩开始下滑，一直到高三才又冲了回来。
纪蔓璃为叶雅筑放弃，也付出了太多。而柏笙…柏笙对她而言，也只是好朋友，显然对于青春期的纪蔓璃而言，朋友怎么来的比情人重要？
纪蔓璃不自觉露出一抹苦笑，可惜最后这些付出，也都只是惨败。
“怎么了？”柏笙见她不搭自己的话了，眼神反而显得出神，伸出了修长的手，在面前挥了挥，试图捉回纪蔓璃的注意力。
纪蔓璃懵然抬头看向柏笙，接着摇了摇头，扯开话题道：”你上次不是说做了一款新蛋糕吗，是什么类型的呀？”
“试做了年轮蛋糕，里头放了一颗腌渍过的蜜苹果，”柏笙回答道：”有名店在做这个，你吃过吗？”
“嗯，”纪蔓璃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个，不过…”她抿起了嘴唇，露出了一抹笑，话说了一半似乎是吊着柏笙的胃口。
“不过什么？”柏笙顺着她的意思，接口问道。
“不过当然是你做的好吃啊。”
纪蔓璃的语气诚恳，将一句话说的那么无庸置疑，让柏笙不自觉握紧了双手，控制着自己的心神。
☆、第二十五章
见到柏笙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发楞，她眨了眨眼，以为柏笙对于她的称赞不知该如何反应。便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我就无聊一说。”
柏笙眼眸微敛，接过服务生送上的饮品，将上头满是泡沫的奶盖绿茶递给纪蔓璃，加了些碎榛果的鲜奶茶则摆在自己面前。拉过黑色的吸管轻轻吸了一口，过腻的甜味令她眉头微微一挑，但并不明显。
对面的纪蔓璃端起杯子，喝的嘴唇上方一圈白色泡沫，咂吧后抱怨：“绿茶好甜…”
柏笙见她这小女孩模样，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嘴角不自觉划出一抹弧度。窗外卷起了风，繁盛的花草林木相互摩擦，剪出细碎光影，纪蔓璃的目光从纸巾跳向窗外，又从窗外跳向柏笙。
淡褐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里还攒着一张纸巾，那抹白色被店中的大厦扇吹的扬起又落下。她赶紧接过了纸巾，擦去因为干了已经有点胶着的奶泡。
柏笙的视线让她心里莫名一紧，虽然在她接过纸巾的那一剎那，她便感觉到她收回了她的关注。
她将目光放在木头的餐桌上，指腹顺着斑驳褐色纹路轻轻滑过，另一只手缓缓擦去唇上的奶白，末了还用舌头绕了一圈。
柏笙看着她嘴角仍残留了些，思忖着该不该提醒她。服务生在这时送上了两人的餐点，便让她的想法随即打退堂鼓。
她将装了瑞典肉丸与火鸡三明治的白色瓷盘推给纪蔓璃，里头的肉丸上淋了奶酱，一旁附上了一小杯蔓越莓果酱。火鸡三明治则是一块对切开的拖鞋面包，上层抹了松子仁青酱，六片薄薄的鸡肉凑合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厚度，已经融化的熏起司将美生菜、番茄与洋葱固着成一个个体，浓郁的味道让纪蔓璃彻底感受自己的饥肠辘辘。
柏笙面前的盘子看上去明显分量明显要比纪蔓璃少得多，但少量多样，三片抹了酱料的法式面包是主角，一旁的马铃薯泥上带着一层番茄味的肉酱，还有些许美式炒蛋，里头有美式香肠切片，剩下则是水果块与生菜沙拉，以及一碗优格酱。
二堂姊从旁偷窥两人的餐点，便不胜唏嘘的对大堂姊说道：”啊，原来咱们家小蔓居然是肉食女…你看看她，盘子的热量要比她同学的高上多少倍啊！”
”紧张甚么？”大堂姊翻阅着面前的时尚杂志，一只手中托着她的法式熏鲑鱼面包：”小蔓必须爱吃，否则她的咖啡店店长朋友如何攻城掠地？”
纪蔓璃拿过一旁用餐巾纸包起的刀叉，递给柏笙，两人拿掉纸巾，开始用刀叉与汤匙，慢条斯理的食用盘中的餐点。
其实若是纪蔓璃自己一人在家里，她会不顾形象，用外头包着的耐热油纸，单手抓起开始啃咬。另一只手或是托着下巴，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或是拿着手机随意浏览，或是翻阅书页享受悠闲。
不过毕竟现下在外头，面前还是自己的朋友，无论如何至少保留一丝形象。
柏笙吃东西的速度极快，三片法国面包切片因太过酥脆，不好用刀叉切，她便用拇指与食指拿起，小口小口的撕咬。明太子酱的味道还算不错，诱人的腥味与咸味附着在面包上，配着淋了肉酱的薯泥一起吃，冰凉的薯泥配着冒烟的肉酱，番茄的味道压过了薯泥的奶味。
纪蔓璃一直都喜欢这间店的瑞典肉丸，牛绞肉与猪绞肉混合，无须经过拍打，煎得香脆，在盘子的边缘放上一大汤匙的蔓越莓果酱，过瘾的沾着吃。虽然对有些人而言，吃肉丸配蔓越莓酱就如同肉松三明治中夹带苹果果酱般的怪异，但纪蔓璃认为这个组合对她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柏笙看着纪蔓璃又将自己的嘴角沾满酱料，按捺住心中想要替她抹去的冲动，又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纪蔓璃露出一抹带着羞赧的笑容，又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呢，纪蔓璃觉得有些丢脸。
“谢谢。”看向柏笙，不出她意料，那人又摇了摇头。
“慢慢吃，天气热，不急着走，多享受一下。”柏笙吃了明太子与鲑鱼抹酱的切片之后，又吃了点薯泥，便放下了餐具，径自喝起她的鲜奶茶，没有要继续进食的意思。
“你不吃了？”
纪蔓璃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几乎半满的盘子，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各剩下三分之一的三明治与肉丸。
“不了，”柏笙给了她一抹微笑：”我并没有很饿，习惯午餐吃多一些。”
“不是都说早餐最重要吗？”纪蔓璃轻轻皱起眉头：”你这个坏习惯要改，对身体不好。”
柏笙眨了眨眼，眼神中露出的愉悦似是在表达自己对纪蔓璃的关心很是满足。但纪蔓璃并没看见，兴许是柏笙的眼睫毛太长，长得遮住了她情绪收敛的眼眸。
吹着店中的冷气，柏笙最后仍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皮衣，纪蔓璃看见她身上那件略为紧身的灰色针织衫，透过有些低的领口望进其中，顿时有些脸红。
短袖的衣物贴着柏笙的身躯正好合身，纪蔓璃的视线顺着她的隆起到平坦，不自觉露出赞叹的神色。
柏笙怎么能不发现她的目光，心里觉得好笑，便调侃问道：”怎么？我保持的还行？”
“身材真好…”似是没感受到自己的行为失礼，纪蔓璃下意识的以咕哝回答她。
“妳也不错。”柏笙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这倒是让纪蔓璃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咬着下唇看着柏笙，抱怨道：”哪有，都要被你养胖了啦。”
柏笙笑而不语，那表情让纪蔓璃看了心中一颤，似是有甚么即将突破两人间的关系，而纪蔓璃隐隐约约能感觉这将改变她们现今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纪蔓璃不想再去逃避这感觉，她想真切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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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纪蔓璃吃的满足并且也休息了不少时间之后，两人终于离开了这间早餐店。两个堂姊眼看现下不过快十点，百货公司尚未营业，便也自动自�